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大明女书商-第50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后主使,肯定都比你有钱有门路,这事不捅出来则罢,若是捅出来,你认为谁会是替罪羊呢?难不成你以为他们会千方百计护着你,独自承担罪名吗?”
杨欢初时还呆呆听着,后来干脆推搡着端卿道:“你快走,都不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端卿轻巧闪过,笑道:“我说的都是实话,杨欢兄弟是聪明人,肯定也想到过这点。如今我们追查到这里,难保明天还有别人来查,如果你帮我们一把,到时候对簿公,我们自然替你说话,帮你洗脱干系,就算你家掌柜拼命攀扯你,只要我们原诉的不追究,官府也不会为难你,你还能安安心心做你的生意。要是你执迷不悟,我们可就没法帮你了。”
杨欢跺脚道:“你们真是歪缠,我一个伙计,知道什么盗不盗印的!快走快走,要是给我家掌柜看见,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若茗眼前一亮,忙道:“你刚说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你怎么怕你家掌柜看见我们找你?你家掌柜不是已经离开无锡了吗,怎么会知道我们来找你?”
杨欢张口结舌,最后干脆摊开四肢坐在椅上,道:“随你们怎么说,你们要是不走,我也不管了,你们自便吧!”
“我们现在就走。”端卿笑道,“打扰杨兄弟一场,无以为谢,这点心意你收下吧。”说完把银子往桌上一扔,早带着若茗出了门。
杨欢叫道:“银子你拿走……”急急追出来时,人已经走得远了,只得怏怏回屋。
若茗走出许久才道:“杨欢一时半会大概还不会开口。”
端卿蹙眉道:“看样子是如此,大概那幕后主使势力太大,他不敢开口。不过听他的意思,牛掌柜应该还在无锡躲着。”
“实在不行就依凌大哥说的,咱们装作离开,让牛掌柜自己现身吧。”若茗嘴上说着,心下却更没把握了,原想着应该能从杨欢身上打开缺口,如此看来,这条路也十分难行,这幕后主使,究竟是怎样一个厉害的对手呢?
拨云Ⅱ
凌蒙初听他俩说了当夜情形,也觉十分棘手,道:“杨欢居然要把银子还给你们?真是奇了,看来不是牛掌柜给他的好处极多,就是幕后主使势力太大,他不敢说。”
端卿沉吟道:“种种线索都说明这个幕后主使就在无锡城内,可是无锡有这能力的书坊,只有墨砚坊一家。”
凌蒙初道:“此话不差,所以我一开始就提醒你们留神邢萦凤。只是,这半年来我留心观察,居然没发现一点蛛丝马迹,真令我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我们从跟上就想错了,盗印的书坊并不在无锡?还是城内还有一家堪与墨砚坊一争高下的书坊我们却不知道?”
若茗道:“这个可能比较小,不要说那么大规模的不可能藏得住,如果真有这么一家书坊,以邢小姐的为人,怎么会听任它抢生意呢?”
几人说到此处,都觉一阵迷茫。邢萦凤虽有嫌疑,但她对此事的态度十分大方,从无避讳之意,再说墨砚坊就摆在那里,如果有什么问题,凌蒙初怎么会一点也察觉不到?如果不是墨砚坊,又会是谁?如果不在无锡,那会在哪里?牛掌柜透露过库房就在附近,难道不在城内而在无锡附近的镇甸?
第二天夜里若茗二人再次去寻杨欢,在外敲门许久,才有一个老苍头探头出来问:“你们找谁?”“杨欢在吗?”
“不在。”
“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
老苍头没好气道:“出门进货啦!”说着“啪”一声把门撞上了。
两人无奈,只得怏怏回到下处。若茗忧心忡忡道:“会不会是他借故躲起来了?”
“多半是躲着咱们,如果是他怕咱们纠缠躲起来的还没什么,怕就怕是那个幕后主使知晓了咱们的动向,命令他躲起来地。”
这点正是若茗忧心所在,然事已至此。一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商议明天再去泥人铺一探究竟。翌日一早,两人匆匆赶去。果然从小伙计口中得知,杨欢昨天上午出发。到桃花坞进年画了。
端卿不肯死心,追问道:“是你们掌柜让他去的?”
小伙计笑呵呵答道:“我们掌柜不在,墨砚坊没货了,杨欢自己合计着要去桃花坞的。”
出得门来,若茗自我安慰道:“这么看来杨欢是自己躲起来的。还好,事情或许还有转机,等他回来再说吧。”
“也或者咱们假装明天出发,然后悄悄折返回来,没准儿这两个人都会现身。”
“也只好这样了,咱们去和凌大哥说一声吧。”
两人来到小院,凌蒙初却不在,眉娘笑着迎出来道:“去找邢小姐了,昨儿个熬了一夜把稿子定下了。一大早就拿了过去。还说去墨砚坊看看绣像那部分做得怎么样了。”
若茗奇道:“不是才定稿吗,怎么就已经有了绣像?”
眉娘含笑道:“那个邢小姐真是个精打细算地人。她因掐算着要在五月初上市,所以每一步都给限了时间。她没好意思明着催凌郎,便把她地时间表拿过来找凌郎商议,凌郎既看了她的时间表,也不好拖延,所以初稿刚一写完就给她捎了信,她派人来抄录了一个副本,先拿去琢磨绣像地事了,所以这书还没成型,绣像就已经有了十之五六了。”
端卿和若茗对望一眼,心中都感叹邢萦凤的干劲,又听眉娘道:“凌郎先前看过你们家地《喻世明言》,绣像做得十分精致,他尽心尽力写出这本书,自然不希望落于人后,所以跟邢小姐说了绣像这部分将来他要亲自核对,这不,那么早出门就是为了时间充裕,能把做出来的绣像先看一看。”
三人又说了会儿闲话,看看要到饭时,眉娘正张罗着备饭,忽然听见靴声橐橐,凌蒙初匆匆走了进来,一见他两个,忙道:“我正要去找你们,林姑娘,你看看这个东西。”说着递过一张字纸。
若茗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失声道:“你怎么有这个?”
“这么说是你家的东西了。”凌蒙初松一口气,“看来我没有猜错。”
“你从哪里得来的?”
凌蒙初一字一顿道:“墨砚坊。”
端卿忙凑过来看时,却是《蓝桥谒浆》的后半部分,并无异样,忍不住问道:“怎么回事?”
若茗道:“哥哥知道冯先生近来交给我一部稿子叫《情史》吧?”
“知道,昨天你还跟凌兄说起过…………难道这是《情史》地稿子?”
“不错,正是《情史》其中一段,怎么会在墨砚坊?”
凌蒙初道:“我早上没找到邢萦凤,邢朴初说她出城了,我把书稿交过去后就提出到书坊看看绣像,大概因为邢萦凤交代过,所以邢朴初立刻答应了。我看完了绣像,路过雕版房时忍不住进去看了看,就找到了这个,混在新送来的稿子里,总共有十几页,我趁人不注意悄悄抽了一页出来。”
若茗疑惑道:“连端卿哥哥都没有看过《情史》,你怎么知道是我们的书稿?”
凌蒙初指着纸的后半截道:“下面有作者的评议,我见写着墨憨斋主人曰的字样,这不是冯梦龙的别号吗?因此猜测是他的书稿。又想起你说过他最近做的《情史》正是文言故事底下加批注地,所以猜到是这部稿子。”端卿两个面面相觑,许久才道:“她怎么会得到这部书稿?她要这个做什么?”
凌蒙初一笑:“难道你们真猜不出来?”
“猜到**分,只是不敢相信。”
“我早说过无锡城内有能力盗刻你家书稿地只有墨砚坊一家。”凌蒙初道,“只是从未发现她的破绽,如今找到这个,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只是我有些担心,下一步你们该怎么办?”
端卿自得知这张字纸是《情史》地内容,便知道是件极其棘手的公案。邢家财大势大,邢萦凤又与他们多有干系,这层窗户纸捅破之后该如何收场?对簿公堂多半是两败俱伤wωw奇書网,私下解决吧,以邢萦凤的为人,她会承认吗?
若茗思忖许久才道:“我想最好是跟邢萦凤确认一下。”
凌蒙初摇头:“邢萦凤是块难啃的骨头,你们纵然有证据,也未必占得了上风。”
“更何况你们人在无锡,诸事都不如她便宜。”眉娘也道,“要是跟她撕破脸的话,最好是回昆山断案。不过我听说她家多有亲戚在朝为官,你们要多加小心。”
端卿道:“最好不要闹到公堂上,怎么说与邢小姐也是相交一场,如果能劝得她回头,从此收手的话,我们还是不追究了吧。”
若茗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与其到公堂上抛头露面,不如我们私下与她协商,只要她答应从此不做盗版,我宁愿不追究。”
“就怕你们存心息事宁人,她也不肯。”凌蒙初意味深长道,“以邢萦凤的为人,如果没有天大的好处,她不会冒这个险,甚至在你们找到无锡之后仍不肯罢手。以墨砚坊的规模和她给各地书商的折扣,她仅从正途所得的利润不算丰厚,我估计她做盗版这块也是为了贴补平时的亏空。我现在最后悔的是已经把《拍案惊奇》交给了她们,若是任由这样没品行的人出版我的书,我宁可把书撕了。只是,书一离手,再想要回来就难了。”
眉娘道:“邢萦凤今天不是出城了吗?邢朴初没那么多心眼,你现在赶过去就说有几个地方要修改,管他要书,他多半会给你的。”
“也只能试试了,我这就去找他。”凌蒙初抬脚就走,不想刚到门口便看见邢萦凤从轿中出来,叫道:“凌先生,你今天上午去书坊了?”
凌蒙初暗叫糟糕,只得站住道:“对,我送书稿过去。”
“你去了绣像部?听工人说你后来又去了雕版房?”
“对。”
“你不请我进屋吗?”邢萦凤笑了笑,“难道要在大街上说话吗?”
凌蒙初只得请她进来,邢萦凤正要开口,忽然看见若茗两个,顿时怔住,半晌才道:“你们在这里,好。”
若茗心下十分矛盾,此事邢萦凤虽有最大嫌疑,但她还是希望自己猜错了,况且即使要问,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笑道:“凤姑娘也来了,请坐吧。”
邢萦凤刚一坐下,便瞧见了桌上那张纸,一把拿了起来,向凌蒙初道:“果然是你拿走了。”
凌蒙初目视端卿,迟疑着是否该由自己说起此事,端卿忙道:“邢小姐,我们也正要去找你,请问这部稿子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邢萦凤淡淡一笑,道:“我只不过出去了一个多时辰,我那好哥哥就出了岔子,难道要我生出三头六臂,整天盯在这里不成?”
若茗见她避而不答,好言劝道:“凤姑娘,我们并不想把事情闹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即使之前的事都是你做的,只要你答应今后再不盗印,我们仍然是朋友。”
“是吗?”邢萦凤乜斜她一眼,傲然道,“若是我不肯呢?”
拨云Ⅲ
此话出乎若茗意料之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端卿也呆住了,两个人望着邢萦凤,着实猜不透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唯有凌蒙初与邢萦凤相处最久,深知此人极难对付,只是追查盗版一事原是叶林两家的本分,他不好先于若茗两个出头,只得静观其变。
邢萦凤见他二人瞠目结舌,轻笑一声,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捏住那页纸,道:“这一页纸能说明什么?值得你二人如此大惊小怪?”
若茗从惊愕中反应过来,愤然道:“说明什么想必凤姑娘比我们更清楚!这书我临出门时才拿到的全稿,怎么你这里已经有了?你能解释的通吗?”
“我需要解释吗?即使我有书稿,又能证明什么?”
“能证明之前出现的盗版《喻世明言》与你有莫大干系!”
邢萦凤又轻笑一声:“证据呢?难道你从我墨砚坊拿到了盗版书?还是有人明明白白告诉你这是我墨砚坊做的?”
“有这一页纸,足以证明你用不光彩的手段从我家得到书稿!”
“不错,但是我只是得到了书稿而已,我又没拿来刻印,又没装订成册拿出去卖,你凭什么指责我盗刻你的书?如果我说我只是为了弄明白同行在做什么,提前有个预备,是否也说得通呢?”
“你……”若茗见她神情自若,说的轻描淡写,不觉怒火中烧,只苦于她的诡辩句句在理,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端卿知道她急脾气一旦上来就不是邢萦凤的对手,忙道:“虽然眼下我们只找到这一页纸,但是你书坊里还有十几页书,除非你已经将其销毁,否则都可以拿来当做证据,更何况这种事难道你能瞒天过海?只要把雕版房的工人找来一问。自然一清二楚。纵然他们不知道最后的成书什么模样,但是只要拿其中的部分给他们看看,我不信他们对自己刻过的版子没一点印象。更何况,你手下这个牛掌柜虽然能躲过一时,难道能躲一世?假如最后不得不对簿公堂,难道在重刑之下他还为你死守秘密?”
邢萦凤看了看若茗。笑道:“林姑娘。我一向以为你伶牙俐齿。没想到事到临头却是这位叶解元更加难缠。怪道你每次出门都要叫上他。”
端卿听见这话。已然心如明镜。邢萦凤言下之意虽已吃定了他们并不能拿她怎么样。可他说牛掌柜是她手下时她并没有反驳。又夸赞他口齿伶俐。可见他们追查地方向原是没错地。只要能令邢萦凤承认。之后地事情就好办了。
若茗怒道:“究竟是我们难缠还是你自己做地事说不过去?如果你洁身自好。我们再难缠与你有什么相干?”“你们意欲如何?”
若茗压了压火气。闻言道:“凤姑娘。无论怎样我们也是相交一场。我不想把事情闹到无可挽回地境地。所谓雁过留声。一个人做过地事不可能没留下一丁点痕迹。我们一路追查到这里。所得地线索一条条全指向你。就算再愚钝也明白这件事与你脱不开干系。所以。纵然你说破大天。我们一样心如明镜。如果你能听我们地劝说。从此丢开手。那我们就既往不咎。否则……”
“否则如何?”
“定然到官府出首。追究到底。”
邢萦凤淡淡一笑:“那好,我也明白告诉你,你们只管报官好了。”
几人面面相觑,若茗忍不住道:“你为何如此固执?”
邢萦凤傲然道:“是我固执还是你们固执?你们一无物证二无人证,只拿着一张纸就说是我盗版了你们地书,那好。你就拿着这张纸去官府,看他们信不信你。”
若茗看出她吃定自己凭据不足,便道:“牛掌柜躲得了一时,难道能躲一世?太仓、苏州都有人从他手上买过书,这些人我们都已经找到了,到时候官府传唤,难道他能推得一干二净?一旦他伏法,难道他不会交待出幕后主使是谁吗?何况还有杨欢等人,还有你书坊里那些工人。这都是现成的人证。我们不想告官。是为你存几分颜面,你若苦苦相逼。也别怪我们不念旧情。”
邢萦凤笑了笑:“我若料不到这里,就不会听凭你报官。”
“如此说来你承认盗版的事是你做的?”
邢萦凤淡淡道:“你说是就是,舌头长在你嘴里,我也管不了你怎么说。”
不但若茗,连端卿此时也有些焦躁了。没想到邢萦凤竟是如此态度,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和解又不肯,难道她已准备好了闹到官府去?是什么令她如此有恃无恐?
凌蒙初一直静听不语,邢萦凤不会轻易服罪是他早已料到的,但她态度如此蛮横却令他十分疑惑。从目前的形势来看,若茗虽没有十足的证据,然而确如她所说,只要找到牛掌柜、杨欢等人,人证迟早会有的,按理说邢萦凤不会对此无动于衷,除非她早已布置好一切,能保证自己全身而退。
几个人僵持了一会儿,端卿道:“还有一件,若说此前的《三言》是你看到了成书之后盗刻地,但《情史》是才拿到的书稿,你居然也有,如此看来昆山必定有你的内应。”
若茗早已想到这里,忙道:“对,即使牛掌柜、杨欢这些人誓死效忠于你,半字不肯吐露,但是昆山见过这部《情史》地只有几个人,只要我们一一排查,迟早会找到你的内应,真相大白绝不是难事。”
“还有,若你态度如此强硬是想着我们会在无锡报官,此处是你的地界的话,”端卿微微一笑,“我们可以选择带着你的内应在昆山告官,案件是当地人所为,昆山府衙必定会受理,到时候只需到无锡拘你到案即可,我想你即使在此地手眼通天,也不可能把昆山的关系也打通吧?”
凌蒙初暗叫一声好,难道邢萦凤到这个地步仍然无动于衷吗?
谁料邢萦凤又是一笑,轻描淡写道:“你们一唱一和,我好似在看一出精彩的生旦戏文。”
端卿大出意料,半晌无语,若茗摇头叹道:“凤姑娘,我们认识这么久,今天才知道你如此冥顽不灵。这件事我们一再让步,只要你存心向善,改过自新,我们说过不再追究,你如此执迷不悟,究竟想要怎样?”
“我邢萦凤做事一向不走回头路,只要我敢做,必定敢承担后果。你们要是觉得我跟你们的事情有关,只管去报官好了,我不拦你们,也懒得跟你们多费口舌。那一页纸你们觉得是宝贝,是天大的证物,那我就不要了,送给你们好了。”邢萦凤道,“你两位在此好好商量如何找你们地内应,恕我不奉陪了。”
邢萦凤说着起身离开,凌蒙初忽然道:“邢小姐,且留一步。”
邢萦凤道:“哦,凌先生有事吗?”
“有事,我要拿回我的《拍案惊奇》。”
邢萦凤愣了一下,问道:“什么?”
凌蒙初傲然道:“我要拿回我的《拍案惊奇》,我不能把我的书稿交给一个盗刻他籍,蔑视作者心血的人。”
邢萦凤凝视着他,慢慢说道:“凌先生,你要想好,此事与你无关。《拍案惊奇》我花费了极大心血,你去书坊里看过的,这部书如果做出来,肯定是一部难得一见的好本子。”
端卿忙道:“凌兄,我们的事如今还没有定论,你与邢小姐之间早有约定,此事不便中止吧?”边说便与凌蒙初使眼色,示意他住口。
凌蒙初笑了笑道:“旁观者清,这件事来龙去脉如何,凌某心如明镜。叶兄,这件事你们也许斗不过他,讨不回公道,但我心意已定,绝不让《拍案惊奇》落入居心叵测的人手里。”
“你要想清楚,”邢萦凤淡淡道,“我们有契约,你不能交稿或者反悔地话,你要赔偿我的损失,这不是一个小数目。”
“凌某虽然家徒四壁,这点钱财却还不能令我折腰。”凌蒙初傲然说道。
眉娘除下头上首饰,微微一笑道:“凤姑娘,这些簪环可抵得过契约上的价码吗?”
邢萦凤自进门以来头一次露出气恼的神情。她狠狠瞪了眉娘一眼,道:“这些簪环有不少是家父送给你的吧?”
凌蒙初心知她意在羞辱眉娘,忙握住眉娘的手轻轻一捏,眉娘含笑看了看他,又转向邢萦凤柔声道:“不,这些都是顾先生送给我的,东林书院的顾先生。”
顾允成天下闻名,邢萦凤又岂能不知?当下咽一口气,冷然说道:“凌先生,我待你礼数周全,不想你如此不分好歹。好,待我禀明家父再做定夺。告辞!”
正在此时,篆儿在院中叫道:“相公,小姐,有人从苏州给你们捎来一封信,说是十万火急。”
“让他进来。”凌蒙初道,“应该是三弟吧,又怎么了?”
随着话音进来一个满头大汗的男子,双手递过信道:“苏州地眄奴姑娘托我给凌蒙初先生地。”
凌蒙初接过匆匆一看,失声叫道:“不好,三弟病危!”
(第三卷完)
六十一 香消Ⅰ
若茗等日夜兼程赶至苏州时,已经是子夜时分,苏州城大门紧闭,众人无法,只得在城外旷野升起篝火,暂避寒夜。
端卿与凌蒙初并肩坐在一处,谈起松云的病情,凌蒙初叹道:“三弟素有喘疾,据她说幼年时时常咳喘欲死,请了许多大夫都说此疾无法根治,若不是她家只有她一根独苗,她父母竭尽全力供应医药之资,恐怕早已夭折。后来她父母亡故,三弟说生死有命,遂自作主张从此弃了汤药,开始云游四方。抑或是经常走动锻炼了身体,抑或是心情大好,这些年虽然偶尔引发旧疾,却从未有危急之时,这次……希望只是虚惊一场吧!”
若茗忙道:“松云姐姐为人豁达,心境十分平和,即使旧疾重发,只要安心调养也不会有大碍,凌大哥放宽心吧。”
眉娘也道:“疾病之事,一半在于心境,你也知道三弟并不是想不开、放不下的人,有了这个底子,天大的病也好了一半了,咱们去了以后好好给她请大夫调养,肯定没事。”
“但愿如你们所言吧!”凌蒙初仰头望月,一声长叹,“三弟伶仃半生,身世可怜,天幸她心胸豁达,从不曾将这些事放在心上,若是这样的人年纪轻轻就弃世而去,活着可有什么意思!”
四更过后,城楼上的看守渐渐走动起来,几个人忙忙赶去,焦急地守在门前。将近五更时,四野八乡赶早进城的乡民也渐渐聚拢来,更鼓响时,吱呀呀一声响,门卒慢悠悠推开沉重的城门,守候多时的人群立刻涌了过来。
自万历末年以来,皇帝疏于朝事,关隘之处的守卫也逐渐松懈,是以若茗等人并未出示文引便已轻松入城。一路上策马狂奔。不到两刻钟功夫早已到了松云所在的尼庵。
凌蒙初不及下马,直接拿着马鞭敲打院门,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眄奴自门缝中露出明眸皓齿,拍着胸口道:“二弟,你总算来了!”
几人几乎是一路小跑冲进了内室。此时天未大亮,室中红烛将尽,昏暗的光线令人顿时产生强烈的压抑感。凌蒙初定睛望去,只见松云靠着一只大大的锦垫斜倚在床头,拦胸盖着青布薄被,俏脸涨地通红,樱唇半启,艰难地喘息着。
凌蒙初一见便知情势不好,失声道:“三弟。怎么竟已这样了!”
松云闻声微微睁眼,勉强笑道:“阿弥陀佛,二哥。总算把你盼到了!若茗姑娘,叶公子,怎么你们也来了?”
“先别说这些。你转过身来。我给你推拿一下。”凌蒙初说着丢下马鞭。“还记得咱们结伴同游时你犯了旧病。我给你治病地情形吗?别担心。只要我按着**位推拿一番。你再好好休息几天。很快就好了。”
松云果然微微挪动下身子。若茗和眉娘见她行动艰难。忙一左一右扶持着。慢慢将她转过来。背对着凌蒙初。
凌蒙初想了一下。伸出双手沿着松云地背脊由上向下推拿。一边说道:“若是力道大了你说一声。别怕。很快就好了。”
松云靠在眉娘身上。轻声道:“有劳二哥了。你放心。我不怕地。我早已知道有这一天。”
凌蒙初见她这次犯病非比从前。心里早已凉了五六分。只是怕她看见了难受。所以一直强撑着。如今听她如此说。不由得心如刀绞。老半天才答道:“胡说些什么!很快就好了。等你好了。二哥带你去南京找汤先生。”
松云嘴角噙着一丝笑。颤声道:“我已经给汤先生写了信。他就要来了。能够再见他一面。我便是死也能安心了。”
“别胡思乱想!等汤先生来时你的病肯定已经大好了,咱们还像上次一样喝酒谈诗,大姐不是会唱曲吗,咱们请她把汤先生的《牡丹亭》整出戏都唱一遍,让汤先生品评一番好不好?”
眄奴忙道:“对,等汤先生来了你也唱,我不是教过你吗?”
松云闭着眼睛道:“好,你们放心,我无论如何也要留着这口气等到汤先生。”
若茗一阵心痛,不由得便掉下泪来。眉娘忙扯了扯她地袖子,若茗忙背过脸在肩头蹭掉泪痕,笑道:“这么说我们有耳福了?我这次真是来对了,既能再见一见举世闻名的大才子,又能听眄奴姐姐的天籁之音,阿弥陀佛,我这是几世修来的好福气!”
松云刚刚几句话已经耗尽了气力,此时无力开口,只得朝着若茗微微点头而笑。
凌蒙初推拿多时,屏息观察松云的反应,见她仍然喘息困难,面色涨红,心知自己已经无力挽回,忙道:“三弟吃什么药?”
眄奴指着案上一只药罐道:“请城里最有名的大夫抓的药,已经吃了将近一个月了。比才病时好了些,但是每到深夜或者清晨,还是非常难过,呼吸困难。”
“这个大夫要是不管用,就去常熟、昆山或者太仓这些地方再请大夫来看,我一会儿就动身!”
端卿忙道:“昆山那边我们最熟,凌兄别急,我这就动身去请大夫,赶得快的话太阳落山之前就能回来。”说着拔脚便往外走,又回头问若茗,“妹妹有什么话要跟叔父交代的吗?”
“就说我在苏州有急事要待几天,很快就回去。”
凌蒙初和眄奴都道:“多谢叶兄!”
松云挣扎着对若茗说:“你也回去吧,无谓守着我在这里虚耗。”
若茗忙道:“姐姐别说话,太费神了。你放心,我在这儿也待不了几天,有凌大哥给你推拿,没准儿大夫没到就已经好了,那时候我就可以放心回家了。”
松云知道她是宽慰自己,浅浅一笑。喘疾素来夜间最为沉重,松云此时再也支持不住,倚着眉娘香肩,昏昏沉沉睡去。
众人待松云睡稳之后,小心翼翼将她放平,盖好被褥,眉娘不放心,独自守在床前,其他几人退到香堂,凌蒙初低声问道:“大姐,三弟怎么忽然就病了?”
眄奴垂泪道:“上回三妹给你写信说要落发,就在当晚,她见月色极好,就对我说等我落了发皈依我佛,就要无喜无忧无嗔,不能再动心了,不如趁着今夜月色晴好,好好玩赏一番。我虽然知道三妹素有旧疾,可是她兴致极高,再说她看起来也十分健好,所以就没拦她。那天她独自在庭中赏月直到三更,又吃了几杯冷酒,四更时就开始发热咳喘,我连夜去请地大夫,一直吃药到现在。”
“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不大好,要我及早准备后事。”眄奴泪眼不干,哽咽道,“都怪我,要是那天我细心些拦着她,就不会有事了。”
“都是命数,拦也无用。”凌蒙初道,“先前相约同游时,多少次吃酒赏月都没事,偏这一次就不行。大姐,等叶公子请大夫回来给三弟再把把脉,如果不行就到附近的州县再找别的大夫来瞧,多几个人看看,机会总会大些。”
若茗柔声道:“凌兄,你切莫过于着急,一个大夫有一种医治之法,若是换得太过频繁,对松云姐姐地病情也没有益处。”
眄奴点头道:“说的有理,我看就等那个大夫开上几天的药吃了再说吧。”
凌蒙初略通岐黄之道,此时要了大夫留下的方子认真看着,眄奴在旁低声问若茗:“与二弟同来的就是眉娘吧?”
“对。”
眄奴面露欣慰之色,道:“果然与二弟十分般配,二弟有这样的好女子相伴,我也就放心了。看来我们三人中只有二弟有福气与意中人白首偕老。”
若茗闻言不由黯然,一个情字令多少人神伤!松云病危之时还在苦等汤显祖,眄奴更是削发出家,自己也为此苦恼许久,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解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