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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手佛-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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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宇右手一指贺顶红,咙喉里嘶嘶作响,一个“你”字未及出口,贺顶红软“蛇枪”一收一紧,便将他的话勒了回去,笑着道:“可惜你说这些,已经是太迟了。放心吧唐宇,没了你,本指挥使照样可以杀了王佛。”软“蛇枪”一带一抖,唐宇的身子猛然一起,砰的一声大响,正撞在了对面的厅墙上。
待得唐宇落在地上,已然绝气身亡。
唐宇一死,七公主忙向后退了一步。
看她的表情,已仿佛失去了所有信心。
贺顶红右手一勾,软“蛇枪”倏的缠到了手腕上,笑着一伸左手,那条粗若茶杯、长及寻丈,通体闪着漆金色的暗鳞蟒蛇就像一条绸带,卷到了他的手臂上。
蛇在手中,贺顶红笑得极其诡异。
但他的姿势,却相当谨慎。
因为他知道,此战事关生死,他绝不能失手。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为了自己,便必须杀了对方。
——杀了这个曾是朋友和兄弟、如今却成了血溅五步的仇敌。
王佛看着唐宇的尸体,轻轻一声叹息,接着又问:“贺指挥使,在下只想知道,易兄和如玉嫂子二人的尸体,是否已经入殓下葬?”
“是,他们已经入土为安。”贺顶红一字字的道:“王佛,动手之前,你想问什么尽管问来,我可以替你一一解答。除了这个,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王佛道:“没了。”
说完这几句话后,二人互相望着对方,默默无语。
二人的衣袂随风激荡,猎猎作响。
他们的眸子里都闪着火花。
如两颗流星,在一个风清月白、无比销魂的月夜里碰到了一起。
一时间,直激得火星四溅。
※※※
战斗一开始,雷音、盛铁衣、夜繁星、蓝陵王四个人便迅速的合拢到了一处。迎着攻上来的敌人,他们肩并着肩,背对着大厅,心里都只有一个念头。
——无论这一战有多么残酷,纵是拼得一死,他们也绝不会、不能后退半步。
在一般人看来,他们一个仅剩右足,一个驼背,一个独目,一个独臂,只不过是四个残疾之人。
可一旦动起手来,他们却像是四名无畏无惧,挺着胸膛勇往直前的战士。
战士与斗士有所不同。
斗士天生好斗。
他们不是。
他们是在血与火的打拼中磨练出来的。
所以他们不怕死亡,更不怕流血。
——比起将军,战士的一生未必有多少传奇色彩,但却活得真实、可爱而精彩。
——因为一名真正的战士并不好做,他必须要经历许多大大小小的战斗和厮杀,或为理想而战,或为信仰而战,或为使命而战,或为情义而战……但无论是哪一种方式,想成为一名真正的战士,都必须具备两样条件。
——勇气和执着。
雷音四个人无疑便都具备这两样条件。
是以这一战虽然众寡悬殊,险象环生,他们仍觉得无比痛快。
经过一阵剧烈、急促和紧张的短兵相接之后,雷音伤敌七人、毙敌两人,盛铁衣伤敌九人,夜繁星毙敌四人,蓝陵王夺得一刀,伤敌十人。
饶是四人初战告捷,各有斩获,他们的身上,却也多多少少挂了一些彩。
而院子里的人,却越来越多。
四人相视一笑,一齐昂首挺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雷音右手撑着单拐,左手向前一指,大声问道:“三位贤弟,这一战不比往日,咱们只有四人,他们却有数百之众,你们可有信心打赢这一仗?”
夜繁星双手一伸,各自摸出一把暗器,睁着一只眼笑道:“跟着大哥做战,小弟当然有信心。再说,这以少胜多的打法,咱们也不止经历了一次,那一次咱们没赢?”
盛铁衣双手紧紧一握,捏着拳头道:“没错!他们就算是再多上几倍,咱们也照样不惧。”
“几位哥哥有此信心,小弟更是没得说的。”蓝陵王一笑起来,脸上的皱纹便变得更为密集,一双红色的眼睛也变得更为炽烈。他单手横刀,一字字豪情勃发,声似奔雷,“嘿嘿!以我看哪,这几百个人还是太少,再来个千儿八百的,打起来才叫过瘾。”
四人说完,再次相视一笑,眼中如火熊熊,斗志更盛。
忽听对面有人尖声喝道:“杀——”
“杀”字一出,人影晃动,兵刃挟风,数般兵刃直似疾风骤雨攻向四人。
“来的好!”雷音双臂一振,早将两条鞭子、三柄单刀挟于腋下,蓦的将头一摇,便是一记“狮子吼”。
伴着这一声怒吼,攻上的五名汉子脸色一变,怔了一怔,雷音跟着反手一拐,呼的扫出。
这一拐力重千斤,浑如铁石,砰的一声大响,打得五人一齐跌出。
盛铁衣一动未动。
眼看两柄短刀堪堪攻上,他才笑了笑,倏的手肘一抬,挡开两柄短刀,同时肩头一沉,迎面便是两拳。
他看上去躬身驼背,又矮又老,但他的拳头却一点也不衰老。两拳一出,俱是又劲又疾,如虎生风。
拳头穿过刀光,恰恰打在两名侍卫的胸膛上。
声音如中败革,听上去极闷。
盛铁衣双拳一收,那二人鲜血狂喷,当即仰面摔倒。
夜繁星仅剩一只眼睛。
但丝毫也不影响他的指法和手法。
他的双手快中求稳,稳而有序,勾、挑、弹、拨、抹、抿,每每发出一枚暗器,都宛如长了眼睛,不但快,而且准。
除了这些,他的暗器还有一个特点。
——专取敌人的眼睛。
星光一闪,即听得对面一声惨叫,人群当中便有人瞎了一只眼睛。
而蓝陵王的打法却很可怕。
他独臂使刀,反而比别人双手使刀还要有气势、有魄力,一刀刀犹如风起云涌,尽显狂放。
他的刀法纯粹就是三个字——不要命!
是以他一出刀,便使得敌刀尽避。
眨眼之间,和着这一阵阵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杀气随风四溢,整个院子又闷又热,弥漫出一种令人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气息。
地上的血,却越流越多。
甚至是轻轻吸上一口气,都能嗅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道。
※※※
灵堂内,王佛与贺顶红依然一动不动,只冷冷的盯着对方。
他们的眼神都很专注,就好像“粘”在了一起。
七公主一手扼住小百灵的肩头,一只手扶着墙壁,一张脸全无表情。
过了半晌,贺顶红身子稍微动了一动,终于开口说道:“王佛,认输吧!”
王佛微一摇头,傲然道:“你知道,我不是个轻易认输的人。”
“是吗?”贺顶红倏的一挑双眉,目光如刀光一折,瞧着外面道,“事已至此,我不妨老实告诉你,我和公主知道你今天必来,所以已在驸马府布置了一千余名锦衣卫、大内侍卫和弓箭手。王佛,就算我此时放你走出这大厅,只怕你休想走出这驸马府。”
“走?”王佛笑了,“我何时说过要走,公道未讨,我为何要走?”
七公主的眉头紧紧一皱,有些不耐的道:“贺指挥使,不要和他罗嗦了,出手吧!”
“卑职遵命——”话一出口,贺顶红身子一扭,砰的飞起一脚,正踢在剩下的那具棺材上。
棺材一起,呼的凌空倒翻,口朝下,底朝上,硬生生砸向王佛。
王佛左手一推柳依依,低声说道:“依依,你往后退。”横步向前一跨,长剑一舒一卷,铮的一声,已自深深一剑,刺入了棺材盖里。
这具棺材厚及五寸,乃是檀木打就,王佛一剑刺入,正欲将棺材奋力震开,却陡的吃了一惊。
因为这具棺材的顶盖,居然还被封死。
换句话说,这只棺盖竟是可以活动的。
他同时发现,棺盖的一侧,还系着一条绳子。
——一条看上去又软又细、闪着淡金色光茫的绳子。
而绳子的另一端,正好系在贺顶红的右手腕上。
王佛情知不妙,刚要回手登出长剑,却见贺顶红右手一勾,猛力向怀里一带,王佛右手一抖,棺盖嵌着“挽歌”软剑呼的一声,一并落在了贺顶红脚下。
棺盖一抽,噗的一声,一大片白石灰随即由棺内倾洒而下,一古脑的罩向王佛。
王佛双目一闭,左掌护面,右手一撩,便即一掌拍出。
棺材格的一响,半悬空作势翻转,斜刺里呼啸撞出,落在大厅里,砰的一声,摔了个粉碎。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贺顶红已快速在右腕上解下绳头。
说时迟,那时快,猝见他身子一旋,如风急绕,大声喝道:“王佛,去死吧!”
他的身上,至少有一百条小青蛇同时发了出去。
这些小青蛇不但灵活,而且都好像充满了灵性,一旦“射”出,便只认准一个目标。
——王佛。
青色的蛇,宛如一排青色的箭。
但比箭更快。
恍如一串青色的流星雨。
看到这些飞出的小青蛇,贺顶红终于笑了。
王佛身子一晃,由胸口发出了一声闷吼。
大厅之内,响起一阵阵怪异而刺耳的怒嘶之声。
王佛的嘴角,挂着一丝丝血痕。
他的脚下,全是一寸寸断裂开来的小青蛇。
“王佛,你觉得怎样?我的蛇毒可还够‘毒’?”贺顶红望着王佛,极其开心而得意的笑了笑,“很多人都认为,当今武林,只有唐宇的暗器最为了得,岂止我的这些小青蛇并不比他的任何暗器逊色。嘿嘿,我虽不敢自行夸口,这些蛇毒现在就可以要了你的命,我却敢说,你已经没了半点气力。”
王佛一语不发,只深深的吸气。
贺顶红目光一垂,落在了脚下的棺盖上,继之又道:“何况,你已手中无剑,你又凭什么和我斗?”一伸手,铮的拔出“挽歌”软剑,大笑声中反手向上一甩,长剑流光一闪,夺的一响,已硬生生的插在了房梁上。
然后他又笑了一笑,以胜利者的姿态看着对面的王佛。
他想看看,堂堂的“杀手佛”,会用一种什么样的姿势倒在自己脚下。
对他来说,动手已是多余的事。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等。
——等着王佛倒下,或是跪地求饶。
但他看了一会,脸上的笑已一点点的隐去,因为他发现,王佛不但没有倒下去的迹象,相反根本便不曾中毒。
七公主瞧到这里,也不禁骇然变色。
她抬手一指贺顶红,一字字的问道:“贺指挥使,这是怎么回事?你的蛇毒一向百试不爽,中者必亡,为何……为何王佛中此蛇毒,却可以安然无恙?”
“这个么……”贺顶红期期艾艾,一时也茫无头绪,不知该做何解释,“回公主,这一点卑职也觉得奇怪。王佛——莫不是你已练得金刚不坏之躯,可以百毒不侵不成?”
“贺指挥使也太高看在下了,我哪有什么金刚不坏之躯?”王佛暗自庆幸穿了那件“金蚕宝铠”,方自得脱蛇毒之厄。他正要说出实情,蓦的眼珠一转,睁开双眼,掸了掸身上的白灰道,“别说贺指挥使感到奇怪,就连在下,也甚觉蹊跷,如果贺指挥使非逼我说出答案,那也只有一种解释。”
贺顶红板着脸道:“你说——”
王佛右手一指头顶,恭声道:“以我看,这便是天意。”
“天意?”七公主身子一震,凛然道,“什么天意?”
王佛拭了拭嘴唇上的血迹,目光冷冷一闪,话锋如刀的道:“什么天意?老天佑我逢凶化吉,自是要替我讨还这个公道。公主,这难道还不是天意吗?”
“我……我不知道……”七公主忙向贺顶红道,“贺指挥使,难道……难道这当真便是天意?”
“天意?笑话!这世上哪来的天意?”贺顶红纵声一笑,嘎然道,“公主,你休听他一派胡言。他虽然没中蛇毒,却也受了内伤,卑职在发出小青蛇时,曾用了七层‘吞象大法’的功力。”
“你当真有把握杀了他?”七公主有些怀疑的道。
“当然。”
“那便好,贺指挥使,唐捕头已殁,本公主可就全指望着你了。”
“公主放心。”贺顶红充满信心的点了点头,“公主,不是卑职说句大话,二百招内,我定能将他拿下。”
王佛将脸轻轻一甩,冷笑着问道:“二百招之内拿下我,贺指挥使当真就这么肯定?”
“当然。”贺顶红话音一顿,笑得又狠又毒,“论人手,我的人多你百倍,雷音等四人自保已属勉强,他们又怎能帮得了你?还有一点,你如今赤手空拳,没了兵刃,你又怎会是我的对手?”
王佛突然双掌一合,闭着眼道:“贺指挥使,王某纵然不敌,为了易兄,也算是死得其所。总之,只要我还有三寸气在,今日一战,我就是豁了性命不要,也必为易兄和如玉嫂子讨还一个公道。”
贺顶红嘿然一笑,满面杀气的道:“既是如此,姓贺的便多有得罪了。”双臂一展,身子左右一扭,直似蛇行于水,迎着王佛“游”了过去。
他的身子竟比王佛的那柄“挽歌”软剑还要软。
人未游到,他手中的兵刃当先出手。
但他的“兵刃”却很独特。
——右手软“蛇枪”。
——左手为怪蟒。
劲风一起,贺顶红双手一并,一“枪”一蟒咝咝作响,分别噬向王佛的双目和咽喉。
王佛淡然一笑,蓦的双手一握,口中喃喃说道:“爹雅他翁牟尼牟尼妈哈牟尼释迦牟尼沙娃僧迦巴列不列加娑贺——”口中所诵,竟是佛门的“罗汉咒”。
说来也怪,王佛每诵一字,双手十指便变幻出不同的手势,每发出一个手势,便化解了贺顶红一招。
贺顶红一惊之下,托的抽身一退,沉着嗓子道:“王佛,你这是哪门子的武功?”
“贺指挥使见多识广,不知是真的看不出来,还是故做不知?”王佛双膝一盘,缓缓坐下,合起双掌向上一托,犹如僧侣参禅,顶礼膜拜,无比庄严的道,“这便是佛门‘大手印’,幸得少林一代高僧枯木大师相授,不成想今天却派上了用场。”
“大手印?”
“不错,佛门当中,右手为慧,左手为定,慧定相合,便称之为‘大手印’!”
“原来你也会‘大手印’”?贺顶红狂笑道:“好!我今天就破了你的‘大手印’!”双手动转如风,再次仗蛇攻上。
但无论他的攻势如何猛烈,王佛依然不为所动,兀自一字一顿、一顿一吸,字正腔圆的轻诵着他的咒语:“唵、嘛、呢、叭、弥、吽、唵、嘛、呢、叭、弥、吽、唵、嘛、呢、叭、弥、吽、唵、嘛、呢、叭、弥、吽……”
须知念诵咒语分为持名念咒法、密示瑜伽持咒法、手印诵咒法和实相持咒法四种,四种当中,又分数种。王佛所诵,用的正是持名念咒法中的“金刚念”,每诵一字,皆不急不缓、一字不失而声声入耳。
而他诵的这六个字,则是“六字大明咒”。
据佛经记载,“六字大明咒”即系人们常说的“六字真言”,属佛教密宗莲花、源起于莲花生大土祈往极乐世界所唱的六个字。“唵”为佛心,以示皈依教致;“嘛呢”本为梵文,谓之佛教中随意变化的的宝珠,以喻人之心性。“叭吽弥”亦为梵文,前两个字指的是红莲花,代表着佛的清净不染;后一弥字,指的则是金刚部心,以示只有依靠佛赐之功,方得以达到正觉。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六个字是否真的有此奇妙,一般人自是不信,但在佛门,却是僧侣修成正果的不二法门。
二人一转眼便斗了一百五余招,贺顶红久战不胜,不由得暗暗焦躁,眼中的妖气变得越发厉烈。
王佛一边喃喃诵念,一边十指变幻,结着不同的手印。
他的脸上,犹如不虚不妄、冰雪消融,度得一切苦厄、证得菩提涅磐、顿悟无量真言,流露出一派清净光明、心空入定般的安稳和闲适。
“大手印”听起来玄之又玄,其实也不外乎就是五个字。
——地、水、火、空、风。
这五个字,分别代表着人的五根手指。
——尾指、无名指、中指、食指和拇指。
王佛一连递出数十记手印,饶是脸上一派安然,心里却也暗自着急。
他只担心一点,院子里的雷音、盛铁衣、夜繁星、蓝陵王四个人还能够支撑多久?
因为这时,他听到背后传出了两声痛吟。
夜繁星和蓝陵王的声音他最为熟悉。
包括这两声痛吟。
※※※
王佛听到的没有错,发出痛吟之声的,正是夜繁星和蓝陵王二人。
夜繁星的肩头上,已至少中了四箭。
蓝陵王虽未中箭,腰及两肋上却也“挂”了六、七处刀伤。
这些伤虽俱非致命之伤,但毕竟还是受了伤。
是伤口,就难免要流血。
他当然不怕流血,然而流血终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因为他不知道,再流下去,他身上还有多少血可以流?
除了夜、蓝二人,雷音和盛铁衣也同样伤疤累累。他们不仅身上溅满了鲜血,就连脸上也全是血迹。
四个人一边奋力苦战,一边流着鲜血,听他们的喘息之声,都已渐渐变得沉重。蓝陵王疾斫几刀,蹼的吐出一口血沫子,喘着气道:“雷兄,恐怕小弟……支撑不了多久了,怎么……怎么办……”
盛铁衣挥手一拳,将一名侍卫打得向后飞起,拳头刚然一缩,手臂上已同时挨了两刀。
刀光如雪,锋似冰霜。
斩在手臂上,如同一只轻灵的鸟展翅急掠,发出波的一声脆响。
盛铁衣眉头一皱,砰砰两拳,将两口短刀打得凌空飞出,同时右腿一痛,竟又挨了一刀。
他一连中得三刀,不由身子一晃,眼前感到一阵阵眩晕。
雷音横扫一拐,猛然胸口一挺,慨然笑道:“三位贤弟,大丈夫生有何欢,死有何惧?咱们今天便是战死于此,为了小姐,又打什么紧?现在为兄还给你们唱靖节先生的那首《读山海经》,如何?”
其他三人俱一挺胸,一齐说道:“好!雷兄请唱——”
雷音蓦的一声长笑,铿的一响,伸手在拐中拔出长剑,兀自一手持拐,一手仗剑,在御敌当中放声唱道:“精卫衔微木,将以填沧海。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同物既无虑,化去不复悔。徒设在昔心,良辰讵可待!”
此诗壮志慷慨,声声有节,更兼雷音以“狮子吼”的内力所唱,三人听入耳中,不觉神情一振,一股热血涌上心头。当即各自一声长啸,早将身上的伤和伤口的痛,忘得一干二净。
雷音唱到第四遍时,猛然肩头一震,格格两响,两枝雕翎箭势如闪电,正中他左右肩头。
雷音心头一凉,所中之箭未待拔出,接着砰砰声响,盛铁衣、夜繁星和蓝陵王三人也相继中了一箭。
四人相顾无言,只是一声苦笑。
盛铁衣一咬牙,将左腿所中之箭格的拔在手里,大声吼道:“你们以多为胜,算他娘的什么好汉?姓盛的今儿就是死在这里,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们。”五指一拈,雕翎箭咄的掷出,一名侍卫避之不及,一声惨叫,向后掩面跌倒。
众侍卫刚要一涌而上,却听背后有人朗声说道:“盛老弟说的不假,这些人以多胜少,根本就不是什么好汉,你们才称得是真正的好汉。”
这人话音一落,又一个声音道:“所以,真正的好汉是不可以死的。”
说话的是两个人。
——一老一少。
听他们说话时还在驸马府的外面,话甫出口,二人迅如飘风,已双双出现在了墙头上。
他们迎风伫立,衣袂飘飘,任凭风势剧狂,身子却如中流砥柱,岿然不动。
老者双手各持一剑。
剑光盈盈,宛如一代绝色,一睇含情。
少年右手持剑。
——他的剑更美。
——就像是春光日暮下的一缕夕阳。
这三柄剑一为“水龙吟”,一为“如梦令”,一来“一捻红”,名字虽然不同,看上去都无比夺目,格外动人。
这两个人,雷、盛、夜、蓝四人自然都不陌生。
因为来的正是容帝尊和满十六。
※※※
四人心头一喜,登时精神倍增,身上仿佛又多了几分气力。雷音大声问道:“容老英雄、满少堂主,你们不是已经走了吗?”
容帝尊须发飘拂,大声笑道:“本来已经走了,可到了半路,老朽又觉得有所不妥,所以我们就又来了。”脚下一弹,呼的一声,飞身落到院中。满十六微一长身,随后飘然跃落。
一名侍卫横刀一挡,厉声喝叱:“你们是什么人,也敢在此造次!”
“你问老朽是什么人?”容帝尊看也不看他一眼,脸上森然一笑,“你记住,老朽是杀人的人。”左手一递,“水龙吟”寒光一吐,正点在那名侍卫的手腕上。
那名侍卫一痛之下,立时手指一松,呛的一声,兵刃撒手落地。
只此瞬间,容帝尊左手一缩,右手跟进,“如梦令”势如疾风,嗤的一声,剑尖已在那名侍卫的颈后透了出去。
那名侍卫双手一扼咽喉,一股血线如箭标出。容帝尊手腕一抖,运力一震,那名侍卫身子一起,直似断线风筝凭空飞起,呼的空过厅门,重重的跌落在了大厅之内。
听到容帝尊的声音,王佛心里既觉欢喜,又是感动。当下脸上微微一笑,极为感激的道:“容前辈、十六兄,你们来的正好。王佛不才,便在此谢过了。”
满十六眨着眼笑道:“我早知你会说出这两个字,算了,大恩不言谢,你要是真心相谢的话,莫不如多叫我几声哥哥为好。”
“那是当然。”王佛左手一挽,小指及中指搭上右掌,结了一个“地火”手印。双掌一转,又一连结了“水风”、“水火”两记手印,肩头一耸,三记手印绵绵不绝,连环发出。
手印一出,刹时掌影交错,如蝶舞蹁跹,贺顶红反而被他逼得退了两步。
王佛双掌一合,抬头笑道:“贺指挥使,二百招可是够了?”
“够了又怎样?今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甭管多少招,杀了你就成。”贺顶红嘶声笑道,“王佛,你别以为容帝尊和满十六来了,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他们的武功纵然再高,也比不得我的人多,接招——”身子一伏,一退即上。
比起头一次,他这次出手更狠、更猛、也更毒,凡是蛇能够做得到的动作,他的身子皆能极尽变化,曲转自如。
王佛嘴中所诵,仍为“六字大明咒”。
贺顶红愈攻愈急,及至快捷之处,但见得身形如风,蛇影缭绕,已令人分不清他到底是人是蛇,俨然已到了炼神还虚、人蛇合一的境界。
王佛看上去却不急,显得超脱而超然。
——一种身、口、意三摩合一,写满了三科、四谛、五蕴及十二因缘皆归空般的超脱和超然。
二人又斗数合,突见王佛霍然一笑,左手食、中二指一扣右手掌心,便结了一个“火空”大手印,迎面一绕一缠,断声喝道:“敕——”
随着“六字大明咒”的尾音出口,王佛倏的一跃而起,手印飞出,和贺顶红的右手“蛇枪”、左手怪蟒各抵了一招。
大厅内登时罡风回旋,激起一声狂啸。
随后,便荡漾起一波波、一道道的七色光环。
王佛与贺顶红尽皆身子一晃,退了两步,一低头,咯出一口鲜血。再瞧贺顶红手中所握,蛇及怪蟒早已化做两滩浓血,被这股大力震得粉碎。
王佛擦拭了一下嘴唇上的血迹,莞尔一笑道:“贺指挥使,现在你我二人都没了兵刃,你说应该怎么斗?”
贺顶红突然一张嘴,深深的打了个哈欠。
他的眼神里,慢慢浮出一层乳白色的雾气。
王佛异声道:“贺指挥使,莫非这便是你的‘吞象大法’?”
贺顶红极其妖媚的吃吃一笑,斜视着王佛道:“既然知道,难道你就不怕我吃了你?”说个“吃”字,他居然真的将嘴一张,对着王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王佛一愣,未及避让,已觉一股巨大的气流吸了过来。当下一声大喝,右手一拦,左手一侧,呼的一掌拍了出去。
然而他一掌拍出,猝觉眼前一花,贺顶红的身子已自到了近前。
贺顶红双臂一横,闪电般的向王佛左臂一搭,作势一拧一绞,连同整个身子宛若一条绳子,紧紧缠在了王佛的膀子上。
饶是王佛向来泰然自若,此时也不由脸色大变。
他没有想到,贺顶红的身子竟是如此之软。
贺顶红前身一探,呼的一口,硬生生咬向王佛的喉头。
王佛发现,他的牙齿竟然是暗青色的。
站在后面的柳依依看在眼里,吓得双眼一闭,失声惊呼:“王郎小心,他的牙齿有毒——”
百忙之中,王佛急将右手一缩,一指弹向贺顶红眉心。贺顶红肩头一摆,身子一舒一绕,跟着一翻一转,奇……書∧網又将王佛的胸口及双臂一并紧紧缠上。
他的身子就像一条绳子系住了一棵树,一旦缠上,便会越勒越紧,直至将这棵大树连根拔倒。
王佛吐气吸胸,发一声喊,忙较足十层“万众神功”拼力相抗,刹时由头至足,响起一阵格格之声。
柳依依听入耳中,却痛在心里。
过了须臾,王佛的头顶上冉冉升起一缕缕白色的烟雾,豆粒般的汗珠顺着他的前额,一滴滴的流在了脖子里。
此时此刻,外面的战斗却更为惨烈,饶是容帝尊和满十六剑不虚发,招招夺命,终是人单势孤。加上二人长途跋涉,一路劳顿,是以任二人连伤数人,也渐渐觉得有些吃紧起来。
尾 声
尾声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当口,突听院子里哗然四起,响起一片鼓噪之声。有人扯着嗓子长长喝道:“尔等还不住手?三王爷驾到——”
这一嗓子中气十足,如同在众人耳边抽了一记鞭子,端的又响又亮。余音未讫,便见一帮扈从身着劲衣,佩剑悬刀,直似潮水般的涌入大门。呼的左右一分,一个人斜身一闪,已自后面跨步走出。
这人倒背双手,一张脸又阴又冷,殊无半点喜色,果然正是三王爷。
明眼人一看即知,此时的三王爷正如一头烦躁的狮子,心里面极不痛快。
一个人若不痛快,多半都会挂在脸上,通过表情来表达他的愤恨。这一点,三王爷也和一般人毫无无致。
那一干侍卫、锦衣卫及弓箭手目睹此状,自知大势已去,当下一齐丢了兵刃,呼的尽数跪倒,齐声道:“我等拜见王爷!”
“不必了!”三王爷看着眼前所跪之人,咬着牙狠狠一笑,眸子里浮出一种甚是“吓人”的眼神,“你们好大的胆子,说!你们是奉了何人指示,竟敢如此无法无天,要将王佛及柳依依他们致于死地?”
一名侍卫仗着胆子答道:“回王爷,我等是奉了七公主、贺指挥使和唐捕头的指示才这么做的。”
“所以你们才敢这么有恃无恐,是也不是?”不等那名侍卫再行解释,三王爷当即将手一挥,向着两旁扈从喝道:“都还愣着做甚?还不将他们与本王全部拿下!哪个猴崽子若敢反抗,你们无须客气,便将他就地正法。”
“遵命!”
众扈从应声抢出,不由分说,各取一根绳子,遂将一干侍卫、锦衣卫及弓箭手一一抹肩头、拢二臂,绑了个结结实实。三王爷目光一转,一眼瞧见容、满二人,急忙抢步欺身,迎上两步道:“容老侠、满少侠,原来你们也在这里?本王来迟一步,你们受累了。”
容帝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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