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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唐-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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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大人所言甚是。”

秘书少监韦斌接过话头,朗朗而言:“军中从无连升三阶的先例,李将军之前不过是从五品下的果毅都尉,若是擢升为明威将军,则已越级直升四阶了啊,请陛下三思!”

“郑大人所言非虚,更令臣感到忧心的是实封的疏勒兵马使一事。李都尉本在哥舒翰大帅麾下做事,为何却要转至安西都护府任职?军中规制甚严,若是将领都似李都尉一般,还要兵部的批文何用?”

郑钧与韦斌一唱一和,显然事先已经商议良久。

李隆基瞥了一眼下首不动声色的李林甫,心头苦笑一声,暗骂其狡猾。

“两位爱卿所言不无道理,只是朕认为,自古英雄出少年,李都尉虽然未及弱冠,立下的功劳却是实打实的。至于这军中惯例规矩,破了又有何妨!我大唐军队之所以战无不胜,将士们之所以用命,皆是因为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规矩。李都尉为少年郎君们立下了一个绝佳的楷模,朕认为封他为明威将军不无不可。”

李隆基执意提拔李括,一来是要向天下子民立下一个标杆,令年少英才看到希望,争相报效朝廷。二来是因为少年是一名隐士,对自己忠心耿耿,他有意将其培养为军中的一枚暗桩。毕竟隐士组织虽然隐蔽,却鲜有位居高位者。李括虽然根底薄,却胜在年轻,稍加点拨培养保不准成为自己一个心腹。

郑筠心头一沉,皇帝陛下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还能怎么说?

“陛下所言甚是。陛下高瞻远瞩,臣不能及之万一啊。”

郑筠悄无声息的拍了一记马屁:“李将军确实乃少年英才,让臣不禁想起了古之霍骠骑,率兵出河西,横扫胡边。”(注1)

微微叹了一口气,郑筠道:“只是李都尉九曲一役虽极扬我大唐国威,但手段未免过于狠辣,恐有损我大唐仁义上国的美称啊。”

听到此处,李括心中一沉,果然,他就知道李林甫会揪住这一点不放!

深深吸了一口气,少年渐渐将自己心情平复了下来。忍住,忍住,还没到最后的时刻!

李隆基面色立时沉了下来,作为万邦拥护的天可汗,他自然希望大唐得到仁德的美名。水淹九曲的事情他多少也已听说,虽然觉得少年的手段过于狠辣,但也不会心生反感。毕竟战场容不得一丝犹疑和妇人之仁,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袍泽的不负责任。

但是郑筠把这个事情提到了台面上,他却着实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如若支持少年的做法,无疑变相否认的唐军仁义之师的名号。但若是承认少年手段暴戾,那么给予他的封赏便得收回。

这个郑筠,怎么如此不知趣!

正自懊恼间,御史中丞杨钊却是站了出来:“陛下,臣以为郑大人所言差矣。”

“哦,杨爱卿有何见解,不妨道来。”

李隆基心头大喜,这个杨钊还真是会做事,每每在他为难时都会站出来替自己解围。

“微臣遵旨!”

杨钊扫了一眼一旁的郑筠,冷哼了一声:“兵法有云,慈不掌兵。正所谓‘厚而不能使,爱而不能令,乱而不能治,譬若骄子,不可用也’两军对垒之时,将士用命之刻怎可生出妇人之心?李都尉身负哥舒翰大帅将领,辅佐高将军围困九曲城。但九曲城城墙高耸坚固,岂是一日一时能攻下?若不及时引得赤岭一线驻军回援,石堡城如何能攻下,石堡城一日不刻,河湟会战一日不得胜矣。郑大人官拜户部侍郎,难道不知道京城的米价涨到多少文一斗了吗?若是战役再拖下去,九曲城的吐蕃人是不用死了,饿死的怕就是我大唐的百姓!”

“这,这……”

郑筠不曾想杨钊会突然发难,一时竟是哑口无言。

杨钊却是不打算就此放过郑筠,继续道:“水漫九曲城看似残忍,却是一绝佳的妙计。利用地形优势,借湍流漫灌九曲,便可将吐蕃人赶出城池。此计一出,为我大唐省去多少麻烦。郑大人整日锦衣玉食,自然不知戍边将士之苦。我陇右将士哪个不想早日打完仗,好回家侍奉双亲,尽享天伦?郑大人只看到吐蕃平民的苦难,却对我大唐男儿的安危置于不顾,难道是收取了吐蕃人的好处,意欲变节吗?”

“你,你,杨钊,你血口喷人……”

郑筠吓得六神无主,立马反唇相讥。

“好了,郑爱卿不要多心。杨爱卿心直口快,你不要往心里去。”

李隆基见杨钊越说越过,不得已出来主持局势,其心中却是乐得看到郑筠的窘态。

“臣遵旨。”

郑筠瞪了杨钊一眼,轻哼一声。

这个杨钊,真是奇怪,怎么无缘无故保起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军官来了。而且,他一个市井痞子,恁地懂那么多兵法?郑筠百思不得其解,思忖片刻了然大悟。莫非,莫非他们二人早就熟识,或者说李括本就是杨家在军中培植的利益代表?

想到此处,郑筠只觉一阵头痛。要要真说起来,这种可能并不小。杨氏如今在朝廷手眼通天,唯一缺少的就是军队的支持。那么,李括倘真便是杨钊培植的一名亲信了?

“我大唐从不缺热血男儿,但也不需要冷血屠夫!”

韦斌冷哼一声,站了出来。

“李都尉行事看似果决,却未曾想这么做带来的后果。你这一掘堤放洪,看似取得一时之利,可知使得我唐军留下了暴戾嗜杀的恶名?以后,若是边关战事再起,有哪个胡虏番邦还敢乞降?他们必然会死战到底,战至城破人亡。那时,我大唐男儿又将付出多少不必要的代价,这些你想过吗?”

杨钊正欲反唇相讥,却被李括一把拽住了臂膀。

“陛下,臣欲殿前更衣,请陛下恕臣御前失仪之罪!”

李括冲李隆基抱了抱拳,铿然道。

“哦?”

李隆基微微一愣,不明白少年要捣鼓什么名堂。

“朕准了。”

虽然心有疑惑,他还是下了恩旨,他相信这个少年不会让他失望。

“臣叩谢陛下天恩。”

李括微微点了点头,解开了腰间了系带,除去了外罩的朝袍。不过许久,少年已是只着了一件素色中衣。

轻轻将白色上衣掀起,少年身上的十七道刀疤立时抢入众人眼中,如肉色的蚯蚓般可怖。

“嘶!”

这些养尊处优的国公侯爷、柱国公卿如何见过如此惨状,纷纷倒吸了口凉气,窃窃私语。

“臣虽不才但亦替陛下持戈擎旗,拓土开疆。这臂膀、腰背上的十七处刀伤便是最好的明证。臣只知道从开元起无数的袍泽被吐蕃人割了脑袋,垒为佛塔京观,臣只晓得自唐蕃开战以来无数唐民被吐蕃人掳掠走,沦为吐蕃人的牧奴!”

转过头来,李括毫无畏惧的直视着韦斌,一字一顿道:“韦少监一番慷慨陈词令人动容,臣恳请陛下降下恩旨,准许韦少监从军陇右。臣倒要看看,韦少监如何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替陛下收复河湟故地!”

翩似惊鸿,般若流火,在这一刻少年挺直了脊梁,如夏花般绚然绽放。

注1:霍骠骑:即西汉名将霍去病。元狩二年(前121年)春,汉武帝任命十九岁的霍去病为骠骑将军。于春、夏两次率兵出击占据河西(今河西走廊及湟水流域)地区的匈奴部,歼4万余人。

第十三章 论道(三)

朝堂之上直是死一般的静默。

出身的差异决定了人们看待问题角度的不同。这满朝公卿,多是自幼生长于巍巍高墙内,着锦衣、进玉食,被当做家族兴旺的希望培养,如何会对市井凡夫、戍边兵卒的生活有所了解?

在他们眼中,家族的利益是第一位的,任何有违家族利益的人都会被视为掣肘之物、绊脚之石。其次,他们会用儒家仁德的观点去要求别人,希望用经学的条条框框构建一个理想的世界,仁义治国,天下大同。殊不知无数底层的百姓、兵卒渴求的只是一碗饱饭、一间草屋。

战争打响了,无数的汉家儿郎扛起刀枪义无返顾的奔赴前线,为了守护自己的老婆孩子,为了守护自己那一亩三分薄田与胡虏抗争拼杀。血染战袍、骨埋异乡,无数将士不惜身死为的只是那一抹卑微的念想。他们或许不知道何为仁义大同,何为上国信主,他们也许不关心谁是天可汗,谁是国公侯爷,他们只想守护自己觉得珍贵的东西。

他们兴许本是一名躬耕陇上的农夫,因为要保卫家园遂放下了锄头提起了长枪,颤颤巍巍的冲到前线与胡虏拼杀。他们只有一个卑微的乞求、念想,他们只希望可以尽快的打完战争好回家和家人团聚。难道就连这么卑微的念想,朝廷都要碾的粉碎?难道冲到前线后,自家校尉却要告诉他们,不能设伏、偷袭、要展现天朝上国应有的气度?

水淹九曲城就是暴戾、偷袭吐蕃人就是不仁,难不成陇右将士将脖子伸过去,任由蛮子砍剁,这就是气度宽宏,就长了大唐朝廷的脸面了?

难不成大伙像宋襄公他老人家一样,等吐蕃人摆好阵列再发起总攻就是仁义大度?(注1)生活中总有那么一群人,喜欢用设定的道德准绳去要求别人,所图的不过是那一张金贵无比的脸面。

这些人才十足是大唐的败类和渣滓。

韦斌此刻的脸色已是通红,虽然被一个少年如此挤兑,他的喉咙口却好似被一块鱼鲠堵着,发不出一声反击。这个少年,他的身上竟然有那么多的刀疤。不是,不是高级将领只要动动手指头就能功名入手的吗?不是上阵杀敌就跟砍瓜切菜般容易的吗?

一军之将都会受到那么多伤,那些底层的军卒又会面对怎样的危险?

突然之间,韦斌觉得自己几十年来的人生认知变得混乱,一个个疑问相继浮进脑海。

或许自己,自己错了?

不!自己绝对没错!上古先贤的教导怎么会有错?仁义礼治的道德准绳怎么会有错?从小到大,无论是府宅中的西席先生,还是国子监的太学博士,没有一个不把仁德挂在嘴上。

上善伐谋、仁者无敌,这些,这些不都是先贤们宣扬的吗?

要怪,只能怪他们出身低贱,对,怪他们自己出身低贱。怨不得旁人,怨不得旁人……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韦斌清了清嗓子道:“哼,李都尉还真是会说笑。正所谓,术业有专攻,你叫我一个文官上前线,不是娱人娱己吗?”

此话一出,一直按捺着心中怒火的杨钊立时爆发:“我说韦大人,你这说的还算人话吗?你没看到李都尉身上的伤疤吗,还他娘的在这里讲仁义道德的狗屁道理。你不是仁者无敌吗?你不用一兵一卒,去叫吐蕃蛮子把石堡城交出来啊?若是做不到,最好闭上你那张臭嘴。”

杨钊本就是市井出身,养就了一副火爆脾气。虽然入朝以后,在几位族兄、族妹的劝说下已多加收敛,但到底本性难移。他虽然没读过许多书,却是最看重情义。见到李括身上的数处刀伤,他辛酸之下却是打心眼里佩服起这个小郎君。本想着韦斌会顺坡下驴,在小郎君面前服个软,告个罪。谁知到他真是书读到狗肚子里了,竟然连大是大非都分不清。

这些世家公卿,真是烂到骨子里的蛆!

韦斌的脸色涨成了猪肝色,浑身打着颤指着杨国忠。想他名门韦氏之后,虽不是嫡出,却也是经受过良好教育的上层人物,他杨钊一个市井混混竟然也敢在大殿上口出狂言,对他,对他出言不逊。

真是,真是……

李括眉头一皱,对杨钊低语道:“杨大人,御前请慎言。”

杨钊也是一时气的落了糊涂,听了李括的提醒,这才意识到这是在含元大殿、是在封赏有功将士。

冷哼一声,杨钊拂袖归列,将韦斌晾在当场。

御案后,李隆基也有些哭笑不得,想堂堂含元殿大朝最后竟落得如草市般嘈杂无序。一个御史中丞、一个秘书少监竟如同乡野村妇般在大殿上争论扯骂,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陛下,以老臣愚见,对李都尉之封赏并不不妥。”

正当李隆基头疼之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大唐右相李林甫突然开口,朗声启奏。

“哦,右相有何高见啊?”

李隆基心中颇为惊讶,韦斌、郑筠不正是他的人吗,为何他这会又会站出来替李括说话?

“老臣以为李都尉屡出奇计,助高将军水漫九曲城,为成功夺取石堡城立下大功,不容抹煞!”

李林甫手持笏板,不疾不徐,不紧不慢的诉说着,声调中不着一丝悲喜。

“至于方才杨、韦两位大人争论的道义之事,老臣认为并不矛盾。韦大人所说是先贤教导人们的经理,而李都尉所坚持的是军中实际的应对措施。二者所处环境不同,无所谓对错。所以,老臣以为,从李都尉的角度看,水漫九曲城无甚不妥。”

含元殿之中,大唐相国的回答掷地有声。就连李括本人都皱起了眉头,他为什么要帮自己?难道仅仅是为了做足一个宽宏的姿态?……

注1:公元前638年,宋、楚两国为争夺中原霸权,在泓水边发生战争。但战争开始时,形式对宋军有利,可宋襄公死抱所谓君子“不乘人之危”等的迂腐教条,拒绝接受子鱼的正确意见,以致殆误战机,惨遭失败。

第十四章 论道(四)

自夏启立国以来,中原朝廷便形成了一股上行下效之风。至魏晋前隋则尤甚,这一点大唐朝自然也不例外。

既然皇帝陛下和右相大人都出面作保,说李都尉水漫九曲之事无可厚非,大伙儿又何必去触那个霉头,揪住仁义二字不放呢?

仁义这个东西,大伙心里都清楚,无外乎是朝廷勾勒出枷锁百姓的条框,说它有它便有,说它无它就无。书读的多了,对这些东西也就看的清了,水至清则无鱼,心中明白的事情又何必把它都抖搂出来?

“陛下,臣附议!”

检校尚书右仆射、御史大夫崔圆本就对李林甫唯命是从,值此良机自是高声附和。

“李相所言甚是,臣亦附议!”

“臣附议!”

“臣……”

三公三师、六部尚书侍郎、九寺五监的主官,但凡大唐朝廷的脸面人物顷刻间变了调子,对李都尉的英雄壮举赞叹起来,看这急切的架势,恨不得连名上奏替李都尉讨要一个郡王。

李括只觉心中苦笑,李林甫权力之盛已至于斯,这大唐朝廷的半臂山河怕是被他收了去吧。

抬头看了眼身旁的杨钊,少年不禁感慨。杨钊虽已官至御史中丞,杨家的势力在长安也如日中天,但杨氏一门短期内显然还无法与门生遍及朝野的李林甫抗衡。不管论及心胸城府还是个人魄力,市井出身的杨钊显然与李林甫不在一个水准线上。虽然李括佩服杨钊的仗义执言,但有时候朝政之争不是义气二字可以平服的。

端坐御案后的李隆基得意的点了点头,虽然满朝公卿顷刻转调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毕竟一致的声音让他很受用。李括是他一心要提拔、培植的亲信,如若遭到太大的阻力,他面上也不好看。

“嗯,那么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

李隆基环视了一周大殿,对崔潜点了点头:“崔爱卿你继续吧。”

兵部侍郎崔潜点了点头:“臣遵旨。”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工夫,崔侍郎终于将封赏的圣旨宣读完毕。少了李括李都尉这一争论的焦点,朝廷的恩旨听来竟如此索然无味。若不是在含元大殿中,怕是不少上了年岁的老臣都会沉沉入梦。

一众陇右有功将士再次单膝跪地叩谢圣恩,李隆基挥了挥手说了一番勉励的话,无外乎是什么‘期待尔等忠心戍边,报效朝廷,勿负朕望’的官样套话。群臣三呼万岁,回响声绕梁不绝,尽是一派和美的景象。

少了必要的火药味作调剂,连李隆基都觉得有些意兴阑珊,索然无味。

“退朝!”

大唐皇帝陛下挥了挥手臂,结束了这场大朝。

“恭送皇帝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李都尉,等等,等一等!”

走出了大殿,高秀延却是率先迎了上来:“李都尉,哦不是李兵马使,恭喜恭喜啊。”

高秀延双手抱拳,轻飘飘的说道。

“高将军还真是有趣。”

李括不欲与其纠缠,一边朝台下走去,一边道:“不知道高将军那个陇右副使能否坐稳呢?”

“这点不需要李兵马使操心。”

高秀延冷哼一声道:“李兵马使还是想一想该如何在疏勒自处吧。”

杨钊这会的工夫已是从身后赶来,一把推开高秀延冲李括道:“跟他费什么话,我们走!”

“你!”

高秀延挥了挥手臂,闷哼一声。

一个市井出身的混混也敢这么跟自己说话,倘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人人都怕你杨家,可他偏偏不信这个邪!

高秀延的眼神渐渐变得阴鸷,紧紧的攥起右拳。

与杨钊结伴出了大殿没几步,李括便遇到常年侍奉皇帝陛下的内侍高德伦。高公公乃是骠骑大将军高力士所认的义子,常年在御前行走。此番由他来引领二人入宫,足见皇帝陛下对二人的宠幸。

一番简略的寒暄过后,三人沿着右侧的青石板路朝内廷走去。

行了大约有五百余步,一行人来到宣政门前。

行至巍峨的城墙下,恢弘大气的厚重与苍茫之感随之袭来。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灰黑城墙以它的阔大和雄浑向众人证明自己才是大唐最尊崇的所在。正北侧的拱门高约二十余丈,三个各容四辆马车并行穿过的阔大门洞一排并立。左右是横贯式的宫墙,墙殿之间形成面积较为阔广的夹道。

中书省、门下省、弘文馆、史馆、御史台馆等官署便在宣政殿两侧,不时有下朝的公卿官员三两结伴向朝房走去,开始一天处理朝务的生活。

三个门洞皆是川流不息,宫中各色人等依据身份在其间各行其道,各安其命。巍巍城墙,透露出盛世长安无尽的繁华。

下了大朝,旭日方升至高处,慑人的金光辉耀在城墙门楼的鎏金琉璃瓦片上,万道霞光披散,只叫人感慨这座帝国禁宫的奢华。

李括虽然之前马球赛的时候进入过兴庆宫,却从未踏进过号称大唐第一宫殿的大明宫。

大明,大明,何其壮哉!

恢恢黄金之城,那种骨子里散发出的雄壮与沧桑感让大明宫可以自豪的屹立在龙首原正北侧。

这里才是长安的中心、大唐的中心!

随着高德伦经过“验所”(注1)穿过五十余米的城门洞,李括一行人便算是正式进入了中朝。

一入中朝,首先映入李括眼帘的便是阔达一百余米的青石板大道。

两侧除了值勤的勋卫便是宫中的内侍、宫女,再无其他闲杂人等。虽然少了几分热闹,但却感受不到一丝冷清。行了约两百步,就来到巍峨的紫宸门前。

高德伦冲值勤的禁卫将领亮了亮腰牌,那守卫稍对验了番,便陪着笑脸命人开启了紫宸门,将一行人延请了进去。作为宫中禁卫首领,他当然知道高德伦在御前的分量。不过他却不敢稍有懈怠,必须要做足了工夫,走完了流程,才敢放众人进去。要知道,入了紫宸门便算是进了内廷。若无陛下谕旨,即便如尊崇如太子殿下都没有资格擅自出入内廷宫禁。(注2)“李小郎君,不是杂家说啊,陛下他老人家这些年可没有这般宠幸过晚辈后进了。”

高德伦一边缓行着,一边缓缓诉道。

“您尚未及弱冠便做到了一军兵马使,又得了圣眷,不是杂家说啊,真是前途无量!”

“高公公谬赞了。李某不过是一心报效朝廷,当不起如此盛赞。

“唉,我说李小郎君啊,你记住杂家一句话,这大唐朝说到底不终归还是陛下的吗?报效朝廷也罢,谋取私利也好,只要能让陛下他老人家开心、中意不就是忠臣良将?杨大人,您说老奴说的在理不在理?”

杨钊陪着笑脸道:“高公公所言甚是,我们做臣子的最重要的不就是替陛下分忧吗。不论是在外领兵驱除蛮夷,卫土守边还是居庙堂纵横捭阖,成一家之言,终归都要心向陛下。”

“嗯,我就说啊杨大人是个明白人。”

高德伦的眼睛眯成了月弯儿,连番赞叹。

“旁的话杂家不便说也不能说,只是有些事却需得念叨几句。小郎君年岁小,见得世面少,杂家怕小郎君被奸人钻了空子落了亏。”

高德伦口中丝毫不作停歇,这厢才与杨钊互赞,下一刻便又作师表状教起了李括侍奉天子君王、相处同班朝臣的诀窍。

“这一来嘛,为将者最忌拥兵自重。宅家这么信任哥儿,将兵权交予你,若是不让他老人家安心,这官位怕是坐不稳。”

高德恩快速的挪着步子,嘴里不停的念叨着。

“这二来嘛,为将者忌讳结党营私。咱们边将是替天子牧守一方的,咋能罔顾君恩,做那抱团结党的事儿呢。”

看到李括面色微沉,高德恩哈哈一笑:“小郎君,杂家说的不是你,别入号啊。”

“这三来嘛。为将者忌讳用情。老话儿不是讲吗,好男儿志在四方,岂能被私情牵绊?儿女情思最是害人,杂家这点可是清楚,女人呐,啧啧,恼人的紧呢。”

李括强忍着心中笑意,才没有笑出声。他实在不明白这个高公公为何会如此多话,一而再、再而三的向自己传授官场经验?

“哎呦,您看这说话的工夫都到了紫宸殿了。二位且稍等,容杂家进去禀报圣人。”

高德伦嘴角微咧,一挥浮尘阔步踏上了雕龙砌凤的大殿石阶。

注1:验所:即检查处所,相当于现在的安检地。

注2:大明宫的整个宫域可分为前朝和内庭两部分,前朝以朝会为主,内庭以居住和宴游为主。而含元、宣政、紫宸组成了外朝、中朝、内朝的纵向构架。

第十五章 笙歌(一)

高德伦进入紫宸殿不多久就持着浮尘缓步而出。

“陛下宣李将军、杨大人觐见!”

“臣杨钊、臣李括遵旨!”

二人齐齐一抱拳,领了皇帝陛下的口谕。

“李将军,一会面见圣上,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您心里可得有个数啊。”

高德伦宣了李隆基的口谕便贴了过来,给出了自己的忠言。

这个小郎君是第一次入内宫面圣,一些需要注意礼仪的地方他可得提点清楚。

“多谢高公公提醒!”

少年冲高德伦点了点头,遂与杨钊先后步入紫宸殿。

紫宸殿是大明宫三大殿之一,也是内廷中面积最大的殿宇。作为天子休憩的寝宫,从高宗陛下起,大唐朝的圣人大都会在此批阅奏折、起居休憩。但是当今圣上登基即位后,却将兴庆王府修葺升格为兴庆宫。这兴庆宫便是所谓的潜龙之宅,即便圣明如陛下亦不得不对神鬼之事敬畏三分。再加上兴庆宫邻近市坊,便于皇帝陛下体察民情,圣人遂建了勤政务本楼以勉励自己。这样一来,一年的大部分时间圣人都会居住在兴庆宫,这大明宫也就来的少了。

不过这几日因为要举大朝封赏陇右有功将士,皇帝陛下遂与贵妃娘娘一齐搬进了大明宫。平日里鲜少打扫的紫宸殿立时焕了新容,就连宫禁殿前的几只石兽都英姿勃发。

这紫宸殿被楠木分为了五个隔间,正中的隔间面积最大,用于皇帝陛下临时召集重臣议事。紧邻的两个隔间则为暖阁,供皇帝陛下休憩。最靠两侧的隔间则是亲卫陪宿的之用。由于皇帝陛下并不在紫宸殿常住,配殿便没有修葺,只将正殿粉饬一新。

刚下了早朝,圣人颇为疲惫,显然不想在主阁接见李括二人。

李隆基遂吩咐了高德伦,直接将他们带到了东暖阁。

李括紧紧跟随近侍高德伦的步子,生怕哪步走错犯了禁忌,相比之下杨钊就要显得从容多了。说来也不怪少年,上次步入宫禁还是在一年前的马球赛上。即便当时有幸目睹了龙颜,少年也没有机会进入过内廷后宫。此番接诏听宣,入阁朝圣,自然带着些许的紧张。

“陛下,李将军、杨大人带到了。”

高德伦穿过一张屏风,俯身跪倒恭声道。

“哦,叫他们进来吧。”

李隆基显然心情不错,声调颇为和暖。

“两位请吧。”

高德伦冲身侧的二人点了点头,含齿而笑。

“臣杨钊、臣李括拜见吾皇陛下,祝陛下万岁万万岁。”

二人进了东暖阁遂齐齐拜倒,一番唱诵。

“两位爱卿平身。”

李隆基点了点头,单臂轻轻一挥。

“谢陛下。”

杨钊率先站起了身子,躬身礼道:“陛下今日气色愈发红润了,依微臣愚见,如今陛下足足能赤手空拳打死一头猛虎!”

“哦?”

李隆基微微一愣,随即大笑道:“好你个杨钊,别的东西没学会,马匹倒是拍的一溜一溜的。嗯,不过啊,你拍的朕很是舒服啊。”

“臣乃实话实说,实无一处虚言,请陛下明鉴。”

杨钊嘴上就似涂抹了一层蜜饯,听来让人颇是受用。

“好了,朕啊没空听你这些歌颂之言。今天朕可是为爱妃请师父来了。”

李隆基捋着胡须,颇是得意的看向李括。

杨钊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用胳膊肘拐了拐少年。李括这才明白杨钊是希望自己表态,遂躬身施礼道:“臣李括甘愿为陛下效死力!”

“唉!”

李隆基推了推手道:“朕啊不需要你效死力,只要你肯尽心尽意的给朕的玉环做师父,朕便要重重的奖赏你。”

“微臣遵命!”

“嗯。”

李隆基点了点头道:“听说李将军箭法极准,经常在两军对阵时射杀敌军主将。玉环听说后便缠着朕要你教她射艺。她这三磨两磨的朕挨将不过,便应允了下来,李将军可要多费些心思了。”

“贵妃娘娘兰心蕙质,聪颖非凡,定然一学即会!”

李括却是不敢托大,连忙回道。

“嗯。”

李隆基点了点头,心中颇是得意。看来这个叫李括的少年确是个可塑之才。不但文武双全屡立奇功,还知进退、明事理又对自己忠心耿耿。如此的人才在京城少年一辈中却是稀有的的,自己确是得好加利用。

“三郎,奴家方才可是听到有人说奴家坏话了。”

杨玉环拖着一袭湖蓝色曳地长裙在仕女的簇拥下从内间走了出来,施施然的坐在了李隆基的身侧。

捻起一枚高昌葡萄剥了皮送入李隆基的口中,杨玉环柔声重复道:“奴家刚才可是听到有人在埋怨奴家,三郎……”

被杨玉环一番娇嗔挠的心头直痒,李隆基笑道:“是谁说我们玉环的坏话,朕为你做主。”

杨玉环撇过玉面,似带着气埋怨道:“陛下真坏,方才明明是陛下埋怨的臣妾,现在却推得一干二净。”

“哦?”

李隆基这才想起,自己说过的话里确实略显此意,遂顺水推舟道:“嗯,是朕的错,朕自愿罚酒三杯。”

说完便端起近身案几上的一只玉杯,将满满一杯琼浆灌入了口中。

“陛下,注意龙体!”

杨玉环立时捉住了李隆基的右手,淡淡道:“御医说了,您每日最多喝一杯,不能贪杯哦。”

“好,玉环说怎么样,朕便怎么样。一杯,朕就喝一杯。”

李隆基脸上写满了笑意,与杨妃相处的时光他只觉自己年轻了十岁。

“陛下,您还没说怎么惩罚自己呢。”

杨玉环却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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