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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门-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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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东海沉默了阵,“你说的对。”没有再追问。
我取出玉玺,按照圣上说的,“玉玺周身刻有九条神龙,外形看来大同小异,其实不然,你仔细分辨,有一条神龙的眼珠,含有一粒黑砂,这条神龙很关键,它身上有一处机关,你仔细搜索,把它找出来,我在那里边藏了一样东西。”
我找到有点睛黑砂的神龙,顺着龙身,来回摸索,寻找触动机关的突起,夏东海问道:“田氏,你在找什么?”
我闭着眼,在龙身上来回摸索良久,最后叹了口气,“我找不到。”
夏东海走到我跟前,“你在找什么?”
我有气无力说道:“圣上告诉我,他在玉玺上设置了一处机关,这机关里边藏着一样东西,是用来应急的,但是我找不到。”
夏东海沉吟了阵,“让我试试看,”他眯眼审视玉玺,“你正触摸的这条龙,样子有点奇怪,你注意到了么?”
我皱眉,“有什么奇怪的?”
夏东海说道:“龙尾巴,你仔细看龙尾巴那里,颜色不对。”
我狐疑看他,半信半疑将玉玺递到烛火旁边,瞪大了眼用力看,“颜色哪里不对了?没看出来。”
夏东海嗤了声,“大眼珠。”
我气结。
夏东海伸出手,在龙尾巴附近游弋,触碰到某处,突然用力按了下,跟着龙尾巴断裂,有一粒蜡丸绷射出来,落在地上,滴溜溜打转。
我眼珠险些凸出来,“这就是圣上设置的机关?”
“貌似如此。”
我拣起龙尾巴,喃喃自语道:“我的个神,这可是传国玉玺,圣上怎么下得了手。”
夏东海不以为然说道:“不过是一样物品。”
我哑然,转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机关在这里?”
夏东海拣起蜡丸,轻描淡写说道:“猜的。”
我穷追不舍,“怎么猜的?”
夏东海没理睬我,只是翻来覆去看手中蜡丸,他微微用力,捏开蜡泥,露出一张一指见宽的纸条,展开来看,上边写着八个字:芳林侧水 星空夕照,“这是什么意思?”
我想了想,“元德太子的下处。”
“在哪里?”
我嘿嘿笑,趁机反问:“你到底是怎么猜出机关位置的?”
夏东海不耐说道:“我都说了,龙尾巴颜色不对。”
我很是不服气,“哪里不对?不都是一样的么?”
夏东海古怪看着我,“田氏,我这样问可能稍稍是有些冒昧,”他顿了顿,“你懂得分辨颜色么?”
我没作声,心下颇是觉得有点受了侮辱,不过,“我只能识别对比非常突出的颜色,比如红色和绿色。”
夏东海说道:“难怪,”他斟酌了阵,“那条神龙周身乳白,独独龙尾巴处有一圈乳灰,虽然色泽混搭得已经非常近似,但还是有差,瞒不过我的眼睛。”
是了,夏东海的眼睛是出名的犀利,“然后呢?”
夏东海皱眉,“我以为我已经把问题回答得很圆满了?”
我跳起五丈高,“如果你回答圆满,我怎么会听不明白?”
“那说明你智商有问题。”
我气得笑出来,眨了眨眼,打了个哈欠,“真是困死了,你赶紧出去,我要睡觉。”
夏东海皱眉,“你还没有告诉我元德太子在哪里。”
“哦,在中原。”
“具体方位呢?”
我狡黠的笑,“我以为我已经把问题回答得很圆满了?”
“你?!”
我双手抱臂横在胸前,“我怎样?”
两个人相看两相厌,最后还是夏东海忍了忍气,“玉玺是用和氏璧雕刻成的,你也知道,那是举世无双的美玉,色泽温润,浑然天成,本身并没有颜色有差这种瑕疵,所以龙尾巴的颜色不对,就只有一种可能:它遭到过毁损,那圈乳灰,是工艺修补留下的痕迹。”
我似有所悟,“因此你斗胆猜测,圣上扭断了这条龙尾巴,藏进蜡丸,再用特别的工艺方法,把它粘合回去?”
“圣上的手非常灵巧,这对他来说,并不困难。”
我叹了口气,“为了藏这么一粒蜡丸,活活扭断一条龙尾巴,一件稀世珍宝价值,因此大打折扣。”
正打算抒发两万言以上的感慨,夏东海不以为然的说道:“你做什么长吁短叹,圣上扭断的又不是你的尾巴。”
我哑然,真想扑上去打他两拳。
“田氏,我再问一遍,元德太子到底在哪里?芳林侧水 星空夕照,怎么解?”
“芳林侧水,这是扬州城外的一处地名,具体是在丹阳郡秣县的雍陵镇芳林门侧水台,那是扬州最有名的幽区,风景秀丽,山色迷人,很多富豪和达官显贵,都在该处修有避暑的别院,那地方距离丹阳宫有十里左右,骑快马来回一个时辰足够。”
“那星空夕照呢?”
我笑出来,“元德太子以前在东宫殿的寝宫,可不就是叫做星空楼?”
夏东海大悟,“是啊,我怎么忘记了。”
“至于夕照,那是在暗示方位,表示元德太子多半是在西向位安家,所以你要做的就是去芳林门侧水台,在西方位置,找一处星空楼,或者星空居,或者任何带有星空字样的物业,从这些建筑当中,搜出其人。”
“我明天立即动身去,”他顺便问了句,“侧水台有多大?”
“不大,也就方圆百里吧。”
夏东海瞪大了眼,“方圆百里。。。。”他沉吟了阵,“你给我多长时间找人?”
我温言说道:“我很抱歉,你只有一天的时间,王世充承诺三天之内催开琼花,今天是第一天,也就是说,最迟后天,琼花一定会开,这花种花期非常短暂,从盛开到凋零,只有半天功夫不到,所以明天你务必要找到元德太子,安置到琼花观附近,再折回成象殿,等王世充送来消息,带我和圣上出宫,两方汇合之后,立即北上。”
夏东海听得皱眉,沉吟了阵,“我不等明天了,我现在就去。”
第一品 劈棺惊梦 第二一章 戒备
夏东海走后,我开始清理圣上带到扬州的随身物品,挑了些轻便灵巧的,打成包裹,准备带走,事情做完之后,就搬出寝具,铺在圣上卧榻旁边的地板上,熄灭灯火,沉沉入睡,临睡时候不忘祈祷:“圣上,求你到我梦中来。”
但是他没有。
第二天清早,我从成象殿正门绕去偏殿,找李孝本。
李孝本见着我来,甚是欢喜,将我带到偏殿一处僻静的地方,开门见山问我,“找到玉玺了么?”
我笑着说道:“找到了。”
李孝本大喜,“在什么地方?”
我却笑,“我爹妈的后事办妥了么?田武和碧桃找到了么?”
李孝本应道:“后事一早已经办妥,田武和碧桃现在仍然没有下落,不过你放心,就算是翻地三尺,我也一定将他们找出来。”
我露出感激笑容,状甚不经意问道:“我妈妈有一个妹妹,住在雷塘,你料理我爹妈后事时候,有无通知她一声?”
“有的。”
“那就好,顺便问一句,你将我爹妈葬在哪里了?是否是合葬的?”
“就葬在雷塘你家附近的秦山公墓,是合葬的。”
我冷笑,悄悄伸手进到衣袖里边,抚摸那柄得自翟让处的匕首,“李孝本,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你近身来,我把圣上收藏玉玺的地方说给你听。”
李孝本面泛喜色,立即凑到我跟前,我低声说道:“他把玉玺藏在。。。。”
李孝本个子高过我一个头,听得不大真切,“田姐姐你说大声些,我没听清楚,你再说多一遍。”他低头俯身向我。
我偎依到他胸前,“玉玺就藏在。。。。。”说话间匕首出鞘,抵住他胸口,“不要动,否则我一刀刺死你。”
李孝本面色微变,“田姐姐,你这是做什么?”
“说,你把我爹妈藏到什么地方了?”
李孝本笑出来,沉吟了阵,反问我:“田姐姐,我哪里露出了破绽?”
我心口大石至此终于落地,一时说不出的欣喜,几乎哭出来,李孝本这话的意思,明白是承认他在撒谎,爹爹妈妈确实还活着,“你做的功夫不够。”
“这话怎么讲?”
我说道:“我刚刚问你,办丧事有无知会我姨妈,你说有,又问你,是否将我父母合葬,你说是。”
“这有什么问题?”
我冷笑,“如果你知会过我姨妈,就决无可能将我爹妈合葬。”
“为什么?”
“我妈妈是扶南真腊人,真腊人的丧葬风俗,和中原完全不同,真腊人过身,从来都是火葬,用五香木焚烧尸身,金银瓶盛装骨灰,撒入江河湖海之中,我爹爹早在和妈妈成婚的时候,就和她约定,死后遵从真蜡人的风俗入葬。
你不知道真腊人的丧葬风俗,胡乱将我爹爹妈妈土葬,那原本也有可能,但你又说,知会过我姨妈,她也是真蜡人,就算她不知道我爹爹妈妈之间的约定,允许你将我爹爹土葬,但我妈妈她一定是会火葬的,因为真蜡人相信,土葬的人,灵魂得不到救赎,也不能往生,转世之后,不是饿鬼,就是畜生。”
李孝本笑道:“原来如此。”
我匕首前推,“说,你把我爹妈藏在什么地方了?”
李孝本略略侧身,躲避匕首锋芒,“田姐姐,稍安毋躁,”他沉吟片刻,“伯父伯母确实还活着,但他们不在我手上。”
我沉吟了阵,收起匕首,转身就走。
李孝本在身后笑道:“田姐姐,怎么说走就走?”
我冷笑,“我爹妈既然不在你手上,我也不指望靠你找到田武和碧桃,跟你还有什么好谈的?”
李孝本咂嘴笑道:“田姐姐,你真是现实。”
我忍不住笑出来,转身看着李孝本,“李孝本,你老实告诉我,为什么会编出我父母身死这件事来骗我?”
李孝本干笑不已,“我说出来有什么好处?”
我想了想,说道:“你不是想要玉玺么?如果你的答案让我满意,也许我会考虑帮你的忙也说不定。”
李孝本眼神闪烁,狡猾笑道:“那天,田武从九成殿出来,问我借钱,说自己在圣上跟前闯了大祸,要立即回家带着父母和碧桃远走高飞,我问他打算去什么地方,他却不肯告诉我,于是我借了五百银子给他,随后暗中差人跟在他身后,想要获知他的去向,”他略略咳嗽了声,“以方便我将来去找碧桃。”
我不屑看了他一眼,“你喜欢碧桃?”
李孝本含混说道:“不讨厌。”
我沉吟了阵,“后来呢?”
“当天夜间,田武带着你父母还有碧桃出城,第二天上午,走到五里外的长岑道流头河附近,突然来了两个强徒,各自蒙着面容,他们夺了田武和碧桃,折身回扬州,你父母在后边追赶了一阵,因为脚力不足,最后放弃;但是没想到,五分钟之后,又来了一伙强徒,这次抢走的就是你父母,他们顺河南下,去了不知名的地方。
我得到这消息,急忙跑来告诉你,但是甫自进到成象殿,我又改变了主意,暗自盘算要从这件事上得到些好处。
我当时想,你父母已经不在此地,要搜索他们必定大费周章,可是田武和碧桃却还在扬州,以我在扬州的势力,要找出这两个人,应该不是难事,因此决定借着这个机会,卖你一个人情,再以此为理由,差使你替我作业,铺展我进到成象殿的路径。”
“也就是说,你之所以谎称我父母身死,只是因为你不想费事去找?”
“对。”
我叹了口气,“李孝本,你为人自私,但也算是个真小人。”
李孝本笑道:“田姐姐这样说话,真是令我无地自容,”他顿了顿,又旧话重提,试探着问我,“玉玺的事,不知道田姐姐能提供些什么帮助?”
我沉吟着没作声。
这时偏殿传来一声炮响,震天动地,我心下惊跳,“怎么回事?”
李孝本说道:“这是兵勇们在开温泉池,你也知道,成象殿是建造在坚硬岩石上边的,要想开一处温泉池,除了使用硝石以外,再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定了定神,“这硝石的威力好霸道。”
“当然,”李孝本得意说道,“这是相州最有名的火药,名字叫做开山雷,一粒已经足以炸毁一面城墙。”
我心念流转,出了会神,状甚随意的问道:“你手上还剩多少粒这种开山雷?”
“十五六粒吧,怎么了?”
我笑着说道:“没什么,有这样霸道的工具作为辅助,想必温泉馆子应该很快就能建起来?”
李孝本说道:“差不多吧,按照我的估计,两个月之内,大致就可以完工。”
我懒洋洋说道:“两个月之后,圣上都不知道还在不在扬州。”
李孝本说道:“没有办法,这里夜间不让开工,如果可以夜以继日,一个月时间足够。”
我心里暗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悠然说道:“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圣上最近都睡得很晚,只要你们凌晨之前熄工,对他来说,都是可以接受的。”
“但作业太晚,宫门关闭之后,我们就不能回僚所休息了。”
“也不见得非得回僚所才能休息吧,成象殿也不是没有空房安置你们。”
李孝本大喜,“田姐姐的意思,骁果营的人晚间可以留宿成象殿?”
“如果你们循规蹈矩不惹是生非,我去和圣上商量看,应该是可以的。”
李孝本笑道:“放心,绝对比耗子好老实。”
他眼角眉梢俱是隐藏不住的笑意,仿佛要飞溅出来,我看得很明白,知道他之所以这样兴奋,不外是因为觉着自己终于正大光明入住成象殿,从此有了更多机会搜索玉玺,我心里冷笑,却不点破,“那行,我现在回去和圣上商量,如果圣上不同意,我会在傍晚之前通知你离开,如果没有接到通知,那就表示圣上同意了。”
李孝本笑迷迷说道:“有劳田姐姐。”
我离开偏殿,回到内殿寝宫,推开大门,忍不住皱眉,只不过才只一天,圣上的躯体就开始有腐坏迹象,空气中已经有些微的怪味道,我心中焦躁,但是也无计可施,只能不停往他身上擦拭那种散发浓郁香气的金粉。
夏东海在这天夜间凌晨时候回转,来回奔波使他疲惫不堪,面色苍白如雪,我端了一碗预先准备好的参汤给他喝,他闻到那股味道,皱眉问道:“是什么东西?”
“高丽参熬的汤。”
夏东海狐疑看着我,“你哪里找来的高丽参?”
“圣上的药箱里边有三支,我猜想你今天劳碌一天,所以拿了一支,熬成浓汤给你喝,帮你恢复精力。”
夏东海却不领情,淡淡说道:“圣上药箱里边的物品,不能随便吃的。”
我心下有些怒,冷笑道:“不是圣上药箱里边的东西不能随便吃,是出自我手的东西不能随便吃吧?”
夏东海揉着眉心,“你不要无理取闹,我没有精神和你纠缠。”
我大怒,越发觉着自己今天蓬头垢面在膳事房守着炉火辛苦半天,是多么的不值,“谁愿意跟你纠缠。”一把泼了参汤,眼眶莫名发红。
夏东海瞪眼看我,虽然没有出口,但是无理取闹四字,写在他脸上,呼之欲出。
我气苦,满眼俱是委屈的泪,却又拼力忍耐,我忍,我忍,为了弟弟妹妹,我死忍。
两个人别开脸,各自想着心事,谁也不愿先出口打破僵局。
最后我叹了口气,问道:“你今天查证得如何?”
夏东海斟酌片刻,慢慢说道:“如你所料,我在侧水台找到了元德太子,业已带回扬州,安置在琼花观附近的蓬莱客栈。”他谨慎看了我一眼,紧闭双唇,低垂长睫,小心隐藏自己心事。
我心下雪亮,断定他今次出门,一定还遇到些别的紧要事,没有说出来,我心中叹息,两个无法相互信任的人,如何能够协同作业?
我木然说道:“辛苦你了,我知道你已经很累,但现在还不能休息,事情还没做完,”我顿了顿,“你现在去成象殿偏殿,从李孝本那里,拿两颗开山雷回来,记得动作一定要轻,千万不可惊动他。”
夏东海皱眉,“你要我去一个低阶武官身上偷东西?”
我淡淡说道:“那不叫偷,顶多算是不告而取。”
夏东海反问:“有什么区别?”
我不耐说道:“事情反正我已经吩咐你了,你爱去不去,不去拉倒。”说完站起身,准备回自己房间休息。
夏东海皱眉,“田氏,你脾气真是大。”
我气得笑出来,“夏东海,相信我,假如你身在我的处境,像我一样受人挟持,被人利用,得不到别人信任,一番好心总给人猜忌,你的脾气只会比我大,不会比我小。”
夏东海低声呐呐说道:“没有人猜忌你,是你自己多心。”
我心灰意冷,“夏东海,你是个老实人,说谎话的时候底气不足,有经验的人一耳朵就能听出来。”
夏东海尴尬之极,“田氏,对不起,”他犹豫了阵,“你要开山雷,我去替你拿就是了。”
我冷笑出声,转身看着夏东海,不无嘲讽说道:“委屈你了,夏将军。”
夏东海皱眉,似是想发作,但是话到嘴边,又忍下了。
半个时辰后,夏东海自偏殿盗回两粒开山雷,我仔细研究过它的构造,随后打开包裹,小心收藏妥当,夏东海站在旁边看着,自始自终,一言不发。
次日中午,琼花观的观主王世充派了名小道士送来消息,说琼花已经盛开,邀请圣上出宫赏花。
小道士走后,夏东海面容肃穆问我:“田氏,我们该怎么出宫?”
第一品 劈棺惊梦 第二二章 旧事
我没作声,爬上中庭假山的最高点,对着碧蓝如洗的长空出神,热风吹过我的长裙子,我扬起头,无限留恋无限怅惘的四处张望,莫名的热泪盈眶,十年了,三千六百个日夜,我都在这里渡过。
夏东海在地上问道:“你在看什么?”
“我过去的时光。”
夏东海没再作声,退到走廊阴凉处耐心等待。
我擦干脸上热泪,从假山上跳下来,对夏东海说道:“你跟我去一个地方。”
“哪里?”
我目不转睛看着他,“不用多问,到了你自然会知道。”
我关好成象殿宫门,上了铁锁和横木,沿着迂回的抄手游廊,穿过洗衣殿,来到耸庑门,它是成象殿最外围的宫门,也是成象殿除大殿正门以外的另外一个出口,当初李佗建这道门,原本是用来做紧急逃生用的,但是建成之后却发现它从整体上破坏了行宫的风水,于是没有启用就直接封锁了。
丹阳宫修建于大业二年左右,从那时到现在,足足十二年,因为没有人看顾,使得耸庑门前空地杂草丛生,荒芜之极,我小心避让锋利草叶,行至铁门跟前,发现铁门厚重无比,足有百十来斤,门扉和门廊被一条拇指粗细的铰链捆绑在一起,因为多年不曾使用,铰链锈迹斑驳,已经和门扉生在一起。
夏东海疑惑问道:“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找人。”
“找谁?”
我说道:“你知道这铁门后边是什么地方?”
夏东海想了想,说道:“如果我记得不错,应该是昭烈殿,圣上专程修建来给年老宫人养老的地方,至少行宫平面图上的标注是这样的。”
“对,就是昭烈殿。”
“你带我来昭烈殿找谁?”
我若有若无的笑,“等下你就知道了。”
我抽出袖子里的匕首,一刀割断铰链,撬开铁门,侧着身子进到昭烈殿,夏东海踌躇片刻,也跟了进来。
昭烈殿和行宫其他宫殿不同,这里虽然同样宽阔,但没有楼阁,放眼望去都是一排一排平整的单间木房子,像整齐的蜂房,每一间木房子里边,都养着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我深吸口气,按照圣上所说的,“进门往左,横三竖七,里边住着的人,就是福昌。”
我眯着眼,开始搜索那房间,夏东海亦步亦趋,我心不在焉问他,“夏东海,你五岁起就在圣上跟前当差?”
“是。”
“那时候圣上多大年纪?”
夏东海想了想,说道:“二十四五吧,”他顿了顿,莫名给我勾起说话的欲望,“我是孤儿,那年冬天,下着鹅毛大雪,我在街上行乞,饥寒交迫,只剩一口气,适逢先独孤皇后出宫,见着我可怜,就收容了我,交给当时还是晋王的圣上看顾。”
我接口说道:“圣上找了一位年纪约有四十上下的丑陋宫人照顾你,这宫人对你无比尽心,你风寒入体,昏迷不醒,她不眠不休守在你床榻跟前三天三夜,终于救回你性命,你醒来的时候,见到她的面容,又吓得昏厥过去。”
夏东海惊诧之极,“这些事你怎么知道?”
我笑出来,“又不是多么丢人的事,我为什么不能知道?”
夏东海眼神幽暗,看了我一眼,神情变化莫测,“是圣上告诉你的?”
“是。”
夏东海颇是有些不是滋味,“好似我离开成象殿那两天功夫,圣上告诉你很多事。”
我淡淡说道:“不多,可也不少,那位宫人,是圣上的奶娘,她是扬州人,父亲早死,和母亲相依为命,靠织布过活,彼时先皇还在扬州做总管,先独孤皇后喜欢她母亲的手艺,时常到她家购买布匹,后来她母亲去世,先独孤皇后索性收她进府,做贴身丫鬟,第二年,先独孤皇后有身,不久生下圣上,三个月之后,她的贴身丫鬟居然也生下一个小孩,两人十分相似,都是先皇的翻版。”
夏东海没作声,面容漠漠,也不知他心中想什么。
“小孩生下来之后,先独孤皇后震惊之极,反复追问那位宫人,小孩的父亲是谁,宫人坚不吐实,先独孤皇后没有办法,就找了先皇来对质,她问先皇,是不是那小孩的父亲,如果是,她就留下那小孩,如果不是,她就将小孩溺死,把宫人投井。先皇无奈,只好承认,自己和那宫人私通,是那小孩的父亲。”
夏东海勉强笑道:“圣上连这样宫闱秘辛都说给你听,可见他对你着实是不错。”
我冷笑,接着说道:“你怎不问那宫人和小孩后来命运怎样?”
夏东海避重就轻说道:“陈年旧事,说出来有什么用处?”
我笑着说道:“用处大着呢。先皇承认自己是那小孩的父亲,先独孤皇后因此大发雷霆,趁着先皇外出公干时候,将那小孩私自送出府邸,给了个寻常百姓,让他带到遥远僻静地方养育,有生之年,不得踏入扬州一步,至于那位生下小孩的宫人,因为奶水充足,得以暂时留在府中,做了圣上的奶娘,但她的面容给先独孤皇后用剪刀亲手划破,变成了夜叉,任何人看到她,都会退避三舍,只有年幼的圣上,跟她格外亲近。圣上成年之后,先独孤皇后原本想要将她处决,是圣上寸步不离守着她,保全了她的性命。
开皇元年,先皇登基,向先独孤皇后提出要求,想找回她送走的小孩,被先独孤皇后拒绝。
仁寿二年,先独孤皇后病重,当时你九岁,有一天,先独孤皇后避开先皇和圣上,把你叫到她跟前,对你说,要你去杀两个人,偿还你积欠她的恩情,这两个人,一个是圣上的奶娘,救回你性命的丑陋宫人,她的名字叫做福昌,另外一个,就是福昌的小孩,圣上同父异母的兄弟,他没有名字,人人都管他叫傻二,因为他还在襁褓中的时候,就给狠心的人喂服一种损伤人心智的毒药,变成了白痴儿,你犹豫良久之后,接下了这个任务。”
夏东海牙关紧咬,“我别无选择。”
我冷笑不已,“于是你照着先独孤皇后的指示,找到傻二,带回扬州,诱出福昌,逼着她跳崖自尽,等福昌跳崖,你又把傻二也推下去,事后圣上追问福昌下落,你只推说不知道,夏东海,你作出这样亏心事,这么多年来,有没有后悔过?真正救回你性命的人是福昌,先独孤皇后不过是施舍你暖手之恩,你就将福昌的恩情一笔略过,这样公平么?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么?”
夏东海面上红一阵白一阵,右手悄悄按上腰间长剑的剑柄,我冷笑,“你想杀我,那是很容易的事,我就像福昌一样,身份卑微,一无所长,弟弟妹妹也在你的手上,你如果想要取我的性命,都不需要动手,只需要说一声,我就会像当年的福昌一样,心甘情愿死在你面前。”
夏东海打了个寒战,额间冷汗如注,慢慢放开握住剑柄的手,“不。。。不。。。”
我冷笑。
夏东海长叹一声,“你重提这些陈年旧事,是想要做什么?”
我说道:“福昌和傻二落崖之后,你回去向先独孤皇后复命,当时先独孤皇后已经病入膏肓,但是神智不乱,她问你要两人的尸身,你推说已经处理,先独孤皇后因此起了疑心,她逼着你立誓,有生之年,如果见到福昌和傻二,一定要不遗余力除掉两人,否则会遭天诛地灭,死无葬生之地,你被逼无奈,又觉着福昌和傻二落崖之后,是决无可能存活的了,遂遵照先独孤皇后的意思,立了上述毒誓。”
夏东海焦躁如困兽,“那又如何?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阴冷的笑,“夏东海,我只不过是想要告诉你一件事:福昌和傻二,都还活着。”
夏东海惊得面色如雪,“怎么可能?”
“福昌和傻二落崖之后不久,圣上就查出实情来了,他背着先独孤皇后和你,派人到山崖下仔细搜索,最后找到奄奄一息的两人,悄悄找了地方将养,一年以后圣上登基,立即建造了这座丹阳行宫,把两人转移到此间,一直养到现在。”
我一步一步逼近夏东海,“横三竖七,在你背后的这间房子里边住着的,就是你立誓要捕杀的人,夏东海,你准备好动手了么?”
夏东海惊恐得连连后退,“这不可能。”
我冷笑,“可不可能马上就知道了。”我上前两步,扣动门环,“有人在么?”
片刻之后有妇人问道:“是谁在外边?”
我冷眼看着夏东海,他面如死灰,浑身轻颤,“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我冷淡的笑,“这是圣上的安排,圣上要我转告你,人必需要为自己做过的错事付出代价。”
夏东海绝望之极,拔出腰间长剑想要自刎,这时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东海。。。”
夏东海浑身轻颤,不由自主回头看了一眼,
面前站着一位头发花白身形枯瘦的年老妇人,她笑容平静,脸上俱是乱刀戳刺留下的伤疤,半边下巴残缺着,样子极其狰狞可怖,我虽然一早已经有心理准备,还是忍不住暗自吸气。
“东海,放下你手上的剑。”
夏东海没作声,眼泪一滴一滴滚落。
这是我第二次见到他哭,不知他心中是悔恨是歉疚还是绝望,总之他哭了,没有声响,只有滚滚不断的热泪,“福昌,我对不起你。”
福昌却笑,长满老茧的双手仔细擦拭夏东海脸颊泪水,“傻孩子,你没有对不起我,阿摐说了,你亏欠我的,他会百倍的还给我,事实上他也做到了,这些年我和孩子过得十分安乐,心中对你没有半点怨恨。”
我听得心中酸楚,阿摐,是圣上的小名。
夏福昌问道:“阿摐呢?”
我愧疚说道:“奴婢失职,圣上被人行刺。”
福昌啊了一声,眼神迷茫看着我,“你的意思,阿摐不在了?”
“是,”我鼓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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