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大明女书商-第43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我只觉得她很可怜,有时候碰见她我还会对她笑,跟她说话,虽然她从来不回应………直到后来我爹娘因为她一病不起,我才开始恨她。”
“罗世昌早就不做海商生意了,买房子置地开当铺,当起了土财主,可是只要凌茗还在他家,总会有人说起当年闹到衙门里的笑话,罗世昌终于决定举家搬去松江。”
“搬家的消息一直瞒着凌茗,其实也不用瞒,她根本不跟任何人打交道。等到了走的那天,丫头们来拉她,她像疯了一样大吵大闹,罗世昌命人把她绑在车里这才拉走。我爹心疼她,偷偷给她送水送饭,她都踢翻了,还啐了我爹一脸唾沫,骂他卖了妹子求自己富贵。这些事都是后来我听罗家的丫头说的,她们都拿这当笑话,那时候凌茗已经有些疯癫了,她们都叫她疯婆子。”
“什么,茗儿她真的疯了?”林云浦连质问地力气都没有了,只觉得满眼都是金色地星星四处乱飞。
“那时候应该还没有真疯,只是有些心思恍惚,魂不守舍罢了。在她临死前不久,的确是真地疯了。”琴默注视着林云浦,带几分怨恨,又有几分同情,慢慢说道,“她的脾气太硬,你们的事始终是她极大的一块心病,再说,她既讨厌自己嫁的人,又与娘家反目成仇,我想她心里也是十分痛苦的吧,这种境况,有几个人受得了?疯了倒也是一种解脱,只是,她对我爹爹太苛刻,始终不肯放过他。”
“到松江之后,开始的一年多她每天摔锅打碗,无论谁让她看见都是一通好骂,罗家上下没有一个人喜欢她,只有我爹娘偷偷宽慰她几句,而她也从不领情。再后来,她开始一句话也不说,罗世昌以为她死了心,渐渐地也就不再派人看着她,谁知道她趁着机会就开始逃跑,可惜她运气不好,每次都被抓到,罗世昌问她为什么逃,她说她要回昆山,找林云浦。”
林云浦紧闭双眼,强自压抑内心汹涌的情感,恨只恨时光从来不能倒流。
“罗世昌是要脸面的人,撵她出去吧,她肯定会来找你,反而遂了她的心,罗世昌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可是留她在家里,根本又是个笑话,罗家的丫头长工都知道,六姨太外头有相好,天天哭着喊着要逃跑。”
“罗世昌左右为难,最后想了一个阴损的主意…………克扣她的伙食,让她没气力逃跑,没气力说话,少出去丢人现眼。那些年凌茗一个人住在一个封闭的小园子里,守着一间空屋子,罗世昌一天只给她两餐稀粥,一个窝头,我五六岁的时候,偶尔偷跑到那个园子外面,隔着门缝瞧见她坐在草地上发呆,瘦的不**形。”
“那几年折磨下来,她变得安静很多,罗世昌又一次放松警惕,于是园子门偶尔也会打开,让她出来到后院里逛一会儿,就是在那阵子我干活时会碰见她,她明知道我是她哥哥的女儿,却从来不正眼瞧我,当我是陌生人一样。爹爹偷偷给她送饭送衣服,要知道我们家也穷的叮当响,我和弟弟连鞋都没有,可是爹还是从牙缝里抠出钱来照顾她,不过,她还是不领情,送的饭倒了喂狗,衣服不管好坏统统拿剪子绞碎扔掉。我虽然年纪小,也觉得她太不近人情,慢慢地把对她的同情都消减了,不过这还不是她最不通情理的地方。”
“我八岁那年,凌茗再次开始逃跑。可惜的是,她在罗家待了这么久,到过的地方却少得可怜,根本不知道从哪里能逃出去。她误打误撞跑到了下人的住处,惊醒了更夫,众人吵嚷起来,她慌里慌张往回折,正好遇见我爹。我爹一看见她就知道她又想逃了,可是这情况,眼看是跑不掉了,我爹劝她回去,又被她骂了一通,两个人正说着罗世昌赶来了,我爹怕她吃亏,撒谎说是自己约了凌茗出来,想给妹妹送点吃的,凌茗冷笑一声,没有反驳。”
“罗世昌虽然知道这不是实话,但是又不好再闹大,他一肚子火没地方发,就把凌茗锁在柴房里,又把我爹痛打了一顿,还扣了我们全家当月的工钱。即便这样我爹还惦记着凌茗,他让我偷偷去给她送几个馒头,我去了,凌茗接过馒头,冷笑着说,你爹没被打死?好,都是当初他坑害我的报应!她当时的神情、语气我一辈子也忘不了,我到现在也不明白,对自己的亲哥哥,一个为她受了那么多苦的人,她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我爹挨了打,在床上躺了不到两天就得出去干活,他听说凌茗接了馒头,还以为她已经回心转意,所以虽然身子疼,心里却高兴的不得了,我听见他对娘说妹子好像不恨咱们了,虽然当初是我对不起她,可是这些年我为她遭的罪也不少了,这仇恨该解了吧。我没有把凌茗的话告诉他,都怪我,要是我说了,我爹应该会有些防备。”
“凌茗从柴房放出来没多久,一天夜里,她偷偷跑来找我爹,要他帮自己逃跑。”琴默的声音尖利了许多,“就是那一次,她害死我爹,也害死了她自己。”
凌茗Ⅳ
琴默的话虽然揭示了那个可怕的后果,但是众人都没有惊诧。转载自 林云浦已经麻木了,只是呆呆听着,叶水心轻轻叹了口气,杨五却是满眼泪花,因为他想起来凌有为死后琴默孤单无依的生活。
琴默陷入了沉思。这些年来她恨着凌茗,恨她固执任性,恨她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恨她把亲人当仇人,不但当面唾骂,而且害他们接连丧命…………可是,今天把缘故从头细说,她忽然觉得幼年时对凌茗的一点怜悯之意又回来了,说到底,这个乖戾的女人也不过是一个爱情失意的可怜女子,她有怨恨也在情理之中,只不过凌茗的怨恨来的太强烈,牵扯的人太多,受累的又全是她的亲人。
最后林云浦打破沉默,低声问道:“请问琴姑娘,凌茗是怎么死的,大概在什么时候?”
琴默低声答道:“十年前的六月,凌茗吊死在柴房。”
林云浦的眼泪不受控制地爬满了脸颊,喃喃说道:“她是自尽,居然是自尽……”
叶水心默默拍了拍他的肩膀,杨五抹着眼泪说道:“都是命啊,最苦的还是琴儿这孩子……”
琴默摇头道:“我不算苦,我有师父照顾,还有爷爷您,最苦的是我的小弟,一天好日子也没过上,才十二岁就夭折了……”
“凌茗从柴房里放出来不到个月,她趁夜跑出来,找到我爹。要他帮她逃出罗家。我爹是个老实人,知道把握不大,就想尽力劝她,她听了半天一言不发,最后冷笑一声说凌有为。这是你欠我的。当初我用我自己换了你一条命,现在你该还我。”
“那天夜里真安静啊。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有些人。弟弟已经睡了,我从被卧底下偷偷看凌茗。她的表情真可怕,现在想来,是种疯狂地神情吧……”
“我爹听了这话,苦笑了一声,对我娘说这就是我嫡嫡亲亲的妹子哟。妈妈。你在这里听着,就算是我死了,也要把这要命的人情还上。”
“我爹捡了日子,买了酒菜请上夜的人吃,他们醉了以后他偷了一匹马,瞧瞧送凌茗出门。眼看就要得手了,谁知道罗家隔壁走了水,一叠声吵起来,一条街都醒了。这一回。又没逃成。”
“罗世昌再也忍不下去了。我爹站出来承认是自己的主意,但是罗世昌还是两个一起打。但是这个打。却还不一样,对我爹,是狠狠抽了一顿板子,我爹当场就吐血了,对于凌茗,却是在家下地女人跟前只穿着亵衣吊起来打,边打边数落,还要家里地女人以此为戒,别学这个伤风败俗的女人。我猜罗世昌是有心侮辱她,让她活不下去。”
林云浦哽咽难忍,用手遮住额头,尽情流泪。
琴默停顿了片刻,又道:“打完以后,罗世昌让人把他们抬到一起,当着所有人地面说今后不管谁碰见这个女人逃跑,都可以当场打死,我来偿命!我从人缝里看见血肉模糊的两个人,吓得都呆了,这时候凌茗挣扎着喊了一句罗世昌,你这个混蛋,只要有一口气,我还会逃!然后又对着我爹说凌有为,你真是窝囊,这点事你都办不好!你欠我这条命我总有一天会要回来!”
“凌茗说地硬气,可却再也撑不下去了。本来就有些疯,现在给关在柴房里不见天日,还总有下人在窗外指点议论,当耍猴一般看她,她彻底疯了,每天哭哭笑笑,喊着你的名字,有时候还独自唱歌,拿着干柴在地上写字。可是罗世昌却以为她是装疯,还想借机逃跑,于是继续关着她,终于有一天,送饭的发现她用腰带在柴垛上吊死了。”
琴默又停住了。林云浦不敢抬头,不敢问话,铺天盖地的悲痛令他怀疑自己是否经得住这样的折磨。
许久之后,琴默低声道:“她死了,解脱了,可是她挨打那天说地话却让我爹痛不欲生,我爹病得起不了床,每天都吐血,每天都念叨着错了,错了,都是我当初做错了,我们把家里能卖的都卖了也治不好他的病,他的心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他一直受着折磨,凌茗到死也没有原谅他,于是他也活不下去了。”
“凌茗死后两个月,我爹吐了一夜血,也死了。之后是我娘,她捱了一年多才去的,临死还惦记着我们姐弟俩过冬的棉衣没做好。十岁的时候,我和弟弟成了孤儿,三年之后,弟弟得了伤寒,没钱医治,也走了。眨眼之间,世界上只剩下我一个人。”
杨五摩挲着琴默的头发道:“还好那时候你师父已经来了,还有她照顾你,可怜的孩子。”
“可是我却害死了师父。”琴默流着泪说道。
杨五摇头道:“不怪你,孩子,不怪你,都是罗世昌造地孽。”又向着叶水心道:“老爷,我们说地是琴儿的女师父,有些不吉利地话头您老别往心里去。”
叶水心叹道:“没想到琴儿先前的师父如此侠义!我惭愧都来不及,还忌讳什么?有这么了不得的师父是琴儿的福气。”
琴默哽咽道:“可惜我福气太薄,居然害死了师父。那次我们逃出来的时候,师父本来就有病在身,后来给罗世昌抓回去又受了惊吓,何况又挨了二十板,这才熬不住了……”
“她师父临终前嘱咐我千万把琴儿**火坑,还把她多年的积蓄都留给了琴儿。全靠这笔钱,我们从罗家逃跑时才能买通门房,琴儿这才逃离了火坑。”
琴默垂头说道:“我长得跟凌茗十分相似。十五岁时罗世昌见到我,就起了报复凌茗的念头,在他眼里,我俨然就是凌茗,就是那个从来不服从他,害他从南京丢人丢到松江的女人。他对我说都怪你是凌家人,都怪你跟你姑姑长的一模一样,她欠我的,你要还上。他已经六十多岁了,八房姨太太,却还是不肯放过我。幸运的是,我总算逃出了那个阎罗殿,可是,这是用师父的命换来的。从那以后,我恨透了凌茗,如果她能稍微替我们家人想一点,我们就不会家破人亡,我也恨透了有钱人家,罗家害死了我师父,害死了我爹,可是因为他们有钱,官府就不追究……叶师父,我见过这么多有钱人,只有您是好人。”
此后琴默又说些什么,林云浦已经不记得了。记挂了二十多年的人,今天终于得知了她的确切消息,然而这结局如此惨痛,一时间他开始期待这只是一场噩梦,醒来时,他会看见凌茗站在面前微笑,那个年轻鲜活可爱的人儿,而不是琴默描述中古怪疯狂又可怜的女人。
夜深时黄杏娘才等到了林云浦。闵柔挺着大肚子陪着她,见到林云浦时两个女人都吓了一跳,这个男人好像一天之内衰老了十几岁,连走路的姿势都昭示着深深的疲倦。
黄杏娘不敢问,却又不得不问:“老爷才回来?我们等了好几个时辰了,铺子和书房都找不到您,可是有什么事?”
林云浦不吭声,重重往杨妃榻上一倒,以手遮目挡住明亮的烛光,长叹一声。
黄杏娘和闵柔对视一眼,最后还是黄杏娘大着胆子道:“老爷身子不畅快吗?吃过饭不曾?要不要请大夫?”
林云浦疲倦地摆摆手。
闵柔大气儿不敢出一声,笑声对黄杏娘说:“姐姐,我先走了。”抬脚正要走时,林云浦忽然道:“老三,你肚子里的几个月了?”
闵柔心内一喜,跟着又一点难过,原来他连自己的孩子多大都不知道。低声答道:“大夫说有六个月了。”
黄杏娘忙道:“三妹妹的肚子尖尖的,又爱吃酸,大夫和稳婆都说多半是个儿子。”
林云浦半天没动静,闵柔以为他睡着了,踮着脚正要走开,忽然听见他又说:“女儿、儿子都是一样的,从前是我糊涂,以后啊咱们一家子好好过,老三,不管你生的是男是女,我以后都不娶小了。”
两个女人面面相觑,黄杏娘直怀疑自己听错了。
又过了许久,林云浦翻身坐起,望着红烛下两张相似的面孔,重又想起多年前那张年轻的脸庞,往事并不如烟。
五十三 腊尽Ⅰ
腊月里头一个忙的是黄杏娘,既要打点馈赠亲友的礼物,又要准备一家人节下的新衣新袜,还要照顾心情不佳的林云浦,忙到最后以至于若茗想见她一面,也只能赶到夜里诸事结束之后。
头一个闲的是叶家的方卿。书院早放了假,家里的事又用不着他插手,功课也没人过问,整天东游西荡,可惜端卿和若茗整天都在书坊里待着,没人陪他玩耍,未免有些无聊。
这天方卿逛到林家,一路寻来,只见到忆茗一个人在院中坐着晒太阳,因为过年,不好十分穿重孝,只捡了素净衣裙穿着,鬓角簪一朵白色绢花,脸庞比先前丰润些,肤色也由从前的嫩白变成类似瓷器的鸭蛋白色,整个人便如一件白瓷,精致细巧,只是眉目间透出一种恹恹之色,显得沉静忧伤。见他进来,忆茗浅浅一笑,并没有搭腔。
方卿暗自惊奇,原来忆茗姐姐也这样美貌,怎的从前没发现?只是这种美丽跟若茗的极不相同,跟琴默她们也不一样,原来每个女子都有自己与众不同的一面。
他见旁边还有一把高背椅子,便大大咧咧坐下,笑道:“姐姐一个人啊,若茗呢?”
忆茗轻声道:“她在书坊里。”
“过年了还忙?工人们不都放假了吗,她还在那里做什么?”对账之类的吧,我也不清楚,”忆茗浅浅一笑。“你知道的,这些事我从来不过问。”
方卿大有知己之感,忙道:“我也从来不管,反正有他们操心就够了。真搞不懂,这些事有什么意思。若茗干什么不好。天天耗在书坊弄那些个劳什子,害得我到处找不到人玩。”
“你再等等。再有一个时辰她也该回来了。”
方卿笑道:“也不一定非要找她,跟姐姐说说话也是一样地。”
忆茗一笑。没有接茬。
椅背晒得暖烘烘的,方卿惬意地靠着,道:“要是一辈子都能这样晒着太阳什么事都不用做,该有多好啊。”
忆茗淡淡道:“我现在便是如此,可也没什么趣味。”
“怎么会呢。{我天天巴不得闲着呢,可惜总有一堆事要做,不是读书就是要习字,唉,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忆茗瞟了他一眼,道:“你怎么总也长不大。”
方卿咧嘴笑道:“反正我们家有我哥操心,我乐得清闲呢!”
两人又坐了一阵子,方卿渐觉烦闷,站起来要走。随口说道:“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明天我不在。”
“姐姐去哪儿?”
“回婆家,”忆茗淡淡说道。“别人家过年都是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我婆家本来就没什么人,我再不回去老人太寂寞了。”
方卿这才意识到她不再是从前的忆茗姐姐,而是新近丧夫的吴夫人,这让他生出一种类似怜惜地感情,忙道:“别回去了,那边肯定冷清,在家多好,我和哥哥到时候都来陪你们玩。”
忆茗不由自主笑了:“你真是个孩子,我肯定是要回去地,到时候你跟若茗玩吧。”
方卿走出去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阳光均匀地洒在院中,忆茗的脸上仿佛披拂着一层淡金色地薄纱,干净的令人生怜。
方卿走后不久,若茗就回来了,忆茗道:“刚才方卿来找你。”
若茗在她身边坐下,笑道:“不理他,肯定没什么事,就是找人玩耍。”
“你今天回来地真早,那边没事了?”
“没事了,工人们腊月二十八放假到正月初五,工钱都已经算清发了,年赏也放了,咱家的书铺初四开门,年里要卖的新书都已经摆在架上了。”若茗说到这里忽然定睛瞧住姐姐,笑道,“瞧我,一说开就刹不住车,尽说些这个有什么意思呢!姐姐明天回去,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娘早收拾齐全了,我说了几次不用带那么多衣服,那边都有的,娘就是不听,到底还是塞满了几个箱子。”
“吴家肯定没有心思过年,衣服也不一定做的,姐姐多带些……”若茗忽然想到这话题再说下去难免又要提及那件伤心事,忙顿开道,“我刚回来地时候看见观棋她们去领新衣了,一个个高兴的不得了。”
忆茗笑了一下,道:“其实没事的,那件事……并不是说不得……你们怕我伤心,只字不提,我反而想得更多,心里更难过。”
若茗一时无话,低垂了头,不觉鼻子又酸了。
忆茗见状,轻轻抚着她的发梢道:“好妹妹,你别再为我伤心了,我怪过意不去的。”
若茗强笑道:“哪里有,我只是想起你明天就走了,有点舍不得。”
“这几个月我静下心来细想了一想,我虽然薄命,然而经过这场大劫,我倒比先前更加珍惜眼前的所有,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忆茗诚恳说道,“从前我羡慕你,甚至有些妒忌你,好妹妹,都是我心眼太小,见你比我聪明能干,爹娘又宠爱你,未免有些眼红。”
若茗忙道:“姐姐快别这么说……”
“不,你听我说完。”忆茗温柔一笑,道,“我从前太过偏执,面上虽然不说,心里却处处跟你比较,比不上的地方就暗自怄气。你也知道,我娘死得早,大娘宽厚仁爱,从来对我都是笑脸相迎,不曾说过半句重话,我年轻不懂事,总觉得她待我虽好,却不像待你那么亲密无间,未免有些自怜。然后爹爹那里,因为你打点生意,自然跟你相处的多些,我又生来内向,不会说话,越发跟他生疏了,只是我从前糊涂,总觉得是你夺走了爹爹的注意,若茗,你不怪我吧?”
若茗慌忙摇头。
“经过这场大劫,我亲眼见到爹娘为了我日夜操心,特别是娘,整宿整宿不睡守着我,即便是亲生女儿,也只能做到这样了吧?我感激不尽,更加知道从前我所想所做是多么荒谬可笑,心胸又是多么狭窄啊!我更没想到,爹爹居然为了我放下手头所有地事,亲自来照顾我,我一向以为他只喜欢你,以为你把爹爹所有地注意都吸引走了,到那时候我才知道,爹爹对我有多好,若茗,原谅姐姐吧,都是姐姐不对,错怪你,错怪爹娘那么久……”
若茗见忆茗泪光闪闪,不由得也落下泪来,轻轻握住她冰冷的手,柔声道:“姐姐,谁人没有想错地时候呢?别再责怪自己了,我们一家人现在不是很好吗?”
忆茗含笑带泪说道:“嗯,现在极好,我一辈子都没这么幸福过。”
两人依偎在一起,沐浴在温暖的日色中,童年时亲密无间的日子再次来临豆丁的到来打破了这安静的甜蜜,她捧着薄薄的一卷纸,回禀道:“小姐,刚才老爷使人送来的,说是叶家大公子让交给你的。”
若茗正看着,忆茗问道:“是什么?”
“叶伯伯的修竹堂赶正月间准备发售的书籍,”若茗笑道,“端卿哥哥真是多礼,生怕跟咱们的重了,特地写了一张单子给咱们。”
忆茗心里一动,示意豆丁退下,这才笑道:“我还以为是端卿哥哥写给你的信呢。”
“他几时给我写过信呀!隔的这么近,又总在一起商议事情,还写什么信呢。”
“那不一样,有些话见面时不方便说,人多时不好说,只能私下里写信来说。”
“什么话?姐姐打的是什么哑谜?”
忆茗见她漫不经心笑着,不由感叹她不开窍,又道:“很多话,比如你姐夫在时,我们就有许多话要留到回房以后没外人了才能说。”
若茗咯咯笑了起来:“姐姐,你好糊涂,怎么能拿这个来比端卿哥哥和我呢?我们可有什么私房话要说!左右不过是书坊那点子事。”
“妹妹觉得端卿哥哥怎么样?”
若茗歪着脑袋想了片刻,道:“很好。”
“怎么好?”
“为人正直,有学识,有见地,心肠好,对咱们家十分照顾,而且办事很利索。”
忆茗听她话中没有一点男女之情,不由微感诧异。她私下里揣测端卿应该是属意若茗的,又见若茗整天跟端卿泡在一处,只当她们是情投意合,谁知据今天妹妹的回答来看,很有可能这个傻女孩还没有体会到端卿的一片心意。她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对你呢?”
“对我很好啊,”若茗奇怪地看了看姐姐,“对你也很好啊,他对谁不是很好呢?”
腊尽Ⅱ
忆茗有些无语,难道她果真一丁点也没看出来?还是不好意思跟自己说?
忆茗自从丧夫之后,对人间冷暖感触更深,既已知道从前是错怪妹妹,如今更要加倍为她着想。转载 自 在她心里端卿是一等一的好男儿,况且他对若茗也十分有意,因此忆茗暗自决心尽自己之力,撮合端卿和若茗。
只是若茗并不知道她的这番苦心。在若茗看来,忆茗这番话问的有些没头没脑,不由奇道:“端卿哥哥对谁都很好啊,再说咱们两家一直走的很近,所以他对咱们姐妹就像是亲妹妹一样。”
“幸好不是亲兄妹。”忆茗笑道,“你这傻丫头,我问你,你说他是你亲生哥哥好呢,还是现在更好?”
“当然是亲生哥哥最好啦!”若茗笑答,“一来了了爹爹想要儿子的愿心,二来咱家也有了顶梁柱,就不用我这半瓶醋跑来跑去做生意啦!”
这下忆茗全明白了,这傻姑娘,果然没有领会端卿的心思。不过这事端卿也有责任,他的性子太老成,许多事都埋在心里不说出来,要不是当初自己那一问,恐怕也并不知道他对妹妹的心意吧?
忆茗想起前情,不觉有些面红耳赤,忙定定神说道:“也有别的办法让他来咱家做顶梁柱啊。”
“怎么可能来咱家,叶伯伯也指望他呢,你也知道的,方卿哥哥整天就是玩。叶伯伯又是个风雅人,不大理会生意,他们家也全靠端卿哥哥奔波呢。”
“还是有办法的,比如,比如——端卿哥哥做了咱家地姑爷。”
忆茗话一说完。忙留神观察若茗的反应。哪知道若茗也在留神看她,原来若茗想的岔了。以为这姑爷指的是忆茗自己,既觉得可行。转 载自 又觉得难做,是以没吭声,静等忆茗的下文。
忆茗不见她反应,只得再开口道:“你说呢?他要是做了咱家地姑爷,咱家地事他帮起忙来名正言顺不说。你也可以帮忙料理他们家的事了。凭你们两人,再加上爹爹坐镇指挥,咱们地书坊能不兴旺吗?”
若茗摸不透她的心意,正在踌躇着不知如何回答,忽然闵柔扶着丫头走进来,笑道:“原来你们姐妹在这里说话呢,今儿太阳真好,正好晒一会子,也去去人地闷气。”
忆茗纵有一肚子话。此时也只能打住。姐妹俩起身亲自搀扶闵柔坐下,忆茗问道:“三姨。这些天辛苦吗?”
“辛苦啊,挺这么个大肚子,硬生生比从前重了几十斤,怎么会不辛苦?”闵柔嘴里说着辛苦,眼睛里却全是将为人母的喜悦。
姐妹两人中要数忆茗对此事更加关切。她新婚之时,吴家也曾殷切期盼她早日添丁,如今虽已成了泡影,然而见到小孩仍是发自内心的欢喜。从前刘桃儿怀孕时她是未出阁的女儿,并没什么感觉,如今看见闵柔却觉得说不出的高兴,只是心底深处还是有些微遗憾:要是自己也有个孩子,那该多好啊!
她两个围着闵柔问长问短,忆茗还兴冲冲地取来了闲时做地小衣服,笑着说道:“只做了单衣,夹衣服等正月间再做,小孩生出来时恰好用的着。”
若茗笑道:“我什么都没做呢,显得我这个姐姐太不用心了。”
正说着听见刘桃儿的声音在外头说:“你们都在里头啊?”跟着见她抱着小吟茗笑嘻嘻地走了进来,道:“好,你们可真会偷着取乐,这么好的太阳没浪费,全让你们晒走了。”
闵柔笑道:“你呢,没带着小茗儿出来暖和一会子?”
“别提了,”刘桃儿摇头叹道,“哭了大半天了,奶水也不吃,喂了些虾泥拌的米粥,吃了没几口又吐了,闹得我一天都头昏脑胀的。三姐,等你的小家伙落地你就知道这滋味了。”
闵柔甜甜一笑:“当娘的哪有那么容易啊,不过看着小孩儿这样可爱,再辛苦也值得。”一边说一边伸手接过吟茗,抱在怀里逗弄。
刘桃儿伸个懒腰,笑道:“什么值得,要是个儿子倒还好,可惜是个丫头,老爷心里不知道怎么不满意呢。”说着左右打量闵柔,道,“姐姐这样子跟我坏吟茗的时候大不相同,我那时候肚子又圆又大地,走路都不方便,姐姐肚子尖尖地还往外突,脸色发暗,我看啊,多半是个儿子。”
闵柔道:“男孩女孩都好,都是娘的心头肉。”
“谁说不是呢,”刘桃儿笑嘻嘻地对忆茗姐妹道,“姑娘,我是个直性子,说这些你们别往心里去,我可不是说女孩儿不好,只是老爷一心要个带把的,我们姊妹们也只好顺着他的意思喽。”
若茗笑道:“爹就是这脾气,我们早习惯了。”
刘桃儿见吟茗在闵柔怀里不哭不闹,瞪着两只溜圆的眼睛瞧着闵柔,不由得惊奇道:“呀,姐姐天生就会侍弄小孩呀,瞧她,连哼都没哼一声,平常不知道多挑人呢!”一边说一边又把孩子接过来,道,“你现在大着肚子,别抱太久,怪累的。”又仔细看看吟茗的脸色,“比上午时候好了一点,我看多半是新来的那个奶妈奶水不干净,小孩不肯吃,再过两天要还是这样就让她走人。”
闵柔是个省事的,晓得刘桃儿前前后后换了四五个奶妈了,忍不住道:“老换也不好,小孩子还没跟她混熟呢,又来了新的,难免也要吵闹。吟茗看看就满周岁了,也吃不了几天奶,要是没什么大问题就还用着吧,我看她怪老实的。”
“咳,人是老实,老实的有些呆了,跟算盘珠子似的,拨一拨才晓得动,看得我心焦火燎的,一点灵性都没有。”刘桃儿转了转眼珠子,诡秘说道,“我就算是能忍的,前头几个不是太跳脱就是粗心大意的,我不都将就着用了好久吗?哼,饶这样还有人不满意,三天两头在老爷跟前说我挑剔,有本事自个儿也生一个,也好好挑剔去呀!”
若茗几个都知道她说的是乔莺儿,这两个人素来不和,饶舌斗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眼看话头又要绕到这件事上,若茗忙道:“四姨,吟茗年下的衣服做得了吗?”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