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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秦楚-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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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心玉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吴钩玄月走了进来,她看不惯美丽居这模样,颇为不满的说:“你总不能不穿衣裳吧?美丽女娃!”
听得玄月这话,洗心玉差一点没笑出声来。但她不敢,她叫玄月出去。
“真是的!”玄月可有点不高兴了。
此时北门晨风、支可天正站在前堂前的甬道上,打量着这至简堂的前堂。这前堂门楣上方书写着“谷神”二字。前堂被回廊环抱,延伸到两边。回廊外的东墙边一字摆开几块门板,上面糊着用各色杂布糊的鞋底布。在阳光下,反射着一片耀眼的白光。
“封娘呢?”上古师在问刚出来的二师傅安仪师辛利。封娘是至简堂的执事。
“她在安排住处吧。”辛利是千空照的师妹。实际上,她掌管着至简堂的一切事务。
甬道两边另有小径,从门庑开始,断断续续的绕过庭院。一条从回廊西角水井边绕进去。一条向东通向边角门。正看间,洗心玉迈过门槛,端出盆水。她注意到北门晨风。眼睛似有点惊讶,她的双颊不觉微红了,向他弯了弯腰,以示感激。随口说:“可以进去了。”看着她那端着盘水走过去的身影,北门依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还以为是在做梦呢。
“飘零子。”上古师千空照叫了他一声,让他们随自己走进谷神堂。谷神堂正中悬挂着“抱拙守藏”四字。正在扣着直排琵琶扣的美丽居,一见北门晨风,心中一酸,眼睛就红了。
“我?”北门晨风看见美丽居伤心欲绝的样子,有点百口莫辩,甚感内疚。
想到北门晨风竟如此对她,自己还这么喜欢他,美丽居有点伤心。再加上这里普遍对她存在着一种敌对情绪,压抑着她,使她深感屈辱。又莫名其妙的挨了一剑,美丽居可真有点伤心起来。身处逆境,孤立无援,连北门晨风都抛弃了自己,泪水止不住的就流了下来。
“别。”刚进来的洗心玉替她拭去泪水。美丽居别了别身子,不理她。
还是上古师上前,用手慈爱的抚着美丽居的头,静息了一下,说:“会好起来的,并无大碍,只是我尚不明白……,”上古师转向北门晨风问“这是怎么回事?”
“她?”北门晨风指指洗心玉,涨红了脸,竟不知如何去说。
“我?“洗心玉看看自己,莫名其妙。
其余人也一齐看向洗心玉,把个洗心玉看得一脸绯红。
“这,我……?”北门晨风有点惶乱,不过也只有横下一条心来说,“她,太像一个人了。”
“谁?”看剑女采薇和二姑娘辛琪见师傅没开口,抢着问。
“燕姜夫人。”
“那个燕姜夫人?”
“胡说!”美丽居根本就不相信,她认为这是北门晨风的托辞。
“苍天在上!”北门晨风看着美丽居,只说了这一句。
可容悯却知道燕姜夫人,她问:“北门子,你说的是燕国的太子妃姜弋吗?”
“你怎么知道?”
“小玉像她,这怎么可能?”
“你见过姜弋?”
“没见过,可她是我们齐国的通国美人,小玉怎么会像她?”
“是啊,连我自己都不信。”
“是吗?”美丽居有点信了,她了解北门。回过头来,打量起洗心玉来。
“什么呀?你们胡说些什么呀?”洗心玉被美丽居看得不好意思起来。
“是季姬?”美丽居又看着北门晨风,不待回答。又自言自语地说“按说也不会呀,季姬才几岁?”她马上否定了。但这怎么可能呢?难道真有那么像?你不是骗我吧?”
“哼!”北门晨人不屑置辩的只“哼”了这一声。
正午人散后,美丽居躺在谷神堂东厢房,依然为自己莫名其妙的挨了这一剑而恼恨,又为这住宿一事不高兴。原来封姨安排住宿时,竟将她安置到了织女房里。上古师过问时,封姨还诡称,东厢房不得空。最后还是二师傅辛利制止了她。不过封姨这样做,也不是对美丽居有什么成见,她只是按照自己的一贯行事理念去做罢了。她这人做事,往往都喜欢给自己留有余地,以免碰到棘手事,应付不过来。为了至简堂,她是一个敢于承担的人,这也正是上古师离不开她的地方。
乍见洗心玉,美丽居感到不解,“不就是这样吗?那像人言亦言的那样,神神秘秘的,当然也不是……,是呀,也不是一无是处。”她不得不承认。是有点弱不禁风的柔弱恬淡,又不全是,又有种静态的退让。“此人真是不祥之物。”美丽居出于本能,她有一各非常敏感的本能。“个儿高,头偏小,怎么看,都算不得漂亮,但却有着一种无可名状的静穆。看样子,是个守得住自己思想的人。
“呀!”在洗心玉无瑕地微笑于不自觉时,美丽居在心中差点吃惊的叫了出来。有种清风漾过水面似的,从洗心玉的神态中不着痕迹的漾起一种淡淡的笑意。“此人确有一种别人无法比拟的神韵。”有一种美,给人的初步印象,只是一种淡淡的不着痕迹的舒卷,像抚子花香,并不浓烈,却令人难忘。并在以后人们无法忘却的怀想中,越来越鲜明,才会显出一种美的真正特质来。
唉,如果不是不得已,美丽居不会躺在这里。尤其是听了关于燕姜夫人的一席话,心中很是不平:“燕姜算什么?”她想的是燕姜,实际上指的是洗心玉。当她和北门晨风野合于苇草丛中时,事后,甚感恼怒。认为仅为一个北门晨风,就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了他,实在不值。然而,当她把北门晨风算作是自己的俘俘物时,才知道燕姜夫人才是他心中的偶像,这令她伤心。今天,天下所有的男人不爱她,她都不在乎,可北门不可以。这不是为了爱,就是为了洗心玉,她也要北门晨风不离她左右,她非要压倒洗心玉不可!贞操不贞操,她不在乎。
至简堂的日子清贫简朴,上古师是老子的信徒(也崇尚儒学)。她持有小国寡民,无为无不为的自然朴素的思想,所以至简堂自然也是一片古朴的融洽和清新。她希望回复到远古的与世无争的社会中去,这种思想,为后人目之为倒退。但是,复古并不能以一句倒退所能概括,复古这种思想,是人性中很难摆脱的一种情结。就像人们对童年的记忆永远是美好的一样,因为那是生命中的生长期,呈现在生命中的一切对这生长着的生命来说,都是新奇美好的。又比如,我们对于岁月中留存下来的东西,有一种赞许,因为那是被时间淘汰才能留存下来的,本来就是百里挑一的好东西。上古师的思想还表现在悲天悯人,对现实的疏离,回避矛盾,不为天下先等等上面。这种怀而不露的思想造成了至简堂的温蕴之风。此外她们也要从事耕织,帮佣工下田。那时生产方式落后,田产不高,二十几亩地,才勉强养得活一个人。至简堂虽有良田数千余亩,日子依然过得不宽裕。
响午过后,上古师在自己居室里纺了会子纱。此刻她停下纺车轴,站起,拿了一些枲麻条,然后又坐下。右手摇手柄,左手抽纱,纺车发出呜呜的声响。她正摇反摇了好一会,直到有点累了,才停住手柄。想起美丽居,叹了一口气,叫了苦须归宾、辛琪到东厢房来。北门晨风、支可天均在。苦须归宾被师傅带来陪不是。她看不惯美丽居,只是碍于师命,不得不来,其实,也无非是想刻薄她一下而已。美丽居自然也不会原谅她,只是怀而不露罢了。再者上古师的慈祥,也不容美丽居感到不亲切。她也就装着不记一切,不无幽默的说:“我替姑射子挨了自己一剑。”她的机巧惹得质朴的至简堂的人都露出了宽慰的笑容。
上古师用手摁了摁美丽居的伤口,看见美丽居忍痛的样子,说:“要肿起来的,都有这个过程……”
闲话说了不少,北门晨风、美丽居到此地来,本来就是为了剑。因此谈话自然谈到了剑。北门晨风从怎么样谈到了为什么?这引发了一场激烈的争论,尤其是与美丽居。
美丽居的观点是:我喜剑,我习剑,纵剑天性而已。
北门晨风则认为:我喜剑,我习剑,但剑士要有持守。
最后成了剑道之争。这时经过一翻激烈的争论,美丽居说:“天下哪有一统的道?比如哈婆婆尸后、山海间的女飞贼冷萍飘、你师傅和清虚无尘鲁勾践,他们有他们的道,我有我的道。你说哪一个才是正道?你说了也不算,我说了也不算,再比如——”她迟疑了一下,突然转过身来问上古师“上古师尊,你呢?你的道是什么?”
美丽居问的道,自然是指剑道,这是明白无误的。但她这问法容易产生歧义。
上古师听美丽居这问话时,自然明白美丽居所指,回答道:“起床做事,吃饭睡觉。”
“师傅,美丽女娃在问你剑道呢?”辛琪以为师傅没听明白,催促道。不过这话大家也都没听明白。或听明白了,没作过多想,于是大家又来听上古师讲。
见大家没感悟,上古师便不想再说,因为,她对自己所持的道也是把握不定的。她曾信仰过墨翟的非攻,当然,现在也不是不信,何况墨子的非攻也不反对一切战争。不过现在她又觉得墨子的非攻未免有点天真幼稚。她早已过天命之年,更知道“道”这种东西从来就不是僵死的。只是这思想,三言两语,一时半会也说不明白,她就不想再说。这样她说出了另一种思想,她说:“器吧。”她认为这“器”现在似乎更贴切于自己现时的思想。人的思想就是这么怪!
“器?什么器?”大家都觉得这话不好解。
后来上古师又吐出了这样一句话(她正看向窗外),“一只悠然的鹤呢。”
“哪里?”支可天张望着。
“上古……”美丽居正想追问,忽听支可天又说“鹤在哪里?”不由得浑身一震,马上坠入了一种沉思。
这时,容悯带着齐云过来看美丽居。见了上古师,上古师以平辈待她。这令美丽居感到奇怪,她不明白她们是什么人?正奇怪间,只听得北门晨风指着齐云问容悯:“她的名字怎么这样怪?”“北门先生,你可是过来人?”只见齐云十分得体的阻止了北门晨风的继续发问。这又使美丽居不解,连齐云都这么超凡脱俗,简值不可思议。但她不明白北门晨风说的是什么意思?她也读过一些书,但读得不专心。她问北门:“你说这名字怪,怪在哪里?”北门晨风没回答,转向上古师,继续他的说话。
“如今剑坛,除了你,谁人可领风骚?本来南有尊者公臬,还有郁陶子高公园,可惜他们都不在了。西天嫫母哈婆婆尸后也久不现剑坛,人间好像没有了她这个人。师尊,我常想,你们这一辈人难道真的舍得退隐?如今剑坛悲凉,剑士茫然,看来,中原大地剑道之式微已是不争之事实。可北方匈奴却出了一个北漠苍狼,据说,此人剑艺无人能及,你对此有何看法?”
“确实如此。”上古师说,“不过,剑艺是不论辈份的。公臬、高公园和我是一辈,尸后要晚二十年,和我小师妹仓庚差不多,也算和我一辈吧。可狼居胥正值壮年,如今被称作为北漠苍狼,成为胡天第一剑,实在不可小觑。现在匈奴复炽于阴山一带,常侵挠云中、九原……”
“那北漠苍狼果然无人能及?”苦须归宾如何肯信。
“总不至于高出中原之剑吧?”北门晨风也不信,他知道胡剑不同于中原剑。中原剑讲的是以静制动以柔克刚的飘逸,讲求的是后发制人。而胡剑则不同,胡剑讲求的是短兵相接,有敌则无我,表现得特别凶狠残忍。不求必胜就是必死,这在中原,简值就不算是剑。所以他根本就不相信,北漠苍狼真的如人所言,达到了无人能敌的地步。
“不,不能这样讲,”上古师想起了哈婆婆,她说“想当年,我和你们一样,以为剑艺唯中原,这当然是指我们的剑。可哈婆婆不同,她是另一种剑,特别别扭,所以她的剑不是中原剑。当年我和你们一样自视甚高,结果见识了尸后之剑,方知别有洞天……”
“你和哈婆婆比过剑?”北门晨风惊讶极了。
“是呀,师傅,你说说看,她的剑艺如何?不如你吧?”辛琪自然作如是想。
“不,怎能这样讲,我自愧不如。”
“这不可能!”苦须归宾根本不信。
“就是你这境界,我已输了一层。”上古师严厉地责备道。接着又说了一句,“我意是,有一句话叫‘正道易进,魔道难入’,这一点我确实不如她。”
这一句话真有点惊世骇俗,令北门晨风、美丽居惊讶不已,也对上古师的为人感悟不已。他们没想到上古师竟能如此推崇哈婆婆,而剑坛上却传送着她们结怨甚深。
“这么说,上古师尊”美丽居说“那北漠苍狼真的无人能及?”
“天底下人称老百贼的,你们知道吗?”
“当然,只是从未见过,但老百贼胡息谁人不知。”
“也许你们见过。”
“这怎么可能?”
“他乃——怎么说呢?很难评介——是一奇士吧。”说到胡息,上古师似乎很难下断语,但还是这样说了。“他从不显露真容,疯疯癫癫的,用些小招术到处骗人钱财,实则是玩世不恭,没人知道他是谁……”
“哦,你说的是他呀!”美丽居终于明白了老百贼是谁,“是不是在咸阳……”
“他那里都去。是南海尊者公臬的师弟,剑艺自不在公臬之下,我见过他。他曾到过北方头曼城,与那狼居胥一试剑锋,结果败下阵来。我不是长胡人志气,但事实又确实是如此。”
“那师尊又如何放得开手去?”美丽居为人就是这么锋芒毕露,对谁都没有敬畏。
“哼!”苦须归宾一听美丽居竟敢这样顶撞自己的师傅,不由得又恼怒起来。
“所以,剑坛总得新人辈出,狼居胥不就如此。”
美丽居感到了上古师这句话的分量,她无语。
“那么,如今剑坛就是他的天下了?”北门晨风又问。
“剑坛何可预料,说来你们不信”上古师回答道“二十多年前我和哈婆婆曾在太华山一试剑锋。当时,得遇一老者,自称猿公……”
“莫不是大荒散漦之猿公?”
“正是,当时我和哈婆婆联手,尚战他不下。后因人声,这老者遂化为一道白光,逸去不现。想想,莫非果有古之袁公之事,剑林之广,之奇,不可而止,谁人可称天下第一?”
“还有这事?”连北门晨风均感惊讶“可他的名声不好”他说“为人狠毒。他现在还在吗?”
上古师没有回答。
洗心玉、玄月、采薇她们割草回来,见了师傅,像个田舍婆,惹得美丽居他们笑话。认为这真不值。洗心玉她们说了几句话,就走了,梳洗毕再过来。洗心玉进来的时候,正听到美丽居在问:“你们为何叫‘至简’?”
上古师又一笑置之。这老者,真给人一种超然于物外的感觉。
和洗心玉她们一同回来的佣工正将打回来的青草铺开,空气中弥散着一片鲜活的青草香。支可天看见他们手中的青铜镰刀,想起邺地的新式镰刀,便对洗心玉说(怎么又是一个这样漂亮的女人?他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漂亮女人):“现在邺地,已用铁镰,那种镰刀都刻了齿,特别好使。”上古师千空照听他这样说,便露出一丝不屑的神情来,且面有愠色。可支可天不知趣,依旧照直说下去:“用那种镰刀,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叫天子!”美丽居忙制止他。
“我不会无耻到用这种镰刀的地步!”上古师显然十分不高兴。
这时安女进来禀告:“黄老夫子来了。”
“哪个黄老夫子?”北门问。
“一个故人。”上古师答,便辞了他们,和容悯及弟子们一起过去。
支可天依然瞠目结舌,一脸不解。
北门晨风看见支可天这样,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美丽居有些恼怒。
“我又怎么了?”北门晨风没有美丽居的小心眼,他当然不明白。
“你呀,死人!”
此时,只剩下他们三人,北门晨风问美丽居:“你说,上古师对剑道有何理解?”
美丽居说:“她不是回答了你。”她依然有些不高兴。
“你是说她说的‘器’呢?还是‘一只悠然的鹤呢’?但也没说什么呀。”
“亏你还是飘零子,她不是还有一句‘起床做事,吃饭睡觉’。”
“那又不是说剑道。”支可天不明白。
北门晨风经美丽居这样一点拔,猛地醒悟过来,他深深感佩美丽居的悟性和慎独。上古师的这一句话,就是她的剑道。这剑道似乎是在讲一种状态,她不讲剑士的目的,而讲剑士的状态。而一种状态就是一种态度,应而就是一种准则。上古师的道是保持一种平凡而朴素的心态,这种思想实在是大气之极。当一个人穷其一生追求着自己所追求的至境,而在似乎到达了的时候,又能处之泰然,这就是一种哲悟——大道至简。能从孜孜以求回归到平淡,将一切都看轻,是一种生命的真正回归,这才是上古师的剑道。只是后来,她又怎能吐出一个“器”字呢?这不矛盾吗?绝对矛盾!“器”是对前一种思想的修正。只是他不明白上古师的所谓“器”是有所指的,这本是她与哈婆婆的分歧,哈婆婆才是持“器”之人。身处乱世的上古师往往因自己所持的道行不通,因而有此悲凉。但她又心有不甘,这样才有了一只因心而生的鹤,她吐出了“一只悠然的鹤呢”。思想依然在矛盾中顽强地游移着。
上古师至所以要对剑持平常心,是因为人欲尽其道,必将不可得。现实生活中,一些大家,在某些领域达到某一高度时,欲再寻其终极,只能以自杀了事。上古师的剑道是:既然不能尽剑道,就跳出这是非圈子,持一颗平常心。风吹旗动,是心动;心不动,旗自然不动。
“你就慢慢参吧,或许有一天会石破天惊呢!”美丽居冷笑道。“哎唷”,美丽居一激动,伤口就痛了起来。她抓住北门晨风的手,站起,走了几步,整个左腿都发涨,痛得不行。她只好又躺下。
“对了,”她突然想起,问“刚才,你说齐云的名字取得怪,什么意思?”
北门晨风知道黄帝是以“云”命其官的,但现在已不用了。齐云是容悯取的,他猜度这“齐云”会不会有此寓意。但他不想把这思想说出来,以免又惹事端。所以他说:“没什么,只是一时好奇。”
美丽居此时思想也不在这里,也没再问下去。
“我为你的‘惊艳’挨了一剑,”她嘲讽般地看着北门晨风说,“真不明白,你对那燕姜夫人……,自然,这是决不可能的,你飘零子不会那样!”美丽居有点狡黠地讲。
这话说得北门晨风十分气愤,以至发起誓来,说:“如有此恶念,必死于剑下!”
世上事,谁说得清?你说北门这事,一千个想法都不可能想到情上去,可经美丽居这样一搅,却怎么一千个想法,都牵涉到那方面去了。本来没有的事,现在连北门自己都不敢那么自信了。回到西厢房,他扪心自问:自己到底对燕姜夫人有没有非分之想?如果没有,哪为什么……?
“这是干什么呀!”他猛地醒悟过来,“难道我连自己都不信?简值是乱了本性!”他恨起自己来。过了好一会,才想通了,可能在潜意识里,燕姜夫人对自己确实有着不可替代的影响,但这并没有什么卑鄙。美是确确实实存在着的,对美的崇敬,是每一个人的本能。既是本能,人不能免,我又何能得免。燕姜夫人以她自己的死和崇高的母爱,在北门晨风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痕,并且被理想化了。
还有季姬之死。
“美丽居?”他心中突然升起一种颇为复杂的感情,既厌恶又欢喜。不过,欢喜还是主要的,他喜欢她的美丽聪慧,喜欢她的可爱任性,欢喜她的干练和凛然锋芒。
此刻,上古师千空照也正在自己的居室中,想刚才一席话。她喜欢北门晨风,是个很不错的年青人,她感到他的思想有点和自己相通。但她好像更欣赏美丽居,她竟能领悟到自己更深一层的东西。再就是她的率性而为,思想自由放达,说得好像直白浅显,实则悟性极深,这样的人是天生的。“只是——,这孩子——好像对什么都没有敬畏?‘敬,德之聚也,能敬必有德。’这是谁说的?孟轲?左丘明?”她一时也想不起来,“对什么都没有敬畏的人,不是无知就是狂妄!”上古师感到对美丽居有点把握不住,这个女孩子,好像总是被一层雾笼罩着似的。
六、刁蛮而又任性的小女子
北门晨风对美丽居的感情,依然是爱的成份具多。他喜欢他的美丽聪慧,喜欢她的可爱任性,喜欢她的干练和凛然锋芒。美丽居有着怎样的刁蛮任性呢?在东阿县有了那件事之后,虽然二人又保持了一段距离,但感情上却更密切了一些。美丽居不是一个放荡的女人,虽然她对眼前的这个男人并不大认同,但在心底,还是把他当作是自己的归宿,并让北门晨风好像也接受了这样的事实。这没有逃过支可天的眼睛,支可天虽然十分嫉恨,却无可奈何。
离开了东阿,到了平丘(又是一个古邑),他们在这里住了几天。支可天已经不来奉陪他们,只管自己去放任。在平丘又发生了一件事,才使北门晨风对美丽居的个性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那是在一个八月的下午,二人寻访当年晋平公御诸侯于平丘的地方。在一片平野上,好不容易找了个野人问询,说是不知。这天天气闷热,远方,乳白色阴沉沉的天底下,飘着乌云。不远处是一片栾树,枝头上开着黄灿灿的园椎形花序。身旁是数棵丈把高的海州常山,紫色的萼上开着白色的花,散发着一种并不好闻的花香。而那些面对着阳光的苇丛,抽出来一片新穗,就像当年晋平公所御的军队一样,闪耀着一片嫩红色的矛尖。
美丽居的笑容像隐匿于云中的太阳,那样眩目,把她的美辐射出去。
美丽居虽然不屑于晋平公当年御诸侯寻盟一事,但她又这样说:“他毕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齐昭公不就俯首贴耳,唯命是听了吗?”北门晨风立即反驳道:“平公内不修德政,外不御荆蛮,志惟虒祁之宫,所以,周卿士刘献公说:‘盟以底信。君苟有信,诸侯不贰,何患也’真是一语中的。”
美丽居说:“人世间的事,到底是要凭实力的,平公以兵御众,诸侯莫不敢不服;假如以仁以德,谁与唯唯。”
北门晨风此时已经有点知道她的为人,不与她争辩,只说了一句:“仁德远服。”
原野飘蓬。此日,美丽居的心情很好,也不来与北门晨风计较,她一边听着混成一片的知了的长鸣声,一边用手巾擦着红润汗渍的脸。流水处是一片舒展着像梦一样触须的合子草,还有野小豆,绿色的合子草花,黄色的小豆花开得繁盛。这日,真热得不行,看着这一片繁密的绿色生意和流水,她立即产生出一种想洗涤的感觉。她对北门晨风讲:“我想擦洗一下。”
那时,人们经常在水边沐浴。当然,美丽居这样对北门晨风讲,也是一种非常亲密的表示,毕竟他们有过夫妻之实。
这一点,北门晨风感受到了,“那好,我来寻一个地方。”他说。
那时人烟稀少,古邑外的草甸子更不会有人。他们来到一条涧溪边,那涧溪这一侧,是高高的水岸。美丽居说:“就这里吧。”她找了个低点的,下面是卵石的水岸跳下,然后顺着溪石,一直走到水中央的石滩上。北门晨风看着她的背影,那背影真好看,就像《蒹葭》中所描写的一样。一个轻盈得宛若仙子一样的“彼美一人”,微微摇摆着腰肢的走向那“在水一方”。美丽居到了石滩上,回转身来,叫道:“你给我转过去。”北门晨风笑了笑,听从她的话,转过身去。
“不许看。”美丽居又叫道。
美丽居知道北门晨风是君子,何况他们又有夫妻之实,也就不避他。
“不许看啊!”她再一次叫道。然后就将身上的禅衣脱下,用一石压着,只穿一件羞袒和内裳,站在水中,用(衤兑)巾充当浴巾,开始擦洗。水真清凉,一下子就解除了暑热。她抬起头来看看北门,见他正走向林中,背对着自己坐在一块石上。她怪外向的对这背影笑了笑,知道北门不会转身。她要他来有两层意思:一是有个人陪着,自己就不是一个,不怕碰到意外,因为她毕竟是女人。二也表明在心底,她已不把他当外人。她先是用手将水撩到手臂上,让自己凉快一下,然后用(衤兑)巾敷面,再绞干擦脖子。她又看了看北门,见他确实老实,就转过身去,看向对岸。对岸是荒滩,再远一点是林丛。确认没有一个人后,她就将羞袒解开,背对着北门晨风,开始擦洗乳房。溪水像一片碧琉璃,在她的小腿旁流淌。她看着自己的肌肤,那么白皙,又那么细密润滑,有点自恋又有点不满意。想起在东阿,不由得产生出一丝怅惘的情绪,但她还是非常愉快的笑了起来。洗过乳房,她扣好羞袒,然后转过身来,看定北门晨风,迅速脱下内裳,赤裸着下身浸入溪水中,开始洗涤。她一边洗,一边还看着北门晨风。当她确信北门晨风不会回转身,才迅速站起来,走上石滩,擦干身体,穿好内裳。做完这一切,她才摘下玉簪象(扌帝),开始洗头,洗完头将发绾起,盘在头上,像一大团乌云。此时的她,尤显婀娜多姿,尤显娇柔妩媚,说真的,此刻,她倒希望北门不是个君子,希望他能偷偷的向自己回望。她自信,自己这沐浴的样子,一定会使北门晨风惊叹,一定会使得他更加依附于自己。想到这里,她就差一点没透出笑声来。暗骂道:“这个呆子简直是个十足的呆子,怎么会这么傻的坐在那里,竟会一点也不动心……”
溪水像一片空明,她已完全融化在这凉凉的流水里,似乎已不能感触到它的存在。透过薄薄的羞袒,她看了看自己的乳房,依然是那样坚挺地翘着,依然是她处女时的乳房,这令她感到自豪。她想象着,自己是一条鱼,一条在这空明中游荡的鱼,而自己的灵魂,就那么自由放达的在这水面上飘……。似乎有一种律动,促使着她去渴望拥抱,渴望这水的相拥,又像是渴望着坐在那边的那个男子相拥一样。这更使她珍惜自己的肌体,这冰清玉洁的肌体,这承载着她的欢乐和思想的肌体,是她的骄傲和资本……。
北门晨风背坐在草地上,似乎并没有想那么多。他当然想回头,看看水中的美丽居倒底是什么样子?但他不肯回头。虽然他和美丽居有过夫妻之实,可那次在苇丛中,又是在晚上,他并不能看得清楚。他真不知道,只穿内衣的美丽居是什么样子?但他又知道,那一定很美,但美到什么程度?却是他不知道的。这对他是个极大的诱惑,他努力克制着自己,听着身后的流水声。时而有一阵风吹过,像是将身后那静静的世界向他吹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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