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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氏春秋-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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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姬用力抽出自己的脚:“他是杀我哥哥的原凶,我绝不会放过他。”
赵朔却摇头:“你只是不愿放过自己。放过婴齐,也放过自己吧!”
庄姬一怔,不愿放过自己?那是什么意思?
许多事情在她看来是理所当然的,恨得理所当然,用尽全力,可从来不曾想过,不愿放过对方,原来也不过是与自己为难。
她用力甩头,似要甩去纷乱的思绪。“韩将军!将叛贼关入大牢。我会亲自向大王解释,承上赵氏谋反的证据。”
韩厥无言地提起赵朔。赵朔是个人,此时却失去了人的尊严。
韩厥的心里也莫名地生起了一丝悲哀,他如同一条忠实的狗一样服从着庄姬,从来没有非份之想。公主在他的眼中,如同下世的仙子,无论她要求他做什么,他只是默默地遵从。
但当此之时,连他都不免有所怀疑。到底是怎样的仇恨?已经事隔多年,为了杀兄之仇,连自己的丈夫也要杀死吗?
人人都知道,女子伤害自己的丈夫不啻于伤害自己。若赵朔死去,庄姬便会成为寡妇。
他不敢多想,公主是公主也好,是赵氏的媳妇也好,或者变成寡妇也好,这一切都不重要。她永远都是庄姬,他只要全心地效忠于她便够了。
他将赵朔放入一辆囚车之中,他自己则走在囚车之外。
车内的赵朔却仍不死心,一直在苦苦哀求:“韩将军,看在你我两家世交的面上,请你杀了我吧!”
他不由叹息,“正因为你我两家有几世的交情,我才不愿杀你。”
赵朔却摇头:“我是死定了,公主绝不会放过我。可是我不愿我死之前,婴齐还要为了我赴险。请你杀了我吧!我求求你,我赵朔从来不曾求过人,这是我一生中唯一求人的一件事。”
赵朔因下颚脱臼,话亦不能说得太清楚,一边说着话,口水便不停地流出来。
他虽然不及婴齐那般风流潇洒,却到底是世家公子,几时如此狼狈过?
路上的行人皆驻足观看,议论纷纷。
“车内的人真是赵家的公子吗?”
“听说赵家谋反,公主大义灭亲,已经杀了赵同、赵括和赵穿。现在正将赵朔押解入大牢。”
“赵朔不是公主的夫婿吗?公主怎么舍得杀死自己的夫婿?”
“谁知道啊!公主已经身怀有孕了,对自己的夫家还如此绝情。女人真是可怕,以后可千万不要娶这么可怕的女人。”
“你想娶可也娶不到呢!”
只语片言传入赵朔的耳中,他便更加急切,若是让婴齐知道了,他一定会冒死前来。只是这件事情已经街知巷闻,只怕婴齐很快就会知道。
他用力叩首,“韩将军,请你杀了我吧!求求你,杀了我吧!”
韩厥转过头去,不忍再看。他与赵朔本也没有仇恨,而且是世交,如今看到赵朔落到这个地步,难免有一丝兔死狐悲的哀伤。
赵朔却不停叩首,额头鲜血淋漓。他早已经没了疼痛的感觉,只望能够速死。
此情此景,连游手好闲的路人也不免动容。赵氏本来口碑极佳,虽然受此大难,人们却也不曾幸灾乐祸。
一名酒肆老板捧了碗酒,送到囚车旁边,“赵老爷以前资助过我,现在赵家蒙难了,我也帮不了公子什么,这碗水酒就算是尽尽我的心意吧!”
囚车边的侍从望向韩厥,他们亦不愿为难赵朔。
韩厥转头不语,他忽然有些怀疑,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个故事之中。
赵朔双手不能用力,自老板手中喝了那碗酒。他低声道:“老丈,请您将酒碗打碎。”
老板呆了呆,眼中泛起一丝泪光。他却仍然遵从赵朔所请,将酒碗用力掷于囚车之上。碎开的瓷器向着四处飞溅,赵朔抓住了其中的一片。
韩厥一直没有看赵朔一眼,此时只是默不作声地挥了挥手。
侍从们悄然无声地推动着囚车,车内的赵朔用尽全力划破自己的手腕。
囚车所经之处,鲜血一串串地滴落。时间久了,血慢慢凝结。赵朔怕自己不死,不停地将伤口再次用力划开,直到鲜血流尽。
他的眼前逐渐模糊,似回到小时候,他总是跟在婴齐的身后,被他捉弄。他的唇边便泛起一丝微笑,从来不曾恨过他,(奇*书*网。整*理*提*供)因为他是如此美丽而朝气的少年。
直到死去之时,他仍然紧握着那碎瓷片,只怕血不曾流尽,自己不曾死。
侍从们皆低垂着头,韩厥亦是低垂着头。
车上的血越流越少了,车里的人不再有声息。
连韩厥的心底都不由地生起一个愿望,若是婴齐能不死,那该有多好啊!
第三部 赵氏孤儿
第八章 婴齐之死(上)
与此同时,城外雪后结冰的河面上,婴齐身着蓑衣,盘膝趺坐。
他手中持着鱼杆,河面上被砸开了一个尺许左右的洞口,鱼钩便自这个洞口探入河中。
他一直闭着眼睛,似已经沉睡。
远处是雪后的枫林,枫叶早已经落尽了,只剩下一支支光秃秃的树干朝天耸立着,一两只寒鸦时而发出凄厉的鸣叫声。
钓杆忽然轻轻一沉,婴齐立刻睁开眼睛向上甩杆。一尾红色的鲤鱼自水中被拉了上来,这尾鱼很小,似是才生出来不久。
这倒没什么,奇的是,有一条大鲤鱼死死地咬着小鱼的鱼尾,亦同时被钓了上来。
两条鱼落在雪后的河岸上,翻腾跳跃,垂死挣扎。
但无论大鱼和小鱼怎样跳,大鱼都咬着小鱼的鱼尾,便是死也不愿松口。
婴齐抓起小鱼,轻轻取出鱼钩。鱼钩陷入小鱼鳃中甚深,颇费了他一些功夫。他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大小两鱼的四只眼睛都乞怜地看着他,似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鱼眼中的泪水让婴齐略有些感叹,他轻轻拍了拍两条鱼,“你们放心,我会把你们放回水中,以后千万不要再上钩了。”
他将两尾鱼自冰洞之中放回,一入水里,大鱼方才松开小鱼,两条鱼在水中盘旋了一会儿,依依不舍地向下游游去。
婴齐仰天吁出一口气,默默祝祷,这世上处处艰险,若想要继续生存下去,便找个无人之处吧!
他忽地将钓杆抛入雪地,转身向着城内行去。
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正在发生。
一路行来,天越来越阴沉,鹅毛大的雪片又开始飘了下来。
他抬头望向天空,四野如盖,雪花落入他的眼中,转眼便化成了水滴。他略闭了闭眼,雪水沿着眼角流出来,倒是如同他正在流泪。
他不由哑然失笑,自记事以来,他都不曾流过泪了。即便是最伤心的时候,他也不曾流过一滴眼泪。男儿是流血不流泪的。
才走入城门,酒肆的老板忽然迎了过来,一把拉住他,将他带入一条僻静的小巷。“赵公子,你为何还要回来?”
他一愕,“你知道我是谁?”
老板点头:“公子虽然改变了装束,但公子的风神又如何能掩饰得住?这集中有好些人知道您就是赵家的公子。”
他不由苦笑,本以为自己大隐于市,却原来众人早已经洞知。他道:“不知城中有何变故?为何人人皆面色凝重?”
酒肆老板眼中闪过一抹怪异的目光,“公子就别再问了,公子还是趁着天色尚早快点离开京城吧!”
婴齐心里一动,老板越是隐瞒,他便越觉得事情非比寻常。他微微一笑,反而安慰老板:“无论是什么事情,都有解决之法。虽然我是赵家不成器的子弟,但若是朝中有事,我绝不会独善其身。”
老板皱起眉:“公子,您还是快走吧。京中的人都知道赵家的公子个个都是好人,我们都很感念赵家的恩德。”
他越是这样说,婴齐便越不能离去。他拱了拱手:“谢谢老丈美意,赵家的子弟,绝不会临阵脱逃。”
他向着巷外行去,老板知道无法劝阻他,在他身后叫道:“公子小心庄姬公主。赵家的人都死了,是公主告的密,连赵朔公子也死了,现在只等着公子一个人了。”
更多的雪片落了下来,落在人的脸上、手上、颈中。婴齐一边走一边抬头看着天色,于是便有许多雪片络绎不绝地落入他的眼中。
他忽然想起自己从小便一直捉弄赵朔,害他受了许多次惩罚。长大了以后,甚至连他的妻子都曾经与他有染。
虽然那时他不曾想到庄姬会成为他的侄媳,只是有些事发生了便发生了,再也无法抹煞。他甚至还在赵朔新婚的那一天想要带着庄姬离开。
如果,如果那一天,他能够带庄姬走……
他用力甩了甩头,甩去眼中融化的雪水。男儿是流血不流泪的,赵氏所有的人都死去了,只剩下他一个人。
若是此时离开,他或者可以苟延残喘,甚至长命百岁,但他却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一个人。
路上的血迹已经湮没在大雪之中,他却仍然隐隐感觉到那鲜血的存在。他沿着血迹消失的方向行去,过不多久便到了皇宫之外。
宫外的大街上,整齐地排放着一百多具尸体,每具尸体都以白布覆盖着。
他在尸体前面站了一会儿,因白布盖住了死去的人,便无法知道那布下的是谁。只能根据尸体的长短肥瘦,和偶尔露于外面的一片衣角来分辨是男还是女。
他看了一会儿,赵氏一百多人,原来真的只有他一个人还活着。
他想,是怎样的仇恨,可以将无辜的人也牵连进来吗?
他却无法真正地思想,因一思想,心底便感觉到锐锐的刺痛。他仍然走上前去,一张一张白布地翻看。
死去的人与生时的面容大不相同,几乎难以辩认。
但他到底还是认出来,最苍白的一张面颊便是赵朔的。
他想,其实他与赵朔之间的感情并不仅止是叔侄之间的,其实他是一直将赵朔当成是自己的兄弟般看待。
他在赵朔的身边坐了下来,注意到他的四肢齐断,身体因失血而变得浮肿异常。他托起他的手腕,想要数一数那上面有多少道伤痕,但数来数去也数不清楚。
伤痕都纠结在一起,根本无法分辨。
他便忽然笑了,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那么傻吗?就算是死了,难道我会独自逃走吗?
大雪很快便将街上的尸体掩盖起来,不多久,那一个个尸体就变成了一个个突出的小雪包,如同坟茔。
他蓦地抬首,望向皇宫的城墙之上。一个全身缟素的女子,如同雪人般地立在那里。
两人的目光轻轻一触,虽然一个在城上一个在城下,却分明看见对方的心意。
他微微眯起眼睛,你,为何如此狠毒?
她不由地牵起一抹笑容,笑容也是冰雕玉砌的。什么才是狠毒?被最深爱的人背叛出卖,才能被称为狠毒吧?
只是这一切却怨不得我,前有因,后有果,你我两人都只是命运的棋子,谁也无法自这个棋局中逃开。
“龙儿,你的脸色好难看,你看到了什么?”
老妈用力摇晃着我的身体。我打了个冷战,自前世的梦魇中醒了过来。
窗外的雨早就停了,天光大亮,是一个明朗的晴天。但我的心却更加沮丧,原来第三世的我,是如此狠毒的女子。
想到赵朔因鲜血流尽而苍白浮肿的尸体,我便感觉到一阵恶心。
“老妈,也许我真的应该被收回到陶罐中去。”我自暴自弃地说。
老妈呆了呆,忽然一把抱住我,用力将我的头按在她的胸口。我感觉到老妈正在抽泣,老妈居然哭了。
我努力想从她的怀里抬起头,但她却似不想让我看见她流泪的样子。“龙儿,你是妈的女儿,妈怎么能忍心把你送回到那个地方?”
我用力笑了笑,反过来安慰她:“咱们巫家的责任不就是守护大地吗?你太软弱了,哪里象是一个合格的巫女?”
她慢慢放开我,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的眼睛,“龙儿,如果以后发生了什么事,你会怨恨老妈吗?”
我摇头,“我不会,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我都不会怨恨你,因为你是我最亲爱的妈妈。”
我走出唐人街的寓所,巫家大大小小的女人们各行其事,都装做不曾注意到我。我看到每个人眼角泄露的目光,她们是否都在想着同一件事情,巫龙儿还能活多久?
其实巫龙儿也许会永世长存,只是是寂寞地长存于一个狭小的陶罐中。
一个英俊的少年站在街的对面,用“英俊少年”这四个字来形容一个外国人总是有一些怪异的感觉。只要一提到英俊少年,首先让人想到的便是游剑江湖的那些翩翩浊世之佳公子。
我们两人隔着长街相对,不由地莞尔一笑。
是天养,他到底追过来了。在这个两国之间的战事近在咫尺的日子,他已经是H国嫡系仅剩的王子,他却仍然追踪我而来。
我又怎么可能不感动?
不知为何,在天养的身上,我居然看到了赵朔的影子。
是他吗?前世有缘之人,今生仍然聚在一起,继续前世未完的故事?
“你是怎么来的?”
天养耸耸肩,蛮不在乎地微笑,“和你们一样,偷渡过来的。”
我哑然失笑,堂堂的王子殿下居然也要偷渡。
“我不会跟你走的。”
“我知道,但我却不能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都希望能够陪在你的身边。”
我咬着嘴唇,终于还是问出那句俗气的话:“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天养微笑:“我以为你知道。”
天啊,是在拍言情剧吗?气氛也太暧昧了一点。
我毅然地转过身,将巫龙儿式的冷酷无情发挥到了极致,“我要到皇宫去了,我一定要让天赐重新爱上我。”
天养在我身后轻轻叹息,“天赐从来没有爱过别人。如果他不爱你,他根本就不会到J国来。”
可是爱一个人并不等于故事的结局,因爱生恨的事例比比皆是,而前世的我正是此道高手。殊不知现在很流行的一句话叫做爱你爱到杀死你,以前我还不懂得,爱一个人怎么会爱到要杀死他的地步。现在终于有些明白了。
我迈着轻松的步伐回到皇宫,脸上带着最灿烂的笑容。巫龙儿绝不会轻言失败的,虽然我曾经是祸国殃民的妖女,但此时,我一定要拯救整个世界。
我在心里将自己的地位无限抬高,努力忽视着自己的狐狸精本质。
无论如何,战争都不能发生,也许……必要的时候,就牺牲掉我自己吧!
我走进天赐的寝宫,宫里寂静如死,天色不早,他大概已经出去了。我漫不经心地推开门,却见到天赐坐在床边,额头埋在两只手掌中间。
他的身边散落着一些酒瓶,整个房间中都充满了浓重的酒气。
我呆了呆,借酒销愁吗?听说失恋的人都是这样的。但失恋的又不是他,分明就应该是我。
我迟疑着走到他的面前,看着他栗色的头发。那本来充满光泽而柔软的发质,竟似乎有些枯萎了。
我心里一紧,竟有些疼痛。
听说春秋时代的伍子胥老爷爷曾经一夜白了头,看来一个人太忧伤了,真的会在头发上体现出来。
我悄悄伸出手,悬在天赐的头发上方。心里虽然很有抚摸下去的冲动,但终于还是不敢真的抚摸下去。这样的动作会否太亲昵了?似乎只有恋人之间才会互相抚摸对方的头发。
虽然我曾经与天赐谈过一段时间的恋爱,但大家却是极端守礼,最亲热的举动不过是拉拉手罢了。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在这种年代,居然还有人这样谈恋爱,是否太老土?
天赐抬起头看着我,他的脸色也憔悴了许多。只一夜之间,他便更形落寞。我有些尴尬地放下悬在空中的手,努力使自己笑得阳光灿烂。
“要放水洗澡吗?还是殿下想先用餐?”
天赐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里神情复杂。于是我也只好傻傻地盯着他,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气氛变得古怪之极,我们如同棋鼓相当的对手,都在心里揣测着敌人的实力。
他伸出手,轻轻地触了触我的额头。那个地方早已经被包束了起来,而且我的体质非比寻常,这样的一点小伤,根本无足轻重。
但他却摸得十分小心,如同抚摸着一件易碎的瓷器。“还痛吗?”他的声音黯哑,一说话,酒气便扑面而来。
我摇了摇头,目光下意识地落在空酒瓶上,都是烈性白酒,有五六瓶之多。他居然还可以坐在这里说话,喝了那么多的酒,应该已经醉死过去了。
“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你心里一定已经很讨厌我?”在说这两句话的时候,这几天充斥于他身上令人讨厌的蛮不讲理之气一扫而光,他似又恢复成了那个有些傻,有些羞怯的二鬼子。
我用力摇了摇头,是很真心实意。与我对他做过的事情相比,他对我所做的,根本就不算什么。“我不讨厌你,我还是很喜欢你。”
这样直白,当然是因为我一直没有忘记我是为何而来。
他的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喜欢我?真的吗?如果不是为了阻止两国的战事,你会来求我吗?”
我吸了口长气,到了这个时候,也许我真的不需要再隐瞒自己的心意了。“你说的不错,如果不是为了阻止两国的战事,我是不会如此卑颜屈膝地来求你。可是,我也是真的爱你。从很久以前,我也不知道有多久,总之是很久很久以前,一直到现在,你都是我唯一爱的人,从来没有改变。”
第三部 赵氏孤儿
第八章 婴齐之死(下)
说这种肉麻的话,我的牙齿居然没有被酸掉,可见在爱情之前,人们的恶心是不遑多让的。
他怔怔地看我,抚摸着我额头的手沿着我的面颊滑了下来,落在我的嘴唇上。他便用指腹轻轻地摩擦着我的嘴唇,让我不由地面红耳赤。
他忽地抱起我,将我放在床上,自己则压向我,嘴唇毫不犹豫地落在我的唇上。
我有些错愕地微张着嘴,任由他吸吮着我的嘴唇。自从那次在学校外的树林中,许久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吻我。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揽住了他的脖颈,逐渐沉迷于他的吻中。原来接吻的感觉竟是如此甜蜜,或者只是因为我是真心地爱他,因而才会全身心地沉溺于其中。
我们两人也不知道拥吻了多久,他的手开始不安份地抚摸着我的身体。
我不知道这样下去会发生怎样的事情,但我的心里却隐隐有所期待。
发生便发生吧!对于我来说,已经不会存在后悔与否这种情感,事情的发展早已经超出了我能够控制的范围。就算明天我不得不回到陶罐之中,今天我却愿意将我的一切都交给天赐。
只是,当他的手终于伸入我的衣内时,门却被人一脚踢开了。
伊丽莎白玛格丽特公主殿下怒气冲冲的脸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她咬牙切齿地瞪视着我们,尖声叫道:“SKY,你在干什么?”
我们两人立刻如同被妻子捉奸在床的奸夫淫妇一样,自床上一跃而起。我面红过耳,低垂着头,不敢看公主一眼。
说起来,公主才应该是我与SKY之间的第三者,但我就是觉得羞愧,似乎自己正在勾引公主的老公。
“SKY!”公主愤怒地扑入天赐的怀中,两只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衣领,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眼睛,“你昨天才说你爱我,为什么要和这个女人在一起?”
天赐哑口无言,无话可说。所以奉劝男人们一句,千万不要脚踩两只船,结果是很凄惨的。
我趁着他们两人纠缠,悄悄地向门边溜去,这种时候,还是走为上策。
但公主却显然不愿放过我,她以令人乍舌的速度飞奔到我的身边,一把抓住我的胳膊,“你不要走,你这个勾引别人老公的贱女人,我要你说清楚。”
我张口结舌,原来爱情可以激发女人的潜力到如此地步,如果我不是深知公主不曾练过武功,我一定会错以为她是使用轻功飞掠到我的身边。
我看看公主因愤怒而涨红的脸,再转头看看天赐,我说什么?我根本说不清楚。
我安慰地拍拍公主的肩膀,“SKY喜欢的人当然是你,如果他不喜欢你,他又怎么会到J国来?你们两国不是仇人吗?”
我居然在这种时候说出这种话,连我自己都有些佩服起我自己来了。
公主冷笑,脸上忽然现出一抹落寞之意,“你以为我不知道吗?SKY是因为失去了你才会离开H国的,我在他的眼中只是一个工具。如果我不是J国的公主,他可能连看都不会看我一眼。”
我的心里便更加惭愧,我们只因自己的悲伤而悲伤,自己的欢乐而欢乐,从来不曾意识到,因为我们的任性和冲动,正在伤害着周围的人们。
“你不要这样想,你和他才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和。只要你们两国不发生战事,两国的人民一样会衷心地祝福你们的婚事。你相信我,没有人会破坏你们,你们之间的婚姻是上天注定的。”
我口不择言地说着,完全没有注意到天赐的脸色正在一点一点地阴沉下去。
其实我这样说的原因,大概是因为我的禀性还是一个善良的好女孩,我也是真心希望战争的威胁能够就此结束。而且站在女性的立场上,我实在不愿意看到一个女子为爱神伤。
这句话说完,沉默不语的天赐忽然发出一声古怪的笑声:“好!说得真好。看来我猜的没错,你说的什么爱我之类的话根本都是假的,你之所以委屈自己来面对我,不过就是为了阻止战争。你真伟大,巫龙儿,你可真伟大。”
他这几句话是用中文说出来的,公主并不明白我们在说些什么。
她疑惑地看看我,又看看天赐,“你在说些什么?”
天赐露出冷酷的笑容:“我说战争是不可能避免的,我会和你结婚,但对于背叛了我的H国,我绝不会原谅。至于这个女人,”他指了指我,“我不会再为她动心,无论她做些什么,都不会改变我的决定。”
我错愕,为何结果是这样?我只是对公主心怀愧疚,而且同样身为女子,明白女子的悲哀与无奈。事实上,在过去的几世之中,我都被厚重的悲哀包围着,只因我爱上了一个男人。
李碧华说过,男人是让女人伤心的同类。
正因为我为了深爱的人而伤心,所以我才不愿让公主也感受到同样的悲伤与无奈。
可是,结果却再次背离初衷。
我绝望地看着天赐揽着公主坐在沙发上,他冷冰冰地看了我一眼:“你还在这里干什么?出去!”
我用力咬紧嘴唇,出去就出去,我忍,无论什么我都会忍耐。
走出天赐的寝宫,我用力捶着自己的头,我到底在做些什么?明明事情已经有所转机,却为了我那可笑的同情心,再次将天赐推离了我的身边。
我到底在做些什么?
我在皇宫的台阶上坐了下来,抬头看着天心的流云。无论中国或者外国,蓝天与白云都是如此相似。
天空浮云飘渺,人间百代成烟,我该如何阻止你?天赐!
婴齐背起赵朔的尸体,他觉得他应该将赵朔的尸体埋在赵家的祖坟里。
地上还有许多赵家的人,但他却顾不了那么许多了。也许因为赵朔是赵家嫡系传人吧!也许只是出于他对于赵朔的歉疚之情。
他不忍见赵朔就这样曝尸在冰天雪地之中,他想他是最娇生惯养的,吃不得一点苦,这样的寒冷他怎么能够忍受。
站起身时,他看见自四周八方悄然掩至的兵士。他虚无缥缈地对着他们笑了笑,那些兵士有些是他认识的,本属于赵氏麾下。有些则是他不认识的,不知是来自于何方。
他视若无睹地向前走去,刀剑反射着雪光投射在他的脸上,他微微眯了眯眼睛,只做不见。
兵士们面面相觑,该怎么办?到底是赵家的公子?难道真的杀死他吗?
婴齐所经之处,人们不由自主地后退,让开一条通路。
皇城上的庄姬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到了这种时候,他竟还能轻易脱困。她心里也不知是痛恨还是甜蜜,到底是她的男人,与众不同的男人。
只是那男人的背上尚负着另一个人,那人才是与她有夫妻之名的人。
她便难免感觉到一丝酸楚,女子的一生便这样亲手被她自己毁灭了。
她自城上袅袅娜娜地走下来,虽是全身缟素,却美丽得出人意料。
她自身边的一名将军手中接过马缰,被人搀扶着上了马背。这一世的她并不喜欢武力,只因她知道许多事情是武力所无法解决的。
她柔弱一如普通女子,但却心机深沉,喜怒皆不形于颜色。
马儿缓步向着婴齐离开的方向行去,于是城下的兵士便跟在公主身后。
人群缄默如死,所到之处众人皆惊,如此多的人们,竟连呼吸之声都不曾发出一丝。
婴齐没有回头,他却也感觉到了身后的人群。他忍不住又笑了笑,低声道:“许多人在送你,这一路行去,也不会觉得寂寞了。”
赵朔真的不会觉得寂寞,赵家一百多余人都与他走在同一条道路上。
真正觉得寂寞的却是婴齐,他们都死去了,只有他还活着。
赵氏祖坟便在城外,这条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走的人走得心神俱醉,跟着的人便也迷迷茫茫。
这苍茫的天地,何处才是归程?死去的人已经死去了,活着的人却仍然要继续存活下去。也许,能够死去方是幸福的选择。
如同赵氏祠堂,居中的坟墓便是将赵氏带至晋国的人叔带。婴齐在叔带的墓前叩了几个响头,他自己也忘记记数,只是用力地叩了几下。他觉得差不多,一定已经超过了三次。他便在赵叔带的墓边以手扒开雪地。
庄姬冷眼旁观,不知为何,她的心里总是对叔带怀有偏见,连看见他的名字都觉得刺眼。
不过也好,就在叔带的坟前杀死婴齐吧!赵家最后一个人。
雪被扒开,露出雪后冻得坚强的地面。婴齐仍然用力地挖着土地,他的手因寒冷而变得如同鱼腹般苍白。
他的动作有些呆滞,指尖慢慢地渗出鲜血。
但他却全无疼痛的感觉,本以为只有疼痛才会让他省悟到自己尚是存活的,现在却连疼痛之感也失去了。
土坑挖得很慢,挖了半晌,还是浅浅地浮在地面上。
一名士兵终于无法忍耐,抽出腰畔的长剑,在婴齐身边帮他挖了起来。婴齐抬头看了他一眼,笑笑,仍然低下头认真地挖着土地。
于是更多的士兵加入了这个行列。或者连他们也感觉到这等待比死亡更加煎熬,只盼着这一切能快点结束。
土坑终于挖好了,不是太深也不是太宽,只够一个人睡下而已。其实,无论拥有了怎样的荣光和权势,到了最后也不过只剩下一坯黄土。
婴齐将赵朔的尸体小心地放入土中,看看他身上的伤痕,又觉得不妥。便撕下衣襟沾了些地上的雪,用力地擦拭他身上的血迹。但他的身体却是冰冷的,雪都不会融化。
他便觉得绝望,索性将雪放入自己的怀中,雪在怀里融化了,才终于将那片衣襟濡湿,连带着他胸前的衣服也湿尽了。他却管不了许多,用湿的衣襟小心地拭去赵朔身上的血迹。
他想到底是赵氏的公子,就算是死,也不能死得如此不体面。
擦拭干净后,又将赵朔以古怪姿式摊开的四肢摆正,将他身上的衣服穿得整齐一些。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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