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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氏春秋-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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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冷淡却比伤感更刺痛人心,因人到情伤之处,原来是不流泪的。
李耳飘然而至,将一颗丹药塞入叔带口中,“我知道你现在很想死,不过你却不能死。”
叔带只觉疲倦不堪,甚至连问的心情都没有。李耳道:“褒姒并没有死去,她只是暂时被收伏在坛中,用灵符镇压,她是天地间的灵物,是不可能被真正杀死的。你要世代守护这陶罐,切不可再将它打开。”
叔带默然不语,她还没死,她还在坛中。他不由自主地接过泥坛,紧紧地抱在怀中。
李耳长叹道:“镐京已非久留之地,现在四国之军已经进入镐京,宜臼即将即位为王。迁都在即,大周气数已尽。你益向晋国而去,数世后,赵氏必会成为一方霸主。我教你的吐纳功夫,你不妨流传下去,就算是我对赵氏的一点补偿吧!”
李耳语音方落,人已飘然而去,叔带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坛子,去晋地?也好!远远地离开镐京,到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只有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永远不分离。
第二部 烽火佳人
第十章 又一次别离(下)
接下数日,宜臼登基,犒赏有功之臣。叔带虽然是头号功臣,他却甚至连天子的面也不想见,只收拾了细软,打发了家人,便单骑带着泥坛,向北门而去。
眼见街市残毁,路有枯骨,人民流离失所。隐隐听见坊间传闻,说是新天子已经决定迁都洛邑。此事均与叔带无关,他也无心过问。忽见远处一队人马走来,衣着光鲜,旌旗招展,原来是郑世子掘突,护驾有力,如今已经袭爵郑伯。叔带不欲与他相见,躲在巷中,直到郑世子的队伍过去,方才继续向北而行。心里暗叹,世事沧桑,如同白云苍狗,又有谁真能通晓天地的玄机呢?
一路出了北门,北方千里平原,便是晋中大地。他正想打马而去,忽听身后马蹄得得,叔带回过头,只见一个女子,身着素服,一直飞奔而来,跑到叔带身边拉住马,问道:“你走,为何不带着我?”
叔带苦笑:“以后我不再是大夫了,你还跟着我干什么?”
雪姬微微一笑:“我不管你是谁,我只想跟着你走,天涯海角永不分离。”
叔带眼眶一热,百感交集,只觉得怀中泥坛里有一缕馨香,若有若无,他想起许久以前,在褒国的郊外,那个白衣如雪的女子对自己说:“我想跟着你走,天涯海角永不分离。”
他用力点了点头,大声说:“好!我们走,去晋地,以后天涯海角永不分离。”
雪姬大喜,用力打马,两骑相依而行,向着北方,电驰而去。
这就结束了吗?真是不可思议。
我的灵魂再次完美地回归我的身体,我却茫然若失,更加失魂落魄起来。天杀的赵叔带,该死的赵叔带,终于还是选择将褒姒重新封印。为什么我的前生总是遇人不淑,喜欢的男人都是如此狠心,却美其名曰:为了国家和民族!
我欲哭无泪,肝肠寸断。耳边有人焦急地呼喊着我:“龙儿,龙儿,你快醒醒,你快醒醒啊!”
我茫然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天养紧皱着眉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脸上的怜爱与关切之情几乎能够将我溺死。
他认真地看着我,自言自语道:“我还是叫急救车吧!”
接着他便拿出电话,我连忙按住他的手:“叫什么急救车?我又没死。”
他被我吓了一跳,又惊又喜地端详着我:“你好了?你没事了?”
我眨了眨眼睛:“我能有什么事?”
他长长地吁了口气,忽然紧紧地抱住我:“吓死我了,刚才我还以为你快要不行了。”
我被他紧紧地勒着,几乎不能呼吸,莫名其妙,难道这位王子殿下真的对我有意了?我推开他:“我可没那么娇弱,虽然我不会拉小提琴,不会跳舞,我却比一般的人健壮得多。”
他审视着我的脸:“可是他刚才打你打得很重。”
被他一提醒,我再次感觉到脸上火辣辣地疼痛,我从床上跳下来,跑到镜子前面,天啊!我的天啊!我的脸肿得象个猪头,该死的二鬼子,连电影里都说了不许打脸,他居然专捡我的脸上打。
我故做不经意地向窗户外面望出去,二鬼子仍然跪在原地,脸色茫然象个迷路的小孩子。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既然决定了,就不要再拖泥带火了。
也许是因为灵魂全部回到身体里的原因,我一下子又变得坚强起来。
我打开衣柜开始收整行装。身边的天养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你要回中国去吗?”
我点头,“对!我本来就不应该来。”
天养蹙起眉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他却十分努力地忍耐着,不说出口。我心里隐隐猜到他想要说的话,也同样不愿他说出口。
我将不多的衣物丢进小皮箱,又在脸上戴了一个大大的口罩,这么肿的脸,只怕海关会以为我是偷来的护照。
“送我去机场吧!”
我对天养说。
他很不甘心地抿着嘴,终于还是默不作声地向外走去。
二鬼子看见我们走出房门,他看见我手中的皮箱,他的脸色便更加苍白,白得连嘴唇都失去了颜色。
他嗫嚅着说:“你要走?”
我笑咪咪地回答:“对,我要走了,以后我再不来这个鬼地方了。”
他怔怔地看着我上了天养的车,看着车发动。天养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十分缓慢,不知他是否在期望着天赐阻止我。但天赐到底没有阻止我,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天养的汽车开了起来。
天养用了史无前例的慢速架车,不时地看着倒视镜,他大概是希望天赐会飞车追过来。
许多辆不耐烦的汽车从我们身边一掠而过,每一个超车的司机都难免向着我们的车里投来好奇的一瞥。我忍无可忍:“干嘛开那么慢?”
天养想了想,回答我:“因为我刚刚因开快车被抓了起来。”
可是你现在的车速会因为开得太慢而妨碍交通。我在心里说,却懒得说出口。我终于感觉到了天赐与天养的不同之处,天赐的个性里有许多逆来顺受的因子,心里想要的,也并不会太积极去争取,如同他对我的感情。
也许通过学校交换学生将我换到H国来是他做过的最积极来拉近我们的事情,虽然说来的人多半是我,但却也未必一定是我,因而这种做法中仍然带着某些消极的成分。
但天养却不同,他想要表示的,便明明白白地表示出来,如同他想要让我留下,就在行动之中很明确地告诉了我。只是我选择了视而不见。
到机场虽然遥远,天养开车的速度虽然缓慢,终于还是到了机场。我向售票处走去,买了最早一班到上海的机票。他看着我手持机票走过来,终于开口说:“别走了。为什么要走?”
我轻松地微笑:“这本来就不是我的国家,我要回家去。”
他用力摇头:“你只是因为和SKY的误会就选择回国,你为什么不再给他一次机会呢?”
误会?不止如此,误会是我用心良苦地造成的。我推心置腹地说:“天养,天赐是要做未来的皇帝的,以他现在的地位,娶我这样的女子合适吗?”
天养默然,半晌才说:“现在不是中古世纪,灰姑娘式的恋情也很被广大民众所接受。”
我双眉微扬:“天赐和一般的皇太子不同,他的第一顺位继承人的身份一直受到你的挑战。而且他与LISA的婚约是由已经过世的先皇及皇后订下的,如果他一直怀念着先皇和皇后,他就不能够毁婚。这不单纯是灰姑娘式的爱情,也体现出他的孝道与他所代表的皇室形象。你比我更明白这一切,你认为我应该留在他的身边,破坏他的生活吗?”
天养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在你看来,皇帝之位比爱情更重要吗?”
我一愕,一本正经的天养,不苟言笑的天养,说话动辄如同外交部发言人的天养居然会问出这样的一个问题。我不由反问:“你认为呢?”
他说:“你知道温莎公爵和夫人的故事吗?”
我笑:“我当然知道,这是很著名的传奇。”
他温柔的蓝眼睛温柔地注视着我:“在我看来,温莎公爵一点都没错,与相爱的人相比,江山又算得了什么?”
我是真的不明白天养,他明明应该是那种中规中矩的皇子,以贵族的价值观生存于世间,皇室完美的代言人,在他的个性之中,原来深藏着我所不知的东西。
他拉住我的手,深情款款地注视着我的眼睛,“正如你所言,我是天赐皇位最有力的竞争者,在这种时候,如果我犯了过错,我便自然而然地退出了这场竞争。天赐不必再担心我这个堂弟,在我父亲百年之后,可以顺理成章地成为新的皇帝。”
我嗫嚅着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笑,“我的意思很简单,我昨天已经闯了祸,虽然母亲用了所有的能力来掩盖这件事,但现在不是中古世纪,现在是一个新闻自由,舆论自由的时代,这件事情仍然被曝光出去,相信民众对我的看法一定会有所改变。如果在此时,我不经皇室同意,私自与一个东方的女子结婚,那么我在皇室和民众中的地位更会一落千丈,那时,就再无人可与天赐竞争帝位了。”
我错愕地张大了嘴:“你在说些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牺牲?”
他含笑看着我,“这不止是牺牲,也许我放弃了我继承帝位的资格,可是我却得到了你。对于我来说,你比帝位要重要得多。”
我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的神情逗得他哈哈大笑起来:“怎么?被我深深地打动了。”
我用力咽了口口水,发出不雅地“咕”地一声,“为什么?我们才见了没几次面。”
他眨眨眼睛:“这世界上充满了一见钟情。”
“可是你明知我喜欢的人是天赐。”我冲口而出。
他温和地微笑:“我当然知道,我并非不介意,但我宁愿选择先拥有你,然后再让你慢慢地爱上我。对于我来说,只要能够拥有你,就算你的心并非在我身上,我也觉得很幸福了。”
不是吧!我的今生也太完美了吧?这种好事都落在我的身上。两个超级大帅哥都死心塌地地爱我,我是不是言情小说看太多了,看到在做白日梦?
我几乎想咬下自己的手指,看看我是不是清醒的。
他说:“你考虑一下,但时间不要太长,因为飞机在两个小时后就起飞了。如果你愿意留下来,我们就去随便找一间教堂由神甫主持结婚。在神前的婚礼,连我的母亲都没有办法干涉。如果你不愿意,你就上飞机吧!忘记这里的一切,重新开始你的生活。”
我向着候机大厅的窗边走去。落地的窗户擦得不见纤尘,我看不见窗中自己的倒影,只能看见窗外来来往往的人流和时而起飞时而落下的大小不一的飞机。
每一辆飞机在飞起之时都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决绝,落下时则带着今生前世般的疲倦,因而喜欢看飞机起落的人,他的内心必是无比忧伤的。
不知何时起,天空开始落下丝雨,刚刚还晴空万里,一下子就下起雨来了。是否连天空都感受到了我的悲哀?
我的脑子很想集中到一个焦点,但我的脑海之中却是一片混乱,我想到小学作文经常会写到的句子:今天我想了很多很多……
这样想的时候,我觉得我确实想了很多很多,却又似乎什么都不曾想到。
灵儿、褒姒,她们虽然并不曾真的死去,但最终的结局不过是成为历史中的一缕尘烟,而我呢?我会成为什么?
我也是来自于那个陶罐,有朝一日,是否会有一个人再次将我收回陶罐中去?
我望向天养,他靠在一根粗大的柱子旁边,不曾注视我,目光游离于机场的第一个角落。
我早知他是一个俊美的年青人,如果不是先遇到了天赐,也许我会轻易地被他所打动。想到他所说的话,诚如他所言,如果我与他结婚,便扫清了天赐道路上的障碍,可是我又怎能做这样的事情?
我转身向闸口走去,不再回首。H国皇室的恩怨与我无虞,我不再纠缠其间。我要回到中国去,做本来的巫龙儿。
巫龙儿是干什么的?巫女家族出身,以时而真时而假的巫术来骗取迷信者的钱财。全家的女人皆自恋到变态的地步,将男人视同衣履。这样的生活才适合我,再怎么样,我都不应该成为一个现代灰姑娘。
如此决定,我长长地吁了口气,全身心都真正地轻松了下来。
我知道我放弃的是什么。就算天养不再能继承王位,他却仍然是亲王,如果我嫁给他,我会拥有王妃的头衔,在H国内拥有好几座古堡,想去哪国旅行就去哪国旅行,吃不完的美食,穿不完的新衣。
我重重地嗯了口口水,我的新衣,我的首饰,我的美食,我的周游全球,让它们都见鬼去罢。
我什么都不要,我宁愿选择做个江湖骗子的巫女。
我坐上飞机,听着空中小姐解说着救生衣的使用方法。飞机缓慢地在航道上滑行,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机窗之外,再见H国,我的一场繁华梦就此告终了。
我向后靠去,将自己深深地埋进座位里面。我打算好好地睡一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已经回到中国了。
便在此时,我听见有人用优雅的语音对我身边的人说:“我与这位小姐是一起的,请问是否可以与你换一下座位。”
我用力咬紧牙关,不愿睁开眼睛。
是真的吗?
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白云苍狗,百代成烟,我想起一直听到的那首诗: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即见君子,云胡不喜。
第三部 赵氏孤儿
第一章 赵家的祖祖辈辈(上)
西周末年,幽王宠幸美女褒姒,致使国家动乱,众叛亲离,最终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幽王死后,其子平王继位,迁都洛邑。但周室衰微,周天子已经失去了天下共主的地位。自此春秋时代开始了。
古怪的开场白,象是历史大片的旁白。
我用两支手捧着下巴,牙疼一样地盯着太婆婆白皙的牙齿。她这么大把年纪了,仍然长着一口贝齿,一个掉的都没有。这大概是和巫女家族每天从不间断的体育锻炼有着莫大的联系。
巫女家的每一个女人,虽然长得美艳可人,却都身轻体健,比男人们还强壮得多。
我的面前放着太婆婆的法宝双鱼盆,熟悉我们巫家的人一定知道这只罪恶的盆子是干什么用的。
太婆婆就是一次又一次地从这只盆子里看见过去发生的事情。那绝不是电影或者电视剧,是真真实实曾经在过去的时空中上演过的情节。故事中的人总是与我有着这样那样的关系。
一想到这一点,我便益发感觉到这个盆子的罪恶。如果我不曾有过过去,如果我不曾有过什么前生,如果我只是漂亮老妈和任何一个男人偷情所生,那么一切将会是多么美好啊?
我悠悠地叹了口长气,无奈地注视着盆子里颤抖着的水波。我知道我即将看见又一段故事,然后继续我的灵魂分裂之旅。天啊!这样的生活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晋文公年间,赵叔带的后人赵衰掌握了晋国的大权。他因随晋文公流亡多年,并且娶了晋文公妻子的姐姐为妻,与晋文公有了姻亲关系,特别受到晋文公的信任。
他在晋国本是有妻子的,后来所娶之妻翟氏女便是晋文公妻子的姐姐。她为赵衰生下一子赵盾,虽然她是后娶之妻,却因为身份的原因,而后来居上。赵衰死后,赵盾继承了世子之位。
他尚有三个异母兄弟,赵同、赵括和赵婴齐。
我毫不客气地打了个哈欠,太婆婆是在上中国历史课吗?说话太没重点了吧?
当然我不可能象电视里那样酷酷地来一句:说重点!只有言情剧里那些没什么家教的纨绔子弟才能这样做,我还是很懂得“尊敬老人”的。
太婆婆重重地敲了我的头一下,“才说了几句你就不耐烦了,自己看吧!”
“为什么是姓赵的?”我忽如其来地问。
太婆婆一怔,显然没有听懂我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不是姓王的姓张的姓李的?这三个姓才是中国前三大姓,比姓赵的人多很多啊!”
太婆婆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这个问题问得很好,但我却不知道怎么解释,这要问你自己,为什么总是和姓赵的纠缠不清。”
我叹了口气:“据我所知,历史上还有一个朝代叫宋朝,宋朝的开国皇帝名叫赵匡胤,不知道他是否和我有什么关系。”
太婆婆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难道你就是那个著名的京娘?”
我一跃而起,“说不定有一世的我就是她!我看我还是先去恶补一下千里送京娘那出戏,提前做好准备,被送到宋朝的时候也可以成竹在胸。”
我的诡计却一下子就被太婆婆识穿了,她伸出“纤纤”玉手,一把揪住我的辫子,“别想跑,就算你和赵匡胤有什么关系,那也是以后的事情,现在你必须先熟悉一下赵家的祖祖辈辈。”
我喟然长叹,我是姓巫的,又不姓赵,赵家的祖祖辈辈和我有什么关系?
太婆婆显然还不放心,手指在我的腰间轻轻一弹,我只觉得全身酥软,不由自由地乖乖坐了下来。她太恶劣了,为了防止我逃走,居然在我身上用了点穴。
这种神秘的武功失传以久,连巫家的女子也并非每个人都懂得。我噘着嘴巴,心不甘情不愿地注视着面前的水盆,天知道赵家的祖祖辈辈到底和我有什么仇,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放过我?
赵盾并不知道,赵家以后的祸事,全是起源于他的时代。
他经常会做同一个梦,梦里有一位青年男子,手持腰带哭泣。那男子站在远处的山颠,周围皆是大雾迷茫。他想走到那名男子的身边去,但无论他怎样努力,这条路却永远走不完。有时明明已经与那男子近在咫尺,下一瞬间便又回到原来的地方。
这使他焦虑不安,如同年幼之时,未曾完成老师所布置的功课,而第二天又会面临着严父的考校。
他便用尽全力向着那个男子走去,走到全身汗如雨下,双脚酸软,却仍然无法到达他的身边。
他又急又怕,大声呼喊:“你是谁?你,是,谁?”
那哭泣的男子慢慢抬起头,投来淡漠的一瞥,赵盾觉得他的目光如同清晨的露水一样让人彻体生凉。只是这凉意却并非是刀剑般犀利,不使人受伤,反而如同炎夏的一缕冷风。
“我叫赵叔带。”年青男子回答,脸上的泪水仍然汩汩而下。
赵盾大惊,赵叔带,那是赵氏的先祖,如果不是有叔带迁晋,也不会有赵家在晋朝的基业。
他连忙跪倒在地,用力叩首:“请先祖赐教。”
赵叔带却放声痛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赵氏将亡,赵氏将亡!”
他悚然而惊,再抬头间,面前空空如也,自己却站在万丈的深渊旁边。
他一下子从梦中惊醒过来,冷汗如浆,赵氏将亡,赵氏将亡!?
虽然梦已经做过很多次,每次再做之时他仍然不知那名青年男子是何人,仍然大声询问,而男子也仍然千篇一律地回答着同样的话:赵氏将亡,赵氏将亡。
焦虑不安日复一日地膨胀,赵氏真的要亡了吗?
这个问题使他头痛欲裂,他一向以严苛公正著名,也因而不愿迷信鬼神。他很想找一位解梦的方士来参详一下这个梦,但这样的行为却与他多年以来所树立的形象迥异。他唯有隐忍,且不能将困扰着自己的恶梦告诉赵家的任何一个人。
如此凶兆,他身为赵家的家长,只能独自承担。
窗外传来幼儿嬉戏的声音,他向外张望,看见六岁的儿子赵朔和八岁的幼弟赵婴齐躲在一棵桃花树的后面探头探脑地向外张望。
天才蒙蒙亮,晨起的婢女四处寻觅,大声呼唤着赵朔的名字:“朔少爷,朔少爷,你在哪里?”
桃树后的赵朔正想回答,却被赵婴齐捂住了嘴。他疑惑地看着婴齐,婴齐脸上露出古灵精怪的笑容,“我们来捉弄她一下吧!”
赵朔有些不愿意,“上一次你捉弄秋晴姐姐,害得我被打了五大板子,为什么每次你捉弄人都是我被罚?”
赵婴齐眨了眨眼睛,“因为我是你的小叔叔,是你的长辈,赵家祖训里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要尊敬长辈。我们两人一起犯了错,当然是你受罚。”
赵朔似懂非懂地点头,他不知为何每一次父亲怒发冲冠之时,小叔叔总能轻易地将所有责任都推到自己的身上,他蒙昧的心中一直将赵婴齐说的话当做金科玉律。
他是过于单纯质朴的孩子,而婴齐则刚好相反,他永远古灵精怪,谁也不知道他小小的脑袋里到底装了多少“恐怖”的想法。
婢女一路叫着一路向院外行去,待她的身影一消失在门外,赵婴齐立刻便拉着赵朔从躲着的地方溜出来。他四处张望了一下,指了指院中的那口井。
赵朔怔了怔:“干嘛?”
婴齐脸上露出让赵朔毛骨悚然的笑容,“把你的外衣脱下来。”
赵朔不明所以,却仍然依言将外衣脱下交给婴齐。婴齐接过外衣便丢在井中,赵朔大吃一惊,想要阻止,却已不及。
他哭丧着脸道:“这是娘新缝的衣服,你怎么就扔掉了?”
婴齐笑咪咪地道:“怕什么?反正你娘经常给你缝新衣服。”
赵朔并不知道,在他看来无足轻重的新衣,在婴齐的心中却一直是羡慕和嫉妒的对象。婴齐刚出生之时,母亲便死去了,他三岁时,父亲也去世了,因而他并不曾真的明了母亲这个词到底有什么样的意义。他只是下意识地嫉妒着赵朔,因为两人年纪相仿,赵朔却永远有一个慈爱的母亲疼爱他。
也许就是出于这种潜意识里的嫉妒,他一直带着赵朔胡闹,然后看着他受罚。他感觉到,无论他如何,赵盾都不会真的责怪他,反而对自己的亲子十分苛责。
他并不知这是赵盾心中对于已故的本应是大夫人的二夫人所怀有的愧疚之情。赵盾的母亲是后进门的,却因为身份的原因而成为大夫人,虽然两位夫人一直相安无事,甚至是相亲相爱的,但女子于无人处的辛酸与凄苦又有谁能够明了?
或许就是出于这份负疚之情,赵盾向来对这个幼弟宠溺有加。许多时候他都知道婴齐才是始作俑者,但他仍然惩罚自己的儿子。因为他的儿子与婴齐不同,赵朔是将要继承世子之位的人。赵家的世子,必将在朝中举足轻重,甚至影响整个晋国的时局。
婴齐仍然觉得不满足,又强迫赵朔脱下一只鞋放在井边。此时赵朔只穿着一袭白色的内衣,一只脚穿着鞋,又一只脚则只着了袜子。婴齐将赵朔整整齐齐梳理的头发打乱,将后面的许多长发拉到面前,半遮住他的脸,又自井中打上来半桶水。
赵朔好奇地问:“小叔叔,你到底在干嘛?”
婴齐露出暧昧而古怪的笑,拿起半桶水不由分说地泼在赵朔身上。赵朔冷得一机灵,打了两个喷嚏,“小叔叔,我会生病的。”
婴齐笑道:“你不会生病,你从小练武,如果这样就会生病,只能说明你是个笨蛋。你是不是笨蛋?”
赵朔呆了呆,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赵婴齐笑道:“既然你不是笨蛋,你又怎么会生病?”
赵朔默然,他同样不明白是否是笨蛋与是否生病有什么直接关系,但他一向辩论不过这个小叔叔,他说是就是了。
婴齐将赵朔藏在桃林之中,满面认真地吩咐:“我不叫你,你千万不许出来,我一叫你,你就从林子里跳着出来。记住要跳着出来啊!”
赵朔点了点头,被风一吹,遍体生凉。他冷得直发抖,只望小叔叔的恶作剧快点结束。
婴齐施施然地折回井边,咳嗽了一声,用尽全力大声叫了起来:“春喜姐,春喜姐!”
刚才的婢女急匆匆地从院外跑回来,她小心翼翼地看着赵婴齐,在婢女的心里,这位小少爷如同是一个小恶魔一般折磨着每一个人。“婴齐少爷,有什么事吗?”
婴齐满面惊惶,手指着井旁的那只鞋,“你看这是什么?”
春喜的目光落在鞋上,她略有些狐疑,“这好象是朔少爷的鞋,主母才命我缝的。”
婴齐眨了眨眼睛:“为什么这鞋会在这里?”
春喜呆了呆,忽似想起什么似的,急忙向着井旁奔去。她探头向井中张望,见井中漂浮着赵朔的外衣。她不由地尖叫了起来:“朔少爷落井了!快来人啊!朔少爷落井了。”
婴齐见春喜惊慌失措,向着桃花林中使了个眼色,赵朔连忙自桃花林中跳了出来。每次婴齐带着他胡闹,都是这样暗示他的。
婴齐自后面拉了拉春喜的衣带:“春喜姐,你看这是什么。”
春喜回头一看,只见赵朔披头散发,全身水湿,正向着她跳过来。她一时惊得面色苍白,喉咙格格做响,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直到赵朔一直跳到她的面前,她才又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有鬼啊!”跌跌撞撞地后退,向院外狂奔而去。
婴齐见春喜吓得魂不附体,他却乐得前仰后合。赵朔也跟着他笑了起来,他只觉得春喜刚才的脸色比他还象鬼。
两个男孩站在井边笑了半晌,婴齐忽然收敛起笑容:“你在笑什么?”
赵朔怔了怔,嗫嚅着说:“刚才春喜姐真的很可笑。”
婴齐道:“你怎么可以随意戏弄下人?你将来必为赵氏世子,一言一行都关乎晋国安危,怎可如此轻挑浮燥?”
赵朔呆了呆,心想这不是你想出来的主意吗?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连忙回头,只见父亲赵盾正满面寒霜地站在身后。他心里一寒,心道糟了,又被小叔叔耍了。他低着头,小声道:“父亲!”
赵盾摇了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赵家几代以来都不曾出过婴齐这般跳脱不羁的男孩子了。赵家世代忠义,自先祖叔带公开始,就一直以忠孝仁义传家,为何到了这一代会出现这么古怪的一个孩子?
他深心里还隐隐有一丝忧虑,等他百年之后,赵家由赵朔来继承,这个孩子太忠厚纯朴了,以他的心智如何才能压得住婴齐。
他的目光自赵朔的身上转向婴齐的身上,他也并不愿多说,只淡淡地道:“你们两个人,到赵氏祠堂去思过,今天一天不许吃饭。”
婴齐呆了呆,许久以来,这种惩罚都只落在赵朔一个人身上,这一次却连他都无法逃脱。他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甘心:“二哥,我也要受罚吗?是朔儿把春喜姐吓坏的。”
赵盾仍然淡淡地道:“两个人一起受罚,全部到祠堂去罚跪。”
赵婴齐的小脸挎了下来,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次。赵朔忍不住窃喜,是老天开眼了吗?从不受罚的小叔叔终于也和他一起跪祠堂了。
他捻熟地拉起婴齐:“小叔叔,我带你去。”
婴齐忿忿地甩开他的手:“我知道祠堂在哪里,不用你带。”
他率先向祠堂行去,赵朔则兴高采烈地跟在他身后。他并不在意自己受罚,反正他是经常受罚的,但小叔叔却要和他一起受罚,这比什么都让他高兴。
两人进了赵氏祠堂,赵朔便规规矩矩地跪了下来,他一跪下来便低下头,似乎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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