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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穿越女的倒掉-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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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以她父亲的病情,想必也伺候不了许多时日了吧。
  “阿娘说……”
  “别管你阿娘怎么说,你阿娘既不能替你后悔,又不能替你难过。”
  云秀吃饱了,便将碗一收,道,“我要出去见师父。今晚你就在我屋里睡吧,外头已宵禁了,你等明早再回家。”
  云秀出门便飞奔进空间里。
  今日出门,弄得满身豆腥气,身上也不知染了多少尘土……似乎还从头发上摘下块豆渣,也不知是何时落上去了。
  ……可她来不及沐浴,便匆忙抱了求凰琴来弹奏。
  她误了同十四郎见面的时辰,不知十四郎等了多久,不知他是否生气了。
  一曲奏完,再奏一曲。
  她便抱着瑶琴,在泉水边不停的弹奏着。直至指甲从疼、到麻木,到渗出血丝。
  然而六重花印,自始至终没有出现。
  圆月西沉。
  子时已过。
  她便知道,今日已不可能再见着十四郎了。
  云秀停下了琴声,有些茫然的抱着瑶琴坐在那里。
  他们没有约定过,若这次有人没来赴约,下次该何时见面。
  大概在心底里他们都认定,自己无论如何一定会来赴约,也相信对方一定能排除万难,不会失信。
  他们年纪还很小,人生中没有经历过翻天覆地的大事。准时来赴这小小的约定,便是当下最要紧、也最欢乐的事
  但是她失约了。
  失约本身不算什么,因为她真的有不得不优先去做的、人命关天的事。她想只要她解释,十四郎一定不会继续埋怨、怪罪她。
  可是……错过了今天,她不知道赶上下一次他们恰好一起奏琴、吹箫,要到什么时候。
  怅然若失。
  ……原来这就是怅然若失的感觉啊。云秀想。
  空落落的,有些难过。
  阿淇姑娘第二日果然告辞离开了。
  离开前有些忐忑的问云秀,“我阿爹的病,是不是已经……”
  云秀确实知道但眼下她可没见过她阿爹,哪里能随口论断他的病情?何况就算她见过了,也不愿意轻易论断人的生死。
  便道,“你只管好好奉养便是,莫非你侍奉不侍奉爹娘,还要看爹娘的病是轻是重?”
  阿淇姑娘奇异的听话,“……嗯。”
  云秀送走阿淇,便去了华阳真人的精舍。
  这件事,她觉着自己不该瞒着师父。
  华阳真人听她说完了,只是笑得前仰后合,道,“有趣。”
  云秀被她笑得憋闷,埋怨道,“您既觉着有趣,便多教我几样仙法嘛!我保证能做得更有趣,替天行道可比修红尘道轻松多了。”
  华阳真人便笑道,“这也是修红尘道,彼时你胸中激愤,便是红尘道之怒。”又笑着为她看茶,“修红尘,便是修心性。然而天下万类,并非都要修成同一个模样。逍遥二字,也有当怒便怒的意味。”
  “可我装神弄鬼了……”
  华阳真人笑道,“谁说装神弄鬼,就不是红尘?你原本也不是寻常人,何必拘泥于要像寻常人一般行事?”
  若这就是红尘道,云秀觉着师父让她修红尘道,倒也不算是很为难人。
  她脚步轻快的回到屋里,进门就见桌上一个海口碗,里头盛着新腌制的豆子萝卜咸菜,上头还用一个竹骨蒙纱布胚制成的小伞遮着,隔绝蚊蝇。小伞罩旁边整整齐齐摆着十枚金锞子,正是她留在豆腐坊的那十枚。
  云秀愣了一愣,比起感动来,更多的竟是发懵。
  ……被看破了。
  可到底是哪里露馅儿了?
  片刻后才想起来自己出门时虽记得易容更衣了,可回来之后却似乎只解去了易容,忘记该换下衣服了……
  云秀:……
  疲劳作案,有害身心。
  但想想当日见她驱蛇时,阿淇姑娘父母的表情,云秀觉着,她们家应该会替她保密的。


第29章 沧海月明(二)
  没几日便是中元节。
  柳家去岁有丧事,这一年祭祖便比往年更隆重些。又早早的设了道场做起法事,为老太太积攒冥府、弥除灾祸。
  奉安观承接差事,这几日一直忙着向穷人施粥、发馒头,向往来宾客发放祈福消灾的平安符。
  奉安观建观虽不久,香火却很旺。有心攀附柳家的豪绅仕宦之家且不提,在寻常百姓中也有许多信徒也许是因为靠谱的坤道观相对女信徒而言实在太少,也许因为华阳真人名气够大、讲经够亲民,总之奉安观确实吸纳了许多旁家的香客也因如此,除了那些原本就志不在女信徒的坤道观和那些立观建寺已久、不在意这些零散信徒的大寺大观外,其余的小道观、小寺庙,多多少少都对奉安观略有微词。
  当然,奉安观有靠山,不在乎。
  香客多,又赶上中元节法事多,要发的平安符便也多,没有一千也得八百。可华阳真人把做平安符的活计一股脑全丢给了云秀一个人,美其名曰“攒善缘”。
  云秀:……不是让她修红尘嘛!为什么又要攒善缘!
  话虽如此说,东西却也用心做了。
  云秀先天带来的修仙知识可归纳为两类,一类称“技”,一类称“术”。技的部分逻辑清晰,归纳合理。云秀学得很好,开发得也不错。让她烧个玻璃做个烟炮、炼个对症下药的丹丸什么的,简直手到擒来。不能手到擒来的,研究清楚之后也就手到擒来了。
  “术”的部分却进入了神秘学的领域,譬如华阳真人随手抛一段树枝就能变成一座桥,随手开一道门就能到想去的地方……这种,云秀学的时候就稀里糊涂,用的时候简直毫无头绪。目前也只做出寥寥几样沾边的东西,譬如变身药,可变身的功能也还主要依托在药效上。
  而平安符这种东西,讲究佩戴着能提升运势、闪避灾祸,毫无疑问已进入“术”的范畴。云秀实在不明白,“运势”具体是个什么东西,“提升运势”这种功能又究竟要用什么来实现。也唯有生搬硬套,用点传说有辟邪功能的材料,譬如朱砂、桃的衍生品之类……怕不管用,每做完一个,还要用力的对着它念一遍,“一定要保佑好人啊!”
  ……这叫心证。修仙本来就有些唯心主义嘛,只要用力念、真心想,肯定多少会有些用的云秀是这么觉着的。
  至于坏人带管不管用,云秀就不去操这份心了。光保佑好人就已经这么费事、这么没准儿了,谁还管坏人的死活啊。
  她忐忑的把做好的平安符交给华阳真人,华阳真人笑道,“不错。”
  云秀不安的建议,“要不……您还是再加一道祝福吧。”
  虽说平安符也许只是叫平安符,未必就真有保佑平安的用处,但华阳真人可是真神仙啊。真神仙就该言而有灵,若她送的平安符不能保佑平安,总觉着很不成体统啊……
  华阳真人依旧只是笑,“不必,这就很好。”
  回头给儿子动不动就生病的女人送一枚,给夫君有才却总是考不过乡试的女人送一枚,给相求斗母娘娘保佑她生贵子的女人送一枚……
  云秀疑惑,怎么没给那个总是做噩梦的女人和总是怀疑旁人给她下降头的女人,不是来者有份吗?
  华阳真人便道,“按你的准则,她们大概算不上好人。给了也没用。”
  云秀:……?
  因为要做平安符,中元节前都没什么空闲。
  但云秀还是每晚都抽出空闲来弹琴,看能不能遇上十四郎。
  ……自然是没有遇上的。
  转眼便到中元节。
  柳家祭祖,却并未来人接云秀回去虽几个叔叔都说她“是柳家的孝女”,但显然郑氏才是云秀的嫡母,云秀是不是柳家的孝女得她说了算。而看来郑氏觉得她已经不是了。
  云秀不意外,也没在意。


第30章 沧海月明(三)
  她只在自己屋里陈设香案祭奠,祭奠之后,便该忙什麽就忙什么去了。
  她修仙十年间从未见过鬼魂,自己本身也不信鬼魂之说。她倒是愿意相信轮回转世,相信若老太太死而有灵,此刻应该早放下前尘往事,去赴新生了。但大致还是秉持着“未知生,焉知死”的态度,不去纠结人死之后究竟是怎么个状态。
  祭奠之后,恰华阳真人传唤,告诉云秀,郑氏不来接,不代表观里就不能主动送她回去过节。她今日可以回家。
  但云秀表示,坚决不要回去。
  华阳真人便不再勉强,只说她今日要出门做法事,问云秀要不要同去。
  这当然要去啊,云秀早就想出门走走了。
  却是去赴鹳雀楼的法会。
  据说中元节是地官开鬼门赦罪的时候,每年这一日,地府亡灵都能回人间赎罪、过节。有主的鬼魂自然被后代迎回本家去享祭,而孤魂野鬼无人认领,就要官家来负责祭奠、超度了。
  鹳雀楼临近蒲津渡,历代战乱,此地都要战死许多人。故而每年中元节,这里游荡的孤魂野鬼就格外多。为超度亡灵和英灵,每年太守府都要出钱建醮,请四海有名望的道士和尚们前来打醮、祈福。
  年年都办,渐渐就成了盛事。每到傍晚超度法会开始,蒲州百姓都会聚集到此地放河灯度孤、追福。
  今年太守府恰好也邀请了华阳真人。
  云秀便易容乔装,打扮成个小道姑,跟随华阳真人一同前去。
  白日里打的是平安醮。道士做法事,和尚念经。祈祷治内国民安泰、五谷丰登。
  高僧自带回声的抑扬顿挫的诵经声,实在很有穿透性,仿佛真有诸天神佛立体环绕着似的,十分庄严神秘。
  设坛作法的道士举止之间也不乏仙风道骨,很是像模像样。
  但也只是念经作法而已,铁锁浮桥之下,黄河水依旧滚滚流去。西山云上,白日依旧缓缓沉没。鹳雀楼下,游人和信徒依旧熙熙攘攘。
  云秀并没见着有鬼魂出来,更不必说被超度。
  而华阳真人没去做法,她在鹳雀楼上陪前来观法的官宦夫人、千金们聊天,吃茶,间或给她们解解惑,算算吉凶。
  云秀:……
  傍晚时,来祈福的官宦家眷们总算离开了。
  白日里轮班打醮的道士和尚们也退下来净手、领斋饭。
  华阳真人才终于带着云秀到水滨来,超度亡灵。
  天阔水远,暮霭沉飞。圆月东升。
  鹳雀楼沉沉矗立在黄河岸上,万里雄浑苍茫。
  白日里来观看打醮的行人、信众尚未散去。大人肩上扛着小孩儿,小孩儿手里提着荷花灯,小贩在人群中兜售着油饼、馅儿饼、乳饼……当然也有行脚和尚在化缘、狗皮道士在兜售辟邪的小道具。然而毕竟是传说中“鬼门开”的时候,便没有白日里熙熙攘攘的气氛。人人都轻声慢语着。
  不知谁将河灯放入了黄河,那一盏灯火飘飘摇摇的晃至河心,孤单如豆的亮在薄暮之下浩浩荡荡的河水上。
  云秀遥望着那盏孤灯,不知不觉就已暮色四沉,灯火初上。
  华阳真人闭目默祷。
  初时没有任何动静。
  可渐渐的,云秀便能看见了。
  草丛中、石块下、林木间、浮桥上、河水里每一处曾经有过人烟,曾经沉沙埋骨之处,都有萤火一团团的、缓缓的升起。
  那萤火很微弱,如同风中残烛,可纵使河水滚滚、夜风渐冷,也不被驱散,不能吹灭。就像性命将尽时依旧不能放下的执念。
  亿万萤火,宛若星河铺开在了人间。
  所有来祈福的、来观看祈福的人都行走其间。
  它们仿佛近在咫尺,可当云秀伸手碰触时,又觉着远隔阴阳。
  云秀问,“这是什么?”
  华阳真人道,“遗愿。”
  云秀轻声嘀咕道,“不是说开鬼门吗……”虽她不信鬼魂之说,但也只是不信而已。若真有地官能开鬼门放出鬼魂,她还是很想见一见的,“难道是因为我没慧根,所以看不见?”
  华阳真人已祝祷完毕,此刻正望着茫茫河水,微笑道,“早先确实没有。”
  云秀:……早先?
  但她随即便被转移了注意水中河灯越来越多,云秀分明瞧见许多河灯上也有萤火缓缓升起,虽比其余的萤火弱些,光泽却更明暖。河灯上升起的荧光越来越多,令这缓缓上流的“遗愿”之河也变得温暖多彩起来。
  她便问,“那……也是遗愿吗?”
  华阳真人道,“不是,那是生愿。”
  云秀:……
  “它们要升到哪里去,天上吗?”
  “嗯,若明年今日还无人领取,便要汇入天河,凝成弱水了。”
  云秀不明所以,干脆便不再多问了。
  只静静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人们虔诚的在河边放着河灯,送病厄、渡孤魂,合什祈福。夜色渐深,人群慢慢散去……
  而荧光缓缓的、源源不绝的在地面上流淌着。
  互不相见,互不相扰。
  寂寞又安详。
  云秀忽就有些难过,便说,“若……若我想认领呢?”该去哪里领?
  华阳真人低头看她,轻笑道,“……痴儿。”
  云秀:……又说她痴,到底哪里痴了啊!
  华阳真人却又笑道,“行善事,结善缘吧。红尘道修到深刻时,自然就什么都明白了。”
  大概神仙说话,都是这种说了跟没说一样的风格吧。
  云秀本来就没怎么期待,自然就不会过于不满。
  只是早些时候她可以找十四郎吐槽和商议,如今却连抱怨都找不着人抱怨了,不免孤寂。
  回到空间里,沐浴更衣之后,便又开始奏琴。
  二更宵禁,她们回来时虽还没到宵禁的时候,想来也已不远。
  云秀并不觉着十四郎此刻还会再出来吹箫。
  只是见了今日的景象,她略有些睡不着,故而奏琴抒情罢了。
  可越是奏琴,便越是想到那些因为无人“领取”,而终将汇入天河、凝为弱水的“遗愿”。
  华阳真人带她去看过天河,如此滂沱壮阔,原来竟都是不能实现的悲愿所凝结而成的吗?
  若有朝一日她真的修成了神仙,十四郎独自留在人间,当他寿尽将归之时,会不会也留下“遗愿”。他们还能见面吗?会不会再碰面时彼此都已老大,甚至将到阴阳两隔的时候了?应当不会吧,她已知晓十四郎的身份,只消和父亲约定的三年期满,便能去长安找他……
  然而他们往日只在六重花印开后见,似乎不能算是现实中的相识,在现实中见面,会不会觉着别扭……可是,真的好想见他啊……
  她心不在焉的胡思乱想着,无意间扭头,忽瞧见水中有六重花印旋转绽开。
  云秀愣了一愣。
  是……是要跳水的意思吗?
  虽说她眼下的心情确实是无论如何也想见十四郎,但这还真是个不大不小的考验啊!
  云秀纠结了一会儿,只好胡乱回头抓起案上的平安符那是她为十四郎专门缝制的心想算了,落水就落水吧,大夏天的谁还不落几次水?若十四郎敢笑话她,就把他也一起拉下来。
  然而待她提了裙子准备跳下去时,却见那六重花印一闪而灭,转瞬之间便消失不见了。
  光芒散去之后,水上只飘着一枚小小的莲花灯,上头烛泪结花,烛火只剩飘摇一点。
  云秀从水里捞起莲花灯。
  红绢竹条所制的花灯,十分精致秀美,是人间的东西无疑。灯里还夹着彩笺,想是闺阁女孩儿放了许愿所用的吧。
  云秀将彩笺取出来那彩笺空白,上面一个字也没有写。
  云秀:……
  她把玩着莲灯,心想会不会是十四郎放的灯……一面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一面又想,不管是谁放的,好歹也许个愿望啊!
  大明宫。
  天色已不早,十二公主却还兴致不减,接连题了十来枚彩笺,夹入河灯,命人分头放入御沟。
  上回郑国夫人无意中提到龙首渠通向宫外,第二日十二公主便偷偷往渠中放了纸船。今日又来放河灯,想是十分喜爱这种玩法。
  十四郎不明白这个姐姐的心思,却也知道红叶题诗的故事玄宗朝留下的白头宫女如今是寻不到了,可听他阿娘说,他阿爹即位早年宫中还有不少。当年杨妃得宠时,宫娥寂寞,便常题诗在红叶上,抛入流水,“寄与有缘人”,年老后便成谈资。不过这都是寂寞宫女的消遣,他十二姐结交广泛,常能出宫游玩,不知为何也迷上此类。
  至于为何要拉上他,十四郎却很清楚淑妃娘娘教导子女十分严厉,对他却有种疏离冷漠的宽容。只消把原委推到他身上,淑妃娘娘大都不会过多追问。
  不多时,淑妃娘娘果然遣人来讯问。
  十二公主虽被扰了兴致,却也无可奈何,嘀咕了一句,“不过就是放几只河灯而已……” 便老老实实收心,和十四郎一起回去领训。
  可惜纵使有十四郎做幌子,十二公主这场训斥依旧没免去。
  十四郎获准离开,淑妃娘娘单独训导十二公主,“已十三岁了,怎么还不知礼?当年你六姐姐……”
  十四郎从殿里出来,一时只觉无处可去。
  见手上还捏着他十二姐硬塞给他的彩笺,便复往水滨去。
  没用完的河灯散落在水榭边的游廊上,亭中笔墨犹湿淑妃传唤,宫娥们去得急,尚还没来得及收拾。
  十四郎便在水榭边跪坐。点起一盏河灯,轻轻的推入水中。
  中元节,地官开鬼门赦罪,地府鬼魂可以回到人间。民间祭祖,宫里也安排了祭祀。
  享祭的人里,当然没有他身份寒微的母亲。
  但十四郎并不如何伤心他的母亲没犯什么罪,想来不会受地府羁押。他又召来了凤凰,她在人间应该也不再有什么留恋。想必早已转世投胎去了吧。他也并不想母亲的鬼魂再被接入深宫。
  只希望她早日往生,投生个好人家。
  他看着那河灯顺水漂流,渐渐远去。便双手合什,闭目祝祷。
  而后他又点了一盏河灯,放下去。
  云秀说她阿婆去世了。他虽未曾谋面,但也希望老人家走得安稳,来生依旧多福多寿。
  以云秀对生死的淡泊,想必今日不会记得该为亡者点灯,那他便代她点一盏自丧母之后,块然无徒,待同云秀相逢,言迹相投,情谊相合,始不孤单。愿以修渡之缘,成死生之契、山海之盟。虽身为二体,实心归一处。所以他代她点灯,想来也是无碍的。
  而后他拿起最后一盏河灯。
  他阿娘曾说,中元节的河灯最终会汇入天河,被仙女捞起。所以这一日用莲灯许愿最是灵验。
  他并未尽信御沟常年有人清理打扫,莲灯根本就漂不出皇宫去,如何汇入天河?
  可是……他很想见云秀。
  他知道云秀爽约,必定是有什么缘由耽搁了原本他们俩次次约定,就次次都能见面,已属奇迹。以云秀那种含糊的法术,偶尔错过一次才是正常。然而,早先不爽约,偏到他告诉云秀自己的出身后才立刻爽约,他心里也难免忐忑会不会是他触犯了什么忌讳。
  这些日子他得空便会到无人处吹箫。想来云秀也是一样的。
  虽说他身边无人的时候、宫中无人的去处确实很少,可这么多日子了,他和云秀竟一次都没凑到一起,也还是不免令人沮丧。
  十四郎提起笔来,想要许一个愿望。
  然而笔尖悬了半晌,依旧不知该写些什么。
  听见附近传来人声,姑且将空白的彩笺夹了进去,推灯入河若真是神仙捡去,纵使是无字之书,应该也能看得明白吧。


第31章 蓬山此去(一)
  他推走河灯,便取出引凤箫来,缓长吹响。
  不多时果然有人过来。却没近前问话,只略看了看便离开宫中喜爱笙箫的皇子公主并不多,而十四郎手上的引凤箫人人都认得,很少有人会前来妨碍、阻拦。
  一曲终了。
  十四郎收了箫,准备离开,回过身却见天子正立在游廊那头。身后仪仗林立,宫娥宫监们簇拥在侧。
  肩舆早已落地,想是天子到来已有些时候了。
  十四郎愣了一愣,忙躬身行礼。
  他虽养在大内,得见天子的时候却并不多大明宫实在太大了,而天子内宠众多,原本就不常到淑妃殿里。自立了太子之后,更是经年不去一回。偶尔父子二人在内苑里遇见,也往往是在天子去旁处宫苑的路上,他上前请安,隔着仪仗和轿辇同天子略说两句话,便该跪送了。
  算来父子两个上一次面对着面好好说话,还是在正月里。
  因此十四郎虽憧憬父亲,却并不知父子间相处的情形。
  天子微笑着上前,单手拉他起来,道:“在外头,不用讲究这么多。”
  身后侍奉的人早跟上来,在水榭中陈设春凳,垫上毡毯,点起熏香,又当风设置屏障。
  天子扶起十四郎,自己靠着凭几坐下,又示意十四郎坐,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面游晃?”
  十四郎道,“睡不着,偷偷溜出来吹一会儿箫,这就打算回去了……”
  天子笑道,“哦。”又道,“我听杜妃说,常有人夜间吹箫,甚合韵律,原来说的是你吗?”
  十四郎脸上便有些红,道,“……打扰到旁人睡眠了吗?”
  天子笑道,“这却不至于。”便伸手过来。
  十四郎将引凤箫呈上去,天子略赏玩片刻,便将以指按孔,将箫管纳在唇下。
  他才四十岁,正当年富力强的时候,那起音洪亮高扬。却只略吹了几音便停下来,笑道,“太久没吹过,谱子都记不清了。”然而不知想起了谁,眸光已柔和起来。他将箫管还给十四郎,笑道,“……倒是不必怕召来谏官了。”又道,“这箫朕记得是给了叶娘,原来叶娘传给了你吗……”
  十四郎道,“……是。”
  天子靠着隐囊,闭目养神了片刻,才道,“朕寿诞那日,你给朕准备的寿礼,似乎是一支箫曲?”
  十四郎没料到天子竟还记得,目光不由便明亮起来,忙克制住欢喜,道,“……是。”
  天子便笑道,“吹来听听吧。”
  十四郎略调箫音,然而将要吹奏时,却停顿了片刻。
  他记得自己那日吹奏“凤凰曲”,将云秀给听哭了,记得云秀还说,“好听归好听,却不适合在寿宴上吹。”
  那曲子是他阿娘最后一次吹箫时所吹奏,他虽略作修改,然而基调本就是哀伤的当日他阿娘病体支离,追怀往事,难免留恋不舍,亦难免流露出来日无多的悲戚。他将阿娘的遗音奏给天子听,是希望能替他阿娘打动天子,令天子缅怀片刻。如此,他阿娘黄泉路上,走得也不至过于凄冷。
  可如今国有战事,前线屡屡传来不容乐观的消息,天子亦仪容疲惫,忧虑在心。这会儿吹奏凤凰曲,只怕更令天子情意郁结、志气受挫了。
  天子见他还不演奏,便笑道,“朕准备好了,开始吧。”
  十四郎便起身致意,坐回去开始演奏。
  那起音空旷嘹亮。
  天子原本只是想随便一听,不教孩子的心意和努力空掷,然而不过听了片刻,便觉耳目一新。
  那箫曲流畅明亮,别有一股昂扬向上的斗志在其中。将人胸中沆瀣荡涤一空,空旷又敞亮。宛若风过草原,遇山而上行,击云荡雾之后,化鹰俯瞰万里晴空。地上原野、河流如棋盘,世间诸事,一时都清楚明白起来。
  乐曲有时比文章更能展现人的心胸。
  十四郎年纪尚还小,气力不如成人那般充沛,后继便稍有些乏力。天子见他竭力吹奏,便拍了拍手,道,“停下吧。”
  十四郎便收了箫音。
  天子想了想,道,“这不是你当日想吹的曲子吧。”
  十四郎虽讶异,却并没有起意隐瞒,“……阿爹明鉴。”又小心问道,“阿爹是怎么看出来的?”
  天子没作答他其实比十四郎以为得要更深情些,他记得叶娘,也记得叶娘的祭日便在他寿诞前后……似乎是在上元节吧。他还知道十四郎温柔努力,幼学馆中那些皇子皇孙数他的学业最好,然而他生性沉默,没什么鲜明的特色,幼学馆的师父们提起他也只有“学业好”“寡言”“彬彬有礼”几个字可提,却都十分赞赏他。以这孩子的性情,纵使是在自己的寿辰,可因临近叶娘的祭日,只怕也无法作此慷慨之音吧。
  天子只笑问,“原本要吹的是什么曲子?”
  十四郎略顿了顿,才道,“是阿娘……阿姨生前吹的最后一支曲子,我想着……阿姨也许是想吹给您听的,所以……”
  天子便愣了一愣,问道,“那为何又不吹了?”
  十四郎道,“……阿爹看上去有些忧虑疲惫。”
  天子又愣了一愣这孩子玲珑心肠,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一时只觉愧疚怜惜。便招手令他过来。天子想说些什么,譬如夸赞儿子懂事一类,然而丈夫怜子时只觉词穷。语塞了好一会儿,终于抬手轻轻的抚了抚他的顶发。
  天子手掌大而温暖。十四郎不知为何,只觉眼泪要溢出来,忙垂下头去。
  天子道,“朕听师父们说,你功课很好?”
  十四郎红着脸,点了点头。天子不由笑起来原来这孩子是有“自己功课好”的自觉的。
  便又道,“在淑妃殿里住得可还习惯?”然而问了就觉多余叶娘一直都是淑妃殿里的婢女,十四郎其实自出生后一直都养在淑妃殿里。只不过如今名正言顺了而已。而以淑妃的教养,哪怕不喜欢十四郎,大约也不会给人留下嫉恨苛待的把柄。
  果然十四郎立刻便道,“淑妃娘娘对我很好。”又道,“二哥哥待我也很好。常指点我功课,还说我是咱们家的小进士。”
  天子被他逗笑,道,“就他那点学问,哪里能指点得了你?还不如去问你大哥哥。”
  十四郎想了想,道,“大哥哥比较忙……下回我问问他试试。”
  天子又笑了一笑。他自己的皇位就是从父亲手上夺来,当然不愿给自己也册立个家大业大的太子。但此刻也不能不承认,太子毕竟是淑妃所教导,性情确实比大郎和柔亲善不少虽说淑妃三个子女都不聪慧,但至少品行上都是宽厚贤德,令人称道的。只十二娘一个骄纵蛮横了些,但这该怪他,也不是淑妃的错。而大郎既长且聪颖,却不得立,性情难免就消极沉郁了些。会消极沉郁,可见也有争位之心。只怕纵使他立了大郎,也不能安心……这倒不是大郎和二郎的过错。
  一时竟想,若大郎和二郎也都在十四郎这般懵懂无害的年纪,自己也还在而立之初,血气方刚、年富力强……该有多好。
  叹息了片刻,终知不能。
  便令人传唤太子和澧王入宫,道,“就说许久没见他们了,怪想的。让他们来陪朕赏月。”
  侍从领命去了。
  天子又摸了摸十四郎的头,道,“你二哥哥既说你的小进士,定然是想日后重用你。你要好好的精进学问。声乐虽好,也不过是君子兴之所至,偶尔为之就罢了,不必勤学苦练。”
  二郎道,“……是。”
  二十
  奉安观的平安符近来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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