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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月[金榜]-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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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如玉脑子里猛地一嗡,愕然:“你说什么?”
婢女笑道:“小姐及笄后就要嫁过去了呀。”
这事对宁如玉来说绝对是晴天霹雳,慕家已经拒绝过一回,那肯定不会是慕长善。娘亲也跟她说过再去跟慕家说媒是丢脸的事,丢脸的事爹娘怎么会做。没想到她进宫十天,就被爹娘抛弃、胡乱塞给了别人。一时心如被刀戳了又戳,哭都哭不出来。
婢女见她面色剧变,也慌了,一声小姐还没唤出,突然见她丢了包袱就跑。她始料不及,追了几步摔了个大跟头,车夫将她扶起后,却再寻不到宁如玉的身影。
宁如玉跑丢的事慕家很快就知道了,宁家派了人来问她可来过,听见没有,简要的说了缘由。方巧巧仔细听那婢女当时的问话,拧眉说道:“阿玉性子急,又要强,只怕是觉得自己被许给慕家以外的公子了。”
慕韶华赶紧让慕家的家丁一块去找。
阿月此时正在隔壁家,学了一年可算是能弹出一个曲子,兴致勃勃去找陆泽,要他指点。这琴刚搬来,朱嬷嬷就过来问她可见过宁如玉。
阿月见她着急,忙问怎么回事,朱嬷嬷答道:“在宫门口跑丢了,如今宁家来寻人,都找慌了。”
“阿玉不见了?”
阿月大惊,陆泽说道:“阿月别慌,我让家丁一块去找。”
“嗯。”阿月愣了好一会,提着裙摆往外跑,“我也去找找。”
平日她躲着难过的地方来回就那么几个,除了自己没其他人知道,所以阿月必须要去看看。只是傻姑娘呀,在宫里受了什么委屈回家再说,为什么自己跑了,她会担心死的。
陆泽见她一人往外跑,忙跟了上去。
范大见两人一前一后飞跑,还没像平日开玩笑,陆泽就丢了一句“速速派人去找宁如玉”。
阿月从巷子里跑出来,将路线迅速想了一遍,先去最近的芙蓉巷,那儿有棵大榕树,爬上上面能藏的很好。上一次宁如玉就是躲那的。然后再去邻街,还有女学堂附近的山头也是她会去的。
陆泽可算是知道阿月不是寻常姑娘了,普通的姑娘哪里有跑的这么快的,要不是他时时紧盯,真会一眨眼就不见她人。一直跑到芙蓉巷,她才停了下来,喘着气仰头看那百年榕树的根茎从枝干衍生而出,垂落到地面,与大地连成一片的小树林。
“阿玉,阿玉你在上面吗?”
上面并没应答,却有树叶相碰的声音。陆泽踩着茎爬上去,并不见宁如玉,树叶又哗啦作响,原来是栖息的鸟儿飞走闹出的动静。从树上下来,阿月边给他掸身上的树叶边问道:“阿玉在上面吗?”
陆泽说道:“不在。”见她又要跑,忙一把拉住,“我去找辆马车,你指地方,这样更快些。”
“嗯!”
乘上马车,两人接连去了两三个地方,都不见人。途中还见着了宁家的人,也都找急了。
再爬上马车,阿月捂着心口,好似要蹦出来。此时夜幕已沉落,外头一黑,更是加剧了心头不安,低声问道:“陆哥哥,阿玉很怕黑,她到底跑哪去了?”
陆泽安慰道:“别慌,不会走丢的,那么多人去找,一定会找到。”
“我明知道她今天出宫的,我该去接她,可是祖母说哥哥和阿玉定亲,我这小姑子不能过去晃悠。我应该去告诉她这个好消息,那她在宫里受的委屈可能会暂时放在一边了。”她始终认为好友是在宫里受了委屈,否则不会一出宫就跑了。
越想越难过,抱膝抹泪,又不想被旁人看见。
陆泽最不擅长的就是安慰人,还是个在哭的小姑娘,他迟疑片刻,声音更轻:“这不能怪你,礼俗如此,你祖母没错,阿月也没错。等找到了阿玉,再好好问她,给她出恶气。”
阿月点头,吸了吸鼻子:“当务之急是找到阿玉。”
她胡乱抹了泪,鼻子都哭红了。陆泽见她总算不哭,这才放下心来。因车帘子卷起便于看外头,刚安慰完阿月,就见着了熟人,忙让车夫停下,探头喊声:“长青。”
慕长青停了步子,见着他在,见面便问:“可见到阿玉没?”
“正在找她。”
慕长青还没说话,又见个脑袋冒了出来:“阿月。”
“哥哥。”阿月从马车下来,所能看见的地方都有下人来回走动询问,“还没有找到阿玉吗?”
答案显而易见,慕长青说道:“还没有,太晚了,你先回去吧。家里人还以为你在陆家玩,待会过去找不见人,又得急了。”
“方才出来时陆哥哥和范叔叔说了,没事,我回去也睡不着,再找找。二哥呢?”
“他往东边去了,还不知道找到哪了。”
几人一边说话,又继续去找,只盼能快点找到宁如玉,不要有什么事才好。
慕长善从主道一直找至皇宫大门,遣了下人从每一条岔路去找。折回来时想到东校场,迟疑一会,往那边找去。
东校场是士兵操练的地方,不同于其他小校场,不能随意入内,无官员带领,只有真正的武将才能进里面。慕长善随慕宣去过一两回,后来一直在小校场里习武,而宁如玉去的地方也是那。这会他估摸她不会往那去,可其他岔路都有下人在找,就怕她真在又错过了。想着这里要是找不到,就去小校场那。
一路走到大门前,高耸的放哨亭挂着一盏油灯,将上面守备的人身影打照在地上。慕长善见大门紧闭,宁如玉也不可能真跑进里面。又转身回去,从那出来时,瞧见还有个小巷子,只是百姓放置物件的东西,并没有在意。走了几步里头忽然有犬吠,隐约伴着哭声,步子蓦地一顿。
来不及辨别那是不是宁如玉,拾起地上的棍子,从腰间拿了火折子吹明亮了,随身带火折子是慕宣教他的,本身也不是大件的东西,因此养成了这习惯,平时做事并不会妨碍,这会可算派上用场了。他借着微弱光源往里面跑,喊着“滚滚,滚滚”。
似乎是听见人声,那犬吠声也顿了下来,哭声也随之停了。脚步声一近,那狗也逃跑了。
慕长善听不见哭声,明明是在这附近的,更加确定是宁如玉,还在躲着人。他从那妨碍人的东西走过去,低声唤她。灯火太弱瞧不见人,还差点摔着。见前头有块大木板,将半壁墙都挡住了。他探头往里面看,一照,果真见了个面色青白的人,片刻展颜:“滚滚。”
宁如玉在这藏了半天,又饿又困,还被狗吓的魂不守舍。这会看见他,却哭不出来,看着十分憔悴可怜。
慕长善松了一口气,伸手:“快出来,大伙找你都要找疯了,你就不能让人省点心。”
宁如玉恼了,哑着嗓子道:“就是不让人省心,我不回去,就不跟你走。”
慕长善去练了一日的武,累的半死刚回家就跑出来找她,跑了一晚上,累的不行,可她竟毫不领情,拧的让他暴躁:“有事回去再说,大小姐脾气不是这么发的。”
这头要拽,里面却不走,这一来二去,宁如玉哇的哭出声,吓的慕长善再不敢用强的。
“都是你,都是你的错。”要是他当初答应了自己就不用这么难堪了,谁要嫁个都不知道姓名的人,还得在一起住那么久。
宁如玉哭的肝肠寸断。慕长善急了:“你怎么了,你倒是说缘故呀。谁欺负你,我帮你教训她。”娘亲说的,今天开始他要好好照顾他的小媳妇,不能让她被人欺负,可如今他什么都不知道,束手无策的感觉实在不好。
“爹娘把我许配给别人家了,他们趁着我进宫背弃了我。他们答应过我、答应过我……”宁如玉哽咽,说不出后头的话来。爹娘答应过她,等她长大了,就再去提一提,可现在竟然演变成这个模样。
慕长善愣了愣,急红了脸:“滚滚,你不是说……你不是说要、要嫁我吗?现在哭的这么难过,是后悔了?那我立刻让我娘去退亲,你别哭了。”他说完又心有不甘,“不对!你为什么哭的这么伤心,我真有那么差劲吗?”
宁如玉一愣,眨着泪眼看他:“啊?”
慕长善分外沮丧:“啊什么,上回我拒了你一次,这回你也要拒我一次才觉公平是么?不要这么玩可以吗?”
宁如玉泪水顿止:“你是说,爹娘把我、我许给的人是、是你?”
慕长善气道:“不然你以为。”
宁如玉面上立刻绯红,捂住了脸,没脸见人了,没脸见人了。她竟然闹了个天大的笑话,还让大伙都来找她,要是问起缘故,她怎么好意思说。她还是继续在这里躲着吧,不要见人了。
慕长善头都疼了,姑娘的心思真的太难猜了,他真想直接把她扛回去,太能折腾了,以后怎么一块住上大半辈子呀。
宁如玉挪开一条指缝:“你答应我,不许笑话我。”
慕长善无奈道:“我要笑话你什么?我只想你快点回家洗洗睡,我去了一天的校场,浑身酸痛。”
宁如玉慢慢往外挪,听见这话,撇嘴:“那你还来找我。”
虽然不知道她怎么就不哭不闹了,但至少是愿意出来,慕长善说道:“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我帮你揍她。”
宁如玉答的斩钉截铁:“没有。”她拨了拨头发,现在的自己一定脏兮兮的。便不肯走在他前面,非要在后头。
慕长善寻了个短棍递给她:“牵好,免得又走丢了。”爹娘说他们如今更要避嫌,不能像以前一样拉小手,连多看两眼都不行。
宁如玉牵住尾端,他牵着前端,和他说着话,走出巷子,见他要回头,立刻制止:“不许看。”
慕长善还是转身了:“不看一眼不安心。”可这一看,见她乱糟糟的样子,还是忍不住笑了。
宁如玉干脆挪了手:“笑吧笑吧。”
慕长善笑笑,认真道:“你下回不许这么跑了。”
宁如玉点点头:“不会让你们担心了。”傍晚还觉得昏天暗地,这会见了他爽朗爽朗的笑颜,顿觉明亮。原来跟自己定亲的是他,这日子可算是明媚了。
慕家下人在街上找到了两人,查看无伤后,边四处分散告知找到人了,边送她回去。
这乌龙了一晚的事,总算是落幕了。
阿月听见好友回来,要不是兄长拦着,都想立刻跑去探望好友。三人乘车回去,阿月放下心来,困意瞬间翻涌。慕长青和陆泽说着话,都发现阿月已然酣睡。
方巧巧先回到了家中,因两个孩子还没回来,仍和丈夫等在大厅。外头马车声响,跑去一看,长子先下来,轻声“阿月睡着了”。慕韶华探身进里面,将阿月抱了出来递给妻子。
方巧巧搂着女儿,果真睡的香甜。
朔月已过,但明月清光仍映照得地面银白。阿月稍稍伸了个懒腰,梦里和好伙伴一起奔于月下,无忧无虑。
陆泽回到家里,忽然想起阿月今日带过来的古琴还在亭子里。过去一看,还孤零零的放在那。俯身抱起,将它拿回书房,明日给她送过去。
☆、第68章 人心难测海水难量
第六十八章人心难测海水难量
翌日陆泽将琴送到慕家,因阿月还在书房;先生授课;便转交给了慕长青。等阿月习完出来;陆泽已经回去了。她拨了拨琴弦,乐声低沉。因兄长和好友定亲;她暂且还不能过去走动;母亲也告诉她,除了逢年过节;阿玉也不会再来家里;更不会住宿;教她好不郁闷。当即同爹娘认真表示“阿月一定不要早早定亲;尤其是跟好友家”,听的慕韶华和方巧巧笑不能语。
一晃十日已过;又是阿月进宫的日子。这回有了经验,进宫也不会慌了,连方巧巧也放心了些。
九公主最喜欢的是宁如玉,会和她一块悄悄偷懒。最不喜欢陆潇潇,跟个小先生似的,一板一眼的。这会见了阿月,倍觉亲切,巴不得将陆潇潇那十天也顶了去,再不要见到那老夫子。
第三日,白昼下了雨,因刮起秋风,天气转凉。阿月回到院子里,不见一只夜照,找了许久都不见。梳洗后睡下,安慰自己没事。可躺下没多久,蓦地听见有哭声。久违的凄厉声响惊的她心惊胆战,卷了被子忍着惊恐,数小羊盼着一觉到天明。
只是白昼下过雨,夜里的虫鸣声也比昨晚低落,那刺耳的哭声起起落落,最后终于被压下去,阿月也彻底睡不着了。鼓起勇气下床穿鞋,还是决定去捉只夜照回来,方能安眠,否则晨起侍读,一定会困的不行。
此时已到入睡的时辰,院子里静悄悄,唯有宫灯在闪烁光芒。一个守夜的宫女倚在宫灯柱旁,睡的正熟。阿月在院子里找了一圈,还是没看见,正想要不要出去找找,忽然见着一只正往外面飞,急忙跟了上去。
那萤火飞的不快,但是飞的颇高,阿月一个劲的垫脚去捞,却是丁点都碰不到。
追到附近的花园中,点点明亮的身影钻入假山里,她已快放弃时,突然听见假山那头有奇怪的声响。
阿月迟疑片刻,因听见有姑娘的声音,听着十分痛苦,大了胆子小心往那边走了过去。从假山探头一看,却见了两个白花花的身体缠在一块,吓的叫了一声,捂脸往回跑。
后头声音猛地一顿,片刻那女子低叫“别让她跑了”。
阿月跑的急,后头那追来的声响几乎逼近,这一慌,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住,猛地摔倒在地,脑袋磕出个肿块。浑浑噩噩的被人抓住后衣领,拽起至半空,救命还没喊出来,就被那人紧紧捂住了嘴。
几乎是拎着回去,脖子都要被衣襟勒出红痕。阿月惊恐的看着眼前的姑娘急匆匆穿衣,因面庞在阴影下,看的并不太清楚。
“她怎么办?”
阿月听得背后男子声音浑厚,再看这捂住自己嘴的手结实有力,手背上可见青筋。宫里只有四种男人,皇亲、御医、太监,剩下一个就是侍卫。太监都是细声细气,御医不用做粗活,手很白净,可这人却完全不是,那就是侍卫了。那姑娘的衣着是宫女,但是她不认识。
她也不知道大半夜的他们在这里做什么,但是好像她做错事了,现在他们很不高兴。
宫女微微侧身,并不直视她:“不能让她泄露出去,否则你和我都得死……”
侍卫姿势一僵,半会便说道:“溺死在这池中,佯装她失足落水而死。”
听见死字,阿月瞪大了眼,巨大的恐惧蔓延心头,他们要杀了自己。可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可以解释,也可以道歉。可嘴被紧紧捂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眼睁睁被拎到池边,看着那因没有月色照明,黑不见底的池水,顿生恐慌。那人的手忽然松开,她当即叫出声,救命二字只冒出一个,脑袋就被摁住,死死压进水里。
水登时呛入鼻腔,痛的阿月觉得自己现在就已经死了。本来摁住自己的只有一双手,至少还能胡乱拍打水面,盼着那巡夜的侍卫闻声过来,救她一命。可一会又多了一双手,还用膝头强压在她的小腿上,一瞬觉得腿要断了。
先前的惊惧在这死亡来临前忽然消失了,阿月手脚一松,强忍剧痛再不挣扎。
侍卫和宫女颤颤缩手,那边巡夜的侍卫已经快过来,两人拿着衣裳急急忙忙跑了。
再也忍不住,阿月用尽气力翻身,大口喘气咳嗽,只觉五脏六腑都在作痛。一只夜照又慢慢飞了过来,在她眼前转圈。一圈圈荧光明媚,好似构建起个虚无境界,眼皮渐沉,躺在这浅池边,晕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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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巧巧同宋氏、云罗商议着今年中秋事宜,越说就越觉心口闷的慌,屋里的窗都打开了,还觉得燥热。宋氏笑道:“今日刚下过雨,已是秋日,嫂子却仍身在六月中。”
“不知怎么,心里头不安。”方巧巧笑笑,见云罗一直在喝热茶,说道,“晚了,大家也乏了,都回房吧,明早再说。”
慕韶华见妻子回来,也放下手里的书,笑问:“都谈妥当了?”
“还有一些旁枝末节没说,有些不适,明日再说。”
慕韶华拉她到一旁:“哪里不舒服?去叫莫大夫来吧。”
方巧巧摇摇头:“没事,应当是累着了,你继续看吧,我坐一会就好。”她在旁坐了小片刻,总觉不对劲,隐约想起了什么,将挂脖子的玉掏出来,这一看可吓了她一跳,那墨黑竟然褪色了,几乎已成墨灰色。
慕韶华见她脸色不对,忙问道:“怎么了?”
“我……”
方巧巧未来得及答话,外头敲门声作响,不等他们应声,就已听见急声“少爷,少夫人,三姑娘在宫里头落水了”。
两人愣了片刻,猛地站起身,方巧巧控制不住,身子一歪,差点晕厥。还好慕韶华眼疾手快将妻子扶住,面色也瞬时泛白,心跳骤急。
慕宣丁氏今夜赴宴还未归来,宫里来了消息,便让慕韶华夫妻进宫。来报信的太监边领着两人,边说道:“方才巡逻的侍卫发现水池边有人,过去一瞧是令千金,溺水晕死了过去,便赶紧请了御医来瞧。”他受命出来报信,也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
方巧巧颤声道:“阿月可还好?”
慕韶华很是震惊:“阿月半夜去池边做什么?她泅水那样好,怎么可能会溺水?”
太监只答自己不知,直接领去了太医院。
方巧巧越走越觉心口沉闷,几乎要吐了出来。到了太医院,连跨过门槛的力气也没了。慕韶华搀着妻子进去,心如被人用力刺了一刀,鲜血淋淋。
屋子并不大,进去后一眼就见阿月躺在那,盖着软被似乎不会动弹。方巧巧见了此景,泪顿时涌上眼眶,却哭不出声。
御医忙扶住两人,低声:“刚针灸医治,如今已好转。”
慕韶华红了眼问:“可有性命之忧?”
见他默然,方巧巧再忍不住,泪落面庞。由丈夫强撑着走到床边,看着女儿的俏脸已不见血色,气息也微弱得很,掩嘴不敢哭出声。
宫女好一番安慰,才将两人劝了出去,免得将仍在鬼门关游荡的阿月吵着。直至出了这,方巧巧才哭了出来。慕韶华苦声安慰:“阿月不会有事的,待会就好了。”
方巧巧点头,痛不能言。她实在不敢想前几日还好好的,这会却突然躺在那了。御医说了,只要不发高烧,安然过了今晚,就能见好了。这长夜漫漫,真比等上十年还漫长。
御医见两人稍稍平复了些,才说道:“侍卫方才送她过来,宫女帮令千金宽衣清洗时,发现身上还有淤青,请了何女医来瞧,看着像是挣扎所致。而依据所伤之处,应当是被至少两个人强押溺水。”
慕韶华大骇:“谁要害我女儿?”
御医说道:“暂且不知,侍卫已去查。”
方巧巧倚在丈夫身上,眼已哭的生痛。将泪水抹去,缓缓起身:“我要去守着阿月。”
女官说道:“慕大人不便久留宫中,还请见谅,速速出宫。”
方巧巧握了他的手:“大郎先回去歇歇,阿月有我看着,定不会让她有事的。”
慕韶华眼底浮过一圈悲痛,顾不得有人在,只想给妻子勇气,伸手抱了抱她,定声:“阿月一定不会有事的。”
这话一出,方巧巧差点又落泪。等他走了,她也到了房里,和宫女御医一起守着。
想着安然度过今晚就好,可谁想到了凌晨,朝阳初升,本是寓意新的希望,阿月却发起高烧来。
方巧巧咬紧了牙在一旁看御医针灸灌药,咬的太紧都磕出了血,几近晕过去,可抱着一定要看女儿平安醒来的念头,强撑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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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是夜里发生在宫里的事,晨起还无多少人知晓。
陆家用着早食,范大见隔壁家不同往日,多了几分心思,一问不由诧异。步子极快回了府里,同陆常安说道:“慕三姑娘昨夜池中溺水,慕少夫人进宫陪了一夜,至今未归。”
陆泽猛地一怔:“阿月可有事?”
一个妾侍说道:“伤的定不会轻吧,这宫里头的人染病都需送出宫外,这连宫门都出不了,恩准在里面医治的,可见不是小毛病。”
程氏见儿子的脸色骤变,喝声:“哪里轮得到你说话,闭嘴。”
妾侍素来忌惮主母威严,不敢再说。
陆泽愣了好一会,才道:“阿月不会有事的。”
程氏轻声:“阿月是个有福气的人,怎会有事。”
陆泽仍觉不可思议:“只是阿月会泅水,怎么会溺水。”
陆常安见母子两人都心神不宁,早食也不吃了,起身说道:“我进宫瞧瞧。”
宫里的消息传的慢,等他进宫了,阿月高烧已退,只是仍没有醒过来。方巧巧守了她一夜,视线仍不敢挪开半寸。慕宣和丁氏到了宫里,也没把她劝走。慕宣见阿月已无大碍,便立刻去问昨夜的事。
宫里已经捉了几个可疑的人,但都说自己是无辜的,因此还等阿月醒后指认。
到了下午,又灌阿月喝药时,她终于醒来了,睁开眼瞧不清眼前人,低声念了一字。方巧巧忙凑耳前听,竟是个“饿”字,顿时又高兴又难过,颤声说道:“娘这就去给你找吃的,阿月先别睡。”她怕女儿一睡,又要睡很久。
膳房那边很快熬了粥水过来,何女医接过碗,见这山药粥的颜色略微怪异,顿了顿,立刻将碗拿开,放在鼻下一闻,忙递给一旁的老太医:“这粥好似不干净。”
那太医细细一看,低头闻了闻,诧异:“这粥水被人下毒了。”
满屋子的人顿时大惊,唤了门口侍卫,将经手这粥的人都捉起来。方巧巧心力交瘁的搂着阿月,阿月靠在母亲身上,目光往外看着,见了个一直在躲闪的宫婢,颇像害她的人。方巧巧见状,便点了那人:“快把捉住。”
那宫女一愣,下意识往外跑,正好被侍卫逮个正着,押到阿月跟前。阿月只跟她眼睛对上,便觉身体冰冷,躲在母亲怀里发抖“她要杀我”。她还想说她没有做错事,为什么要杀她,可是她没力气了。
方巧巧抱着阿月不敢动弹,否则当场拔了侍卫的剑砍她都做得出,此时只能强压痛楚,柔声安慰:“娘在这,没人敢欺负阿月。”
阿月疲倦非常,差点又睡了过去。
那宫女被押走了,膳房也很快又送来吃的,三个御医查看后,确认可吃,方巧巧这才接过。
吃了东西,又小睡了会,阿月再醒来时,已经是傍晚。梦里听见爹娘的声音,努力睁了几次眼,终于看见床边人,果真是爹娘,咧嘴笑笑。她这一笑夫妻两人却真想抱着她哭了,慕韶华红着眼强笑道:“阿月睡的可好?”
“好。”
丁氏在旁满是宽慰:“阿月果真是福气人。你祖父已经和圣上请了旨意,许你出宫休养,你再躺躺,等会一起回家。”
家,这个字不能再美妙。阿月瞬间就有了气力:“阿月想回家。”
这皇宫,她再也不想待了,就算给她一品大官做,也不要再多留片刻。
回到家里,阿月又吃了一大碗的饭菜。慕长青和慕长善在旁看着妹妹面上因池子沙石磨破的脸,心疼不已。因爹娘嘱咐过不许问发生了何事,两人只能干着急。
慕长青想到陆泽今日问了自己几回,应当也急了,见阿月没事,就去了隔壁家。陆泽听见阿月安然归来,长松一气,只是那是阿月闺房,自己想去探望又不能去。这干着急的人,便又多了一个。
阿月吃过饭,除了还有些恐慌,也没大问题了。见婢女又端了药来,死活不愿喝。方巧巧劝了好一会,她才接了过来:“糖莲子。”
朱嬷嬷立刻了然,去年陆泽送了满满一罐的糖莲子给她,吃完了就惦记上了,因此常给她备着。拿了给她,这才见她乖乖喝药。
一连休养三日,阿月已经能下地跑了。只是这次惊吓后,说话的声音小了许多,也变的迟疑,比起之前来,到底还是有许多不同。
方巧巧只愿长久时日将这阴影冲淡,变回那无忧的阿月。
慕宣见阿月已好,叫了夫妻两人过来,说道:“当时宫里抓了四个可疑人,如今还关押在大牢,只等着阿月病好后能去指认。这日子拖久了,也不好。”
方巧巧虽然知道尽快捉到凶手免伤无辜是好,只是……她忧心道:“阿月还小,这事又没过几日,就怕她见了凶手……又怕的不能入睡。”
这几晚都是她带着阿月,却常梦魇惊醒,在她面前却还是嬉笑模样,这过分懂事却教她更难过。
慕宣拧眉:“这宫里发生这种事,圣上皇后颇为担忧,也想尽快捉了凶手。就怕凶手不在其中,又出了危害后宫的事。”
既然是圣上授意,方巧巧只好小心翼翼同阿月说。说这些话时,握着女儿的手也觉她身子绷的紧,已有些红润的唇色有变得惨白,良久说道:“女儿要去指认。”
是要,不是会。方巧巧将她紧抱怀中:“爹爹娘亲都会陪阿月一块去。”
阿月应了声,心底还觉害怕,她觉得,这一辈子都不会忘了那件事,原来临死边缘是那样让人窒息。只是想想就觉疲乏,窝在母亲怀中,又睡着了。
翌日阿月同祖父母,爹娘一块去大牢,可那四人却并非是那晚所见的,她认得那手,绝对不是如此。
消息报上宫中,又是好一阵恐慌。阿月被迫进宫辨认,可奇怪的是,竟无一人相似。
那下毒的宫女严刑拷打后也不吐露半个字,咬舌自尽,线索查无可查。依据阿月所说,应是侍卫无疑。御医和太监中都找不到那样孔武有力的手臂,最后宫廷侍卫几乎换了大半,又广招女侍卫巡夜,才使得后宫安心。
&&&&&
柳氏过来探望阿月,因她离宫,宁如玉便顶了她的位置,不得空来。这会见阿月无事,问了些话,让她好好歇着。便和方巧巧去了亭中喝茶说话。
“可恨的是没捉到真凶,宫里宫外都不得安心。”
最不安心的是方巧巧,听阿月所说,是男女在宫里私会被发现,那女的是厨娘,自知阿月醒来自己也必死无疑,因此冒险在粥里下毒。那男的如今还不知真身,就怕他会杀人灭口。一日不找到凶手,慕家一日不安。叹气:“皇宫真是个险恶地方。”
柳氏微微一愣,试探着安慰:“但是那儿有着至高的地位。”
方巧巧摇头笑笑:“就算地位再高又如何。”
“若是做皇后,也不稀罕么?”
方巧巧点头:“惟愿儿女一世平安,即便是布衣素食,为人母亲也欢喜。”
柳氏神色怔松:“慕少夫人同我的想法一样,何必要那么多荣耀权势,安稳一生便好。”她原以为以慕家这样世代尽忠的人家会欢喜女儿进宫,日后成为东宫之主,可如今看来,也同样不愿。话到嘴边,顿了好一会,悄声,“那别再让阿月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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