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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家书-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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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琢磨了一会儿,站起来,打开衣柜,拿出了一个帆布双肩包,开始往里面塞行装。
    这次是离家出走,小皮箱这么惹眼的东西是绝对不能带的,她必须让自己在出发的时候显得不那么像要出远门。
    她努力不去想任何多余的事情,一心一意思考着什么是必须的什么是不必要的,一个上午就在添减中度过,到金禾来喊中饭的时候,她心情很好的下楼,在路过大哥房间时,砖儿举着个纸飞机突然跑出来,她从打开的门里,正看到大嫂在往一只皮箱里放衣物。
    她心里咯噔一声。
    这边大哥和陈学曦低声说着话上楼,见到黎嘉骏傻乎乎的站在他房间门口,问:“怎么了,下去吃饭。”
    黎嘉骏指了指房间里,毫不避讳自己正在偷看,问:“哥,你要出远门啊?”
    大哥扶了扶头上的帽子,点头:“是,你不是总问我二哥的事情打听的如何吗,我倒是得了点消息,但光听着,云里雾里的,不如自己去看看。”
    “什么?!有了消息为什么不告诉我!”黎嘉骏差点跳起来,她前阵子是真以为大哥和老爹放弃了。
    “还没证实,如何能乱说。”大哥皱眉,他叹口气,“你先去用饭吧,不要再问了。”
    “那你在那可有接应?有头绪吗?”
    “没有。”大哥提起这个也一脸郁色,“我只能先到宜昌再做打算了,先去问问他们的办事处。”
    “你一个老百姓你去了谁理你啊?”
    “那你说如何?”大哥几乎要怒,他隐忍道,“别再问了。”
    “我要知道,你肯定知道更多!”黎嘉骏一步拦在他面前,“作为合法家庭成员我拥有知道的权利!我不需要敷衍,我成年好多年了,有什么是不能和我商量的?”
    大哥顿了顿,他朝陈学曦摆摆手让他离开,无奈道:“其实也只是只言片语,我本欲前往调查一下,你非要听那些风影之言……据说他确实上船了,但上的却不是回来的船,而是前进的船。”
    对着一脸土色的黎嘉骏,大哥沉痛的点点头:“没错,他很有可能,还在武汉。”
    “……”黎嘉骏下意识的摸摸怀里的票,开始琢磨怎么撒泼打滚能让维荣给她把船票补到武汉去,刚想着,就想起武汉已经沦陷,即使是直接要求前往前线,那也到不了武汉。
    更愁人的不止这个,黎嘉骏探头又看了看大嫂手下的箱子,只觉得心塞的难以言喻。
    这下怎么办,撞车了,大哥不仅先走,还是光明正大的。他们没刻意瞒着自己,但绝对不是想和自己商量的姿势。否则他的准备工作不可能动静小到她一点都不知道。
    黎嘉骏脑子里呼啦啦一顿运转,这也仅仅是电光火石的一瞬,她立刻下了决定,一秒变惊慌脸,一把抓住了大哥:“哥,你不能走,你得救救我!”她抓着,腿就势弯了弯,一副腿软要跪的姿势。
    大哥眉头一跳,一把扶住她:“怎么了?”
    “这样的,我,我前儿个不是接了一个电话吗,有人提醒我我可能摊上事儿了,我没别的法子,只能四处摸摸看看,就,就摸到了一个……”她把人扯到角落,压低声音咬耳朵,“窃听器!”
    大哥眉头又一跳,黎嘉骏继续演:“我不敢跟你们说,自己跑去军统问,大概知道了是谁指使的,只是这人以前帮过我不少,他说什么我是当事人不能与他们接触,扯淡嘛,就是想拿捏我!我现在好害怕,被军统的人盯上,身上就跟少了张皮似的!我实在想不出该怎么办,既然我是嫌疑人不能上,那,那能帮我出面的人,就只有……”她瑟瑟的仰头看着,无限依赖。
    大哥明显是懵了一下的,大概作为一个大家长,完全没想到后院能捅出这么个篓子,一时之间也空白了,半晌才问:“那你想过没有,为什么会被怀疑?”
    黎嘉骏卡壳了,她是有想过的,但也只是一下下,更多的是在思考怎么借此向二哥靠近,现在想来,她竟然并没怎么担心过自己。
    她一来问心无愧,完全可以兵来将挡,二来也是豁出去了,比起二哥生死不明,感觉自己怎么样都可以。
    她摇摇头,照实说:“我想不出,我问心无愧啊,我以为只要当面锣对面鼓大家说清楚就行,谁知人家根本不给我说的机会。”
    大哥沉吟了一下,颇为头痛:“我现在……”他回头看看,行李箱还敞着,他表情还冷硬着,可周身气场却环绕着“我怎么这么命苦”的立体音效,一个弟弟一个妹妹,生出来就是为了坑哥的。
    黎嘉骏哭丧个脸,她倒是想趁此机会提出让大哥把他的船票转给她,但又怕提出来,会引起大哥的警觉。
    毕竟大哥一直就在防着她。
    任何有关二哥的词汇从她嘴里提出来,都会让他觉得她要起幺蛾子。
    一不做二不休吧,只要绊住他一天就行了。
    等她上了船,生米煮成饭,就一切好说了。反正维荣又不是白白背黑锅,她还没问清他为什么监视她呢!
    
    第172章 耻度出发
    
    按照大哥的性格,自然是不会被这样轻易摆布,黎嘉骏虽然算准了他不会拿这件糟心事去烦老爹,但难保他不拿这件糟心事来折腾陈学曦。
    所以她办了一件很无耻的事情,这里诉了苦,趁他进房间的工夫,冲下楼就打电话找维荣,非常老实的和他这么一通讲。
    维荣已经被她烦得没办法了,只能答应今天有黎家人找他就一律不见,顺便咬牙切齿的表示他明天也要出去办事,反正这两天是见不到人了。
    最关键的说完,黎嘉骏就听到了大哥下楼的声音,她当然不能立刻挂电话,这就转移话题问:“话说你夫人是怎么找来的啊,太厉害了吧。”
    维荣哼了一声:“我对头,就想恶心我一下,偏那婆娘蠢,我说的她都不信,别人说的她都信。”
    “这不是紧张你吗,好事儿!”
    “行了,演的差不多了,挂了,要继续你自便吧。”说罢,维荣啪的挂了电话。
    黎嘉骏果真自顾自在那头“那你注意身体啊”“我哥的事还要劳您多上心”这般巴拉巴拉说了一通,才挂了电话。
    大哥走到身边:“跟谁打电话。”
    “报社一朋友。”黎嘉骏面不改色。
    “我让陈学曦这就拿了名帖先去拜访一下,如果联系上了,我便能直接去赶那班船。”大哥揉了揉太阳穴,“手心手背都是肉……”
    黎嘉骏缩了缩脖子。
    “真想把手给剁了。”
    ……怪不得她想缩脖子。
    然而,正直的男神有时候也是敌不过他信任的心机表的。
    黎嘉骏大概平时蠢萌的时候多了,偶尔算计那么一回,大哥丝毫没有起疑心,等陈学曦回电说军统那边不理人时,他已经快赶不上船了,显然,这让他很是憋闷,可又不能朝目测同样无辜的妹子发火,只能一脸晦气的整装出门,亲自上阵了,还留了话,今晚估计是不会回来了。
    “老大不是说要出远门吗,怎么什么都没带就走了?”外头闲逛的老爹进门就问。
    黎嘉骏心里一阵憋闷,骗人的感觉并不好,更可怕的是还要一遍一遍的骗,可没有办法,她只能继续下去,正要回答,却是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楼梯上的大嫂抢答了:“爹,他临时有些事儿脱不开身,换了一班船。”
    “嗯。”老爹沉吟了一下,表情自然是不好的,他粗声道,“老大媳妇,你给他打电话,有什么事让学曦办,办不好找我,让他找老二要紧,不能耽搁了。”
    “诶,我这就去。”大嫂脆声应了,看了黎嘉骏一眼。
    黎嘉骏心有灵犀的跟着她进了书房,她正在想怎么诳大嫂不要打电话,却见大嫂放下了原本搁在手臂上的大哥的外套,又走出房间,对她说了句:“来啊。”
    她一头雾水的跟上去,直接跟进了自己的房间,眼见着大嫂的眼神就在房里逡巡着。
    她心一跳,艾玛,自己的行李包就藏床底呢!
    刚这么想着,大嫂唰一弯腰,手一伸就从床底拉出了双肩包。
    “额……”该说什么来着。
    大嫂拉出了包,包很重,她坐在床边,轻轻的喘着气。
    两人一坐一站,沉默着。
    许久,大嫂又站起来,她垂着眼,拉开了双肩包:“都整理好了吗?看你这圆鼓鼓的,我再帮你整整吧。”
    她都知道……
    黎嘉骏定了定神,她先回头锁上门,再笑着上前蹲下,和大嫂一道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取出来,她理的时候确实急了,若是再规整规整,还能再放不少东西。
    两人继续沉默,把衣服裤子一件件卷起来,堆成一堆,塞进一个布袋,接着是一些必需品,全部塞进一个搪瓷饭盒里,这个饭盒就是个扁圆柱体,一长一短两个正好合上,平时就兼任了茶杯汤锅牙刷杯各种。
    其实能放的东西本就不多,这么塞着还有挺大一块空出。
    大嫂站起来走出去,又拎了一个布袋子回来,她从里面掏出好几张油纸,将衣服本子什么的都包了起来,然后又拿出了一个皮盒子,竟然是一只照相机!
    “原是家里准备你生日送的,原先那只听说不灵了,我就擅自做主,给你拿来了。”大嫂将相机塞给她,“我也不懂你们拍照片的是不是到手就会用,你那样聪明,应该是没什么大碍的。”
    黎嘉骏接过相机,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是一只禄来弗莱相机,同产自德国,它在后世名声不响,但在现在却与徕卡不相上下,全因它独领风骚的双镜反光技术。没错,这只相机有上下两个镜头!
    它的设计是现在很大众的长方体,相比之下她原先那只徕卡就超前太多,可徕卡这样的机型在百年后会被各种替代,但禄来弗莱的双镜头经历了百年被抄袭仍然无法被超越,在现代拿它的双镜机已经成了装逼中的战斗机,比长枪短炮或者复古相机还要吸引人眼球。
    然而等不到那时候了,禄来弗莱的双镜机在她那个年代已经停产。
    为什么明明在那时只是门外汉的她会知道这个照相机界的隐世高手,全因她以前曾经亲眼见过一个!当年她从储存室挖出来的时候,简直被这个长了两个镜头的照相机刷新了世界观,虽然那时因为保存不当已经不能用了,可还是让她记忆犹新。
    她拿着照相机简直要热泪盈眶,当初她心痛这个相机保存不利,以为是老爹造的孽,下意识的去找他算账,老爹一脸茫然的承认了,现在想想,如果这是老娘从外公那儿弄来的,想到她以后要去找外公的小愿望,莫非家里那个旧相机就是她手里这只?!
    妈呀,她的历史观要被重组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会好好的?一直到见到外公?
    她拿着这个相机,就这么抖着,各种情绪翻涌,眼泪掉下来。
    “嘉骏,怎么了?哭什么,听说你原先那样的实在买不着,这儿也找不到可以修那个机子的师傅,你哥他们商量了很久,才决定买了这个的,你大哥嘱咐我,说如果你生日的时候他还没回来,就我们送你,我想着……”大嫂吸了口气,“你就,拿着吧。”
    黎嘉骏没敢说徕卡她会,这个禄来弗莱她是真不会,但想着怎么都不至于不会用,她便点头,打开看看,发现胶卷可以通用,就连着自己存的一些空胶卷也放了进去。
    大嫂叹口气,又把相机拿出来,包上了油纸,再放回去,黎嘉骏埋头点着东西,冷不丁头顶忽然掉了一滴水,紧接着,眼前的油纸包就滴答一下出了个水印。
    她抬头,正看到大嫂在擦眼泪。
    “嘉骏。”她哽咽着,“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黎嘉骏怔愣了一下,恍然明白了一点什么,可就这么一迟疑,却让大嫂的眼泪跟决堤了一样哗啦啦往下掉。
    她也不说话,无声的哭着,哭了许久,才像给自己下了命令似的,猛地一收,连着喘了几口气,硬生生逼自己冷静了下来。
    “你,船票备好了?”她哑声问。
    “嗯,明日中午的。”
    她点点头,又从布袋里掏出东西来,一个巴掌大的绸布袋子里装了满满一袋小金珠子,串成一串:“这是我熔了自己的首饰打的,反正也用不上,现在外头不知道钱管不管用,这金银肯定是管用的,你常穿的小背心给我一件,我给你缝在最里面。”
    黎嘉骏茫然的掏出一件比较结实的厚背心递过去,大嫂利落的拿出针线,扯了件旧衣服开始缝暗袋。
    大嫂手里缝着,下巴朝布袋努了努:“里边还有,都是你的。”
    黎嘉骏上去扯开布袋看,里面几乎什么都有,一把手抢,一盒子弹,手抢比当初大哥二哥给的还娇小,能放进口袋。
    “那原本是你大哥要带走的,我挪来给你了。”
    “哦。”黎嘉骏还是木然的应着,她觉得情景挺诡异,有些反应不过来,“哇,连姜糖都有!”
    “这个啊,我和金禾琢磨出来的,差不多全是生姜了,天冷下来了,就算没大用,泡水口服都可以,可辣了。”
    “好好好!”黎嘉骏喜滋滋的,把姜糖连着药包一起放大包里,上了外头这些都是奢侈品,轻易不能用来当享受。
    紧接着又是一些小刀之类的东西,也都被归置好了,大嫂手快,她几件备用背心都缝了结实的暗袋,可以扣纽扣,防掉落。
    事情都做完了,两人又归于沉默。
    大嫂一遍又一遍的掖着她的床单,眼睛还是红红的,许久,久到黎嘉骏肚子都饿了,她才轻声道:“嫂子很没用,是不是?”
    “……你别多想。”
    “从嫁进来开始,就一直受着你们的照顾,尤其是你,骏儿,你比我小,可和你在一块儿,总觉得你比我强得多……嫂子不是嫉妒,只是心里难受,帮不上忙。”
    黎嘉骏心里暗叹,她知道大嫂并不是要听她回应,只是想找个地方发泄出来,她闭上了嘴。
    “你大哥他决定走的时候,我俩也谈过,这个家就剩下我和你,怎么维持,怎么等,联系不上人就找谁,出了事怎么办……可轰炸一来,什么准备都没用了,我和他说,家里现在不能缺男人,他便问我,那二弟怎么办,你怎么办……我答不上来,我恨不得自己能去,可这话说了多余,我根本干不了。”
    “我想和他说,让嘉骏去吧,她想去,她愿意去,她不比你差,她在家里也呆不住。可我怎么说得出口,假装不知道这一行多危险吗?不行。我不是怕你大哥出意外,三一年那会儿我就做好了守寡的准备,我怕的是他若有了万一,我连这个家都守不住……那我对不起的,可不止他一个人……”大嫂说着,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她擦着,继续叙叙的说。
    “你大哥心思重,他心里明白,可他说不出,更做不出,他这个人,恨不得把你们兄妹、把这个家都绑在背上走,可他不行啊,你看他这身子,他连砖儿都抱不动了。”
    黎嘉骏微微张嘴,她并不知道这些,此时只觉得心里一团乱。
    “骏儿。”大嫂轻轻的握住她的手,“不管你以后怎么看我,我只是选了我觉得对的。明天不管怎么样,家里、你哥这边,我帮你处理,你只管去,我去叫了人来接你。”
    “嫂……”事情发展有点快,黎嘉骏有些反应不过来。
    “还有,你可千万不能出事,你若出了事,嫂子不会让你一个人在路上的。”
    此言一出,什么话都多余了,她还蹲在地上,怔怔的抬头,只看到大嫂微笑着,泪痕在阳光下闪着光。
    黎嘉骏笑了:“嗨,说什么傻话,要陪葬也轮不着你啊,我就在路上坐着,等我家秦小娘。”
    “哈哈。”大嫂破涕为笑,“你呀,蔫儿坏,人家秦长官已经够可怜了,哎,只是这次我也有份,我就不说什么了,以后吃你俩喜酒,嫂子帮你挡酒。”
    “那你这些日子可得好好练练了,哈哈哈。”黎嘉骏缓缓站起来,有些缺氧的晃了晃,等眼前黑雾过去,继续没心没肺,“那明天我一早就出发,麻烦给准备点吃食吧,原本想去码头的路上带的。”
    “有你哥的呢,都备齐了的。”大嫂又一笑,她也起身,抱了抱黎嘉骏,一股奶香盈盈入鼻,“我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
    黎嘉骏心情很轻松,好像放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接下来只需要烦恼以后的事儿就行了,她拿出维荣给的证件,贴上了自己的照片儿,摊开笔记本写了一点找人的思路,等下楼吃了晚饭,便上床睡了。
    早上,大嫂忽然敲门进来:“嘉骏,快起床,车来了,准备走了,你的行李袋我先给你拿下去。”
    嘉骏睡得很浅,闻言立刻跳起来,快速的洗漱了一下,跑下楼。
    此时早饭时间还没到,老爹他们都还没起,黎嘉骏路过二楼时停顿了一下,到底歇了作死告别的念头,硬着头皮一路奔出房,门口金禾又问:“大奶奶,三小姐,你们这是去哪啊?”
    黎嘉骏嘿嘿一声没说话,直接冲出了院子,正张望着,走手边靠在路边的一辆小轿车滴滴一声,她便跳起来跑过去,正赶上大嫂放好包出来,冲她比划:“快,你哥早上就回来。”
    她连忙钻进车,呼的就哆嗦了一下,即使手里被塞了一袋热乎乎的东西也无济于事,她耳朵里听大嫂说着:“饼子干粉都塞你背包里了,悠着点吃。”眼睛却看着驾驶座的位置。
    开车的人转过脸,面无表情的问:“码头?”
    居然是秦梓徽!
    黎嘉骏惊恐的望向窗外,大嫂不远不近的站着,望着这边,微笑,但眉头轻锁。她有些肝颤,心跳飞快,快到听不清自己的思绪,只能点点头。
    秦梓徽扯了扯嘴角,实在笑不出来,便只能继续冷着脸,又问:“码头?”
    这回黎嘉骏即使肝颤也回神了,她再次点头:“嗯,码头。”
    他不再说什么,回头发动了车子。
    一路无话。
    对于去宜昌这件事,其实黎嘉骏谁都不怕说,即使对家里,也只是怕麻烦,因为她顶多挨一顿骂,然后大家要么好说,要么不欢而散,她继续任性出走。
    可唯独对秦梓徽,她是极度逃避的,她敢写信让他知道,可打死她都不敢面对知情以后的他。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说什么他都懂,所以她单纯的就是怕,怕自己怎么都处理不好,怕隔阂,怕失去。
    恋人之间是需要一些冲动的,可她的冲动,全给其他人了。
    而偏偏,家人不会离开,他却可以,即使目前为止一直是他追着自己,但难保自己不在作到极处时,再次成为一条单身狗。
    可她大概是真的智商不够,怎么都想不出两全其美的法子。
    胡思乱想之下,这一路也就特别快。
    码头处人山人海,最多的就是难民,他们空忙忙的来此,大多什么根基都没有,只能就地扎根,企图从码头开始重新发家。
    车子是开不过去了,秦梓徽远远的停在了路边。
    他下了车,打开后门,探进来:“我送你过去。”说着,他伸出手。
    黎嘉骏提起包递过去,他一接,手正好抓住她的手,两人皆是一震,顿住,对视。
    他忽然眯了眯眼,在黎嘉骏汗毛竖起来的那一刻,猛地掀开包裹扑进来,就这么把她扑倒在后座上!
    “你!人!唔!”黎嘉骏话都来不及说完被堵住了,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秦梓徽后头敞开的车门外人来人往,随后自暴自弃的将脸彻底挪到他的脸下,嘴中被入侵的感觉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恶心,相反,她甚至因为他沉醉的表情先入为主的感到了一种奇异的愉悦感,可到底理智尚存,羞耻感更是爆棚,她毕竟是那个脸朝上的,外面密密麻麻的人流,好像随便一个都会探头往进来,又好像其实人人都是因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才不望进来,她紧张的舌头都快抽筋了。
    实在觉得够了,她忍不住捶他的背,才逼得他起身,可他只是堪堪撑着,并不起来,两人都喘着粗气,她甚至错觉自己能听到他的心跳。
    黎嘉骏怒:“你要死啊!”
    “看到你的信,我才真要死!”秦梓徽硬声回了一句,见黎嘉骏表情一变,立马软道,“嘉骏,婚礼我们不要办西式的好不好,我们就用老祖宗那套,喜服我绣都行,到时候你坐在轿子里,我骑着马,雇个乐队吹吹打打,走不完整个重庆城,至少要过了沙区,然后拜天地拜父母,那样热热闹闹的,别人都知道你嫁给我了。”
    “那怎么行,那是要抬嫁妆的呀,我家现在一点家底都没,除了花轿什么场子都没有,多寒碜。”黎嘉骏下意识的反驳。
    “可我也穷,没有聘礼啊,没关系,我们以后一样样补,人家西式多没意思,请个神父,小教堂站一会儿,完事儿,看着就没意思。”
    “等等,为什么现在讨论这个,我们现在该讨论这个吗?!”
    秦梓徽又眯眼,凑过来,气鼓鼓的:“不讨论这个那就继续吧。”
    “行行行!”黎嘉骏拼死挣扎,“你狠!你厉害!快出去快出去!你居然门都不关!你不要脸我要脸!”
    秦梓徽依依不舍的爬起来:“我要是坐进来关上门你绝对从另一边跑了。”
    “……”好有道理。
    接下来秦梓徽一直笑嘻嘻的,他穿着军装,挺拔,带着她的大包在前面开路,一路送上船,下船前,他好像突然想起来似的,回头道:“信里最后说的那事儿,你放心。”
    黎嘉骏一怔,笑着双手合握比了个抢的手势,朝天比划了一下,还“嘣嘣”的配了个音。
    他失笑,摸了摸她的头发,转身下了船,站在岸边,微笑的看着她。
    那眼神坚定、明亮,就好像当初他在台上指着她的样子,哦不,更像他在战壕里朝她身上绑炸弹的样子。
    于是黎嘉骏也保持着微笑,朝他挥挥手。
    船开了。
    
    第173章 到达宜昌
    
    走水路时,黎嘉骏最害怕的便是轰炸。
    现在出川的船基本不运普通人了,全是士兵和粮草,黎嘉骏要是敌方指挥官,绝壁炸一个赚一个,比炸重庆赚得多。
    虽然这么想着,可她也毫无办法,船上的救生设施极少,如果真的来了轰炸,她也只能跳水抓木板,望天求垂怜。
    然而飞机并没有来,她却遇到了比轰炸更可怕的东西。
    三天后,船到达宜昌。
    她所在的船舱是一等客舱,和另外一位中年妇女两人一道住,那中年妇女是一个护士长,平时都不怎么见人,听说是在加紧培训新手。
    以下的所有客舱全部都是出川的军官和士兵,虽说几率很小,但毕竟不是纪律严明的人名街坊军,她并不想随意出去徒增事端。再加上这次没有采访任务,又要进行一个未知的任务,身心俱疲,所以她不是吃饭就是睡觉,混混沌沌度过了这三天。
    靠岸的哨声响起后,紧接着就是此起彼伏的集合声,她在床上翻滚了一下,让船舱和床铺的腥味和霉味再次盈满了鼻腔,然后懒懒的站起来,将背包取出放在床边。外头过道上人流已经成队,但都堵在那里不得下去,听议论,是下层的士兵在集合下船,船门被堵得死死的,除非奋勇跳水,否则要下船还早。
    她挠了挠头,关上门又躺在了床上。
    船上的日子又晃又冷,担惊受怕还缺水少食,她整日闷在房间里,江两边山崖耸立,风挺大,日照却少,铁打的身子也萎靡不振,更遑论她这被大麻和连年伤残折腾得千疮百孔的肉体凡胎。
    一句话,好像有点病了。
    见鬼,这幺蛾子出得不科学,是要开虐的节奏啊。
    外头的声音汹涌,船到岸的时候连汽笛声都显得若隐若现,她抓紧时间躺着,却被吵得躺不下去,起身正看到外头的人流已经开始动,她便往外跟去,刚出门就看到同房的护士长大姐挤过来,给了她两片黄色的药,利落道:“你发烧了,先吃,下船姐就管不了你了。”
    黎嘉骏有些发愣,她这些年心境变化,已经缺少了和人交流的兴趣,矫情点说就是不想认识后再失去,是以一路上都没和这个室友说两句话,却不想她竟然还关心着自己。
    她接过药,很认真的咧嘴笑:“谢谢。”
    护士长大姐摆摆手,转身拨开人流趴在栏杆上朝下喊:“你们别走光!留些人一起把药搬了!”
    下面呼喝了一声算应答。
    就在人流被拨开的这一会儿,黎嘉骏看到了码头的情景。
    “……妈呀!”
    旁边刚好路过两个人,听着声儿就心照不宣的笑,调侃:“瞧,又一个!”
    黎嘉骏尴尬的笑了笑,把刚才吸进去的凉气又吐了出来,傻傻的望着前面的情景。
    人浪,远比以前看过的春运还要可怕的人浪,密密麻麻的人头就是它的水滴,一波又一波以巨大的声势涌向码头上的每一条船,甚至包括她脚下这条还没下完客的。
    人潮中有头上顶着巨大包裹的力夫,抱着娃的妇女,头裹白布的老妇人,深秋还打着赤膊的男人,还有衣冠楚楚的绅士和淑女,华丽的扇子和遮阳帽在乌糟糟的人群中如一抹鲜亮的浮萍,把它的主人衬得无比无助。
    娃娃不管大小全都在哭,哭声伴着小孩特有的尖利的嘶叫,在浑天浑地的声潮中撕出一道缺口,让人头疼欲裂。
    只看一眼,她就要吐了。
    她开始怀疑自己能不能活着挤出去。
    犹记得当初离开时,形势也还不曾如此恶劣,现在才相隔几个月,这儿竟然成了一个生死界限似的地方,好像后面有丧尸群在追,好像回一下头就会死,小小一个码头积聚着磅礴的情绪,像一个结界将所有人笼罩在里面,每一个人的表情都是扭曲和惊慌的,他们手里拿着票,不停挤,不停的挤,挤得声嘶力竭,挤得失去理智。
    前方战况有多危急,在这儿已经可以窥见一隅了。
    “大哥,等会儿你们怎么出去啊?”黎嘉骏跟上了那两位调侃她的男人,语气发虚的问。
    “挤呗!”两人都已经把马褂下摆撩起来系在裤带里了,他们回头看看她,无奈,“大妹子你就跟着我们吧,怎么着也不能让你这小身板折在同胞手里啊。”
    “呵呵。”黎嘉骏干巴巴的笑了笑,紧紧的跟着两人,感到手上黏糊糊的,这才意识到自己手里还握着两颗药,差点就被手汗化开了,她干脆也不用水了,一口吞了药,被苦得龇牙咧嘴,竟起了提神的作用。
    下船的乘客简直自发成了一个战线,大家拧成一股绳,在人群中像纤夫一样艰难前进,其中不乏走着走着就开始发晕的人,晃晃悠悠的就要倒下去,相比之下心机表黎嘉骏一开始就找了两根“拐棍儿”,反而活着走出了人之地狱。
    可那也仅仅是开始。
    整个宜昌已经成了一个巨大的候车室,码头牌匾前是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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