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大风秦楚-第27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千万不可疏忽,”扶苏说,“父皇是国之根本,不得让诡异之人接近。尤其是唐雎、荆轲、高渐离之流,这些极其阴险狡诈的亡命之徒,必须要有洞察他们的能力。这一点,说起来简单,做到不容易。在于平日的多观察、多积累,重要的在于读书,丰富自己的思想,使之深邃……”

在扶苏这样叮嘱季嬴的时候,胡亥偷偷遛到季嬴身后,用一根细丝线系住季嬴那分股分段扎束起来的一绺后发。正想系到什么地方去?季嬴正和长兄说话,没有注意,一转身,头就被牵住了,出于一个剑士的本能,她猛一发力,那胡亥可就遭了殃,立即被甩倒在地,吓了秦皇一大跳。始皇帝看见胡亥如此不上进,十分不愉快,训斥道:“枉自长了这么大,不上进的东西,只知道干此小儿女之事!”

骂过胡亥,转念一想,“这还了得?”遂又训斥起季嬴来:“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你兄长?出手这么狠!”

“不嘛,父皇,”季嬴如何知道父皇的心中变化,只当是对着自己的亲生父亲,娇嗔道,“孩儿又没用力,父皇错怪孩儿了,是皇兄不好。”

“季嬴,你怎么可以这样和父皇说话?”扶苏正色道,“父皇说的每一句话,作为儿臣,不能逆忤,必须得听。你给他陪个不是就是了。”扶苏指着胡亥说。

“我不,就不!又不是我的错!”

“季嬴!”

“不必了,”始皇帝突然改变了主意。他没想到季嬴竟敢这样顶撞自己,这样顶撞自己的人,很长时间没遇到过了。他从中看到了这个螟蛉之女的真率,这正是他喜欢的东西。一瞬间,他真的十分疼爱起她来,以至都看轻了胡亥。

始皇帝看到了季嬴优秀的一面,就不满意起扶苏来。他又训斥起扶苏来。他总是这样,对自己的儿子十分严厉。

近来,博士仆射周青臣(他已升迁为仆射)向他禀报:长公子在向博士淳于越,孝至名,徐(亥力)等学礼。他听了非常高兴,觉得这个孩子有上进心,是可造之才。但现在他因季嬴而不满意他,就训斥起他来:

“听说你最近在学礼,是不是在看《论语》、春秋三传、《孟子》?”

“《论语》、《孟子》、春秋三传,孩儿已看过了,不过现在也时常翻出来再看,每看一次,都有所得。”

“还看什么?”

“《春秋古经》、《曾子》、《宓子》、《芈子》、《功议》、《甯越》等等。”

“这很好!不过你要懂得,这些东西可以学一点。《论语》的要旨是中庸,《孟子》是仁义,春秋三传说的就是礼。做人要懂礼。但治世,礼则误人至深。总之,礼可以学一点,但不能拘于礼。要之,经世致用,最为紧要,你懂不懂?比如孔子说:‘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就是胡说。子路问他怎样为政,他说:‘必也正名乎。’这算什么话?简直是愚腐之极!为政者最重要的一点是无常势,无常态,权变机巧,此时此境,哪有一尘不变的东西?我就不信有六王二公之事!没有实力,谁听你的?人生必有欲,有欲必有争,你以为人臣必能爱其君吗?那是国有重利之故。威势才可以禁暴,厚德是不足以止乱的。退淫冶,止诈伪,莫如刑。总的来说仁义可以学,可不要丢了我大秦的根本。国无常强,无常弱,奉法者强则国强,奉法者弱则国弱。法,才是根本,你不要丢了……。”

季嬴每天都要和胡亥就学于中车府令赵高。赵高懂吏道,始皇帝让他每天教授他们。

赵高不敢懈怠,尽心尽职。但胡亥这样灵思飞动的孩子,如何学得进这些枯燥无味的东西?依仗自己是皇子,自然不肯好好学。赵高不敢十分勉强。季嬴则十分懂事,她的个性沉稳,长兄扶苏又一再勉励她,她倒十分认真地学起来。胡亥更觉无趣,便来作弄她。季嬴知道自己的功力是寻常人无法承受的,不敢认真,一味忍让,就象一个天真无瑕的女孩子一样,让着胡亥。胡亥一会儿从她手中猛地拔走毛笔,弄得她一手墨;一会儿又藏起她的简牍,季嬴就来抢,两个人把个国学闹得个鸡飞狗跳。这时候,胡亥就有意了,他来膈肢季嬴。季嬴一边笑,一边躲,两人滚成一团,胡亥乘机就紧紧地抱住季嬴,这使他感到愉悦,有一种快感。直到赵高进来,一声断喝,两人才不敢声响。

季嬴理了理微乱的衣裳和鬓发,胡亥还来扯她的手,她去推开他,又推不开,以至弄得很窘。

赵高就责怪起季嬴来,罚她背吏道:“精洁正直,慎谨坚固,审悉毋私,微密纤察,安静毋苛,审当赏罚……”

季嬴不知为什么,不大喜欢赵高。赵高责罚她,她也从不辩解。一是她心中通明,认为这等小事不值一辩。二是她懂事,知道自己是代皇兄受过。她喜欢胡亥,两人两小无猜耳鬓厮磨,自然有了情谊,既然胡亥是她的兄长,代兄受过,她认为那是应该的。三是她记得长兄扶苏对她的要求,要她多读点书。她愿意听从长兄的话,也只有在受罚的时候,她才可以安静地读一点书。四,只有在这种时候,胡亥才为她担心。胡亥的担心使她深受感动,别的皇兄皇姐都有母亲,唯独她没有,她十分看重这兄妹之情。

这一天下午,扶苏又来看望季嬴。当天早上,太卜熬诘子引一方士来见秦皇。这方士叫徐市,有清奇之姿,自称自海外仙山乘浮槎而来。曾在海外三山之一的方丈,见一飞羽神人,用九鼎转丹炉炼制不老神药。“当时,”他说,“贫士忽闻空中有缨铃之声,抬头一看,见一华彩飞车从空中驰来。从那车中飘然而下一奇艳女子,自称是瀛台仙子,她是来取那不老神药的。她去后,那飞羽神人曾问贫士:‘你可知她芳龄几许?’贫士知道,仙子何以言寿,不敢妄言。陛下,你可知道,她芳龄几何?”

“这如何可以妄言?”始皇帝非常感兴趣。

群臣也都静悄悄地听那徐市说下去。

“那飞羽神人说‘她已一千九百余岁了’!”

“那你为什么不求他一点神药呢?”扶苏当时就发问,他不是不信,而是自然而然想到。

“仙家之物,焉能随便示与人的,贫士哪有这个福份?”徐市故作神秘地说。

“倘若陛下能求取到这不老神药就好了。”王绾立即想到这一点。

“这可能吗?”尉缭不屑一顾,“不是说仙家之物焉能随便示于人的?”

“这话自然对,”赵高马上趋步上前说,“但我皇圣上乃是天子,上天之子,就是那仙人,又何尝不是陛下的臣民,你说是不是?”赵高侧目看着徐市问。

这话始皇帝爱听。

徐市本来只是海阔天空地胡说一气,没想到这王丞相会说出这种事来。又见赵高问他,回避不得,只得硬着头皮接下去:“正是,倘若陛下欲求取不老神药,仙人焉敢不奉献?”徐市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有些心虚。但事已至此,已无法回头,立即又说下去,“只是路途遥远,东海那边至尾闾处厉风急切,白浪滔天,没有楼船是达不到的。”

“不知你能为圣上求取到这不老神药否?”赵高盯着徐市问,他知道这是讨好皇上的时候。

“贫士当然可以,只是这工程浩大,不是一日能成行的。”

“这不成问题,陛下洪福,”赵高对着始皇帝庆贺道,“倘若能求取到这不老神药,就是我大秦的最大福份。”

“你说呢?”始皇帝很感兴趣,随口问侍立一旁的扶苏。

扶苏似信非信,不是说他不信鬼神,当时人,没有不信鬼神的。只是当时菌集在朝廷中的方士众多,也有说得天花乱坠的,但几乎全是骗局。日久天长扶苏似乎也不全信,他知道这是劳民伤财的事,但又不能拂逆了臣子们对皇上的一片忠诚。本来,他就有点怪王绾、赵高多此一举。他不喜欢赵高这城府很深的样子。但当着父皇的面,也不便驳斥他,就有点为难赵高般地说道:

“既然中车府令有此高见,自然会有他的主意。”

始皇帝想了想,自然明白扶苏的态度,知道扶苏没错,但心中却很不愉快,遂决定道:“此事就暂议到这里,封徐市为议郎。”他不是不信,只是不全信。

扶苏来到雩坛宫,这是咸阳宫区六国宫室的一部分,是按照故齐宫殿的样式筑就的,取名临淄城外之沂水旁的雩台。这里是赵高教授众皇子的国学。

扶苏进来时,又是季嬴受罚的时候。起因很简单,胡亥弄到一盒上好的(赤圣)粉,见午后赵高伏案午睡,于是从怀中取出来递给季嬴。季嬴不喜脂粉,她不要。她不要,胡亥也不要,二人推来推去,就生了气,醒来的赵高一看见,责问起来。胡亥这人机巧,笑嘻嘻地指着季嬴说:“季嬴把闺房中的东西带到庠序中来了。”季嬴一时语结,挣得个一脸绯红。赵高当然知道,是胡亥的不是,想责备,又觉得不妥,就让季嬴又吃了哑巴亏。

扶苏进来时,季嬴正一个人坐在国学里,背诵《管子·明法》篇:“奉主法,治境内……”

扶苏并没有看出季嬴正在受委屈,因为季嬴一脸平静,她倒喜欢这时的安静,因为此时,胡亥不敢来打搅她。

赵高见到扶苏,站起来迎接,他对这位长公子有点敬畏,主要是这位长公子不大亲近他,和他有距离。且每当皇上问询,他都和自己的意见相左。比如今天,他是真正相信徐市的话,完全是希望能取到不老神药,这是他对皇上的一片忠心。可扶苏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就这样来对自己表示了不满,于是他对扶苏表现得特别亲热,在扶苏面前称赞起季嬴的学业来。

扶苏仔细在听,赵高恭候在一旁说:“公主聪慧异常,这不仅仅是指强记,臣是说在于理会。吏道者,长公子是知道的,无非是要熟悉和遵循各种律令条品,簿书故事,这需要强记。但强记不是主要的,记住了要用,要能理事治剧,能在复杂纷繁的事务中,迅猛而果敢地处置之,这一点公主真令下臣佩服。”这可是赵高的肺腑之言。

“是吗?”扶苏很是欣喜,他抚mo着季嬴的头,“好好学。”他勉励道。

季嬴偷偷地伏在他耳边,对他说:“我不喜欢。”

赵高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兄妹亲密无间的样子,很是欣喜:“又来告我的状了。”

扶苏笑了,对赵高说:“季嬴说:‘她不喜欢。’”

赵高也笑了起来说:“她还是个孩子嘛。”

“这样也好,”扶苏想了想说,“季嬴,我去对父皇说,闲遐时,你可以去向博士淳于越去学点诗、书、礼、乐、老庄、论语。春诵夏弦,那氛围是很愉快的,你一定喜欢。”

这时,胡亥又转回窗外,正在对季嬴作鬼脸。季嬴不想理他,又怕扶苏看见,对他急得直摆手。恰好扶苏正在看视季嬴的功课,见季嬴这样子,抬起头来,看见了胡亥,就有些明白。他问季嬴:“是不是胡亥不好好学,欺负你?”

“皇兄,没,没有。”季嬴还想为胡亥掩饰。

但扶苏如何不知道,胡亥看见扶苏看见了自己,正想开遛。被扶苏一声断喝地叫住了:“你给我站住,我有话问你!”他喝住了胡亥。转过头来对赵高说:“中车府令,我这个弟弟,比较顽劣,望你不要放任他,放任,只会害了他。这点,我不说,你也是知道的。父皇既然把他交付给你,自然是相信你,望你不要辜负了皇上的一片信任……”

“这个自然,这个自然,”赵高叠口承应道,“这个,臣还是知道的。只是你皇弟还小,得慢慢来。且你皇弟学业亦长进了不少,长公子是可以放心的。”

扶苏吩咐过赵高之后,走了出去,对胡亥训斥了一通。

四、胡宪盯上了几微院。

 四、胡宪盯上了几微院。

秦国都城咸阳在渭水北岸,是一座没有外廓城的都邑,这与其它城邑不同。其它城邑大致都有外廓城,咸阳只有宫城,没有外廓城。这是因为秦国国势鼎盛,都城不存在外患。二来也正是倾全国之力,极尽战事,无遐他顾,才造成了咸阳这散点分布交错型的都邑。

咸阳宫地处咸阳中心,包括咸阳宫、翼阙、六英宫和六国宫室。这些宫殿被包围在宫墙内。丞相署在其西面,御史府在其北面,有复道相通。咸阳宫是一座宏伟的二层建筑,高数丈。秦皇临朝的主殿在上层,东面有很宽阔的宫阶和甬道,一直从前殿通到宫门外。大殿上有巨大的檐柱,金柱,金柱尽头是在上的御座,御座坐西向东。大殿南北两侧有对称二门,通往南露台和北露台。

咸阳宫区北面是伊洛路,南面是沣镐大道,沣镐大道南,不到内史府隔路是咸阳市。咸阳市南是西陵路,西陵路南是直市。直市南面是渭阳路,面临渭水。咸阳宫正对着的东面是武胜街,武胜街北达武胜门,南至渭水横桥,过横桥到达渭水南岸,那里就是安置了十二万户六国豪民的新城区。咸阳宫的西面是华池街,华池街与沣镐大道相交处是雍门宫和廷尉府。华池街北面是北市和手工业区,西南至渭水是西市和冶铁制陶的工场。华池街到渭水处过华池桥,直达新门,便转向正在建造的阿房宫和上林苑。

咸阳城外,东出东门十几里是兰池宫。北出武胜门十几里是望夷宫。西北面和东南面为帝王陵寝。西侧为平民墓地,西北再远是九(山凶八攵,上中下)山。南面出渭南新城区的南门,直达南宫(甘泉宫)、章台宫、永兴宫、宜chun宫和宜春苑。

秦皇二十六年(公元前221年),秦皇迁十二万户六国豪强于咸阳。京兆内史羊商奏明天子后,将这六国豪民安置在渭水南岸,就是渭南路至新门、南门,(氵穴)水至灞水的广大区域内,主要原因当然是为了防范(隔着渭水)和便于管理(不和原住民混杂)。

这新成立的渭南新区,由京兆内史丞朱孔阳兼管,龙应奎为渭南尉,负责治安。龙应奎因剑艺和救治青城公主有功,特举为军候,后又前往雁门抵御匈奴,曾孤身一人冲入敌阵,斩杀千户长,立有战功,被擢升为将尉。现在,他因攀上李斯,回到咸阳,任渭南尉。新城区刚成立,需要大量的文吏。左中候宗丁通过龙应奎和廷尉右平张嫣的举荐,将他的外侄胡宪调到这里,花了不少钱财。蒙承渭南尉照看,现在任渭南尉佐,成为龙应奎的属下。

渭水南部这一片新区,构置得井井有条。六国豪民又是富室,带来了巨大的财富,各地商贾云集于此,很快就繁荣起来。过了四五年,甚至比北岸老城区还要繁荣,以至始皇帝都有将朝廷南迁的打算,这当然是后事。

田悯到得咸阳后,受到章启一案的牵连,被收在女监中。伤口愈合了,身体却一直不好。但她毕竟不是这事件中的人物,刑审完毕,就关在狱中。一晃两三年过去了,才把她放出来,安置在这渭南新区陌上桑街上。此时,已是秦皇二十九年(公元前218年),她孑然一身,带着桃芸儿和翠帘。此时她将桃金娘改名叫桃芸儿,自然是为了纪念齐云,翠帘还是叫翠帘。她性格变得异常孤傲,但她非常富有,主要是尚平君田则在生前,为她藏匿了不少钱财,她在迁徙途中的用度均出于此。虽然比不上陶朱公,但她依然是个非常富有的女人。经过这样一些人生挫折,也明白了一些事理:比如财富不是福。她并不想招人耳目,只盖了一个三进二院式住宅,这当然是富家宅第,但在渭南新区,也只是极平常的一处住宅。她雇了一个大娘和几个仆役,这大娘叫负张氏,是田悯在狱中所识,原是商贾人家的小妻,老爷大娘犯事,被抄没了家产,现在都已故去。她有一儿,叫负二。田悯在狱中时,那时桃芸儿和翠帘也在狱中,无法照应得了她,她得到了负张氏的看顾。负张氏先出狱,由于破了家,只有让负二给人当佣。田悯出狱后,她为儿子求助于田悯,田悯收留了她娘儿俩,并让负张氏当了管家。这没有别的原因,主要是负张氏处事得体,获得了她的信任。二是负二懂得做生意贩运,田悯需要这样的助手,桃芸儿和翠帘在这方面都不行。尤其是桃芸儿,田悯并不大喜欢她,主要是轻浮冶浪,只因是患难之交,田悯才把她留在身边。但田悯不把她放在自己房里,只在后院角门处给了她一间房,让她单独住,而把翠帘留在了自己身边。

渭南新区的住民,说自由也自由,平常日子任你过;说不自由也不自由,不仅受到官府的层层叠叠的监管,还会受到有司官吏和府役的欺凌和盘剥。田悯把自己这个家起名叫几微院,以示心迹。几微院对面是一叫燕金棋苑的棋室。这燕金棋苑比几微院大多了,里面住着一个快半百的妇人,脸上有一大块疤痕。此妇人气质和风度俱佳,虽脸上有一大块疤,但并不显得丑陋,自称盈夫人,日常蒙着一张面纱。这个妇人,其实就是燕姜夫人的陪嫁庶姜授衣夫人。当年辽东之变,在那一场骨肉相残的变乱中,她只受了伤,被火焚毁了面容。从此,没人认得她是谁,她亲眼目睹了北门晨风是怎样杀死了自己的姐姐,又如何劫走了自己的女儿,只恨自己是一介女流,无法拯救得了她们。从此带着一腔悲愤浪迹天涯,她要去寻找夫君和姐姐的最后一点骨肉,她还想为姐姐复仇,只要有可能,她就要把那丧尽天良的北门晨风杀死。这样,在她获得了北门晨风在咸阳的消息之后,就隐姓埋名地来到了咸阳。当她来到咸阳,那时季姬已“死”,她又不知道,就失去了一切目标。之后,她只得在咸阳渭南住下来。六国豪民迁来之时,她已是原住民,因此得以在这渭南新区住下。

盈夫人是齐人,身为旧族,她受过贵族式的教育。诗书礼乐,琴棋书画,是她日常的功课,尤其是棋,可以和国之通奕者抗衡。又画得一手好画。两家既是对门,便时常来往,张口间便难以自禁:多么熟稔的乡音。惊喜中,忙问是哪里人?田悯何等老实,不存任何介蒂,把自己的身世说出。盈夫人一听,才知眼前的这个女人是尚平君田则的女儿,便存了一个心。她不说自己是齐姜后人,胡乱编了个什么身世搪塞过去,田悯如何会不信。当然,盈夫人也只是存了一个心,这年月,谁信谁?何况是姜田两家。但此刻,同是天涯沦落人,同处逆境,她也把这一切抛开,盈夫人还真把田悯当故乡人看待。又听田悯讲起她这一段日子的遭遇,想到国破家亡,想到暴秦的残忍,真的不由得十分怜惜起田悯来。

盈夫人贴身侍婢二人,一个叫春琴,一个叫秋棋。

田悯作为王主,自然也是从小习礼学艺的,也下得一手好棋。二人又是故人,自然又更进了一步。只是田悯是真诚的,当然,盈夫人也是真诚的。只是后者的真诚只在这一特定的环境中才存在,有时,她会很恶毒地想:“这就是田家的报应!”

田悯曾就学于孔子九世孙孔鲋和荀卿高足浮伯丘。作为王主,她经常往来于稷门,在那里与各文学游说之士往来,似乎成了稷下学派的宗主一样,成了一种象征。如今国破家亡,荣耀不再,但昔日的名声依然存在,这似乎就是一种号召。成为朝廷关注的人物,因而被押送到咸阳来。

二人闲遐无事常以棋解闷,盈夫人授田悯二子。田悯笑曰:“我老师也授我二子。”一问,才知是黄公虔(盈夫人敏感于时事,当然也就知道了黄公虔)。田悯和春琴,秋棋则是棋逢对手。桃芸儿和翠帘则在耳濡目染下来了兴趣,现在正是入迷的时候。

一日下完棋,田悯带着桃芸儿、翠帘从燕金棋苑出来。刚出院门,只见一队剽骑扬尘而来,她一眼便看见来者是胡宪。看到胡宪,想起齐云,不免又生出些伤感和仇恨,慌乱中避入院中,想等那马蹄声过去再出来。但那一行人好象就在院门外不去,她只得又走进棋室,命桃芸儿看视着。

这一队巡视的军卒,正是由尉佐胡宪带领,他喜欢这样。在这渭南新区,治安一时并不能达到象渭北一样,这里依然很混乱。因此,他规定他的属下,四五人一队,往来巡视,以确保新区的稳定。

这天,他正从渭南路转进陌上桑街,来到燕金棋苑门首(他不知道田悯已放出来了)。他喜欢这样骑行,有种心理满足,尤其是看到行人避之不及的样子,更是快畅。燕金棋苑门首一女子的避入,他岂能不见?早就看出是田悯,是这个差点断送掉他前程的前齐国王主。

“她放出来了?那桃金娘呢?”他想,他想起桃金娘。但此刻他不去想她,因为他感到了那一躲闪的影子中的傲气和敌视,“嘿,还傲得很呢,没想到,她住在这里?看样子还活得有滋有味。”这样一想便意气难平。他于是勒住马,单等田悯出来,他就是想看看田悯还能怎样!这就有了田悯在燕金棋苑小院中等他走远却等不着的情形。

田悯见胡宪在燕金棋苑外不去,无奈之下,重进棋室。叫桃芸儿看视着,单等胡宪离去好回家。桃芸儿本就和胡宪有交情,只是碍于姑娘之命,不便相认。只从院门口偷偷看出去,正被候着的胡宪一眼盯住,吓了一跳,忙退回院内,心中一阵“扑扑”地乱跳,双颊就微红了。胡宪盯桃芸儿一眼,桃芸儿慌乱个什么?原来桃芸儿不仅与胡宪有交情,而且人也长得有八九分姿色,又正是花样年华的年纪。胡宪在博阳出发时,曾惊艳于她,所以才受了她老爷的钱财让她随行,也打过她的主意,却不能得手。主要是桃芸儿一心想本份,坚拒不从。正是有这样的事,现在才惹得桃芸儿好一阵心跳,犯起情思来。

现在的桃芸儿可不是当年的桃金小夫人了,过去是主子,现在是奴婢,且在这般刻板的田悯手下。她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也是纵情快活过的人,现在一下子过起了清心寡欲的日子,实在难以忍受。田悯又这样不晓事,不知变通,跟着田悯,自己的归属实属渺茫。而且翠帘这小蹄子自从有了新主子后,就把她忘了,巴结起田悯来,竟和她有了冲突。想到这里,桃芸儿感到愤愤不平,青春的苦闷,意气的难平,常使她在夜晚独卧之时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她不想就这样过一辈子。

这一天回到几微院,她独自一人,想起这件事来。对于胡宪她并无恶感,说到底,胡宪也没什么不好,对人又体贴又平和,又是朝廷命官。只是过去自己立定主意不去关注他。现在不同了,现在想起胡宪都是好处,千思万想,只有一个主意,那就是胡宪对自己还有情有义,那自己又何必拒他于千里?如能就这样给自己找到一个归属,谅田悯也不会反对。她反正不喜欢我,她不喜欢我,我离开,这是对双方都好的事,不算是报答,也算不得是忘恩……。她为自己寻找着借口。

桃芸儿这种思想其实很自然。人在社会中,不管其社会地位如何?身份如何?名声如何?有一点最重要,那就是这个人在他的社会圈子里,处在一种什么位置。假如处于中心位置,那他就会如鱼得水,充满人生的张力,充满自信,表现出他人生的一切光彩。让人可以依赖,会给人带来心理满足,会有许多人追随他。而一旦这个人被边缘化,在他的圈子中处于无足轻重的位置,那这个人就成了一种瘟疫,人人都避开他。为什么?很简单,因为人一旦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便也会感到自己被边缘化,会感到卑微感到屈辱。所以我们才会看到一种奇特但绝对是正常的社会现象,身为帝王之人,郁郁不得志;而一介村夫,却踌躇志满。一个人当然不会只有一个社会圈子,有人在这个社会圈子中不得志,在另一个圈子中,却可能左右逢源。但一个社会圈子一个社会圈子的精英,又会形成一个更高层次的社会圈子,在高层次圈子中不得志的人,在低层次圈内人看来就是高不可攀,这就是翠帘对待田悯的情景,也是黔首百姓不明白成蛟、(女戮,去戈)(土母,上下),为什么会造反一样。当然桃芸儿不同,桃芸儿身世是一种特殊,那就是她曾是娼妓,这种人在生命中卑贱到极点,但在精神上,她们又有时会笑傲王侯。这一点,她们倒有点象男人中的士。读书人就是男人中的妓女,他们往往不尊重不承认固有的社会秩序,明白一点,就唯我独尊,视天下皆浊,是人中的不安分因子。桃芸儿就是这种不安分因子。何况她又处在这样的处境之中。

胡宪离开燕金棋苑时这样想:所有人对我都恭恭敬敬,唯恐讨好不上,只有田悯是例外。这个女人哪,嘿,竟敢对我不敬,对我不敬就是对朝廷不敬,对朝廷不敬,我又何必对她客气。

他每天处理的事务很多,倘若不是田悯,也许早就把这一切忘记了

可田悯他忘不了。胡宪这人爱财,这一次为章启案,他花去了不少钱财。

“这个女人……”他沉呤良久,“是啊,在这个女人身上,会带给我许多好处,别人不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她的老师是黄公虔,是朝廷正在通缉的要犯。她又和至简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帮任侠岂会坐视不管?”想到这里,他兴奋起来,“说不定,通过她,我就可以抓到另一个女人,”他想起了洗心玉。“如果抓到了洗心玉,哪将是怎样的功劳?”他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对这样一个机会,他怎能放过?而且她又那样富有,又是这样一个姣好的女人,一个高不可攀的王主。

胡宪一是要立功,二来也想霸占田悯的家产,倘若能得到她这个人,自然也是他生平一大快事。

打定了这主意,才想起了桃芸儿。

因此他经常来陌上桑街上行走,也上燕金棋苑。他这人偏瘦,却也白净,喜欢说话,会为一些琐事说个不停。盈夫人嫌其浅薄,本不与其来往,但现在既在他管辖之下,也不得不屈意相待。在燕金棋苑,田悯会经常碰到他,田悯不去理他,他却无话找话的纠缠。田悯也就不来燕金棋苑。但桃芸儿自从私下里有了自己的主意后,便自生出一段痴艾来。

在燕金棋苑见不到田悯和桃芸儿,胡宪意气难平。他喜欢桃芸儿,但他想得到的是田悯,这一点他很清楚。田悯自然是最好的贤妻良母,而桃芸儿只是他一时的所爱罢了。但田悯恨他,他既要利用她,又要得到她,他希望能得到桃芸儿的暗中帮助。假如有这样一个女人安插在田悯身边,就不愁自己会达不到目的。

这一段日子,他一直没见到田悯和桃芸儿。“想避开我,哼!没那么容易!”胡宪可不是无所作为的人。

桃芸儿见田悯不再去燕金棋苑,自己自然也不能去,掩不住失望而显出恹恹的怀春的慵懒来。

这一天,她正在堂屋内百无聊赖地看着院中的那棵老杏树。两只不知名的小鸟,在嫩绿叶中跳跃,停在一扶疏枝干上。一只用喙和头去磨擦另一只淡黄色的颈羽,那另一只就吱吱喳喳地叫叫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1 1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