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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穿越女的倒掉-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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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纪。
  可是,在少年的梦里,她二姨决然不是一个嫌贫爱富的人。纵然喜欢上的是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少年,她也义无反顾、勇往直前的去追求了。
  ……
  所以,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会把她二姨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她是否知道少年死于非命?又为什么最终嫁给了令狐晋?
  还有那个邢国公的孙子,他后来遭到报应了没有?
  梦境的最后,少年已近心灰意冷,纵使被暗算而死,云秀也没从他心里感受到对凶手多么深刻的恨意。但作为旁观者,云秀心中的积郁却只能发泄在这个人身上,谁叫他是整个故事里唯一的坏人呢。
  这么一想,又觉着还是令狐晋更可恶些这个男人出身好、相貌好、品性好,什么坏事都没做,却什么好处都得到了。
  可事实上当少年还对未来满怀热情的时候,他就已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吧。毕竟他的情敌绝对不算少数,那个邢国公的孙子都央动太子的儿子替他说媒了,可少年依旧从头到尾只盯着令狐晋恋爱中的人,对于自己喜欢的人的目光会望向哪里,对于谁是她的变数而谁不足为虑,其实是很敏锐的。
  ……
  红尘中事,真是纷纷扰扰乱人心啊。
  云秀纠结了半晌,决定还是满足自己的窥探欲先弄清楚她二姨是怎么嫁给令狐晋的再说。
  云秀整理好了面容、衣饰,从屋里出来。
  令狐十七就等在水榭外面,正坐在云秀早先倒着的地方,面朝着温泉,百无聊赖的玩水。
  少年背影清隽挺拔,小冠束起的长发漆黑如缎,因束得高,头发如马尾般随着他的动作晃动。倒显得他很飒爽英武。
  当然这改变不了他是个乖僻刁钻的病秧子的事实。
  云秀完全可以想象,他绝对会攥紧手里那根名为“柳云秀的把柄”的鞭子,毫无理由的冷不丁就抽她一鞭子,以此取乐。
  ……真是想想就觉得很麻烦。
  她磨蹭片刻,硬着头皮,“……我换好了。”
  令狐十七闻声立刻回过头来,起身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又上手去捏她的腮帮子,试了试手感。大概是确认她真的没带面具之类,才嫌弃的评价,“真丑。”
  云秀没忍住指着脸抗议,“二姨说这张面皮跟你像的很,就跟兄弟似的。”
  令狐十七心情竟好转了些,得意洋洋的笑道,“原来你是照着我的模样变的。”
  “……”他怎么就能这么自恋,“是啊,谁叫我就只认得你呢!”
  “哦。”令狐十七似笑非笑,“你不是还认得个十四郎吗?”
  这人心思太敏锐,总能戳中她的痛处。
  云秀便不接话,扭头望向温泉对面。
  对面并没有人,草木俱都寂然无声。云秀便问道,“他们没过来?”
  令狐十七看了她一会儿,又刻薄起来,却也没多说什么,只道,“我已经把他们打发走了。”
  云秀瞧见地上的落花,稍有些心虚,“……他们没说什么吧?”
  令狐十七哼了一声,“又不是头一回见,有什么稀罕的!”
  云秀仔细一想也对,今年春天令狐十七手贱戳碎了颗水精珠,招惹得漫山遍野桃杏花开。跟他那次的阵仗比起来,这点小场面算什么?
  跟她比起来,令狐十七才是怪力乱神的那一个。
  她便松了口气,盘算着一会儿见了她二姨,该如何将这件事敷衍过去或者可以借此试探一下,她二姨是否还记得自己当年的约定。
  她易容时磨蹭得略久些,此刻晚霞都有些灰沉了,长庚星悄然在西方天际亮起。
  令狐十七从墙上摘了枚琉璃灯罩的小提灯,待要点起来时,忽的想起些什么,伸手递给云秀,“火。”
  云秀便随手从空间里掏了根火柴,给他点上。
  令狐十七看了她袖口一眼,没做声。
  两人便一道回前院儿里去。
  已是深秋时候,秋虫叫得凄清,夜色沉在繁芜的草木从中。
  四面无风,疏密错落的园林如凝墨而成。暮色已尽而夜幕未临时,黛蓝的天色清透如水。
  兄妹二人提着琉璃灯,一前一后走在蜿蜒的山石小路上。
  藤萝攀附的峭壁前,令狐十七停住脚步回过头来,向云秀伸过手。
  云秀自然而然的就握住了。
  她一路都在琢磨该怎么令她二姨开口。跟着令狐十七走出去好久,在令人舒适的寂静无言中忽有那么片刻走神,才迟钝的察觉到,他的手心温暖干燥,触感刚刚好,透过手腕传过来的力道也平稳可靠。和当年她牵着他的手,带他去看暮春桃花时,截然不同。
  她下意识的比了比两人手掌的大小,不合时宜的话猝不及防就说出口来,“你力气不会比我大了吧?”
  回答她的是气结的一声,“……闭嘴。”
  来到正院时天已沉黑了。
  院子里灯火通明,灯笼沿着长廊比次延伸。灯笼下,侍女们捧着餐具忙碌的往来。虽比不得在郑国公府里时用餐的排场,却也足够华奢了。
  先前陪令狐韩氏读诗的丫鬟正从屋里出来,见云秀和令狐十七一道过来,明艳的抿唇一笑,回头向屋里道,“十七郎带着小道长回来了”
  便引着云秀和令狐十七进去。
  令狐韩氏显是才从外面回来,身上已换了见客的行头。闻声回过头来,先拉过令狐十七上下检看了一番,见他面色如常,方松了口气。
  这才从容转向云秀,也上下看了一番,笑道,“没吓着吧?”
  云秀悄悄看了令狐十七一眼,“……还好。”
  令狐韩氏便一左一右挽着两人的手,拉他们入席。
  又笑道,“这山上古怪,接二连三的遇见妖异,也不知是什么缘故。所幸这妖异倒不害人,只是动辄漫山遍野的开花,怪招摇的。问过山上的道长,他们都不知怎么回事。问了你师父,你师父只说是灵气外溢所致。”
  云秀揣摩着令狐韩氏的意思,试探道,“是。夫人似是不大喜欢?”
  令狐韩氏眸子一垂,笑道,“确实不喜欢。我虽不是什么修道人,却也知道,天行有常,事异必妖。似这般肆意扰乱时节,哗众取宠,纵然真有什么灵气,也不过是作祟的东西罢了。我虽不怕它,可总遇上,也觉着恼人。”
  云秀又望向令狐十七,却发现令狐十七也正不怀好意的看着她。
  那笑容太意味深长,纵然他不开口,云秀都能看得出他的心思“且看你如何作妖”。
  ……这人真的好麻烦啊!
  “夫人已不是头一次遇见了?”
  令狐韩氏点了点头虽称呼云秀“小道长”,可对着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孩子,令狐韩氏显然难生出什么戒备来。便如寻常同孩子说笑般,慈爱里带了些逗趣,指着令狐十七道,“他出生那日就遇到过,也是满院子花忽然就都开了。旁人都说是吉兆,我看根本就是一场桃花劫他从小就见不得春花,每年逢春花开,都要卧病,换了多少药方都不管用,这两年才渐渐好起来。今年春天又遇上下山时走得好好儿的,不过停了一回车,漫山遍野花都开了。适才你们俩不又遇着一回?”
  云秀迅速的看向令狐十七看到没?作妖的是你,是你!
  令狐十七全不当回事,好整以暇的回看她,还有余裕饮茶、用饭。
  云秀便问,“小公子出生前可遇到过?”又道,“也是在这山上。”
  令狐韩氏回想了片刻,似有所动。但眨眼间面色便恢复如常,笑道,“十多年没回来了,哪里还记得以前的事。”
  她年幼时在华阴县居住过,少女时则就在山下村同少年重逢,此地满满都是回忆。纵然她说不记得了,也必定曾有一瞬不经意间想起往事。
  云秀便道,“我师父说过,所谓灵气,并非只有山川草木之灵。人间香火也是灵气,是人心之灵。譬如人间许多英灵,在世时并无得道成仙之心,可因万人信仰供奉,死后便也成了神灵。除此之外,人心中生愿、死前遗愿,也能凝聚成灵气。山川草木之灵往往无情,只因循天时。可人的香火和灵愿,却天生就有悲喜,感人情而动。夫人您能和此山间的灵气互有感应,恐怕是和此地的灵愿有过什么因缘际会。”
  令狐韩氏先是听着,渐渐就有些失神。待云秀说完,她却笑了起来,“你觉着都有些什么因缘?”
  云秀便问,“夫人在此地,可有什么故交好友夙愿未偿,便已过世了的?”
  令狐韩氏摇了摇头,道,“没有。”
  她答得太平静、太干脆了,全然出乎云秀的预料。云秀一时竟有些不知该怎么开口。
  随即便听到令狐十七特有的带了嘲讽的看热闹的笑。
  云秀脸上一红,便有些羞恼,道,“看来我的梦又出错了。”
  令狐韩氏没有接话。令狐十七却饶有兴致,“梦,什么梦?”
  云秀在他面前胡说八道,可从来都不会心虚,“我自幼便常梦到不认得的人,事后却往往真见着那些人。向他们询问梦中之事,都说确实发生过,然而都是许多年前的事了。可这些年的梦却渐渐不准了,偶尔甚至会梦见陌生人弥留前的景象,说是自己挂念着某某人……可待我真见着人了,询问起来,往往都说不记得有这么个人、这么件事。”
  令狐十七故作惊讶,“梦见死人?你该不会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吧?”
  “这是遗愿,”云秀一本正经的针锋相对,“是天地之灵的一种,唯有纯粹的善念与执着才能遗留下的心之灵。能看见遗愿,是入道的征兆。只不过我修为不足,还看不太透彻,故而偶尔会出错罢了!”
  令狐十七嗤之以鼻,从银盘里拾了棉巾擦了擦手,用手背撑着脸颊,懒散又挑衅的笑道,“你这次梦见的死人,是个男人吧?”云秀才要还嘴,就听令狐十七又道,“牧羊出身,后来当上了翊卫。曾随我阿爹出使过藩镇,后来随我舅舅外出平叛,被背后飞来的冷箭穿胸而死。”
  少年并不是牧羊出身他也生在乡贤士绅之家,但这并不重要。令狐十七所说的男人,毫无疑问就是他。
  云秀面色随着他的描述而变,根本克制不住惊讶。
  令狐十七显然看到她的回应,他嘲讽的笑,“我也梦见了,是不是说我也入道了?”
  云秀还在震惊之中,尚未来得及回答,便听上首杯盘倒地之声。
  令狐韩氏面色阴沉,极怒且惊,起身时碰翻了面前几案。杯盘茶盏滚落一地。
  “什么时候的事?”她问。
  云秀和令狐十七一对视,都有些愣云秀没料到令狐十七会突然发难,当着令狐韩氏的面就将一切和盘托出,而令狐十七则显然是没料到他和盘托出的后果。
  令狐韩氏惊怒中又担忧恐惧的看着令狐十七,“何时梦见的?”她上前捏着令狐十七的胳膊,上下查看一番,“他可有对你不利?”
  云秀忽的便明白过来令狐韩氏知道少年已死去了,也知道他是被人暗算,但此刻她之所以慌乱,却是为了令狐十七。
  她以为少年忧愤不甘,化作了恶灵,来报复她和令狐晋的儿子。
  ……他们两个曾如此亲近,如此相爱。
  可在这一刻,对于他的爱慕、他的悔恨、他真正不甘心的事,她却什么也没有懂。
  云秀忙说,“他并没有……”
  但令狐韩氏根本就没有听,她站起身来,吩咐丫鬟立刻去请侧院儿的女冠子们过来,又令人收拾她隔壁的房间供令狐十七临时居住令令狐十七今夜且不必回自己院子里去,等明日做完法事,请道长们驱邪之后,再做打算。
  ……
  令狐韩氏正带着人四下里洒净水、焚香、贴符录。
  云秀被她安排陪伴令狐十七,两个人单独待在灯火通明的屋子里。丫鬟们就守在外面,一呼即至。
  云秀看着令狐十七。
  用她那双漆黑的、只带了些嘲讽和怜悯的,映着烛火显得异常空洞和冷漠的眼睛,俯视的看着令狐十七。
  “住嘴!”令狐十七恼羞成怒。
  云秀挑着嘴角冷笑了一声,发出了几不可闻的一个“哼”字,“我什么都没说。”
  “你全写在脸上了!”
  “啊,原来你看得懂别人的眼色啊。”
  令狐十七于是忍无可忍的抓了只靠枕,砸到云秀脸上,“……闭嘴!”


第40章 青鸟殷勤(二)
  夜色渐沉。
  云秀抱着靠枕,百无聊赖的偷眼去看令狐十七。
  令狐十七心烦,是难得一见的景象这小祖宗有成百上千的法子,能在自己心烦起来之前先将旁人操劳得人仰马翻,而后从旁人的烦乱中汲取出足够的愉悦,来掩盖和驱散自己的消沉。
  但这一次他的烦乱和以往不同。他似乎并不希望旁人察觉到他的在意,竭力想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可惜经验不足,反而欲盖弥彰。
  云秀眼看着他在短短一刻钟之内,翻了七八本书,最后手里握着书卷,怔怔的不知看着什么出神。
  该怎么说……比起他在人前装摸做样的病弱和温柔,竟也有些可爱了。
  云秀一面打着哈欠思考他还会消沉多久,一面忖度自己能不能趁机回空间里一趟。
  令狐十七打草惊蛇,她已经很难再试探出令狐韩氏对往事的态度了。
  不知明天她对她二姨说,要驱除缠着令狐十七的恶灵,需要用到少年当初送给她的银坠子,她二姨会不会当真。
  ……恐怕还真会。
  “我阿娘认得那人,对不对?”
  云秀正发着呆,忽就听令狐十七开口问道。
  云秀先还没回过神来,懒懒的顶嘴,“你不是也梦见了吗?他们认不认得你不知道?”
  令狐十七没有还嘴。
  云秀等了一会儿,才疑惑的去看他。却见令狐十七靠在墙上,抱着膝盖呆坐着,目光又愣又沉,委屈里似又带了些凶狠。
  ……令狐十七年幼时的性情确实有些凶残,但他的本性其实一直都很淡泊,他“凶残”正是因为无所谓、不在乎,和小孩子觉着好玩便虐杀鸟兽虫鱼没有任何区别。这还是云秀头一次见他露出这种仿佛愤恨着什么的目光。
  云秀有些好奇,“你不愿二姨认得他?”
  令狐十七睫毛一垂,掩去眸光,不耐烦的答道,“干我何事?”
  看来是很在乎。
  云秀琢磨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明白令狐十七的心情。
  ……其实她也疑惑过,令狐韩氏频繁到华阳县久住,和令狐晋两地别居,就算说是为了给令狐十七看病,好像也有些说不过去。
  恐怕是和令狐晋之间有了什么嫌隙吧。
  所以令狐十七才会这么敏感,故意出言试探吗?
  云秀出生就没了娘,虽有个爹却也跟没有似的,确实不大能体味令狐十七的感受。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云秀便安慰他,“二姨肯定认得他啊。不过他很早就死了……”她掰着手指头给令狐十七算了算时间,“他死后三四年,二姨才嫁到你们家。又过了一二年,才有了你。到如今都十七八年了,二姨恐怕早就不记得他了。你跟他闹什么别扭啊。”
  令狐十七冷笑,“你知道得真清楚啊。”
  这会儿跟他吵架,根本就是欺负人。云秀便忍了一忍,“……是你自己要问的。”
  令狐十七“哼”了一声,没再争论。过了一会儿,才又道,“……才不过十七八年,未必就已经忘了。”
  “十七八年很长的。”云秀便强调,“我们两个从出生就是兄妹,到如今满打满算,认识也还不到十二年呀。”
  令狐十七气结,干脆低头看书,不再理他了。
  云秀不明白他又发什么脾气,托着腮帮子看了他一会儿,也扭头打起哈欠来。
  云秀醒来的时候正是半夜,她和令狐十七头靠着头坐在墙边,缩在一条毯子里令狐十七还在熟睡。
  外间烛火依旧烧得透亮,然而人声悄寂,只秋虫凄鸣。
  除了轮值的丫鬟,旁人都睡去了。
  但云秀看看自己和令狐十七睡着的姿势,觉得她二姨应该还没回正院儿来。
  否则怎么着,令狐十七现在都该美美的躺在一张骄奢淫逸的床上了。
  她活动身子,站起来。
  见令狐十七还没醒,便悄悄出门唤了个丫鬟进来,一起给令狐十七收拾了个地铺,扶他躺下睡。
  丫鬟小声同她说笑着,“适才来问,这小祖宗还不准我们进来呢。原来他是要坐着睡。”
  云秀默默的吐槽他不要大姐姐们管,她要啊!为什么要把好心来帮忙的大姐姐赶走!
  “夫人还没回来吗?”
  丫鬟笑着摇头,“适才传话回来,说要睡在汤泉水榭。只令我们服侍小道长和小公子先睡下。”
  果然还没回。
  “各处都祓禳过了吗?可找到什么邪秽了?”
  丫鬟摇头笑道,“这么好的院子,哪有什么邪秽?夫人是关心则乱我家小公子太病弱了,那些道士又说他有慧根仙缘,又说他有三灾五劫的,生生把好人心都给扰乱了。”说完才意识到云秀也是个道士,便道,“明日还有一场法会,小道长也早些睡吧。”
  丫鬟把云秀带到客房,便退了出去。
  云秀躺在床上,却睡不着。她有些在意,她二姨睡到汤泉水榭上去做什么?今日的意外就发生在那里,这会儿恐怕那背时的桃花还没谢尽吧明明这么介怀,还非要亲自去冲撞,是脾气上来了,偏不信邪吗?
  倒是很符合她二姨的脾气。
  但迷迷糊糊中,少年和当年的韩娘音容入梦,云秀在那悲喜怨怒中恍惚察觉到会不会,其实是想见他一面?会不会是在不甘心,为何他都恨到要祸害她的儿子了,也不肯来同她见上一面。
  云秀睁开了眼睛。
  她对这些柔肠百结的爱恨离别,实在很是疏离不解。可无论如何,她想,还是去看一眼吧。
  水榭里只有令狐韩氏一个人。
  她将丫鬟仆役尽数安排去旁处,甚至都没有令女道士陪她同住。
  这会儿她还没有睡,正一个人临窗独坐,怔怔的看着汤泉池中雾气,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身上钗环卸尽了,丰茂乌黑的头发素净无饰,蜿蜒垂落。
  秋夜凄冷,白色的雾气滚滚从汤泉池上腾起,比白日里还要浓重些。她眸子里染了些水汽,目光茫然。
  灯火并不十分明亮,是暖暖的橘色。
  云秀已变做梦中少年的模样,若借着白雾的掩饰,想来令狐韩氏应分辨不出。
  但……这不就成闹鬼了?也太吓人了!
  云秀正踌躇着,令狐韩氏站了起来。
  她推门出来,恨恨的有些不耐烦,一面四下寻找着,一面说,“……你再不露面,我就去睡了。今夜便是最后的机会明日我便做法事驱散了你!”
  云秀被她吓了一跳,忙从树后出来。
  正犹豫着该怎么打招呼,令狐韩氏便已察觉到什么一般,缓缓的回过头来。
  只一瞬间,她眼中便已盈满泪水。
  明明还是带了些凶狠的目光,光看她的眼神便知道她是来斩情绝念的,可那眼底的动摇和思念,却根本不是凭意志和倔强就能阻拦和掩饰的。
  就像一个拙劣的伎子,云秀在看到令狐韩氏目光的那瞬间,就已明白这幕戏她演不了。
  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远远超过了她能体悟的极限。
  云秀怔愣的站在哪里胸口暖暖的,有萤火似的光在她面前凝成。明明她没有开口,可声音确实传到了。
  “韩娘。”那少年说。
  令狐韩氏眼中泪水瞬间涌出。她闭上眼睛,克制着哽咽,无声的静默着。许久之后,才再度倔强的望向他,问道,“你是来找我寻仇的吗?”
  少年没有答话。
  “已经这么多年了……”韩娘说,“你究竟还有什么执念放不下?”
  依旧没有声音。
  云秀看着那荧光毕竟只是意愿里残留的破碎思念,当是答不了这么复杂的问题吧。她想了想,便替他说,“我想不通,当年我去求亲,你为何要那么对我。”
  韩娘嘲讽的笑望着他,“你果然什么不懂。我同你说时局、说官场,你就只能听到功利庸俗吗?你就听不出我究竟为什么要提这些?”片刻后,她似是才终于想起,少年已死了,她再说这些也都没用了。她沮丧的停下了蛮不讲理的指斥,说“……我阿爹想把我送进广陵郡王府那两年朝局动荡,党争凶险。我阿爹入朝太晚,一时不慎被牵扯进去。天子年迈,已靠不住了。太子又早有自己的心腹,阿爹便想押注在广陵郡王身上。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逼你请……他替你说媒?因为他和太子亲如兄弟,广陵郡王当他是亲叔叔。只要他开口,谁都没脸把我往王府里送!能同他搭上关系,我阿爹也勉强能如愿。可是你居然自己去了!”她遮住眼中泪水,“阿爹把一家性命前途都赌在我的婚事上……你是不想活了吗?”
  原来还有这样的隐情。
  此刻也只有一句话可说了,“……当初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就算这样,我也只想嫁给你。”韩娘落着泪,说道,“广陵郡王当年就是‘第三天子’,我自私得很,怕你听了就不敢娶我了。”
  “第三天子”云秀听过,似是说当今天子年幼的时候,太皇帝逗他玩儿,问他“你是谁?”他说“我是第三天子”他是太子的嫡长子,从太皇帝算起,可不就是第三天子吗?故而太皇帝听了大笑,觉着这个孙子真是聪敏极了也即是说,太皇帝在位时,就已定下他是太子的继位者了。
  ……原来广陵郡王,就是当今天子。
  ……原来并非只有少年一个人,在为这不相配的姻缘忐忑不安。
  “你恨我吗?”她问。
  云秀无法替少年作答。
  令狐韩氏也并没有期待什么答案,她很快便嘲笑自己的软弱,再度扬起头来看着他,“你恨也罢,不恨也罢,都只是你我之间的事。你若要索命,今日便带了我走。若狠不下心,便老老实实认栽了吧……我只剩鲤哥儿一个亲人了,你别缠他别让他把我想成坏人。”
  只有浅淡的,但云秀确实感受到了来自少年的悲伤。多年之后,他死在不为人知的荒野,而她最重要的人已换做旁人。
  只是不想被自己的儿子当成坏人,原来她也会为这么微不足道的小事去祈愿。
  “你只剩一个亲人了?”云秀于是岔开了话题。
  “是。”
  “你的家人……”
  令狐韩氏一笑,毫不在乎,“没死,只是断绝往来了。”
  “为什么?”
  令狐韩氏目光中露出些憎恶,似是提都不愿再提了,“你还不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谁吧?”
  云秀有些愣难道除了邢国公的孙子,他的外祖父和舅舅们也……
  “是邢国公的孙子,”她说,“我把他杀了,”她眼中又聚起泪水,却也露出凶狠的快意来,“亲手杀的,痛快极了。”她笑了笑,“可惜行事不周密,被我大哥察觉了,后来又传到我阿爹耳中。我阿爹怕我案发连累全家……就跟我断绝关系,送我出家了。可惜我熬不住寺庙清冷,没几年便还俗了。”


第41章 青鸟殷勤(三)
  很久之后,她才又说,“……我嫁给了令狐晋。”
  那一瞬间,少年的感受难以言喻。
  酸楚?动摇?不甘?
  都有,却也都只是一闪而过罢了,最后沉淀下的,只有简简单单的一个念头原来是这样啊。
  她到底还是嫁给了令狐晋,她果然还是嫁给了令狐晋。
  还好,她不是孤身一人。还好嫁给令狐晋的话,她应当一切美满吧。
  她再一次询问,“你恨我吗?”
  不恨。他只是亡者的残影罢了,生不出“恨”这么激烈的感情。
  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不甘从胸口涌出,可他还是凝尽最后的力气,告诉她,“不恨,他是……最好的。”
  韩娘漆黑的眸子一瞬间就被泪水模糊了,但她睁大了眼睛,不肯让泪水流下来。
  生死相隔十几年后,这短暂的一面也是唯一的一面。
  她大概已将一切想对他说的话都说尽了,便再不肯再同他多见一刻钟。
  她说,“那么,你就别在人间徘徊了。你的父母我帮你照看,你安心的转世投胎去吧。投生个好人家,下辈子别再遇见我了。”
  他说,“好。”
  他们静静的对望着,有那么一瞬,她似乎想要伸出手来摸一摸他的脸。
  但她最终没有动。
  像是明白他不可能在她眷恋的目光中消失一般也像不愿亲眼看到他的离去一般,她很快便斩断情念,决绝的背过了身。
  有荧光自她滴落的泪水中凝成那是十余年前便已结成,至如今才终于释下的生愿。
  云秀接过荧光,飞快的逃回到空间里。
  又是那种醺醺然的感觉,但这一次比上一次柔缓了许多,灵气没有不由分说的就灌进四肢百骸。
  可令狐韩氏想要抛却的那些思念和悔恨,依旧清晰的感受到了。
  令狐晋并没有失言。
  尽管少年并没有请他做自己的冰人去韩家说媒,但因令狐晋答应了韩娘,他还是寻了个适当的时机,在韩娘的父亲跟前,夸赞了少年的聪颖和锦绣的前途,并隐晦的提及,自己曾想要替他保媒。
  韩娘猜想得不错只要令狐晋开口,她家里人便不能草率的将她送进广陵王府。
  她的婚事也就悄无声息的搁下了。
  直到广陵郡王莫名其妙的将她哥哥叫去,说有桩十分般配的亲事送上门来邢国公的孙子看上她了。
  他的父兄当然都愿意极了邢国公家的门第确实辱没不了他家,何况还是未来的储君亲自说合?
  但韩娘依旧拒绝了。
  她打探到广陵郡王爱游猎,便打扮成卖毕罗的贫女守在他常经过的路口。在秋风萧瑟中,趁着他风尘仆仆归来时,用热烘烘的肉馅儿毕罗引得他驻马品尝。而后从田猎入手,诱他说话她话术一向了得,又见多识广,很快便勾起他交谈的兴致。
  这位郡王确实如她父亲所说,是位英雄了得的人物。短短一番话之间,她便大致明白,这个人的品性是能以情理来打动的。
  于是她便同他讲上虞县祝氏女与会稽梁山伯。询问他如今又有祝氏女,父母要将她另许她人。可她既不愿辜负山盟海誓,又无力抗拒父母之命,又该何去何从?是否依旧只有裂坟同死的孤途。
  广陵郡王闻弦歌而知雅意,几乎立刻就明白了她的身份,也听懂了她的决意。
  于是他吃完毕罗,拍去手上脂渣,笑道,“早知道吃你两张毕罗,就要替你做这么凶险的决意,我便不吃了。”而后他问,“你真不后悔?”
  韩娘说,“至死不悔。”
  广陵郡王想了想,说,“那我便帮你一次吧。”
  她以为自己处置得很好既没有冲撞谁,也没有令他们的处境更凶险。
  直到少年的死讯传来,她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缠在少年脖颈上的绳索,从来都不是他登门提亲的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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