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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家书-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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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她憋着劲儿要往关里考,是潜意识里想逃跑吗?可是,可是到了一九三七年,她还能往哪逃?她要逃吗?她逃得了吗?逃得动吗?愿意……逃吗?“黎家老少,全在这里,就连充满江南风味儿的祖宅都已经立在沈阳城外,如果事发,他们往哪去?他们能好吗?更何况,还有个当兵的大哥……
    此时黎嘉骏无比痛恨自己为什么知道这些,如果她不知道,她就能心安理得的备考,考去北平,随后等到战争爆发,她会无可奈何的随着学校转移,到时候无论生离还是死别,那都是被迫的。
    可此时若是她考去了,在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就已经生离。她将在关里做一个战火中的大学生,而他们,将在关外,做一群惶惶不安的“亡国奴”。
    她脑中浮现很多场面,黎老爷肃着张脸不停的给她塞钱,骂她不抽烟了以后钱都不会花的傻妞;大夫人对章姨太送的东西都不表达看法,等章姨太走了,才喊裁缝来给黎嘉骏量身改那些章姨太送来的所谓名贵衣服;黎大少像座沉稳的山一样,年纪不大却已经极有威严,总是不声不响间压得弟妹不敢喘气儿,可其实弟弟和妹妹在外面闯得烂摊子,全是他奔波摆平;黎二少,这样一个跳脱的青年,回国后这一整年,大部分时间几乎都宅在家里给妹妹补课,如果黎嘉骏真的考上北平大学,那就是黎二少一手把她送出了九一八的泥潭……
    六月,进京赶考的火车即将出发,黎老爷已经安排好了她在京过暑假的住处,如果考上,无论寒暑,可能要有十多年,也有可能这一辈子,她都无法踏上这片土地了,她不可能再回来受日本人的统治,她也不可能让他们全迁出来承受战争的蹂躏。
    这是一个死循环,无解。
    纷杂的想法和画面晃得她头痛欲裂,心跳如鼓,她竟然有了一种当初戒毒时那种心悸的感觉,她呆了半响,还是觉得全身软软的,提不起劲儿来做任何事,干脆爬回床上闭着眼,要睡不睡的,闭上眼,一个梦接一个梦的翻来覆去的做,有些是在这个时代的,她伏案疾书,没一会儿,场景又模糊到了现代,她桌前是飞利浦的护眼灯,亮光黄白色的,柔和温暖,门开了,一个人端着托盘进来,竟然看不清是爸爸还是黎二少……半梦半醒间,竟然发起汗来。
    她意识到这一点时,心里完全就是卧槽状态的,这节骨眼上生个病那可真是要死啊,她擦把汗起来,感到口干舌燥,步履蹒跚,发现外面居然已经一片漆黑,桌上只有一壶冷茶,她可不敢喝,否则就是雪上加霜。
    提着壶冷茶往外走,她平时摸黑上学上班都习惯了,晚上总是习惯性静悄悄的,这次没什么力气,更是脚步虚浮,往外走了两步,却见走廊尽头黎老爷的房间还亮着灯。
    她刚才注意了一下时间,已经凌晨三点了,这时候还不睡,老爹也不怕爆肝,她走过去刚要敲门,就听里面有压抑的争吵声。
    “反正老子不走。”黎老爷的声音,“你给我滚回去该干嘛干嘛,咱关外又不是没打过仗,你怕个屁!”
    “爹,我不是怕死。”黎大少的声音罕见的有点着急,“我怕到时候你们……骏儿至少能送到北平去,可你们不行……”
    “你也知道我们不行!?祖宗好不容易创下个基业,你说走就走?还上海?这儿只有日本苏联,上海有什么?上海都被瓜分成西洋画的调色盘了!什么亡不亡,如果真打起来,真输了,在这儿是三姓家奴,在上海就他妈是百姓家奴!什么差别?!”
    “爹!租界多方势力牵制,至少是安全的!”
    “你别说了,不走!快去睡吧,明儿个给我滚回去,让你带的你带去,其他别管。”
    “爹,打仗会死人的。”
    “那你记着别来个丢人的死法儿!自从你当了兵,老子管过你吗?谁管过你了,你娘都没管过你!呵!吃了几年军粮翅膀硬了敢管你爹了?”
    “嘉文送了骏儿后,我会劝他去上海发展,爹,我大概知道我会怎么死,你不用担心。”随着大哥压抑低沉的声音,脚步声忽然出现在门前,黎嘉骏还没摆好表情,门就被大哥打开了,兄妹俩大眼瞪小眼,黎嘉骏穿着轻薄的睡衣,手里还提着个茶壶,一脸讶异。
    大哥沉默了一下,什么都没说,他看了看站在书桌后的黎老爷,回头问妹子:“有事?”
    黎嘉骏盯着黎大少的眼睛,脑子里一片混乱,她全身发虚,只觉得昏昏沉沉,可嘴里却很清晰的吐出三个字:“我不走。”
    “什么?”
    “我说,我不去北平了!”黎嘉骏很决然。
    “别闹,这儿没你的事,管自己睡觉去!”
    “我知道你私下问过先生,她说我考东北大学都悬!”黎嘉骏虽然一心复习,但她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也没有闭门造车,她比谁都关注考试成功率问题,如果一开始决定考北大只是为了体验一下学沫逆袭神之学府的快感,当她对着各学校的历届国文题发呆后,接受家里的安排买车票进京赶考就带了点死马的心态,而现在,听了这段对话后,她发现她走不了了。
    “那也去拼一拼北平的大学,留在这儿有什么前途。”大哥不欲多言了,他侧身绕过石化的妹子就要走,黎嘉骏却不知哪来的激情,一把抓住黎大少,颤声问:“你早就知道?”
    “什么?”
    “日本人要开打……”
    “那又怎么样?”
    要是知道能怎么样她也不至于快两年了束手无策!
    看妹子张口结舌的样子,大哥无奈的叹口气,理了理她鬓角的乱发,破天荒的柔下声音:“乖,去考,一年不行两年,两年不行三年,有我们在呢,你怕什么?相信自己,你在北平也能过得很好。”
    黎嘉骏脑子里就剩下三个字了:“我不去。”
    “那就考到上海,跟你二哥一道去。”大哥低头凑到她耳边轻声道,“你知道他的心愿,你不会让他失望的吧?”
    黎嘉骏不为所动,冷静回答:“如果我不告诉他,等他知道真相,那就不止是失望了,他还会绝望。”
    “你想因为你的任性,拖着全家一起在这儿困死?”大哥眯起眼睛。
    “那么哥,我问你,只有你一个人察觉到这点了吗?”
    大哥摇摇头:“很多人心里都有点数的,只是没有证据也没有办法。”
    “所以,你们私下里应该有商量的吧,你们觉得,这场仗如果打起来,最后会怎么样?”
    大哥沉默一会,随后摇头:“若是乐观,必不致此。”
    “你打仗了,我上学了,二哥去上海了,爹娘谁照顾?”黎嘉骏佯装嗤笑,“你连嫂子都没往家里带一个。”
    “所以我才劝爹带着全家一道去北平。”大哥很郁闷。
    “哥,你还记得我去年就不停跟你们说日本想开战吗?”
    大哥思考了一会,有点恍然的样子,皱眉问:“记得的,你究竟是怎么了?”
    “你别管我怎么了,至少这件事是能证明我有时候直觉还是很准的,对么?”
    “那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哥,无论北平,还是上海,这战火,终归是要烧过去的。”
    “……”大哥的呼吸猛地急促起来。
    “哥,你信不信都好……”黎嘉骏看着他惨白的脸色,忽然又一阵泪意,她强忍着,摇着头低声说,“逃不掉的,没地方逃。”
    旁边,一直光明正大听着的黎老爷,淡定的点燃了一支烟。
    大哥若有所悟,转过头问:“你也早知道么,爹?”
    “我不知道。”黎老爹长长的吐了口烟,疲惫的揉着额角,“但是……当初他们有个奏折说什么来着……要先征服世界,必先征服亚洲,要先征服亚洲,必先征服满蒙,虽然他们百般抵赖说没这回事,可我们这群老东西习惯了与他们打交道,怎么会没点感觉呢?那群畜生,身量挺小,胃口贼大……”他又吸了口烟,又快又急,“骏儿啊,看把你愁的,就算真有那么一天,也不知道要多久才发生,现在他们内阁军部乱的很,没那么着急,先好好活自个儿的,想那么多作甚,马上要去考试了,这样怎么能过?”
    所以看把我愁得要死不活,其实你们早就有所感觉,只是无能为力吗?黎嘉骏一阵虚弱,她本来就难过的狠,此时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坐到地上,抱着头痛苦思索,忽然咔哒一声,左前的门开了,黎二少戴着个可笑的睡帽,慢慢走出来,和诧异抬头的黎嘉骏对个正眼,他的眼神极静,静的让迷茫的她有种悲伤的感觉,黎嘉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有一句虚弱嘶哑的:“二哥……”
    黎二少走出来,看到正对着门的黎老爷,他握了握拳,低声道:“爹,早点睡。”
    又拍了拍大哥的肩膀,喉头滚动着,什么都没说。
    最后他蹲下来,扶起黎嘉骏,柔声道:“起来,坐地上像什么样,先睡,嘿,怎么还哭了,不哭不哭……”
    黎嘉骏可怜巴巴的提起咣当咣当的水壶,吹着鼻涕泡:“我想喝水。”
    黎二少无奈,把腿软的黎嘉骏半拖半抱的弄上【床】,给她倒了壶温水喝了一杯,期间什么话都没说,放下杯子就出去了。
    身心皆疲的黎嘉骏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第二天早上,成功发烧了。
    本来鸦片就掏空了她的身体,这么久小心将养着也只是维持着一颗虚弱的豆芽菜的水平,就连冬天都没敢出去浪,一有不对就缩回壳子里,这近两年的时间愣是一次病都没生过,如今却也应了一句话,病来如山倒。
    黎嘉骏记得她还是艾珈的时候,小时候发高烧,严重得吓死人,就算是现代的医学技术,也住院挂了整整十一天的盐水,而现在,一个戒毒鬼本就免疫力差,一顿烧烧得她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果断翘掉了入关的火车。
    
    第21章 大嫂
    
    六月中旬,余病未了,黎嘉骏同程丝竹还有几个志愿考东北大学的学生一道,前往位于沈阳城北的东北大学参加招生考试。
    东北大学自1923年建校至今仅仅只有八年历史,可是由于其两代“东北王”的全力支持和建设,其师资力量和硬件设施其实并不差于关里的一些一流大学,奈何根基太浅,也暂时还没出什么名人,所以若不是就近,很优秀的学生都不大会考。
    参加考试的人不过一千,但录取率也只有十分之一的样子,竞争还是很残酷,黎嘉骏几张卷子做得还算得心应手,尤其是英语和数学很是舒坦,可等到国文题的时候就有些恍惚,虽然恶补了两年,可她的基础还是很不扎实,阅读量相较于其他人小太多,那个题目她都是解得迷迷糊糊的,很有种慈禧问满朝官员拿破仑是什么的感觉。
    抱着多一分是一分的心情快速答完后,她心情不怎么好的出了考场,掐着时间接她吃饭的黎二少看她表情就不再问话了,带着她上南城的馆子吃午饭。
    “你还病着,就不给你吃发物了,这个南瓜银耳粥很不错,你若是嫌淡,可以再加些糖,这个蒸饺本来是裹虾仁的,我让他们换了香菇茭白馅儿,味道也不错的。”黎二少在满桌子碗碟中挑出她能吃的推过来,剩下的就往自己身前搂,“想吃肉的话,我吃给你看。”
    “……”妈……的,黎嘉骏委屈的夹饺子,顺便响亮的吸了吸鼻涕,呼哧呼噜……
    黎二少立马跪了:“喂!能文雅点不?!”
    “赏我块肉吧大哥,我下午还要考试呐。”黎嘉骏双手捧起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她鼻子还堵着,说话活像哽咽。
    无语的黎二少赏了她半盘红烧肉,知道她不爱吃肥的,一边挑一边给她把肥肉夹掉。
    黎嘉骏吃着肉快掉眼泪了:“半个月了,我终于吃上肉了!”
    “你别自个儿暴露出去,否则章姨又要朝我哭了。”
    “昂!”黎嘉骏连连点头。
    “话说,今儿考场除了你几个同学,有认识的人不?”黎二少一边“剪”肥肉一边漫不经心样的说。
    “有啊,一些聚会认识的,也不算熟啦,顶多眼熟,名字我都不大记得住。”
    “你说你长点儿心成不?你这样以后哥要娶媳妇还能指望你打听啥?”
    “啊?”黎嘉骏惊讶了,转而很沮丧,“哥你不要我啦?!不要啊,你这么疼我,突然来个嫂子我真的会吃醋啊!”
    黎二少气乐了:“祖宗诶你能别那么老实吗,你装也装出个大方样啊!”
    “好吧,我装,那哥你看上谁了?要是我考察了觉得不满意能打小报告不?”
    “哥还没看上谁,但爹替大哥看上的那谁听说今儿个也在那儿考试,你靠谱点儿还能邀请人喝喝咖啡什么的,结果你脸跟人名儿都对不上,要你何用?”
    “……吴家那个?”
    “对啊。”
    “这人我认得啊,脸和人名儿对的上,吴尹倩,虽然不是大美人儿!但是大方!有型有款儿!就是年纪有点尴尬。”
    “是有点,听说二十三了。”
    “二十三怎么了,只不过大哥才二十一,真要大,好歹大三岁吧,女大二算什么呐,银砖?”
    “……不想跟你说话了,行了,考完人肯定要回去休息的,你要觉得可以,就跟她约个时间单独喝喝咖啡,也别叫上我们任何一个人了,她心里有数的,别让她尴尬,要是觉得可以,回来跟大哥说,让他心里有个底,就行了。”
    “所以大哥的婚姻现在在我手里?!”黎嘉骏瞪大眼。
    “你的意见只是参考……当然如果真觉得有什么不可忍受的地方,还是要老实交代的。”二哥吩咐完,忽然一正脸警告道,“我告诉你,你聊天可以,别又胡言乱语吓到人家!”
    黎嘉骏干嚎:“我要是有这么好的相公和小叔子就算小姑是个精神病我也忍啦!”
    “我不能忍!吃完快滚!”
    其实黎嘉骏知道,这件事大概早在她生病前就已经有谱儿了,大哥如果同意了,那他肯定是自己也考察过,说不定两人都已经相互有过交流,傲娇大哥搞什么何以家为,最终还是没战胜荷尔蒙。让她约吴小姐喝咖啡,只不过是一个有必要的举动而已,一方面媳妇和妹妹和不和谐在此一举,另一方面也好再多了解一点这个未进门的新成员,从第一点上讲,黎嘉骏觉得自己没什么问题,她不是什么叽歪的性子,没事儿不会给自己也不会给人找不痛快。
    事实证明,人民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吴小姐在外风评好,外表气质上佳,事实果真如此。她虽是大龄高考生,那也是因为一开始家里给上的是族里的女学,学得都差不多了,进了城又重新进学校进行新式教育,听说还是她自己要求的,这么一个过程走下来,到了高考,自然在年龄上就鹤立鸡群了。
    黎嘉骏私下里邀请她喝了一次咖啡后,感觉虽然有些思想上和性格上还是不大合拍,但就这个时代的人来讲,已经是一个八分女青年了。
    回去后她也懒得详细讲自己跟未来嫂子聊了什么,只简单评价了一句:“拿得起,撑得住,我看行!”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看着大哥绷紧的脸和通红的耳朵,黎嘉骏只觉得,这春夏交替的时候,好像什么都在萌芽了。
    七月,黎嘉骏收到了东北大学法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她的第一志愿是文学院,但她也知道自己在这个时代文科水平实在操蛋,但也没胆子报理学院和工学院,最终第二志愿法学院录取了她。
    这是她人生中第二次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淡定的很,这家中觉得考大学特别了不起的也就黎二少了,但他是海龟,也不是没见过录取通知书,两个人就这么淡定着,导致全家都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直到有一天得知,程丝竹和准嫂子吴尹倩竟然都落了榜,家里人才悚然觉得,黎三好像是有点了不得的感觉。
    黎嘉骏却觉得更不可思议,因为她确实没觉得卷子很难,题目虽然是刁钻了点儿,可也在老师的正常变态范围里,最让她烦躁的大概是那个国文题目,而后来成绩显示,她离零分作文也差不离了,完全没写到点儿上,其他周围几个女孩子倒是特别好,可惜被其他好几门拉了后腿。
    感谢现代的填鸭战术,她大概在学习上的灵性已经被磨光了,可是在这种硬件比拼上还是有点优势的。
    黎老爷出去几趟回来,越来越觉得自家三姑娘貌似是干了件很出息的事儿,拍板决定来个双喜临门,要火速举办老大的婚礼,顺便庆祝老三考大学。
    哥哥洞房花烛夜,妹妹金榜题名时,反正合一块差不多可以算整个黎家都登上了人生巅峰。
    为此,家里人意见是没有,却觉得会不会对吴家来说有点急,想张奉孝订婚宴办那么隆重不说,这真结婚还要等十月十日国庆,也就是说现在还打着光棍儿,咱黎大要么媳妇都不要,一要就直接拖进家,会不会有点太猴急。
    结果黎老爷却说那是吴家的意思,原来吴小姐原在黑龙江长大,后来随着吴俊升将军来了沈阳,奉天承运之地自然人杰地灵,家里便打定主意要让她在这儿找个夫婿,却不想先是吴将军遭暗杀,后又有中原动荡,他们家不是守孝就是忙,这刚一忙完,她的父亲又被调回黑龙江的齐齐哈尔任职,眼见着姑娘年纪也大了,好不容易说好了亲事,家里自然希望能看完了婚礼再走。
    黎家自然也求之不得,双方一拍即合,翻了黄道吉日后,选定了八月三十一日,黎嘉骏入学前一天,举办婚礼。
    关于婚礼怎么办,双方的家长只有三个字:不差钱。
    婚礼贯彻的是现下流行的中西合璧原则,因为少帅信奉基督教,沈阳城里结婚的人都会赶潮流似的去教堂走一走过场。
    在服装方面,除了大哥坚持穿军装走全场以外,在新娘身上,双方简直挥金如土,中式喜服找了瑞蚨祥最好的师父量身定制,绣娘,布料,丝线全要最棒的;而西式的婚纱则特地找了一个意大利的设计师来打造,那个高个儿白人一开始被请来还牛气哄哄鼻孔朝天,等黎老爷和吴亲家带着翻译把他请进书房一阵密谈后,短短几分钟他的精气神儿就完全不一样了,那副意气风发的样儿,仿佛娶老婆的是他……
    另外还有租借了几乎整个沈阳城里名车的婚车队,还有北大营骑兵团免费捧场的骑兵队,再加上全女学生阵容的伴娘,和全军官海龟阵容的伴郎,就连伴郎和伴娘的衣服,也都是瑞蚨祥定制的。
    瑞蚨祥是什么?详情参照一切你只能瞻仰的高级服装品牌。
    这还只是小的,黎老爷从商,吴老爷从政,这样的结合让很多人眼红不已,也让许多商人看到了希望,结婚之前就有源源不断的贺礼被送来,塞满了仓库。
    黎家请了代理人还不够,全家上阵还忙了个倒仰,黎嘉骏现在不用复习也不用上课了,被黎老爷特地指派去登记礼品名单,要不是管家帮衬,好几次有眼不识泰山,遭到了黎二少的无情耻笑,一直到结婚那一天得以休息,黎嘉骏从普通的富贵不【淫】进化到了完全视金钱如粪土的程度。
    黎老爷总结曰:这就是富养。
    摔!需要这样吗?!姐可是见识过肾六和外星人笔记本的人啊!还需要你富养吗!
    这样的忙乱中,婚礼还是井然有序的开始了。
    黎大少当着兵,整个人都有一种很有担当的感觉,当他穿着笔挺的军装一亮相,还没帅气上马就已经迷晕一群小姐妹,等到他率领着帅出天际的骑兵队和壕到不行的婚车队穿过沈阳城去吴家公馆迎亲后,黎嘉骏可以肯定,从此吴小姐将成为全民情敌。
    吴小姐先穿了婚纱被迎出来,坐着白色的婚车,大部队浩浩荡荡的往教堂去,在那宣誓了婚礼后,再赶到黎家已经下午,流水席已经摆了起来,新人去换装休息,黎家兄妹俩和吴家的两个年轻的表亲则在门口开始迎接陆陆续续来的客人,到了晚上,则是完全的中式婚礼,新娘穿着大红的西服走出来时,全场都是惊叹声,黎嘉骏身边有识货的小姑娘,一眼就看出那衣服是纯手工打造,绣娘手工绣制,价值绝不小于一万元。
    饶是黎嘉骏这两天天天见财宝,还是被那金光闪闪的衣服闪瞎了狗眼,和众人一会儿对着新娘的喜服流口水,一面对着新郎的身材流口水,等他们三拜九叩入洞房,还意犹未尽。
    接下来就是男人的主场了。
    东北汉子折腾起来那可真是要掀房顶的,女孩子们意思意思给新郎敬了酒后就溜去看新娘子了,这时候规矩没那么重,新娘子自掀了盖头正在吃东西,她本身只能算清秀,五官柔顺,眉毛有些淡,皮肤很白,这一天折腾下来,又是大红的喜房中,衬得白净的脸蛋儿红彤彤的,大家一顿没羞没躁的打趣后,房里就剩下了小姑和嫂子。
    一阵小尴尬的沉默后,黎嘉骏先开口了:“嫂子,还饿不?”
    吴尹倩摇摇头,仔细的看了看眼前的小姑娘,呼的一笑:“才多久没见,就这么生疏了,怎么,成了大学生,看不上落榜的嫂子了?”
    “这话诛心啊大嫂!我就不说什么了,一片真心天地可鉴,就你看不到。”黎嘉骏做指天发誓状。
    吴尹倩笑得更欢:“你和你二哥可真是兄妹俩,怎么你们大哥就跟你们差那么多,好像你和你二哥才是亲的似的。”
    “大哥随了爹,二哥和大哥反了反,然后我随了二哥,这不是我跟二哥像,而是二哥带坏我。”黎嘉骏面不改色。
    “恩,亏得你二哥还特地找我,说家里三妹调皮,如果有得罪的地方多包涵,结果你还这么抹黑他。”吴尹倩话是这么说,却一点也不像在打抱不平。
    “我二哥早就习惯了。”
    “不过这么看着,你确实变了不少,上次咖啡馆的时候还不熟,不敢说,这次我倒觉得,黎三爷确实成了黎三妹了。”吴尹倩诚恳道,“妹妹,你考上大学,走上和我完全不一样的道路,我真替你高兴。”
    黎嘉骏笑了笑,笑得很勉强,她走过去坐在吴尹倩身边,认真道:“但是姐,你嫁给我哥,过上和我完全不一样的生活,不管你信不信,我比你们还希望你们幸福。”
    “恩。”吴尹倩笑容柔和到了心底,慢慢垂下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微微笑了起来。
    而黎嘉骏看着她年轻无暇的肌肤,只觉得这满屋的红色像血一样,越来越刺目,让她眼睛生疼,只能咬起牙关。
    还有十八天,她告诉自己,她不清楚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哪里发生的,怎么发生的,她只能告诉自己,还有十八天。
    嫂子,十八天后,唯一希望的,就是你不要恨,不要恨我们把你留在这,不要恨我们着急的让你嫁给大哥,也不要恨黎家束缚了你的一生。
    我想让大哥有个着落,我想让他担负起更多责任,我想让你至少能挽留一个想为国捐躯的魂,不要让他有义无反顾的机会。
    “骏儿,我可以这么叫你么?”吴尹倩突然道。
    “恩?恩!”
    “商谈亲事前,你大哥来找过我。”
    “哦?”
    “他说,要我考虑清楚,如果国家有难,他是不会犹豫的。如果考虑好,只要喊停,一律算男方的责任。”
    ……那个神经病!
    “其实,我一直没给答复呢,你说他会不会不安呢?”吴尹倩轻笑。
    “怪不得我觉得他今天没什么笑脸啊,但他平时也没什么笑脸,不过他那样的人,肯定很不安的啦,啊你太坏了,都嫁了为什么不说?大哥他心里肯定抓耳挠腮的!”
    “我生气啊。”吴尹倩声音轻柔,葱长的手指不停撵着衣角的褶皱,眼神专注,“他怎么能对吴家人说这样的话呢,对得起我表叔在皇姑屯洒的血么?”
    黎嘉骏一想,我去,眼前这位还是将门虎女啊!她仿佛才意识到,要说九一八是抗战的最开始,那么张作霖大帅和吴俊升将军他们在皇姑屯洒出的,才是中日战争的第一滴血!
    张家和吴家,是全中国第一批和日本有血海深仇的将门!
    “不过呢,正是因为这样,”吴尹倩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天花板上的灯,笑容甜蜜,露出两颗小虎牙,“我才要嫁他嘛!
    
    第22章 九一八
    
    饶是国难在即,新生入学的那段日子,天气虽冷,却秋高气爽,万里无云。
    气氛美好得让黎嘉骏简直不想再往后想。
    开学典礼上,众多大牌齐聚东大,其中要数教育厅长金静庵最为重量级,他在校长宁恩承发表了演讲后上台,很是感慨的环视了好久台下济济的人头,开口道:“当年,老大帅说,宁可少养五万兵,也要办起咱东北大学。”
    这一句话,本就安静地台下更是鸦雀无声,人人凝神注目之。
    “这是已经去世的,东北教育厅厅长谢荫昌先生跟我说的,他说那时候刚打完仗,他与你们的第一任校长王岷源先生一道,请大帅做主,在我们东北办个大学,本以为那时候大帅手头紧着军费,要实现这个愿望必是一场恶战,却不想,大帅当场就同意了,跟他们讲……”他清了清嗓子,粗起声模仿道,“我没读过书,知道肚子里没有墨水子的害处,所以可不能让东北人没有上大学求深造的机会,岷源,一切事我都交给你了,开学越快越好。用钱告诉我,不管多少,我宁可少养五万陆军,但东北大学是非办不可!”
    他模仿完,顿了顿,看着下面激动的学子和两边面带微笑的教授们,笑了笑:“可这是这么容易的吗?光日本人就不同意啊!”
    “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与他们何干!”有个脾气暴的学生大叫。
    “是啊,就是这个理!他们过来说什么,想读理工,有旅顺工科,想学医,有南满医科大学,就是想学文法,也可出资送我们的优秀人才去日本帝大,何必自不量力,办什么东北大学!”
    “欺人太甚!”“到底谁不自量力!”下面嚷嚷声此起彼伏,金厅长一抬手,就都停了,他摇头:“你们真是太客气了,知道大帅怎么说吗?”他又模仿起来:“妈了个巴子,他们越是反对咱老张办大学,咱们就是非办不可。得快办,要办好,快出人才!”他深吸一口气,“不容易啊,同学们,为了大帅这一句话,多少人迎难而上,咬着牙在外人阻挠下四面奔波,就为了给你们建设出一个最好的大学,工科的同学大概有所耳闻,二四年的时候,赵厚达院长为了筹办工科的实习工厂,亲赴德国购买器械工具,因为长期奔波,最终病故他乡,是你们理科院长孙教授随后顶上,赴德国带回了器械……和赵院长的遗骨……如今我敢打包票,我们东北大学的工科学院,是全中国,最好的!”
    黎嘉骏的激动得不能自已,她旁边的女生一把捂住嘴哭了起来,周围哽咽声此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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