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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穿越女的倒掉-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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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光是看不见的,可树下清风徐来,清香宜人,依旧是钟灵脱俗之处。
  令狐十七道,“此处倒还不错。”
  他一贯都很会挑。
  云秀道,“你不犯春花了?”
  令狐十七最听不得人提这一茬,然而这一次难得的竟没有被点爆,只坦率摇头道,“这花香同旁处不同,很令人身心舒畅。”
  云秀想了想,道,“……这花不是凡间的花。”
  令狐十七很眷恋此刻的和谐,大约猜到她又要说修仙了,立刻斩之于未萌,“……闭嘴。”
  云秀不忿,“我才不劝你呢!为你好的事,你自己不愿意,我还得求着你愿意不成?”
  令狐十七被她堵了个没趣,吞吐了片刻,到底还是还嘴了,“这里是你‘修炼’的地方,随便就邀人进来不要紧吗?”
  “才不是随便呢!”云秀顶回去,“你还是第一个。”
  令狐十七眯了眼睛,意味不明的,“哦……我是第一个啊。”
  “神仙又不是到处都有的。”云秀道,“我在这里修行了这么久,还没见过一个访客呢。我倒希望能有人主动拜访,若也邀我去他府邸里坐一坐就更好了。”
  虽说并非尽如人意,但这个回答似乎竟让令狐十七很高兴。他抿着唇,没怎么笑,但惯常美好却傲慢的眼神竟稍透出些欢喜柔和的模样,“既如此,我便考虑考虑吧……修仙的事。”
  “……我可没有求你!”
  “……”令狐十七嫌弃的看着她,片刻后问道,“我惯常用的软榻你可还记得?”
  当然记得,毕竟那是云秀所知全天下最骄奢淫逸的东西。
  几乎令狐十七话音才落,云秀脑海中便浮现出那张比寻常人的床还要大那么两分的,堆满了各种软枕锦貂皮翠羽宛若温柔陷阱一般的软榻。
  令狐十七见她明显记起了,便一指树下,道,“安在那里很不错。”
  绝对会很错好不好!云秀在心底激烈抗议,然而到底抗拒不了本能,脑海中已浮现出那软榻搁在桃花树下的模样。
  于是那张比真实模样更**的,堆满了柔软织物的软榻“砰”的出现在桃花树下,陈列完毕了。
  令狐十七忍不住吐槽,“哪有这么庸俗?”
  “明明就有这么庸俗!”
  然而令狐十七竟没有再多争辩,只悻悻然上前,拍了拍软绵绵的枕头堆,毫不嫌弃的扑了上去,还用手抓了抓了锦被,舒服的陷了进去。
  那床铺确实金碧辉煌得简直俗不可耐,可当令狐十七睡进去后,只令人觉的烟霭生光华。一时风过,花树摇曳,树下沉睡之人宛在九天祥云之上。竟真让人觉得,这张榻陈设在此,正是幸甚至哉、恰到好处。
  令狐十七莫非其实生得很好看吗?云秀打着哈欠,想。
  她见府邸中那只让她很不知所谓的守门狮子竟踱步到花树下,乖巧的蜷身伏卧,如一只皮毛锦灿油亮的大猫,让人忍不住上前顺一顺毛。便随心所欲。她靠在大猫的肚子上,只觉温暖柔软。压制了一整夜的困倦终于在此刻涌上来,她于是也抓了抓大猫肚皮上光顺的柔毛,靠着它沉沉睡去了。


第44章 相见时难(一)
  令狐韩氏果然召集道士,在山上做了场法事。
  大概是这些年令狐十七的仙缘太多,令狐韩氏也渐渐开始迷信佛道,这两年香油钱洒遍京畿一代大小道观、寺庙,凡有些名望的道士、和尚无不惠及。她要做法事,得了信儿的大道场谁不派人前来奉承?是以排场远比预计的还要盛大,华山近郊百姓闻讯,也纷纷前来祈福追祷。
  云秀对当世的修道人分外好奇,为旁观这场法事,便又多留了几日。
  令人失望的是,这场法事上并没出现华阳真人这样的真修道人,都只是寻常的出家人罢了。倒是也有几个小辈子弟吹捧自家师父诸多异能玄术然而人读书多了就不那么容易被骗,云秀稍一听便知道他们编的那些故事都是从哪本书里哪个人身上“借鉴”来的。
  她上山前才拆穿个“假真人”,对江湖骗子的伎俩敏锐得很,听出当中颇有些人想走那“假真人”的路,心下便觉郁闷想到她修红尘道这段日子,万一不留神也留下什么传说,岂不是很有可能也被认作此类“真人”?想到自己也有可能和这些骗子相提并论,甚至可能被他们拉来做大旗,云秀就觉得真是好气人哟!
  然而这些故事确实够曲折有趣,尤其是讲“斗法”那些,充满了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打脸爽文套路。不管和尚念经还是道士念咒,都有围观群众昏昏入睡,可一有小道士、小和尚闲来无事讲起“家师斗法”,瞬间呼啦啦一群人无分男女老幼都围上来,眼神刷刷的都亮得跟夜猫子似的。
  云秀:“人心不古,真是人心不古!”
  令狐十七歪在他那张腐化堕落的软榻上,吃着云秀空间里的果子,读着云秀搜刮来的志异话本,时不时还要指使云秀本人给他跑跑腿,舒坦得像一滩融化在日头下的猫。听云秀愤慨,头也不抬,安之若素,“人活着总得找点乐子。便只许你听得箫声引来凤凰,不许俗人听听和尚道士斗法热闹一下吗?”
  云秀更恼火你看,才说担心被相提并论,这就被相提并论了!
  “那些骗子舌灿莲花,哪里是为了哄他们开心?是打量着他们的身家财产呢!”
  令狐十七嗤笑一声,“算了吧,就他们那点子‘身家财产’值得谁打量?”他便展了展书卷,“罗公远、叶法善、不空和尚、张果……”啧啧叹道,“话本里这些人当真是神仙?后宫宠妃尚且有不希图富贵、宠爱的孤高之辈,怎的这些活神仙一个个都要往天子跟前凑,斗法夸能起来,跟优伶争宠似的?”
  云秀:……啥?!
  她真有些反应不及。不光因令狐十七毫无征兆转移话题,还因令狐十七这么一说,她脑中飞快复习了一边剧情,发现好像真是这么一回事,不管有意无意这些神仙确实最终都聚集到皇帝身边了。可是神仙下凡,难道不该泽被天下苍生吗?而他们好像真的就是在皇帝身边斗法。
  然而同令狐十七顶嘴,向来是云秀的本能,“写书的人觉着斗法夸能好看,就只写斗法夸能。觉着在天子身边发生的事格调才高,就只写天子身边的事呗书写得如何,取决于写书人的眼界和格调。凤凰有鸡|头、燕颔、蛇颈、龟背、鱼尾、五彩色。写书人只识得鸡头,于是把凤凰写得跟只鸡似的,你能说凤凰就是鸡那样儿的吗?”
  令狐十七只抬眼看着她笑,以逸待劳,“你再怎么辩解,凤凰也有一只鸡头。”
  云秀:……她为什么要跟这个人讲道理啊摔!
  令狐十七却没乘胜追击,转而安慰云秀,“你安心吧。真仙人尚且知道奉承天子,何况是假真人。他们耗费钱财力气,莫非是为了骗几个平头百姓?起码也得骗到我阿娘身上,才能回本。”
  云秀:……
  令狐十七又展了展书,啧啧道,“不过,归根到底,还是会骗到天子身上吧。”
  云秀其实不认识当今天子。
  但因她窥探了少年和她二姨的往事,对当今天子又颇有些好印象。
  何况,他还是十四郎的父亲。
  “天子才不是那么容易被骗到的人。”下意识的,她便替天子辩解了,“当今天子是个励精图治的雄主。何况河南还在打仗呢。”
  “秦皇汉武是不是雄主?本朝玄宗皇帝是不是雄主?”这少年刻薄,却也透彻,“照我看,天子纵然励精图治,也励精图治得有限。最多也就想恢复中朝战乱前的威仪罢了。待打完了河南,四方藩镇归顺,估计他的光复大业也就实现了。这时底下人造个祥瑞,朝中上上贺表,身旁宦官再奉承蒙蔽一番,他就差不多该沉浸在中兴圣主的迷梦里去求一求长生不老,仙福永享了。”
  这一次云秀没反驳他。
  她只是忽然想到一个可能一个凭她自己大概永远也想不到,但搁在她二姨身上却仿佛理所当然的可能性。
  “二姨她,不会是准备向天子进献方士吧。”
  令狐十七居然难得的稍稍顿了一顿。但很快,他便坦率点头,“我阿娘做得出。”随即又一笑,“可若天子真如你所说,她做得出也未必做得到。”他阖了书卷起身,轻轻点了点云秀的鼻子,“你不是要修仙吗?杂念这么多,又是忧心江湖,又是挂念庙堂,何时才能超脱?”
  “该超脱时自然会超脱。”云秀将了将鼻子,也学他胡搅蛮缠的顶回去。又道,“我才不挂念庙堂,我只是觉得向天子引荐方士,不是正道所为。”不过,眼下令狐韩氏不过是做一场法事驱邪,向天子进献方士之类只是她胡乱猜测罢了,她便也不纠结此事。转而说道,“你自己才是,天天混在我这里吃喝玩乐你不是说要修仙吗?”
  “我在修啊,华山别墅便是我的府邸。”令狐十七抿着唇笑,眉梢眼角的风情,“你若有空,也常到我的府邸坐坐,我必洒扫以待,恭候光临。”
  云秀便记起自己说过,希望有人来拜访,希望有人邀她去拜访这熊孩子居然真记住了。
  但是她想去拜访的府邸是洞天福地,才不是他那个俗之又俗的温柔富贵乡呢。
  “等你修成神仙再说吧。”


第45章 相见时难(二)
  对于催促令狐十七修仙这件事,云秀的心情其实很复杂。
  这个人唤醒了她身为一个勤勉刻苦的学酥遇到吊儿郎当的学神时,被碾压到痛苦疾呼“这不公平……”的不甘的记忆。
  早些年云秀苦心孤诣的研究修仙法门而无所进益,他骄奢淫逸的坐着香车出趟门就能遇到机缘这些陈年旧账姑且不提,这空间好歹是她的随身空间吧!她确实带令狐十七进来过一次没错,也确实说过希望常有人来拜访,但从此之后他就进出自如了是什么回事?
  还记得他头一次自己进来,云秀难以置信的问“你怎么进来的?”令狐十七理所当然就随手幻化出一枚六重花印,答曰,“有钥匙。”
  “可你怎么找来的?”随身空间好歹是三界五行之外的东西啊!
  “认路,你带我来过。”他笑眯眯的看着她,仿佛在疑惑她记性怎么这么差。
  云秀对随身空间的原理研究得不够透彻,根本没法儿向令狐十七解释,正常人就算来十遭也不可能认路令狐十七人都进来了,只能默认。
  她在丹房里绞尽脑汁的练习术法,令狐十七骚扰她一阵子,得不到回应,便只好从书架上扒拉几本话本来打发时间。
  云秀又是运功、又是聚气的,满头大汗的试图凭自身灵力催发一段枯木。令狐十七从书册上偷眼瞅了她半天,终于忍不住问,“你在干嘛?”
  “施法,”云秀下意识就说了实话,然而一说完脸就憋红了令狐十七这熊孩子太招人恨了,在他跟前承认自己无能,就跟在情敌面前承认自己不举似的。她便装摸做样的掏了把药粉一撒,做出举重若轻的模样,催发枯木萌发,这才接着说,“看到没?就是这个法术,我想试试,不用灵药能不能做到。”
  令狐十七面色疑惑的看了她一会儿,上前拿起段枯枝,不那么确定的随手一挥,瞬间满枝花开烂漫。
  一时间水流风转,两人面对着面,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令狐十七偷偷瞅瞅她,试探着打破沉默,“……好像,不太难?”
  云秀:……
  云秀都要让给他气哭了!
  当然脸面还是得撑住的,便强颜欢笑,“哈哈,是啊,一点都不难……一点,都,不难!”
  “……用灵药反而比较难。你是怎么调配出来的?”
  云秀忍无可忍,抬手一指房门,“……出去!”
  云秀在屋里学着令狐十七的动作挥树枝,时不时的改进一下姿势、态度、心情,注入的灵力多少……一边挥一边真的要哭出来了。
  那枯枝上灵力浓厚得都要发光了,但偏偏不发芽。
  她抹抹眼泪心想算了,人要勇于承认错误,要三人行必有我师,要敏而好学、不耻下问。承认自己做不到又怎么了,向令狐十七讨教讨教又怎么了……然后唰的眼泪又涌出来了,她居然得向令狐十七讨教!向那个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做只因为得天独厚就胜过她十年寒窗的主儿讨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悲哀的事哟!
  抽噎了一阵儿,心态慢慢平复下来。到底还是洗洗干净,推开门去求指点。
  推开门就看到令狐十七百无聊赖的靠着桃花树坐着,眼神无辜又不解又百无聊赖的,手里拿一段树枝,变着花样挥、转、挑、压……比那些自诩倜傥的纨绔玩扇子还要流畅的把玩,那段树枝便在他手中翻成扇子、竹笛、毛笔、棋子……最后向上一弹,在空中变作一只飞鸟,停落在他手指上。那鸟在他手指上转着小脑袋左瞅右瞅,栩栩如生。他抬指向上一送,那鸟腾跃而起,飞上了枝头。
  他拍拍袖上落花,正要起身,抬眼瞧见云秀,一惊复一喜,那鸟儿便又化作枯枝坠落下来,边坠边开了满枝繁花。
  他看着云秀笑,一面不动声色的捉了那花枝藏在背后,把它重新变作枯枝。这才迎接上来。
  云秀:……比嫉妒更令人情何以堪的事,莫过于你的嫉妒被人看破了,人还要善意迎合你,做出“我也没那么厉害,你快别生气了”的姿态安抚你。不,令狐十七的话,该不会是借机讽刺她吧哼唧!
  这俩人不欢而散的场合太多了,早成了默契只要肯再碰面,那就算是和好了。
  令狐十七道,“你怎么才出来?”
  云秀反诘,“就只许你生气,不许我生气了?”
  令狐十七抿唇,桃花眼弯起,笑意盈满,“哦……原来你是在耍小脾气呀。”
  你说气不气人!
  令狐十七又补刀,“早知道修仙能让你更有人情味儿,我就不阻拦你了。”
  云秀在他面前向来都是比较从容淡定,比较有情商和常识的那个。虽说两人之间少有不互相生气的时候,但云秀发的都是有头有尾的有名之火,令狐十七才是动不动就乱闹小脾气的那个。如今却被令狐十七取笑“闹小脾气”,偏偏她还无言以对。
  看来修红尘道,也是有副作用的。
  云秀却也没便辩解,只绕到他身后,劫过他手中枯枝握着,闭目沉下心神,运转灵力,将自己能做到的做给他看。
  半晌之后,她睁开眼睛,说,“我就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这下轮到令狐十七发懵了,“……哪一步?”
  “催发枯木萌芽啊。”
  “呃……哪一步?”
  云秀好一会儿才回味过来敢情在令狐十七看来,她费了这半天劲儿,根本就什么都没做!
  她恨恼的掐下一片叶芽来给他看,“里面本来都枯死了,不能活了!但是现在变绿了,绿了看到没?只要种下去,好好培土浇水,补足日照,过几天就会发芽的!”
  令狐十七:……
  他懵了一阵子,忽然“扑哧”一声。
  “你取笑我。”
  “我没有……”
  “你明明笑了,我听到‘扑哧’了。”
  “我没有,你看我的脸,很严肃,完全没有笑吧。”
  ……
  但他本就是个肆意妄为的少年,想笑时哪里忍得住?到底还是放肆的笑起来,“你是想修神仙,还是想当园丁啊!”
  云秀脸上涨红,但不知为什么,明明真的被嘲笑了,她却并没真觉得羞恼,反而也跟着笑起来。就只是有些不服气罢了,“我光凭意念和灵力就把死掉的细胞重新组装起来激活,园丁能做到吗?只是催发生长激素,刺激细胞加速生长分裂,这个过程比较慢罢了所以我才来请教你啊!”
  虽然说的是令狐十七从未接触过的道法,但令狐十七显然凭常识就听懂了她的意思。
  他看着她,笑了一阵子,才道,“‘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你既要修仙,怎么竟没读过齐物论吗?这是一段枯枝,”他边拾起一旁的书本,随手幻化做一段枯枝,“还是一管箫,一朵花,一只鸟,一本书……”他一边说着一边随手幻化,“归根到底,不过都是天地之间一团由一化而为二、化而为三,化而为有生、有形、有尽的可见、可知、可辨的‘物’罢了。”他随手将书碎成一团不可见的迷雾,“你看,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他手伸入那迷雾中,轻轻掣出满枝盛放的鲜花,“就只是换了换形体罢了。 ”
  云秀:……
  云秀确实听懂了,也确实有所收获,她就是稍微有些发懵。
  令狐十七生于富贵,长于温柔,全天下一切好东西全都予取予求。可他居然无需任何人点拨,也没有经受过任何可能会颠覆他三观的求索、苦痛、震撼、顿悟……便能这么理所当然的把这大千世界、天地万物都看成一团基本粒子。
  云秀没有这种慧根,自然也就不明白他这种“天纵之才”眼中所见的万类、心中所感的百情,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可是她忽的就想起令狐十七对肥甘轻暖、声色犬马,对春之百花,夏之百虫,秋之百果,冬之百味……对一切被她词汇贫乏的斥之为“骄奢淫逸”的东西的挑剔到极致、却不感到满足的享受。想起早年他对云岚的孩童般无知无辜的残忍,对她看似刻薄实则宽容执着的纠缠,和那让她一直以来气恼愤慨的对陌生人的洞彻敏锐和冷漠无感。她忍不住就想,他是不是确实真的有些厌恶自己的“慧根”。这“慧根”,是不是又真的有些残忍呢。
  她沉默得有些久,令狐十七便有些忐忑,“……听不懂?”
  他们这些生而知之的人,有时真不是不热心,不肯指点旁人,就只是真不知道你究竟哪里听不懂,这么顺理成章的东西为什么会听不懂罢了。
  云秀:听得懂啦!她才没那么痴顽呢!
  她便从令狐十七手中接过花枝,轻嗅,道,“世间万物的共通之处,也许叫做‘道’,但‘道’才不是万物的本质呢本质是我之所以为我,你之所以为你的东西。我最多是还没领悟到‘道’罢了,对本质,我可知道得比你通透多了。”
  令狐十七不解她为何胡搅蛮缠起来,弯了眼睛笑她,“这有什么可得意的啊。”
  一个修道人居然没领悟到“道”,这才比较惨吧!
  确实没什么可得意的,云秀想,就只是觉得在领悟“道”之前,先领悟到日升月恒、万物生长,领悟到人生在世、悲欢离合,也许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她便说,“老得意了,你不明白,我教你啊。”
  嗅到花香、听到鸟语,遇见喜欢的人,品到甘美的味,读到有趣的书……若能因欣喜而感到满足,这熊孩子也许就不这么熊了吧。
  言而总之她才不要被人看成一团基本粒子呢!红粉骷髅也不成!
  有空的话……实在没旁的事可做时,去令狐十七“府邸”里坐坐,其实也未尝不可。
  云秀想。


第46章 相见时难(三)
  入冬农闲,华山上这场法会来的正是时候。四方村镇百姓都赶来旁观,或是看排场,或是沿途设席斋僧沾一沾功德,竟堪比盂兰盆会的热闹。
  四方人群相聚时,消息便也格外灵通。不论是淮西的战事,河东久旱之后的喜雨,还是穷乡僻壤里礼佛人的福报、毁佛人的恶报……都有人在询问、议论,林林总总的新闻趣事不胜枚举。
  淮西的战事在令狐十七口中是必胜无疑的。但听关东百姓带来的消息,却并不十分顺利。似乎因朝廷的粮饷支付不下去,入冬后讨贼诸将都消极观望,秋后聊聊几场对阵都是应付了事。平叛之日遥不可及。为支撑战事,朝廷恐怕迟早又要加收赋税。
  云秀想想,朝廷里管钱粮的那个,似乎正是她阿爹柳世番。局面到如此地步,想来他在朝中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又想,若换做她来主持,会不会加赋供军?
  云秀觉着,换了是她,恐怕会先把她二舅、二姨父这些人给抄了家,再来考虑加赋。可把这些人都抄了,谁来给她打仗?可若不抄他们,却给阿淇这样的穷人加赋……公不公平另说,阿淇他们就真只有卖身或是饿死两条路可选了。然而若筹集调度不来粮草,前线战败或是哗变,天下大乱,照旧是死局。
  云秀稍一思索便觉着,人生在世真是艰难困顿。难怪人把修仙称作“遁世”。对她那个跟摆设似的阿爹,不知为何,竟有些肃然起敬了。
  云秀下山时法会还没结束。
  山下村的人大都去赶法会了,村子里便静悄悄的。
  少年家中虽不算富贵,可也是当地殷实、有名望的人家。父亲早些年是里正,两个兄长一个在华阴县当县尉,另一个管着族里的祭田、宗学一应事宜。杨姓是此地的大姓,半个村子都和他家同宗,颇有些人敬爱他父亲当年扶贫恤孤,在法会上偶遇早年离乡的故人,说起他家的近况,都唏嘘不已。
  云秀偶然听到几耳,下山前便已知道,少年的父亲已有下世的迹象了。她原本打算先取回少年的遗骨,再去归还信物,也只能改变主意。
  她本不欲露面,只悄悄的将坠子放在老人枕边,借助迷香托梦给他。然而来到少年家中时,猝不及防便听到里头老人悲痛的哭声,“三儿啊,你离家二十多年。今日再不回来,便永见不到你老父亲了……”听到里头侍奉的兄嫂们啜泣着安慰的声音,手中坠子灼痛了她的手指,她心中霎时大恸。
  她知晓自己尚未帮少年完成遗愿,少年依旧有一缕残魂未散。她心中所感的悲恸并非是她自己的,而是少年的。
  然而脑海中不由自控的便记起老太太弥留之际的光景,记起老太太衰老然而依旧柔软温暖的手攥着她的手,哀痛的说,“秀丫头日后便没人疼了……”
  那悲痛霎时便透髓入骨,再分别不出物我。
  忧来其如何,凄怆摧心肝。
  云秀捂住胸口,疼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她想,原来人不加节制的悲痛起来,是这种感受。所谓哀毁骨立,便由于此吧。
  她毕竟修道已久,又天性淡泊达观,尚不至被击倒。正要将自己的哀痛同少年剥离开来,凝神清心,然而触碰到少年留下的残魂,便知它的脆弱,是经不起一道清心咒冲击的。
  她既已对少年的哀恸感同身受,便不能不心生悲悯。便挨住了疼,心想,便成全他,让他先同父亲道别吧。
  她便幻化成少年的模样,由那一道残魂附在身上,轻轻推开了老人的房门,道,“阿爹,我回来了……”
  二十余年过去,少年依旧是离家时的模样。
  兄嫂叔伯们无不惊骇,纵使格外迟钝的,也知道来者非人。纷纷为他让开去路。
  他便行至老人床前,跪下磕了个头。
  老人年纪大了,早已耳目浑浊,然而眼瞳中确实映上了少年的身影。他举起枯枝一样的手,想要摸一摸儿子的脸。那手晃了晃,却没有碰到然而他确实摸到了。旁人看到的是云秀所幻化的模样,唯有他,看到了靠云秀的灵力维持着的那抹残影。
  那一瞬间老人便已意识到了真相,凄楚过后便也默认从军二十年不回,最坏的可能便是最真的可能,他其实隐隐有所准备。如今老朽将死,已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了。能最后再见一面,便已心满意足。
  于是他握住了儿子的手,说,“回来便好,回来便……好啊……”
  而后他轻轻拍了拍云秀的手。
  便静静的闭上了眼睛。
  少年的残魂也在这一刻从云秀身上剥离,他回身过来,似乎想要向云秀躬身,然而那残念太虚弱,脱离了灵力的维系,很快便消散殆尽了。
  云秀便也以少年的衣物和薄烟为遮蔽,回到了空间里。
  那带了霞光的烟雾散去,屋地上只留一身叠好的翊卫袍服,上搁着家书并些许财物俱都是少年留下的遗物。早年一直埋葬在令狐韩氏为他立下的衣冠冢里,今后大约要葬回祖坟了吧。那枚银坠子,则攥在老人的手里。
  老人去世,屋里很快传来痛哭声。这件神异之事,并未引起太大的慌乱。
  待第二日清晨云秀前来致哀时,灵棚已搭建完毕,棚下停放了两尊棺木。
  在死去二十余年后,少年终于得到了家人的祭奠,回到了他魂魄所念之处。
  因在华山上耽误得久了,待云秀回到观里时,华阳真人也游方归来。
  短短五六日光景,云秀觉着自己的修为大有长进。然而因从韩娘和少年身上感受了太多陌生的东西,她只觉这五六日比过去五六年还要漫长,竟没有为此感到得意。反而因当日被少年的悲痛侵入了内心,这几日胸口总是闷闷的,不能自得。
  她的性子,岂会让自己长久沉浸在悲伤里?
  便又开始给自己订立许多目标,将日程安排得密密的,一刻都不得闲。
  先是阿淇的事她答应阿淇,要将阿淇和阿淇她娘安排到寺庙里来管厨房。便同华阳真人商议好了,安排人去山下村接她们。
  而后是任意门的事她只在令狐韩氏的梦里见过少年的衣冠冢,尚未亲自去过时,便能从空间里打开通往那里的门。可见随着她修为渐长,任意门的限制也逐渐减少。只要她能找到诀窍,说不定真能通过空间,做到一步千里。
  再然后,便是术法得了令狐十七的指点后,她好像真的有些开窍了。正该趁热打铁,一举将术法修炼得同她的技法一样好。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离开了华山别墅,空间也跟着搬家了的缘故,这两日令狐十七并没有来骚扰他。想来是找不着路了。
  云秀一个人在空间里钻研术法,忙时不觉得有什么。可稍一松懈下来,扭头望见桃花树下那张堆满织物却莫名显得空冷的软榻,心下便有些空落落的。
  其实纵然令狐十七来,大多数时候也是她在刻苦修炼,而他歪在榻上吃着果子看杂书,同云秀所期待的“互相学习,共同进步,其乐也融融”毫不沾边儿。可他骤然不来了,却又像是少了些什么。
  明明十余年来,这里一直都是她一个人。
  为什么早先不感到寂寞,这会儿却感到了?
  一定是她还不够忙的缘故,云秀想。
  忙还真能治矫情。
  云秀废寝忘食的修炼了几日,果然很快习惯了空间里只有她一人在忙碌的状况,复又不亦乐乎起来。


第47章 相见时难(四)
  阿淇姑娘和她阿娘处置好了山下村的小作坊,终于再次来到道观。略作交接,便来云秀这里拜谢。
  云秀旁的事都能从容应付,唯独应付不来旁人的感激。概因对旁人感恩时,往往将自己摆在十分卑下的位置,令你无法以常心待她尤其是阿淇娘这种半生劳苦、命如草芥的人。云秀是个格外不圆滑的,一旦遇到这种场面,便无法照应周全了。
  所以阿淇娘进门拉着阿淇纳头便拜的阵仗,当时就把云秀给吓蒙了,差点也给她跪回去。
  所幸她近来乾坤袖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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