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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秦楚-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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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鲜血就像玛瑙一样绽起,然后流满整个手指。洗心玉用絮擦了擦,她用手压住指根处,仔细观察这血肉模糊的手指,作摸着该怎样进行?过了好一会,才下定决心。她用那簧剪对准那肉芽,静了静心,并住呼吸,一下子用极迅速的动作,将那肉芽剪去。这下,北门晨风又猛地抖了一下。“忍着,”洗心玉说,她没看北门,“最好咬着。”这指的是锦絮,因为此刻她要修剪伤口了。北门晨风这下可真受不了了,那一剪剪就是活生生的在剪他的肉,他不得不将那锦絮紧紧咬在口中。洗心玉的背脊都汗透了。鲜血在一滴滴的滴下。
“你还记得吗?”美丽居问辛琪“我说那些卦辞。”
“不记得了,但我娘那儿有,不过,小玉自己的,你问她。”辛琪指着正在手术中的洗心玉。洗心玉依然在修剪伤口,她让辛琪擦了擦额上的汗,又伏下身去。她做事非常仔细,一丝不苟,全然不顾那鲜血已滴了一盘。
“洗姑娘,你说说看。”支可天对此也感兴趣,就这样不合时宜地向洗心玉发问。
“噢。”洗心玉应了一声,没有回答。她此时已将手术做得差不多了,但精神依然在手指上,没注意到其他。现在,她开始包扎伤口。
“小玉,你说呀!”北门晨风感到一阵轻松。
“什么?哦,那种话你也信,”洗心玉仿佛才醒悟过来,听明白了,说“说它做什么!”
“好像是‘孤星照命’吧?”辛琪想起来了。
“‘孤星照命’?怎么会这样?”美丽居不信。
“是,就是这样。”洗心玉说,她还记得有一串卦辞,但她不想说。
北门晨风看了看包扎好的手指,感到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洗心玉则忙着将手术后的弃物收捡,并拿起那瓷盘,指着那一盘血中的指甲和肉芽肉屑,拨了拨,给他看。然后将这些弃物端了出去。
北门晨风觉得很舒服,他走到美丽居站在的书匮前。只见满书匮的简牍,翻了翻,有《书》、《老子》、《墨子》、《论语》、《易》、《礼》、《乐》、《十大经》、《孙子》、《公孙龙子》、《黄帝内经》、《扁鹊内经》……等等,几乎包括了当时的所有重要书籍,另外就是各国春秋。
这时洗心玉正好进来,他就问:“这是你平日看的书?”
“不,随便翻翻,只是浏览,不求甚解。”
美丽居正好拿起一卷,见是《孙子?九地篇》,看到其中“将军之事,静以幽,正以治,能愚士卒之耳目,使之无知。”的愚兵之策。这也正是她常想的,就问洗心玉,对此有何看法?
“我不大明白,”洗心玉说“除非是不义之师,既是正义之师,当明了为谁而战,何必愚兵?”
“不!”北门晨风听洗心玉说出这样幼稚的话,就觉得很可笑。知道她没用过兵,立即反驳道“你说的是理,孙子说的是用兵,你没指挥过军队,你不懂。”
“那你说说看?”洗心玉眼中闪现出一种渴望的神情。
“我只知道,战场上,一支无知无识,只知绝对服从的军队是最具战斗力的,我要带兵,就带这样一支军队——绝对服从,无往不前。谁会去带一支会思考,古怪精灵的军队,那还打什么仗?”
“其实说理也是愚兵。”美丽居一语惊人。
“说得太好了!”辛琪、支可天惊叹道。
“是啊,”北门晨风说“诸侯混战,各执一辞,谁是正义?”
“理也是一家之理。”美丽居说,“‘春秋不义战’嘛。”
“不,这还是有区别的,只是……”洗心玉一时也说不清,以致发生了动摇。她似乎有点相信北门晨风,毕竟自己没带过兵。
“所以总会有些蛮夷骚扰中原,秦楚齐原来都是蛮夷戎……”
“你是否认为孙子尚且不明?”这时,美丽居明显带着嘲讽的口吻问洗心玉“姑射子,你对《孙子八十二篇》有何看法?”
“自然对兵事有一些精辟独特的论述,触及到了兵事的本质。但总体上来说,只是说了一些普遍规律,没什么高深之处。这也许就是大道至简吧,其文也朴质无华,当然,这是兵书。我还是喜欢《庄子》。”
“《庄子》?”这时北门晨风已走到书案前,随手拿起案几上的简牍,一看,正是《庄子?至乐》篇。正好是这样一段文字“列子行,食于道丛,见百岁髑髅,(扌蹇)篷而指之曰‘唯吾与汝知而未尝死,未尝生也,若果养乎?予果欢乎?’”他念出,不由一笑,“这庄周,果然与众不同,捭阖无羁,纵论恣肆。”
“尤其是那《则阳》篇,戴晋人说的一个寓言,说得真是太好了。”洗心玉见遇见了知己,就有点得意忘形。
“他说什么?”支可天问。
“他说有一蜗牛”北门晨风回答道“左角叫触氏国,右角叫蛮氏国,两国为争地盘而战,俯尸数万,追逐败军十五天才能返回。”
“是啊,怎能想得到呢?”洗心玉接过话头说“这样一群渺小的人,所争的仅为蜗牛一角,纵看今日之天下,莫非皆是触氏蛮氏罢了。”
“那我们还谈什么孙子?简值连做人都不值。”美丽居说,又沉思良久,她似乎感到了一种飘渺空茫,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就连北门晨风念的那一段她也不喜欢。人生果不可知否?物我果不可界说么?她真的不喜欢庄周的这种虚无遁世思想。
“姑射子。”
“什么?”
“你还是说说玄鹤子方巾给你卜的卦辞吧。”美丽居显然对这卦辞很关注。
“好像是‘(勹盍,外内)叶翠微出空谷’吧?”辛琪想起来了,她说“对,就是这。”
辛琪说:玄鹤子还为剑坛大家都卜有卦辞呢,“卦辞就在我娘那里。”
“哪,二姑娘,你拿来给我们看看?”北门晨风极力要求道。
辛琪走后,美丽居又来要求洗心玉:“姑射子,说说你的。”
“无稽之谈,何必说它。”
“说说也无妨,不就作一笑谈。”北门晨风也怂恿道。
洗心玉犹豫了,她在北门晨风面前总也无法把握住自己。
“那一定是好辞,洗姑娘的命一定是好命!”支可天的言语叫人听了总是那么不舒服。
“不,不是什么好辞,——那好吧。”洗心玉妥协了,她想了想,说:“我念给你们听,不过,不可当真,再说,也真的不是什么好辞。”她念了起来:
“(勹盍,外内)叶翠微出空谷,独自飘零掩群芳。青灯褝衣照长夜。风liu云散,一别如雨后。终是两地秋。躲不开,风雨骤。缘何结子在上头?只见那,风吹雨打零落尽,红颜不应叹薄命。可怜冰雪质,难争三春辉。”
洗心玉念完,说:“判辞就是‘孤星照命’。”
这时,辛琪回来了,拿着一卷素帛,摊在案几上,大家一起围过来看。
对于洗心玉的判辞,别人倒没在意,只有美丽居心存别念,刻意注意到了。尤其是那一句“缘何结子在上头?”令她格外纠心。她似乎断定,洗心玉将来必有儿女,而且这儿女必定就是北门晨风的。虽然想是这样想,但她是个个性极要强的人,纵有这命理之事,她又何惧之有。就算是这样,她也非要将它扭断不可!
大家一起围过来看,只见那素帛上写着八九首卦辞,也没说谁是谁,大家遂一一看去。
雪山遇猿
妇人手中剑,化作皑皑雪。不知归之何处,岂知别后有经年。穆穆高出云天外,人言亦言传白猿。高山安可仰,一城上九刃。
鹤鸣九霄
剑不出鞘自鸣,鹤鸣九天长唳。抱朴守拙未泯,遗恨一点血碧。
谦谦君子,卑以自牧。
四边静
枯冷寒绝不人怜,应是幽香暗入帘。不容于世不容世,不谅人解不解人。雪岭一径斜,满情悲莫赊。人间应不识,终是此才尽。独坐幽篁凝红尘。
艾兰引
剑气出艾兰,此女最堪哀。剑走偏锋不为改,只因胸中块垒。独自飘泊,砥砺清浊,梅花香自苦寒来。一剑定天山。
北漠卷地风
剑别一格,迅冷寒绝。鹰视狼疾暗中原。莫不有言,纵有何言?天,天,终将北漠天,化作狂风吹。
无缘亦有缘
南天一柱折,剑坛遂无缘。放浪形骸度人间。摆什么迷魂阵,道什么不了魂?笛中闻折柳,一夜碛中自清泉。
劳燕分飞
双壁鼎峙,鴥鹞北林,梅开二度皆因时。自此两分明。天妒英才尽,自向东南赴红尘。虽知不为擎天柱。只因豪侠气,青史遂留名。
古风啸长天
园中竹节难长,野壑暗生幽香。一世英名陨没早,空留河山老。直为直所累,名为名所伤。夜行人走夜行道,悲怆一声笑。
倾情络丝娘
艳不与天争,命骞不起尘。花样年华难说项,镜中有花,水中自冰轮。可叹至慧至敏,皆付西风东流。泪满痕,月黄昏,人尽失。都化作了别院谈笑声。争争争,争了个满(缶本)满盆。伤了别人,误了自身。
看后,大家有许多不解,热列地议论了一翻。尤其是对《倾情络丝娘》,大家都猜不出指的是哪一位大家?议论了一翻,也就散了。
此后,安仪师知道了这件事,甚是恼怒,狠狠地责备了辛琪一翻。说:“这是别人的命理,怎可如此随意示人,岂不有违天意!”。遂觉得再留下此物,终是祸端,于是,就着烛火将它烧了。
九、尝谷会
收获完毕,尝谷会其实就已开始。这种祭祀在徂徕山和合口乡年年都要举行,成了一个地方的乡风民俗,并得到了乡有司的支持。
有身份的人家或讲究点的农户都要进行斋戒,一般的农户只是流于形式。至简堂自然不同于别处,所持的理念不同,她们要举行修禊。徂徕山的乡啬夫和合口乡的乡啬夫经过协商,这尝谷会就由二乡三老负责。至简堂是此地的豪绅大户,声誉亦隆,因此资助尝谷会的资财也最多。二啬夫礼让上古师,因此封姨也参加两个三老的筹划。比如,张罗募捐,安排程序,请乐舞、徘优班子、巫觋巫女和搭祭台(兼戏台)场地。这一系列的活动,有一项非常隆重,那就是要向神农氏炎帝举行象征性的献祭,这献祭的象征性祭品,就是女人和鹿。但在民间,鹿不得常得,本来远古的祭祀是很残忍的,但到这时已不这样做,因此这祭品反倒成了一种荣耀的象征,也因此便用俊美少年替代了鹿。这一对献给神的象征性祭品——美少年和美少女,就成了各个村子,各个大户人家极力力荐本村、本户俊美少年少女的坚持。没有一户人家不想获得此项殊荣的。祭祀的第二天,献神祭、游花街,这对神祭品就坐在人抬的用彩绸和鲜花装饰的高高的神牲台上,走在狂欢队伍的前面。接受沿途人们的礼拜和喝彩,并将手中的五谷降福于人群,以示神的恩典。
好几年前,洗心玉和依梅庭曾获此殊荣。只不过那次是立夏日,也举行得非常隆重,是祭祀赤帝祝融。虽不及今年尝谷会,但亦有趣,因为洗心玉年龄大,又是女孩子,和依梅庭不相称,二乡三老就将他们调了个个。由洗心玉扮童男,依梅庭为童女,真个是珠联璧合。这一对金童玉女,曾轰动了这方圆百十来里的地方。直到今天,依然还是人们的美谈。这一次,洗心玉已没资格候选,这一对对神的献祭,必须是少年,年龄以不超过豆蔻年华为准。
这几天,由三老、封姨指派的募捐队,由热情青年组成,敲锣打鼓的到各个农户家里去收取祭祀钱。这祭祀钱并不强行摊派,要看各户人家的诚心,带有募捐的意思。募捐队来到农户家门前,捧着神农氏炎帝的牌位,拿着一面小锣,两人抬着一个小鼓。才一敲打,农户家有人,就立即走出来(这是来不得半点马虎的),他们双手握拳,对着神农氏拜上一拜,然后掷钱于钱(缶本)中。这钱不论多少,一般都是十个。农户们给过钱后,锣鼓手将锣鼓敲得更响,以示感谢。他们并不马上走,要将一段锣鼓敲完。这不仅是表示诚心,也是为了轻松。因为这个时候尚若别的农户家有人,就会走出来,献上自己的一份诚心。
豪右大户也象征性的给个十来钱,这不是主要的。他们往往都要承应祭祀中的大宗开支,那些财物往往是以上金的方式交给封姨的,整个祭祀的钱财由她掌控。因此,大户人家对上门来的募捐队,只当是情趣,撒上几个钱,为的是搏得一个喝彩而已。
祭祀场所设在香竹溪西,合口村东,那一大片平坦的场地上。这里是年年祭祀的地方,祭台的基本轮廓都在,如今十几个能工巧匠在三老的指挥下,正在繁忙的装饰祭祀台。祭台用板铺就,下面架空,铺在那个土平台上。整个祭祀台就像是彩楼,也因地制宜,只用鲜花松柏,透出一种村野气息。整个台面不大,但在这村野中也算是够气派了。幕景是几大块似屏风似的木板,描绘着云水纹。奇怪的是中间两块大板上描绘的是人首蛇身的伏羲和女娲。北门晨风看到这个图象甚是不解,问一憨头:“尝谷会怎会是伏羲女娲?”回答是:“你难道不是人养的!”这回答很叫北门晨风丧气。后来封姨告诉他:“小玉也问过这个傻问题,但这个是不算数的,这主祭台上迎上来的神舆牌位才是真神。”祭台上的神舆牌位,是到了祭祀那一天,由主祭师捧着请上来。他们一共是三位,中间主神是神农氏炎帝,但也有时弄混淆了,祭的是社稷神,这就有点泛神论的味道。奇怪的是二位副神,一位是句芒神(春神),他的牌位在左(现改为右,秦尚右),一位是女夷神(花神)。北门晨风听到这里又奇怪了,怎么连花神也祭祀起来?按说要祭也应该祭后稷呀!继而又很感动,为民间的广泛图腾的祭祀而感动。他们似乎从不忌讳什么,将心中的善良愿望与美好憧憬付诸实施,花神很美,他们就祭花神。
祭台朝向香竹溪,左边布有帐篷,供尊者休息。也有各大户人家自设的帐篷,场地四周任商贩布货为市,远处还要设置茅厕。再就是合口村西边的汶水,也要增设渡船。合口村东面的香竹溪,一条自渡船也不够(这自渡船是一条船两头系着绳子,谁过河谁拉绳,船在对岸,就拉过来)。这里原来很放心。但到了祭祀的日子,人多事杂,尤其是那些楞头小子,无事也要生非,到了那人挤人的日子,不生事才怪呢?因而也要派忠厚长者来维持。
洗心玉、北门晨风、辛琪上博阳北山时,这里正繁忙。
封姨从博阳邑回来,她去博阳,是去请博阳令夏禄文和令丞孙致礼来参加尝谷会,这是礼数,不能不做。如能请来县令大人,那就是荣耀。但由于路途遥远,旅途劳顿,往年齐县令都不大来,只是收下两乡和至简堂送的厚礼也就算了。今年夏禄文也不来,据封姨讲,夏大人正在忙着迁徙六国旧贵和度田二事,无心他顾。她也告诉了师尊,这夏禄文似乎对我们刻意保持着一段距离。县令不来,上古师似乎松了一口气,她也不再去想那夏禄文,开始静心养气斋戒。岁数大了,对祭祀总感到有点力不从心,然而对于祭祀她又不得不去事事亲躬。因为她知道,祭祀乃国之大事,亦是民之大事,事关乎鬼神,不可不为,对此,她从来不敢马虎。她又是这身份。这三四天,她放小玉去博阳一次,也有目的。目的是叫她放松放松,回来好写一篇主祭文和一篇嘏辞。主祭文由主祭司来念,是对神表示的敬意和感激。嘏辞就是福辞,这福辞要由她这样德高望重的人来念,是表示神对人的仁爱及告诫。这两篇文章去年就是洗心玉写的,两乡三老赞不绝口。今年,他们又要洗心玉代为效劳,上古师实在不愿,以免惹人说至简堂自专,但亦推托不了,只好说定“下不为例。”
美丽居这两天心情不好,自从听到苦须归宾她们那一席话,深信自己的感觉不谬。这两天,见北门晨风常去合口村,对即将到来的尝谷会倾注了太多的热情,她想像不出,北门何以会如此?只是她不愿正视罢了。假如她不是心生芥蒂,不是行动不便,她可能也会被尝谷会所吸引。现在她非常不愉快,尤其是北门、洗心玉、辛琪三个那么兴奋地从博阳迟迟归来,她不知道他们怎样会在博阳呆上整整一天?也不知道他们是怎样度过了那一天?这两天辛琪也不来,说是要斋戒。美丽居当然明白,斋戒也不是什么非常严格的事,只要遵循一定的礼数就行。比如不吃不洁的食物,不从凉衣竿下走过,不过寡妇门,不上坟地等等。辛琪不来看她,自然是受了她娘或苦须归宾的告诫,想到这,她就既愤慨又鄙视。有一次,,她到*去找辛琪,结果碰到安仪师,辛利说:“辛琪在斋戒呢”,美丽居就气得个半死。当然她又不能直接去问北门晨风,反正问了也没用,他总会编些假话来欺骗自己。再说这该死的腿,依然不十分灵便,使她无法去看住北门晨风。
不过,这两天,她也没看见洗心玉,也许真的在斋戒?这该死的至简堂,简值就是一个坟墓,令她感到丧气。她也去过合口村一次。
在合口村祠堂内,巫觋巫女们正在那里演习迎神仪式,鼓乐喧天,“咚咚锵,咚咚锵……”比在祭台上演出时要响亮得多,惊心动魄,但那节奏很简单,一点也不繁复。
十、正祭
尝谷会选在十月一个收获完毕的日子。
徂徕山和合口村举行的尝谷会,是在香竹溪西侧,合口村边的一个空场地上举行。不仅两乡的乡民,就是四乡八村的庄户、农人也都举家携口的赶来参加。到了正祭前一天,通往合口村的大大小小的路口上,人声鼎沸。年青人大声说话,姑娘们含蓄地跟着。也有男归男,女归女的,倘若有个漂亮的女孩子出现,年青人就你推我搡起来,把人往她身上推,引起那姑娘发出愤怒而又厌恶的尖叫声。也有一家子一起来的。再远一点的就驾了大车。
合口村农户家里,一下子聚集了许多整年不见的亲朋好友,七大姑八大姨的,他们都来赶热闹。到了合口村,正好探亲访友,也好借宿蹭饭。户主们又高兴又叫苦不迭,口中虽抱怨,脸上却喜形于色,因为这是一种炫耀,人来得越多越光彩。甚至一些五六十岁的老婆婆,也步履蹒跚的在儿孙们的簇拥下,如王母娘娘似的驾临到了合口村。
这天早晨,香竹溪两岸挤满了人,徂徕山的乡民都得从这里渡河,好在早有安排,增加了几条船。至简堂的人也一样。上古师、安仪师来到渡口时,合口乡的游徼就把正在渡河的人挡开,人们也恭恭敬敬的主动让在一边。这场景令至简堂的弟子们数年之后,乃至终身都难忘,那是多么淳朴而又令人感怀的民风。上古师、安仪师过了溪,就进了至简堂自设的帐篷里去了。弟子们则在那些商铺前浏览,她们已经好久没看到过这么多好看的东西,快活地惊叫着,欢笑着。特别是这氛围,人挤人,人挨人的氛围,到处都是走四海的艺人,也有卖草药的医匠,以及行商坐贾,令人目不遐接。仿佛一夜春风,满树梨花,平地里冒出个大集市来,这氛围要多温馨有多温馨,人被人推着走。北门晨风三个在人群中本也和至简堂的弟子们走在一起,但似乎不大和谐,苦须归宾、玄月有意不和他们走在一起,洗心玉无可奈何。支可天想和洗心玉在一起,因为只有她不嫌弃他,至简堂的其他女孩子都令他感到愤懑。但今天,洗心玉照顾不到他,好在美丽居看出了他孤独无凭,不时地关照他一声。这样他们就和至简堂的弟子们走散了。
祭台上的锣鼓在反复的击着一种简单的节奏,一阵又一阵。有时是器乐,也是一曲又一曲,反复演奏渲染着隆重欢乐的气氛,召唤着远方的人。
隅中时分,祭祀开始了,首先是祭台上的乐曲突然中止,一种突然的寂静攫住了人们的心,人们一时还适应不过来,场面闹哄哄的。在这静寂下去的时候,香竹溪那边却响起了盛大庄严的迎神曲。人们一起转过头去,只见一支华丽的队伍在香竹溪那边,由主祭司率领(主祭司着宽大博袍,戴楚冠加羽饰),他率领着助祭师和着素衣的巫女组成的祭祀队伍,捧着祭祀的神主牌位,在一片旌幡和锣鼓簇拥下走来。他们绕过整个祭祀场所,人们这才看见他们手中捧的神主牌位是神农氏炎帝、句芒神和女夷神。到了祭台前,仪仗锣鼓就停了下来,旌幡向祭台两边插去。主祭司和他的助手、众女巫则捧着神主牌位,登上祭台,将神主牌位安置在祭台中央。这时,弦乐声顿时四起。
弦乐声中,四个女巫捧着香分立在神主牌位两边,另有一女祭师将神主牌位前的好几支巨大香烛点燃,这时弦乐声停止。主祭司走向台前,一女祭师将一支二尺长的香交付于他,他就着烛火点燃。然后对着神主牌位拜了三拜,将这香在神主牌位前装着沙土的长长木椟里插上。做完此事,他回转身来宣布:“合口乡暨徂徕山尝谷会感恩祭祀大典现在正式开始,请乡有司,众乡望,佳客登台焚香迎神。”
上古师和两个乡有佚相互推让了一下,不得辞,只得走在前面。安仪师则坚辞,走在有司的后面。这一行人几十个,包括北门晨风,上了祭台。四个女巫持香不动,得让这些尊贵的客人自己走上前去取香,以示心迹。上古师虔诚的抽了一支,就着烛火点燃,对着福佑二乡子民的神祗顶礼膜拜,感谢他们的博大恩德和仁慈,普施恩惠于人间,让合口乡与徂徕山又是风调雨顺的过了一年。并希望神祗继续保佑他的子民,让他们在来年获得更大的丰收。祝祷完后,她将这香插入木椟中。有司、乡望、佳客均一一这样做了。长长的香在木椟中渐渐多了起来,并不整齐的插了几大排,一时香烟缭绕,在祭台上形成一片,使台下的人几乎都看不见了祭台上的神主牌位。倒是祭台幕景上的伏羲和女娲,在这烟雾中生动起来,似两条巨龙一样在盘旋转绕,且张牙舞爪地似要腾空而去。
有司、乡望、佳客对神的祈祷,不仅仅是对神的感恩,也携此怀念自己已故的先祖,这是尝祭的一个重要内容。《礼记》曰:“尝禘之礼,所以仁昭穆也。”
上古师在想什么?我们不知道。她应当也在思念自己的父母,还有师傅桃氏妇和药瑕公。当然还有一个人,那就是故楚三闾大夫屈原,那是她一生中最敬仰的人。此时,整个祭祀场面非常肃穆,没有一个人敢以得罪神祗,也没有人敢以有辱自己的先祖。
洗心玉默默的低着头,像那些圣洁的巫女一样,她本人也曾当过女尸,本就有着一种圣洁的光辉。想着神的仁德慈爱,想着他们的艰辛,既要操劳天*的事,又要顾及人间,且事无巨细。她不仅要礼拜神农、句芒、女夷,也在礼拜伏羲、女娲,因为伏羲女娲是人的始祖,自然也是她的先祖了。不过,她也感到这似乎太遥远,和自己似乎沾不上边,想到这里,就很伤心。她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是啊,人皆有父母,唯我独无。自己的父母,她一点印象也没有,父亲什么样子?母亲什么样子?她一点也不知道。对于尝祭,人们有一种说法,说是在祭祀中,只要心诚,就可以看见自己已逝的先祖。想到这,洗心玉默默的祈祷:“神啊,让我看到我的父母,请你对我仁慈吧,让我见上他们一面,给我一点印象,让我感谢他们将我带到了这个人间。”她默默地祈祷着,饱含泪水,虔诚地匍匐下去。过了好一会,才抬起头来,这时她看见祭祀台上香烟已缭绕成一片,只见那伏羲和女娲在这烟雾中盘绕飞升,一时使她感到精神恍忽,身不由己。她慌忙低下头去,思想中就突然幻化出一片明丽的天空,两条巨龙在翻腾。但已不是伏羲和女娲的形象,而是从烟雾中突然显出两个她从未见过的人来。她大吃一惊,睁开双眼,一片霞彩立即就破碎了,令她再也追思不及。好不懊恼,她努力去怀想这两个人的形象,终不可得。残存在记忆中的是,那男的似乎偏瘦,别的什么也回想不起来了。倒是那女人,她觉得好面熟,仿佛在哪儿见过?仔细一想,不由得哑然失笑,那女人不就是自己吗?到这时,她才明白,民间的说法是不可信的,因为,自己的母亲怎么会是自己呢?这不可笑之极!这突然出现的幻像,只不过是自己思念心切罢了,母女即使长得再像,也不可能长得一模一样。但她心中又希望这两个人就是自己的父母,“爹,娘,今天你们在哪里?你们是否知道,今天,女儿在为你们祈祷、祝福……”
主祭司正在念主祭文:
“惟某年十月上壬之日,徂徕山暨合口乡村民祭神农氏炎帝、句芒春神、女夷花神于合口村西香竹溪旁,嘉肴百鬯,以供神享。
大神来兮,香烟唯馨。
国之根本,在于稼穑;民之生计,赖以黍粟,皆得于天。
昊天不语,薰风叆至,此固不显神示,亦在耳目。
天恩浩浩,如秋之阳,田畴纵横,丰稔在望。大车农夫奔忙于前,妇孺箪食荷浆于后。田亩熟,高廪足,姑嫜笑,童稚乐。巷有犬吠之声,夕有牛羊下来,其乐融融也哉。炊烟遍中土,宁馨我神州。
金风应钟,澄宇清明,此乃上苍之眷顾,广袤无际。动感于内,心生戚戚,吾辈尘介之身,齑骨粉身,亦不足是。期于常有丰年足民,恩泽被于环中以佑我社土,仰冀上神,曲垂昭鉴。”
主祭司念毕,上古师代神答嘏辞:
“昊天不禀,泽被万民,是由犹是,亦在于此。
此土吾热土,此民吾子民,如出一己,感同身受。神乃民之主,民亦神所倚,恩泽普施,亦润我心,济于至境。
敬畏上苍,不渎鬼神,不隳纲纪,不肆愚悖。事尧舜之君,守社稷之地。以仁以德,以忠以义,以礼以善,以智以信。努力耕耘,躬俭节用。敖不可长,欲不可从,志不可满,乐不可极。敬贤而远恶,明节而知非。孝以事亲,顺以听命,父慈子孝,夫唱妻随。善待天珍,不暴万物。春种夏狩,秋狝冬藏,皆在于时。不误农时,丰衣足食。诸恶莫作,诸邪莫近,无违天意,莫生奸心。天威咫尺,雷霆霹雳。年年岁岁,风调雨顺,岁岁年年,我族昌盛。是以珍诫,谨记守心。”
洗心玉对自己这两篇祭文一句也没听见,她正在平静自己刚才难以抑制的心。想让自己平静下来之后,能再一次目睹刚才见到的那幻像。如真的能再一次出现,她一定要好好的记住他们,将他们珍藏在心里。但是,却不可得。她苦笑了一下,笑自己痴愚。
这时,鼓乐声响了起来,吓了她一跳,原来师傅的嘏辞念完了,祭台上正在用玄酒祭神。一列巫女捧着豆和俎,盛着牲血和畜毛、生肉、熟肉。祭台上铺着蒲草编的席,用粗布覆盖着酒樽。两个助祭师穿着经过煮染的帛制成的祭服,敬献上醴酒和(酉戈)酒,奉上烧好的肉和肝。有身份的人交替向神进献祭品,使神和先祖享受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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