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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氏风云-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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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愣住了,他直视着卫风倔强的眼神,忽然有一丝异样,他疑惑的“咦”了一声,冲着那个太监摆了摆手,那太监一见天子发话,连忙松了手,乖乖的闪到一旁,躬着身子谦卑的站着。跑在那边捧着已经肿起来的脸颊抽泣的金龟子见天子的神色有异,不免也有些紧张起来,停住了抽泣,偷偷的看了过来。他的嘴角全是血迹,看起来极是狼狈。

“你说,你怎么冤枉了?”天子怔怔的看着卫风半晌,忽然换了口气。

卫风长出一口气,连忙将他遇到的情况说了一遍:“是他要强奸宫女,还开口骂人,我这才打他的。”

“真有此事?”天子看着金龟子。金龟子这时也有些惊慌,他万万没想到居然撞上了陛下的外甥,可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不能松口,要不然就死定了。他呜呜哝哝的哭诉着:“陛下明鉴,是他调戏宫女,小臣上前阻止,反被他打了,请陛下为我做主。”

“胡扯。”卫风火了,狠狠的瞪着他。

天子一摆手:“你们都不要说了,是非曲直,很容易搞明白。”他抬起头冲着那个太监勾了勾手指:“淖五,将那个宫女带进来,一问就全明白了。”

淖五一听,连忙点头,匆匆的出去了,不大一会儿,他带着那个面色煞白、半边脸上还有一记掌印的宫女回来了。那个宫女看了卫风一眼,浑身颤抖的跪了下来,头磕得山响:“奴婢见过陛下。”

“抬起头来,看看这两人,究竟哪一个是施暴的,哪一个是救你的。”天子的声音虽然平缓,却带着一股不可抵抗的威压,让人毛骨悚然。那个宫女惊魂未定的抬起头来,看了看卫风,卫风满怀希望的看着她,她又看了看金龟子,金龟子的眼中闪过一丝凶狠。

宫女犹豫着,没敢吱声。

“陛下问你话呢,你哑巴了?”淖五尖叫着,踢了她一脚。

宫女低下头,咬着牙想着,柔弱的身体不停的抖动着,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伸出一根颤抖的手指,指向卫风,语音发颤的说:“是……他要施暴奴婢。”

第021章 逢凶化吉一胎记

金龟子松了一口气,卫风却傻了,这女人怎么恩将仇报啊,睁着眼睛说瞎话嘛。。,自己还有活路吗?她可是唯一能证明自己清白的人,不帮自己就算了,怎么还反咬一口?

“你还有什么话说?”天子眯着眼睛哼了一声。

“我……”卫风一时语塞,恶狠狠的瞪了那个宫女一眼,恨不得一拳打死她。可惜这个想法显然是不可能的。早知道这个女人这么不地道,就不多这个事了,没想到做好人反而惹出这么一事,真是流年不利。惹了不讲理的皇帝舅舅,郎中是做不成了,命能不能保住还是两说呢。唉,好好的一事,怎么变成这样呢,当时怎么就没看出来,这个看起来挺标致的宫女是这么一个人呢。他后悔而怨恨的眼光又扫了一眼那个宫女,忽然灵光一闪,心里有了主意,立刻“咚咚”磕了两个头:“陛下,草民有话要问她。”

“你问吧。”天子斜着眼睛看着他,挥挥手。

卫风转过身,瞪着那个惊惶不安,眼中带着一丝羞愧的宫女,咬了咬牙:“我问你,既然是我要施暴你,你这脸上的掌印,是不是我打的?”

那个宫女下意识的捂住脸,犹豫了一下,连连点头。

卫风回过头看着天子,神情凶狠倔强:“陛下,草民有办法,立刻验证她是不是在说谎。”

“什么办法?”天子已经平静下来,他的眼睛里透出的是一丝颇堪玩味的戏弄,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饶有兴趣的看着卫风。

“既然她说是我打的她,请陛下松开草民,让草民再打她一巴掌,真伪立验。”卫风咬牙切齿的说道,他刚才注意过那个流氓的手,他的手指细长,而自己的手指要粗壮得多,这一掌打下去,指印差别很大,真假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

天子笑了,示意淖五松开卫风身上的绳索。卫风活动了一下手臂,五指屈伸了几下,转过身冲着那个宫女走去。那个宫女却傻了,她看着卫风的大手,寒毛竖起,她是亲眼看到卫风一拳将金龟子打得飞起来的,如果自己挨上这一巴掌,恐怕就不是掉几颗牙的事情,而是有性命危险了。

可是,她又不敢反口,且不论她指证金龟子会有什么后果,仅仅是欺君这一条,她就死定了。

卫风卷起了袖子,抢圆了手掌,就要狠狠的扇这个没义气的宫女一个大耳刮子,证明自己的清白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要教训教训她,让她以后不要这么无耻,做人要有点基本的道义。

“等等!”天子忽然叫了一声,大步走到卫风跟前,一把拉住卫风的右手,瞪圆了眼睛看着卫风的手腕上一块血红色胎记,声音有些发颤的说道:“你……这是什么时候有的?”

卫风不解,他看了一眼那个血色胎记,又抬起头看着天子,有些茫然的说道:“我生下来就有。”

“生下来就有?”天子有些激动。

“嗯。”卫风点点头:“不信你可以问我阿母。”

“你阿母?对,问你阿母。”天子一愣神之间,又恢复了平静,他松开了卫风的手腕,转过身去淡淡的挥了挥手:“宣长公主进殿。”

淖五见风向立转,虽然搞不清出了什么状况,但知道卫风估计不会有问题了,天子的态度已经偏向了卫风这个外甥,他怜悯的用余光看了一眼那个已经缩成一团的金龟子,清脆的应了一声,转身出了殿门。

哭得死去活来的长公主一听天子召见,顾不上多想,跌跌撞撞的就冲进了前殿,赶到天子面前扑通一声跪倒,连连磕头:“陛下,请你看在臣妾已经时日无多的面子上,放过风儿吧,他虽然顽劣,却干不出这种事情啊。”

天子笑了,亲自上前扶起长公主:“阿姊,你这是为何,快快起来说话。”

长公主一听天子说话的口气很和蔼,不是想象中的发怒,倒一时有些愣住了,她抬起头看了看脸色平静的天子,又看了看很茫然的卫风,长出了一口气,顺势要爬起来。这一起身她才发现,刚才忧心卫风,走得太急,跪得太猛,居然把腰给闪了,一动就钻心的疼痛,脱口叫了一声:“哎哟!”

“阿母――”卫风见长公主捂着腰直冒冷汗,连忙扑了过来,小心的将长公主扶起来。

“陛下见谅,臣妾老了,这腰啊……”长公主眉着拧成一团,连吸冷气,无奈的摇了摇头。

天子脸上显出一丝戚然。这是他的亲生姊姊,小时候常在一起玩耍的,如今他们都老了,她为了儿子,急得把腰都闪了,舔犊之情,昭然若揭啊。

天子叹了口气,上前亲自扶着长公主入席,转过脸看到那个宫女和流氓少年还跪着,挥了挥手说道:“把这个胡说八道的贱婢拖出去乱棍打死,至于他……先关起来,听候处置。”

淖五听了,一挥手,几个郎中大步跨进殿来,拖起那个已经瘫在地上的宫女就走。两个小太监挟着金龟子,出了宫门,留下一路的哭喊声。

“阿姊,朕有件事要问你。”天子坐下,看了一眼坐在长公主身边卫风,极力心平气和的问道,不过从他的眼神里,竟然透出一丝很难得的紧张来。

“请陛下发问,臣妾知无不言。”长公主回过神来了,恭恭敬敬的答道。

“风儿是哪一年生的,他生下来,手腕上就有这个胎记吗?”天子指了指卫风的手腕,眼睛却盯着长公主的眼睛。

长公主点了点头,有些感慨,天子对这个外甥一点也不关心,连他哪一年生的都不知道。“风儿是元封元年四月所生,这个孩子,生来就有些怪异,不哭不闹。”长公主忽然想起了什么,紧跟着又说道:“他和陛下一样,小时候总做怪梦,有时候梦里还叫陛下呢,臣妾就想啊,这孩子一定和陛下有缘。”

“是吗?”天子悚然动容。他拉过卫风的手,握住了卫风的手腕,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卫风手腕上的胎记,居然和他的手指十分吻合,不过胎记比起他的手指,略微粗壮了一些。

“陛下!这……”长公主也愣住了,惊得睁大了眼睛,不知所措。卫风也傻了,这个胎记他已经看了十几年,从来没有想过居然会是手指相握的形状,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的事情,为什么皇帝舅舅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事太诡异了!

“你说得没错,这孩子和朕有缘。”天子忽然流出了眼泪,他拉过卫风,怜惜的摸了摸他的头发,责怪的说道:“阿姊啊,你这么多年,怎么也不带他来见朕啊。要是早一天能见到他,朕这心里,不知道会有多么开心啊。”

长公主傻了,她是来求情的,却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看样子陛下和卫风有着什么神秘的联系,具体什么联系她虽然不知道,可是卫风没有性命之忧那是肯定的了。不仅如此,他还很中陛下的意,至少做个郎中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不过对陛下怪她的这句话,她却不以为然,卫风小时候不是没见过陛下,但是陛下就没正眼看过卫风,特别大司马大将军卫青去世之后,卫风基本就没有近距离接近陛下的机会,新年朝贺的时候,那么多大臣、皇子、贵妇人,卫风淹没在众人群里,哪有机会把手腕子露出来给陛下看啊。看来今天这个祸,倒是闯得不错,因祸得福了。

“陛下,臣妾知罪。”不管有没有罪,先把错认了再说,长公主老怀大慰,心情倍好,只要卫风没事,你说她什么她都答应。

“嗯,算了。”天子大度的挥挥手,眼睛一直盯着卫风没有动,象是看到了一个分离了几十年的亲人,越看越欢喜:“好孩子,长得真结实,怎么样,骑射功夫好吧?”

卫风心神定了,又恢复了无知者无畏,一拍胸脯:“陛下,我的身手好着呢,要不然也不会想着进宫来候选郎中,要保护陛下的安全。”

天子开怀大笑,也没计较卫风称呼的不恭,他拍着卫风的手,笑眯眯的说道:“好孩子,既然如此,你就在朕身边做个侍中吧,天天保护朕的安全,好不好?”

“臣遵旨。”卫风大喜,翻身拜倒。本来想做个郎中的,现在居然做了侍中,可谓是喜出望外了。

俗话说,酒逢知已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天子看卫风越看越上眼,心情好得离谱,一点帝王的杀伐之气也没有,唠唠叨叨的象个普通人家的老头,难得的和长公主呱唧呱唧的聊起来了家常,不到一个时辰,就把卫风小时候包括尿床的事情都打听了个清楚。说了半天,意犹未尽,这才想起太子、皇孙和卫伉等人还在便殿,外面还有一帮郎官等着筛选,他沉吟了片刻,吩咐赐宴,和儿子、孙子吃了一顿家宴,至于那些候选郎官的,先出去候着,安排个便饭,吃完饭再选。

第022章 福兮祸所伏

这个旨意传到便殿的时候,已经等着心急火燎的太子等人又惊又喜,没想到卫风逢凶化吉不说,还入了陛下的眼,连带着他们也跟着沾光,居然赐宴。

天啦!陛下上次赐宴是什么时候来着?已经想不起来了!

太子是惊喜,卫伉却是狂喜,他长这么大,记事以来,从来没有和陛下一起吃过饭,更别提这种家宴性质的了。他激动得差点哭出声来,看来卫家有希望了,这个偶尔会发疯的风弟,果真是卫家的福星。

太子看着卫伉激动的样子,却有些异样的感觉,他很快平静了下来,眼神闪烁着,沉吟不语。皇孙刘进看到父子神色异常,轻声问道:“父亲,你怎么了?”

“哦,没事。”太子一惊,连忙说道:“既然陛下赐宴,你们都准备一下,不要在陛下面前失了礼。”

卫伉看到了太子的神情,不免一愣。天子难得和皇子见面,太子虽然是储君,也难得有机会和陛下见面,特别是上次那趟子事之后,太子急需一个机会和陛下亲近,现在机会意外的来到了他的面前,他怎么反而有些犹豫了?太子感觉到了卫伉的疑惑,他淡淡的笑了笑,伸过手来拍了拍卫伉的肩,有意无意的捏了一下:“伯高,别愣着了,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小心别喝多了。”

卫伉心头一凛,他在太子眼中看到了一丝异样的紧张,连忙点头应诺。

天子兴致很高,居中而坐,左边是长公主,下面陪着卫风、卫伉兄弟,右边是太子,下面陪着刘进,没有外人,气氛很和谐,天子和长公主畅谈起了幼时的事情,说到动情处,不禁唏嘘不已。卫风插不上嘴,也没有兴趣听几十年前的旧事,闷着头一顿猛吃,御宴就是御宴,味道那不是盖的,一道道菜色香味俱全,煞是诱人,这酒比起西域酒坊的酒来,有过之而远不及。卫风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畅快淋漓。长公主本来觉得他的吃相有些难看,要向天子请罪,天子却呵呵一笑,不以为然。

卫伉见卫风吃得痛快,酒象水一样往嘴里倒,搞得后面侍宴的宦者酒都来不及加,便将自己的酒倒了一半给卫风,借着凑近他的机会,轻声笑着关照他:“风弟,陛下面前,多少要顾着一点礼节,不要喝多了,失礼了反而不妥。”

卫风一听,连忙点头,有些尴尬的看了看其他人,拿起毛巾擦去嘴上的油腻和酒渍。

天子有些不快,沉下脸扫了卫伉一眼。卫伉感受到了天子的眼神,没敢抬头,规规矩矩的坐回了自己的席上。一直默不作声陪着笑的太子将他们的表情看在眼里,眼里闪出一过惧意,他低下头挟起一块肉送进嘴里,慢慢的嚼着。

赐宴之后,天子似乎兴奋劲儿过了,有些疲乏,拉着卫风和长公主说了几句,吩咐卫风回去准备一下,明天来上值,自己就回寝宫去休息了。太子本来还想趁着他心情好的时候回政事,一见天子自顾自的走了,很是意外,可是他也没有办法,只得回到便殿,坐在案前发了起了呆。

卫伉却显得有些兴奋,卫风虽然跟他不是一个妈,可是毕竟是他卫家的人,他们三兄弟连郎中都没混上,只能跟着太子混,卫风却一下子做了侍中,侍中虽然只是个加官,并不是具体的官职,可是这个侍中可以出入禁中,是皇帝的贴身扈从,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伯高,你坐。”太子看他在眼前转得有些眼晕,指了指面前的位置,让他坐下。卫伉坐下了,却依然有些兴奋难抑:“殿下,我们在这儿等着,等陛下休息完了再回政事?”

太子点了点头,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以前陛下信任他的时候,每次他回政事,都让他捡要紧的说一说,其他的根本不过问,可是现在的情况变了,陛下连着给了他几次脸色,这次又让他带着公文来建章宫回话,他不能不小心从事。政务是没有问题的,可是他的治国理念和陛下有很大差别,陛下信任那些酷吏,深文刻法,致人于罪,而他却经常纠正他们的案子,为此已经惹得不少人对他不满了。能及时的把处理过的政务向陛下交差,这对他来说,是个求之不得的事情,所以他一大早就带着公文来了。没想到卫风来了这么一出,结果事情全耽误了。

可是,现在对他来说,公文的事情已经成了第二位的,第一位的事情,反而是这个卫风。他看了看脸色泛着微微酒红的卫伉,对刘进摆了摆手。刘进会意,连忙退了下去,旁边的从吏见太子有事要和卫伉谈,连忙也退了下去。

卫伉见太子让其他人退了下去,也意识到了太子有话要说,而且不是小事,他连忙收了笑容,坐直了身体,探询的看着太子:“殿下……”

太子没有说话,他想了想,眼睛盯着卫伉:“伯高,今天这事来得意外,去得怪异,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卫伉愣了一下,他微微皱起了眉头,这事本来他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可是太子这么郑重其事的问他,显然是看出了什么东西,只是他想来想去,也没觉得有什么不正常的。他看着太子,不解的问道:“殿下觉得,这事不正常?”

太子无声的叹了口气,这个卫伉,果然不够聪明,一点也没有看出其中的诡异。他微微的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也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只是觉得陛下这态度……转得太快了些。开始还听到殿中咆哮,转眼之间,却又赐宴了,这其中必然有什么原由,只是你我不知道罢了。你今天回家一趟,无论如何,要向风弟把当时的经过问个明白。”

“原由?”卫伉有些茫然的笑了笑:“能有什么原由,我卫家现在虽然不受陛下待见,可是风弟与我等三人不同,他是长公主所生,是陛下的亲外甥,金龟子不过是个弄儿,再受宠,也不能盖过亲外甥吧?何况陛下聪明过人,金龟子这种把戏,怎么能瞒过陛下的眼睛?”

太子看着卫伉,半天没有说话。卫伉倒底不是皇家的人,不知道皇家与众不同。外甥?外甥算什么?孝文皇帝圣明吧,可是照样看邓通比看当时还是皇太子的孝景皇帝顺眼,陛下不也是偏袒江充,对自己恶言相向?一个卫风能比得上自己吗?他就能让陛下改变了主意,相信他而不是相信金龟子?

这个卫伉,是个老实人,也是个没有什么大用的人。

太子心中叹气,慢慢的开导他:“伯高,你再细想想,如果陛下是因为亲情而放过了风弟,为什么知道风弟来候选郎中时,没有任何表示,而是让他和那些候选郎中一起参加考核?”

卫伉慢慢的回过神来,对啊,卫风从开始申请做郎中,到现在已经有一个多月了。陛下不可能到现在才知道卫风是他的外甥,可是一直到选之前,都没有任何的表示,为什么卫风闯了一个祸,反而倒想起这个外甥了,更离谱的是,居然心情好到要赐宴!

这中间的转变太大,必然有问题在其中。可是什么问题呢?卫伉的头有些疼。

“你不要乱猜,还是回去问问风弟比较实在。”太子的嘴角掠起一丝无可奈何的笑意。

“喏。”卫伉郑重的点了点头,这事的确要回去问问卫风。

“我听你以前说,风弟和你们三人不太处得来,现在可好些了?”太子扯开话题,似乎很随意的问了一句。卫伉正要想怎么回去问卫风今天的事情,也随口应了一句:“以前是这样,不过自从上次和陪他去了一趟丞相府之后,感觉好多了,今天来的路上,跟我说了一路的话。”卫伉笑了笑,脸上露出一丝温情:“这一个多月,我们说的话比前面十几年都多,看来以前还是我的责任,一直觉得他孤僻,没有花时间去陪他。”

“我看你是没花什么时间陪他。”太子笑着,眼睛扫了一眼外面,随即盯着卫风说道:“伯高,风弟这两年样子变了很多,我今天一见他,差点一下子认不出来了,几乎认成了另外一个人。你有没有感觉?”

“没有吧。”卫伉失声而笑:“要说有,就是这两年长得太高大了些,两年前你见他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六尺多孩子,现在已经近八尺的大人了,唇边又有了胡须,你一下没认出来,也是正常。”

太子轻轻的摇了摇头,含笑看着卫伉,看得卫伉有些不自在的收住了笑容,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你没觉得,他很象一个故人吗?”

“一个故人?”卫伉不解的问道:“谁?”

“你想想,卫风是哪一年生的。那一年,有谁……”

“风弟是元封元年生的,那一年……”卫伉好象突然明白了什么,蓦地停住了,后面的话全被卡在了喉咙里,生生的咽了回去。他睁大了眼睛,有些惊恐的看着太子,怔怔的想了片刻,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这……这只是一个巧合,风弟……风弟……是我卫家的人,不可能是……”

太子伸过手来,轻轻的拍了拍惶恐不安的卫伉:“伯高,鬼神之事,不可全信,亦不可不信。但有些准备总是好的。你回去之后,一定要把今天的事情问个清楚。你可记住了?”

“我记住了。”卫伉连连点头,冷汗涔涔。

第023章 金马门

喝得稍微有些多的长公主歪坐在车中,一手托着额头,一手无力的垂着,随着马车的摇晃来回摆动。卫风陪着车旁,他喝了那么多酒,却一点酒意也没有,清醒得不能再清醒,眼睛越发的亮。

李维等人跟在一旁,他们都知道了卫风因祸得福成了侍中的事情,一个个也兴奋不已,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一方面为卫风顺利的高起点进入仕途感到高兴,另一方面也为不能天天陪着他而有些遗憾。侍中每五天休息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宫内陪着皇帝,而且陛下如果外出,侍中还得全程陪同,几个月不回家都是正常的。现在已经是三月份了,陛下很快就要去几百里外的甘泉宫避暑,到了那个时候,他们想见卫风可就更不容易了。

“你们烦那么远干什么,不是还有几个月在长安吗。”卫风哈哈的笑着,探着身子看了一眼晕晕欲睡的老娘:“阿母,我一休沐就回去看你。”

长公主笑了笑,抬起手拍了拍卫风的脸颊,口齿不清的说道:“阿母知道,我的风儿最孝顺了。”

“那是。”卫风嘿嘿的笑着。

长公主点了点头,迷迷糊糊的打起了盹。

“公子。”赶车的田默回过头看了一眼卫风,轻声劝道:“公子,你初进宫里,不可大意,宫中不比长安城,那些郎中也不比那些游侠儿。游侠儿再凶蛮,也不敢轻易对官家子弟下杀手,大不了打一顿罢了。宫里的郎中,却大都是官宦子弟,都是欺负人欺负惯了的。公子实来乍到,还是隐忍一些的好。”

“怕个屁啊。”李维不屑的瞪了田默一眼,压低了声音,生怕吵醒了老夫人:“公子是谁啊?那是陛下看中的人,只有他欺负人的份,哪有别人欺负他的份,管他是谁,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象那个什么金龟子之类的妖人,直接往死里打,这种男不男、女不女的东西,最讨人厌了……”

“你闭嘴!”贵仁捅了捅李维,打断了他。他眼睛瞟了一下车里已经睡着的长公主,回头瞪了一眼李维:“你***不想活了,我们还想活呢,大路上这么多人,万一被谁听到了,我们一个也跑不掉。”

李维吃了一惊,这才想起来私下议论陛下的隐私,那可是大不敬,杀你全家都有可能的。他自知嘴快犯了错,没敢吱声,紧紧的咬住嘴唇,一个字也不吐。

“你这张臭嘴,迟早要惹事。”卫风也不快的瞥了李维一眼,他扫了一眼周围,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这才回过头用马鞭抽了李维一鞭:“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不准出门,一起跟着无言读点书,认认字,要是被我知道你偷偷出去,不打断你的腿,不仅是这两条腿,连那条腿一起打断,送你进宫。”

“公子,不要啊……”李维哭丧着脸,这卫风不在家已经够无聊了,如果再不让出门,那岂不是要憋死人?读书,还是跟着无言这个闷子读书,那干脆拿刀抹脖子算了。

“对,要让他读书,不把论语背下来,就不让他娶老婆。”贵义捂着嘴,嘎嘎的笑着。

“去你妈的。”李维飞起一脚,要去踹贵义,贵义早有准备,一溜烟的闪到旁边去了。李维气急败坏:“你们讲不讲义气,让我背论语?别说无言这个闷子做先生了,就是把老夫子从坟里拽出来,他也没办法把我教出这么高的学问啊。你们这些竖子,就会捣乱。”他转过头,讨好的看着卫风:“公子,你英明,一定不会听他们的,对吧。”

“我觉得他们说得挺好啊。”卫风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假如以后做了将军,你连论语都背不下来,怎么跟着我?你丢得起这个人,我们丢不起这个人啊。你们说是不是?”

“就是――”贵仁、贵义拖长了声音附和道。田默微笑不语,熟练的抖着马缰,赶着马车轻快的向前驶去。李维暴跳如雷,气得哇哇大叫:“我不活了,反正迟早也要被你们气死,我跳护城河死了算了。”

“请便。”贵义嘻嘻的笑着:“与其等以后丢人丢死,不如趁现在就死,还能省两口粮食。”

贵仁拉了李维一把,李维感激的拍了拍贵仁的肩膀:“阿仁啊,还是你义气,你那兄弟实在不是个东西,落井下石啊,跟你比起来,一个天一个地,我平时没看错你,够兄弟!”

“别扯那没用的。”贵仁推开他的手:“你要死没人管你,先把欠我的五十钱还我。”

“靠!”李维目瞪口呆,卫风等人愣了一下,随即暴笑起来。

“我跟你拼了――”李维狂啸一声,抽出腰里的剑就奔着贵仁冲了过去。贵仁一见大势不妙,撒腿就跑。李维举着剑狂追不已,两人一前一后,瞬间走得没影了。

长公主被李维那一嗓子惊醒了,她茫然的看了看:“刚才哪来的狗叫?怪吓人的。”

卫风笑得打着嗝回道:“阿母,就是我们家养的那条狗啊,现在追债主去了。”

“我们家没养狗啊,也没欠人家钱啊。”长公主还是没搞明白。

这次,连一直没说话的田默也笑了。卫风笑得差点从马上掉下来,他握紧的缰绳,对田默说道:“无言,从直城门进城,咱们从金马门前面走一遭,顺便选个好地界,等发达了,也好把咱卫府搬到这儿来。”

长公主乐了,一下子精神起来:“我儿有志气,去,看上一看,先选个好地界儿。”

田默应了一声,抖了抖马缰,“吁――”的一声长啸,调转马头,向直城门赶去。

进了城,马车沿着宽阔的道路一路赶到未央宫北门。北门原叫鲁班门,陛下即位之后,在门外立了两匹铜马,故而改称金马门。这里是未央宫的最热闹的一个门,虽说南门端门才是未央宫的正门,可是金马门却是最热闹的,因为从各地征来的贤良、方正、文学、孝子,都要在这里等候陛下的接见,而那些来向陛下上书,想寻求个一官半职的游士们,也是在这里递上自己的心血大作,等待陛下的慧眼。象主父偃当年在卫家混了好几年,大将军卫青几次上书推荐,他都没能等到机会,后来逼得没办法,自已跑到金马门来上书,结果一发不可收拾,一岁四迁,富贵不可言。

而大汉朝那个最不得志的大才子东方朔,也是上书陛下之后,待诏金马门,当了好长一段时间的门卫,后来才做了侍郎的。不过,这个大才子去年已经死了,在他死之前的几天,卫风还曾在金马门前和这个很怪异的老人谈过几句话,东方朔当时看着他直叹气,叹得卫风莫名其妙,没想到几天之后,就听到了东方朔的死讯,转眼间阴阳两隔。

长公主从车里探出头来,仰望着高大的双阙,欣慰的叹了口气:“风儿,你父亲当年每逢上朝的时候,都要从此门经过。他去世之后,我卫家已经十几年没有人穿着朝服,在平明的时候在金马门外等候上朝了。”

卫风看了一眼双阙,又看了看门内长长的直道,这条路长近一千五百步,从这里可以一直看到南门,却看不到前殿。不过,卫风知道,就在前面的某一个地方,大汉国的中枢,未央宫的前殿,就在这条路的西侧。那里,是每一个有着功名渴求的人做梦都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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