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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穿越女的倒掉-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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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日天晴,云朵如棉絮般一团团堆叠高隆,确实不似往日般虚无缥缈。
  侍从虽觉得无大可看,却也不好凸显得他太痴顽,也跟着看了好一会儿。心想,难怪内侍们都说读书多的主子难伺候,你都不知他何时就对这些司空见惯的东西诗情画意起来。
  “确实好看。”侍从没读过书,也附和不出什么花样来,正绞尽脑汁呢,却见他家主人早已失去兴致,淡漠清冷很难伺候的催促,“走吧。”
  而后加紧脚步,目不斜视的赶路去了。
  侍从:……
  云秀牵着十四郎的手,一路抑制不住上扬的唇角,跟着他一路走出大明宫。
  因他走得有些快,风几乎掀开她头顶兜帽,她还特地伸手扶了扶。
  待上马车时,他扶她先上。
  因有人踏足,车辕沉了一下。他们两个都怕被人看到,俱都心虚了一小下。云秀还在四下偷看众人反应时,十四郎已果断的一脚踏上去,将这小动静给盖过了。
  待进了车厢,云秀便迫不及待的将兜帽掀开,要起身同他说话。十四郎忙按住她的手,悄悄比了比唇,示意她噤声。
  云秀恍悟,笑着靠倒在车厢壁上。忽觉着自己似乎坐到了什么,伸手拿出来一看,却是一卷书,不由又笑看向十四郎——原来这孩子这么刻苦啊。
  十四郎托着脸颊假装看旁处,然而耳尖已有些泛红了。
  云秀迟钝了好一会儿,才忽的回味过来——他们二人正在共乘。
  云秀其实不大在意这些事的——令狐十七在她空间里各种翻来滚去的歪着躺着,她都没当一回事过。原本对修仙而言,男女之别纯是无关紧要之事,不过是概率、是凑巧有别罢了。可一旦意识到十四郎在意,她不知怎的也有些介怀起来。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规规矩矩的对面坐着,尽量不要让彼此的目光或者膝盖在这狭小的空间的碰上。可越是在意,就越是觉得对方的存在如此的醒目,云秀的耳根竟也稍稍有些发烫了。
  所幸车行不多时,便已停了下来。
  十四郎先出车厢,照旧掀着帘子等她出来。两人各自下了马车,便停步在府门前。
  ——上车时自然而然便牵起手了,此刻却不知该牵还是不牵。
  踯躅了一会儿,云秀便忍不住又笑起来——心想,这究竟有什么可纠结的啊。
  她便主动上前牵住十四郎的手……虽说她已知道,就算她还隐身着十四郎也能看见她,但想来她的存在感也已低到让他仅能看到罢了。会注意到她,大约纯是因为这孩子心格外细致,他们对彼此又格外在意。若不牵着手,还是很可能走着走着,他就找不见她了。
  十四郎脸上又红了一红。
  他也不是拖泥带水之人,见云秀已坦然,便也抿唇轻笑,不再纠结了。
  他们便一道进屋去。
  十四郎吩咐众人,“我要读书,不用人侍候了。除非宫中传唤,否则一律不许前来打扰。”
  显然他常常独自苦读,侍从们对此都习以为常。为他备好笔墨茶水,更换香炙,很快便各自领命退下了。
  一时无人了,云秀才摘取披肩、兜帽,想说的话俱都不知从何说起,一时她便只是笑看着他。


第64章 直道相思(二)
  他们相识时日太短,别离的时日又太长,按说该感到生疏才是。可两人性情单纯又投契,此刻却只有重逢的喜悦。
  傻乎乎的对面站着笑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有人想起件要事来。
  “对了,你饿不饿?”自然是十四郎。
  云秀忍俊不禁,心想他果然还是先问这个啊,便道,“我若说饿,你有什么好东西给我吃?”
  十四郎便道,“你想吃什么都可以我问过,我现在有四百石俸米,七十二千俸钱。虽然不多,可我也没什么花用,可以全部拿来给你吃。”
  他太大手笔,云秀反而不知道该怎么答了,忙笑道,“不少不少。”
  十四郎眉眼晶亮的看着她,又道,“我也有自己的宅子。如今已不必再寄人篱下,可以养得起小仙女了。”迟疑了片刻,忽的又有些沮丧,“不过,你也已有自己的去处了吧……”
  云秀见他竟懊恼起自己自立得太晚,便笑着晃晃他的手臂,道,“虽有去处了,却也可以常来找你玩啊。你有了自己的宅子,我来见你时,便不必害怕会被人捉住了。”
  她说得自己仿佛一只鸟雀、一只蝴蝶,不留神就会被人捕获一般,十四郎也忍俊不禁。
  两人互相看着,再度笑了起来。
  云秀几乎都忘了他曾说过要养她。然而此刻听来,却与当时感受大有不同。
  当初她虽没有寄身之地,却天真烂漫、毫无牵挂,还是个有着迷之自信的修仙乐观主义者,谁养她谁不养她都无可无不可。就仿佛一个不知明暗的盲人。
  如今虽有了奉安观,有了华阳真人、阿淇和观里那些只知道拐带她玩耍的小丫头们,却不知为何竟害怕起别离和寂寞来。她正为此而消沉,却骤然听到十四郎说要“养她”……便如盲人复明后,正畏惧夜之无尽,便见窗前一点烛光。那烛光虽微小,亦开解不得她的忧愁,却能令人暂且忘记畏惧、心生欢喜。
  原本想要找他倾诉的事,忽也觉得,其实已不必说了。
  相见时她身上那种似有若无的惫懒和消沉散去了,眉目复又舒展开,变回她一直以来嚣张自在的模样。
  十四郎见她释然,便也松懈下来,道,“转眼便已这么久了。你先前不来赴约,可是遇见什么事了吗?”
  云秀便笑着摇了摇头,道,“这件事却刚巧该说给你听。”
  她便将当日遇到阿淇娘来卖女儿,她查知背后隐情追踪而去,却遇见五坊小儿伙同地方胥吏欺压良民,勒索钱财,致使人卖儿鬻女、家破人亡一事,仔仔细细的说给十四郎听。又道,“我幼时在长安便已听闻五坊小儿的厉害,怎么这么多年了,竟还没有罢去吗?”
  十四郎脸上便又红了起来,道,“明日我便说与阿爹听。”
  云秀却又想起件事来,忙叮嘱,“你要悄悄的说。此事虽利国利民,却要得罪宦官。你别觉得宦官是你家家奴,便不放在心上。我可是听说,自古以来有许多皇子皇孙、甚至皇帝自己,都折在宦官手里呢。”
  十四郎原本羞愧纵容宦官戕害黎民,岂能怪到旁人头上?无疑都是内廷的错。可又听云秀一本正经的教导他明哲保身,同她自己素日的作为何止相去万里,简直是背道而驰。便又忍俊不禁起来。道,“我自然知晓。”
  他自幼寄人篱下,就算不知韬光养晦之道,岂会不知如何自保?不说旁的如今他又何尝不是生活在宦官重重监视之下?
  想到这里,便又觉得,云秀已有旁的容身之地反而是一件幸事。他其实依旧养不得云秀。
  他心中百般滋味,何尝有一味甘美宜人?只他自我收束惯了,不肯消沉遁世、怨天尤人罢了。
  怕云秀不放心,便又道,“五坊儿并宫市两件,阿爹其实也有所耳闻,早就有意罢去了。只是近年多事,一时便忘了。况这两件得罪的都是小宦官,你说的那些大宦官反而不屑于这些蝇头小利。外出监军,居朝则掌枢密、领神策军,这才是他们的立身根本呢。”
  云秀目瞪口呆,忙问,“这三件都由宦官执掌吗?”她历史事件虽学得不好,基本规律却还是知道一些的。若十四郎说的三件都在宦官手上……那她说的那些“自古以来”,那些皇帝、宰相动辄就被宦官连锅端了的事,不会就发生在本朝吧?还有她大舅舅,莫非也是宦官的走狗?
  十四郎犹豫了片刻,解释道,“神策军原本是武将统领的。然而中朝战乱以来,武将常拥兵自重,行悖逆之事。文臣又党同伐异,互相攻讦。令天子无法信而不疑早先曾有兵变,神策军统领不能派兵来护驾,反倒是几百宦官披肝沥胆护送天子出逃。从此之后,天子便将神策军交由宦官统帅……阿爹继位后,也因循未变。”
  云秀听懂了宦官同天子利害相关,且比文臣武将容易控制,天然是天子的家奴和耳目。天子用宦官统兵,便譬如自统兵。
  虽懂了,却也觉着很有些可悲。
  天子能不能控制住朝臣,干天下百姓何事?没有器量和能力,却占据天下最尊贵的权位,本就已够荒谬的了。还要为同朝臣争权而重用宦官,结果重用出一帮欺良霸善、令百姓苦不堪言的小儿来。这也值得体谅?朝臣亦是,白读圣贤书,天然占据道德高地,掌控天下舆论,到头来天下百姓也只是他们扯来做大旗的虎皮罢了。有几个真正将百姓疾苦置于个人荣辱之前?
  虽点头应,“噢……原来如此”,心里却很不以为然。
  十四郎却也不再继续替他阿爹开脱,只又道,“不过,仰赖宦官是非常时期非常之举。如今藩镇已平,外忧暂除;内又有裴相公、柳相公这样的贤能之臣辅政。君明臣贤、上下一心,定然很快就能革除积弊了吧。”
  云秀便想,也对本朝天子可是连藩镇都能平定了的中兴之主,搁在他们学院,妥妥的是逆天改命的穿越男主配置。既已扫平了藩镇,想来很快便能把宦官也制服了吧。
  说到扫平了藩镇,便又想起件事来,便小心问道,“你能不能多提一件?如今不打仗了,赋税徭役是不是也能减一减啊?不瞒你说,你虽觉着裴相公、柳相公贤能,可百姓私底下却叫他们‘高一尺’呢。”
  十四郎茫然不解。
  云秀便道,“说他们主政,刮尽天下地皮,令青天都高了一尺。”
  十四郎又想笑,又觉着真笑出来,便对这两位殚精竭虑的贤相太不尊重了,忍得很有些辛苦。
  便道,“此是天子之政,百姓怪罪错了人。两位相公都已上书说到此事,想来今冬便见分晓了。”
  云秀看他一本正经的说事,又见他确实比自己还高了,心里又觉得可爱、又觉得别扭,便笑道,“……你如今说话,也很有些‘相公’味儿了。”
  十四郎脸上又有些发烫虽说云秀告起宰相的状来毫不容情,可她既是宰相之女,自然知道宰相说话是什么样的。她说他像“相公”,便很有些令他难为情,道,“……我日后也想当贤相呢。要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
  云秀便笑起来毕竟十四郎是个就算当上神仙,也只想保佑天下风调雨顺的好孩子。他想当贤相,她可半点都不惊讶。
  她便说,“那我日后便当好神仙,保佑你治下风调雨顺,无有饥馑。”
  十四郎红着脸,轻声嘀咕,“也许我生前,你还没修成神仙呢……”
  云秀耳聪目明,却一字不差全听到了,不服气的道,“肯定能修得成啊!”说着便也得意起来,“不瞒你说,我已经入道了”她便将自己如何惩治欺压阿淇家的五坊小儿,如何拆穿在山下村行骗的老道士,如何替早年枉死的翊卫送回信物,如何察见人的生愿、替他们一一实现……一样样说给十四郎听。
  说到兴起,便将斗篷蒙在头上,道,“你看,我还能隐身呢。”
  纵使想到她很可能在他有生之年便登仙而去,十四郎心里难免落寞,可见她眉飞色舞,心里也不由替她感到高兴。
  便只含笑看着她,在她向他索要夸赞时,轻轻抬手揭去她头上斗篷,道,“……我看得见。”
  云秀稍有些脸红,强词夺理道,“那是因为我想让你看见。我不想让你看见时,你肯定就看不见了。”
  十四郎笑看着她,不说话。
  云秀便欲盖弥彰道,“就算我嘴上说不让你看到,可心里肯定也想让你看到!所以你不许说‘来一个我看不到的试试’。”
  十四郎忍笑忍得肩膀都在抖,却还是一本正经的附和道,“我不说。我们约好了要一起修红尘,故而你不肯将法术用在我身上。并非是你做不到,只是你不愿做罢了。”
  “就是这样没错。”云秀信誓旦旦,随即也忍不住笑起来。笑了一会儿,便也明白十四郎为何要欺负她说她修不成神仙了,便认真开解他道,“不过,就算我修成神仙,也不会丢下你不告而别。若真如你所说,我打个盹儿回来就找不见你了,那我就不打那个盹儿了。”
  十四郎亦不知他心中是悲还是喜。可云秀能有此心,他复有何求?
  便看着她,抿唇而笑。
  说到此时,已临近傍晚,红霞满空。
  两人并肩坐在庭前台阶上。
  正当凋敝的时节,庭中草木俱已黄落,银杏叶子铺了满地。
  云秀便说起自己在奉安观里的生活,说到自己曾几次出入内宫,却都没找到十四郎。猜想他已不住在宫中了,谁知今日竟能遇见。
  十四郎便也将自己搬出皇宫,如今在十六宅安家的事告诉她。还给她画了张图,仔细讲解她若要找他,该怎么走。
  又道,搬出来后便不能再随意出入宫闱了。不过天子厚待他,常宣他入宫陪自己读书。今日因凑巧是淑妃的寿辰,他同天子提及此事,天子便说,她抚养你一场,你去问候一声吧。他才又能入宫。
  云秀恍然大悟她见到的那一串串的人,原来都是来给淑妃贺寿的。
  只不知她二姨来了没。
  便笑道,“我瞧着似乎还有外眷。”
  十四郎却没大留意,只说,“淑妃娘娘家世显赫,又生性平易,同宗室亲眷间确实多有来往。不过我去的晚,就只遇见太子哥哥,六姐和十二姐。”又笑道,“他们都在说十二姐的婚事,我不好多听,便先离开了去时还没见你,回来时便见你伏在树上打盹儿,还以为是自己睹物思人了。”
  云秀便嘿嘿笑道,“是真的啦。不信你可掐一掐自己的脸颊,看疼不疼。”
  十四郎红着脸,道,“我分辨得出。”
  他便又说到自己常离开十六宅,骑马去东市吃坊间小食。说到东市临近崇仁、平康二坊与春明门大街,勋贵、朝臣、举子、选人和入京官吏都出入其间。常常市井间不起眼的一个小民,便能将朝政说得头头是道,有时对朝中动态和消息甚至比他这个正经皇子还要灵敏。
  云秀却知道平康坊,世人所谓风流薮泽者也。十四郎说的那些人确实都在,但所有这些人的共同交集他却没有提北里名妓。
  她家里可是有两个进士长辈。四叔中进士时,老太太头一句叮嘱的便是,不许持红笺名帖游谒北里北里名妓多知书达理、谈吐过人,因见多识广的缘故,不论是品评人物、点评诗文,还是言谈举止、应酬往来,都远非良家女子所能及。对长安城中风流才子们而言,无一两个名妓出场的聚会,根本算不得文人雅聚。
  十四郎听到的那些消息,怕都是公卿朝臣们在席间枕畔抱怨给名妓们听,进而传到宜春院奴仆们耳中、传到同他们摸牌赌博的无赖耳中。十四郎说的那些市井小民,大约都不是什么寻常良民。
  但这些……十四郎恐怕无从所知吧。待他再大些,开始和朝中名流们宴饮聚会了,不知会不会恍然大悟。
  云秀低头抿着唇笑,十四郎果然不解其意。反而如平日同她分享美食般,兴致勃勃的说,“下回你早些来,我带你一起去。我们可以一边吃东西一边听他们说。市井俚语可俏皮了……虽说偶尔也稍有些粗鄙。”
  云秀便笑道,“好啊。”
  正说着,忽听到外间嘈杂之声。
  云秀和十四郎对视一眼,十四郎忙要起身去外间查看,云秀则匆匆去拾用以隐身的兜帽和披风。
  谁知那声音才起,门便已被推开。一个虎头虎脑的华服少年意气风发的闯了进来,嚷嚷着,“十四叔,你家奴才真是胆大得很,竟连我也敢……”
  说着便看到了云秀,话便断在了喉间。


第65章 直道相思(三)
  那少年生得猿背蜂腰,虽看上去同十四郎差不多的年纪,却要更矫健灵敏得多。
  云秀已拿到自己的披风,忙披在身上,正要拉上兜帽。
  那少年却天生有股野性的敏锐。先还赏心悦目的看她更衣,可一见她动作变化,虽还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却立刻便快步上前要抓住她。
  十四郎阻拦不及,眼看着他闯至眼前,推开自己,一把抓住了云秀的衣角。
  ——就只差一步,云秀没能及时带上兜帽隐身。
  云秀修为有限,她的隐身术有天生的缺陷——若有人强烈觉着此处原本应该有什么东西,便很有可能凭极度的专注,将隐身术看破。
  何况这少年已抓住了她的衣角,在触觉上,他有十足的理由认定,他先前看到的东西确实是真实存在于此处的。
  云秀的隐身术未必真能瞒过他的眼睛。
  而一旦隐身术被他看破一回,想要再对他施展,便不那么容易成功了。
  故而云秀停下的动作,开始思索旁的对策。
  那少年目光炯炯的看着云秀,毫不掩饰赞叹、喜爱的目光。
  ——他天生富贵,又从小在美人窝里长大,眼光高的很,挑东西也挑得极准。只看一眼便知道,这少女容色殊丽,不但东宫绝无,只怕搜遍天下,亦找不出更好的了。故而当即便生出霸占之心来。
  他欺负十四郎欺负惯了,向来觉着,十四郎的东西自然也就是他的东西。何况这样好的东西,十四郎这等软弱窝囊之辈原也不配有。
  于是一面抓着云秀,一面便毫不迟疑的说道,“十四叔,这丫头归我了。”
  便一扯云秀的衣服,要将她拽到臂弯间。
  云秀立足站定,不动如松。
  她很恼火。
  ——都不问是谁,开口就说归他了。朗朗乾坤之下,直接就动手动脚起来。以为她是死的吗?
  趁着外头仆役们还没跟过来,云秀当即探手进乾坤袖中,将院门牢牢关上。
  那少年胆子却大得很,明明在做强取豪夺之事,却毫无畏惧。听闻声响,只回头看了一眼而已。
  见门无风自锁,亦毫不放在心上,只又笑看向云秀,道,“你这丫头怪异得很,该不会就是世人所说花精柳怪吧?”
  云秀道,“是又如何?”
  不待他回答,手指便弹向他的眉心。
  那少年眼疾手快,一把便攥住了她的手腕。
  拦与不拦却都无所谓——云秀现在可是药、法双修,见弹不着他,当即便一把药粉撒过去。
  那少年固然敏捷皮实,却也只是肉体凡胎罢了。着了药粉,立刻便一动不动了。
  云秀用力的将自己的手腕抽出来,虚比着他的脸乱甩了几巴掌——当然没真打上。只是她被气得够呛,忍不住就和熊孩子计较起来。
  这才赶紧去看十四郎——那少年闯上前时,因嫌碍事,推了十四郎一把。十四郎毫无防备,趔趄的几步,几乎被他推倒。
  搁在云秀眼中,便如一杆脆嫩脆嫩的新竹被狗熊拍了一掌,心疼得她眼睛都红了。
  而云秀被抓住,在十四郎眼中,大约也是纯良无害的白兔被狗熊扯住了耳朵,他亦担忧她的安危。正追上来要救助她时,见她侥幸逃脱,立刻便将她护在了身后。
  对峙片刻,才见那少年一动不动。
  云秀躲在他背后,已笑得团成一团了——她从未见过十四郎这般金刚怒目的模样,如一只不知自己幼弱的小奶犬般勇敢无畏的护在她面前,虽着实可爱、暖心,却也令人难以自抑的发笑。
  “他已被我定住了。”云秀笑着解释,“动作比平时慢很多,待他走到你跟前,怕都要明日傍晚了。”
  ——然而外头拍门的那些侍从,须等不了太久。
  十四郎稍安下心来,忙回身提醒云秀,“趁此机会,你就赶紧离开吧。”
  云秀亦知不能久留了,一边整理披风兜帽,一边就问十四郎,“那你怎么办?”
  十四郎道,“我就说什么都没看到——放心,只要我咬定了,他也奈何不得我。”
  云秀便点了点头。
  此刻她也已记起这少年的身份了——她曾在芙蓉园中见过他,彼时这熊孩子也在到处寻找十四郎。若她猜测不错,他应当就是太子的长子,淑妃的嫡孙,故而十四郎对他多有顾虑、容让。
  算来,如今在位的还是十四郎的父亲呢,这熊孩子就已如此嚣张了。待到太子继位、乃至熊孩子自己即位时,还不知要怎么欺负十四郎呢。
  想到这里,云秀便越发觉得十四郎令人心疼。心想,待回去后一定要给十四郎也做一件衣服护身。
  虽说这一日已待得够久了,也是时候该道别了。可骤然就被外人给打断了,离别由预料之中变作猝然而来,依依不舍之感也便格外强烈起来。
  云秀踯躅着,叮咛复叮咛,“那你一定要多加小心呀。”
  十四郎听外头人已开始砸门了,虽也留恋难舍,却还是轻轻推着她催促,“嗯……快些走吧。”
  云秀正要说话,却见外头门已快被撞开了。只能匆匆拉上兜帽,开花印离开。
  确信云秀确实已不在了,十四郎才上前去应门。
  他毕竟是皇子、是主人,喝一声,“将我这里当什么地方了?”外头人便怵了一怵。
  十四郎这才将门打开。
  外头人一拥而入。见小皇孙虽木愣愣的,却依旧好端端的站在那里,只能先向十四郎行礼谢罪,才忙去查看皇孙安否。
  小皇孙听见人声,才猛的回过神来。
  见满庭院里都是人,唯独先前少女不见了踪影,一时感到的竟不是恼火,而是茫然。
  ——在他的印象中,前一刻庭院门才无缘无故关上,那小丫头伸手来打他,却被他抓住了手腕。怎么眨眼间就成眼下状况了?
  然而随即便已意识到,自己怕是真遇上什么花精柳怪了。
  便问,“那小丫头人呢?”s x m d
  一众仆役俱都无措,“……哪个丫鬟?”
  “就是院子里,树下那个……”他说着便停顿下来,望向了十四郎。眼皮一垂,语气便沉缓下来,“……十四叔也看见了吧?”
  十四郎依旧是万年不动容的如白水般清淡无趣的表情,“我读书时,身旁从不留人伺候。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小皇孙便扬起头,微微眯着眼睛看着十四郎。
  半晌,忽的笑起来,“既十四叔没瞧见,那这次便是我先得了——待我寻到那丫头,十四叔不许同我抢。”
  众人后背此刻还冷飕飕的呢,再听小皇孙开口闭口都是一个旁人连看都看不见的人,越发心惊胆战。
  然而小皇孙却觉神清气爽,志得意满的挥了挥手,道,“回东宫——我要张榜寻人。”
  十四郎心里便猛的一跳。
  他这个小侄儿,用市井俚语来说,是个什么都不缺就是缺管束,什么都要做就是不做好的人。谁都当他是个耽于游乐、不学无术的纨绔,可十四郎却很清楚,他其实是个聪明绝顶之人。亦只读书不好罢了,其余诸事无所不通——他也很擅长丹青,是能将云秀的模样画出来的。
  小皇孙路过他身旁时,依旧凝视着十四郎的眼睛,见他表情依旧无一丝变化,不由无趣的哼了一声。心想,真是装模作样。又想,看来确实是花精柳怪了——若是此世张榜便可寻到之人,他十四叔知他要找,当不会毫不动容。
  这少年自知聪明,便也极端自负。既已信云秀不是世间之人了,便也懒得再去想作画张榜之事。只是想,要养一帮靠谱的道士,还要更盯紧十六宅——只要那丫头敢再出现,他必不会再令她轻易逃掉了。
  云秀回到空间,心里却依旧挂念着十四郎。
  然而再想到自己已然找到他了,亦知道他家在何处,随时都能再去见他,心里便美滋滋的。
  双臂展开披风,在草地上转了几个圈,依旧抑制不住笑意,便又捧着脸乐乐呵呵的蹲在水池旁看了一会儿锦鲤。
  随即想起要给十四郎做衣服的事,忙起身要回府邸里去清点材料。
  谁知一站起来,就看到令狐十七坐在桃花树下的石桌旁,一如既往的散漫的托着腮帮子,那双慵懒多情的凤眼似宽容、似嘲讽,又似余怒未消的看着他。他显然新沐浴过,领口还半开着,散开的乌发垂落在指间。
  见云秀终于察觉到他的存在,他才剧终收场般起身,拂去衣上落花,踏着月华似的灵光,向她走过来。
  他太久没来,一瞬间云秀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然而那双风情万种却酷爱嘲讽人的眼睛,岂能假得如此生动,生动到令人恼火的地步?
  不过,这一日云秀心情好,纵使他久不出现,一出现就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她也能以笑颜相迎。
  乐呵呵的便问,“你来了啊?”
  令狐十七的额角便跳了一跳。
  云秀又道,“随便坐啊,我有点事要去忙。”
  令狐十七伸手勾住了她脑后兜帽,额角青筋乱跳,“——这么久没见,你就没什么要向我解释的吗?”


第66章 直道相思(四)
  云秀莫名其妙,道,“我有什么可解释的?”说着就有些恼火,“这里好歹是我家,你能不能稍客气些啊。便偶尔说些令我喜欢的话,又能如何?”
  令狐十七竟愣了愣——显然是头一次被教导,好听的话不光能旁人说给他听,他也可以说给旁人听。
  “你就这么爱听好话?”说出口的却依旧是讽刺。
  “喜欢啊。好话谁不爱听?”云秀反唇相讥,“你这么问,别不是因为你根本就不会说吧?”
  令狐十七当然会说,他不但会,还能说得巧妙精准、不着痕迹。蒲州柳家也只云秀觉着他乖张不逊而已,纵然是那个曾被他欺负得脚不着地的柳云岚,你若问她十七哥为人如何,她说的保证也是“十七哥最温和有礼,待人诚恳。就是不知怎的,跟他玩总会倒霉”。
  令狐十七张口便想说两句“好话”给云秀听听,让她知道那种东西是世上最廉价、最可笑之物。
  可不知怎的,对上她黑润明亮的眼睛,看到她因欢喜而微微透着桃花粉的明净面容,他的话竟就堵在了喉间,脸上先慢慢涨红了。
  其实根本就不必特地诳他说好话来听,凡不是瞎子都能看出她的好——已有这样的容貌,偏偏又是这样豁达开朗的性情。不被浮尘表象诱惑,待人真挚如一。繁华富贵如他,她照旧敢甩着花枝教训他;嚣张乖僻如他,她亦照旧耐心诚意不离不弃——连他这样难讨好的人都觉着她好,那些庸俗易与之人岂会不喜欢她?她听到的好话竟还少吗?
  偏云秀见他语塞,竟还拿手扩在耳后,故意倾身来听。
  令狐十七心里一恼,脱口便道,“好话谁不会说?可我就是不想说给你听。”
  云秀被他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
  心想,她这不是犯贱么。想也知道,令狐十七嘴里怎么可能有一句好话?便是他说了,心里怕也有不知几倍的腹诽和嘲讽,还不如不听呢。
  便只瞪他一眼,转身继续往丹房里去。
  令狐十七却也懊恼不已——明明说句好话就能讨她喜欢,他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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