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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唐-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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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你是会去追一只羊呢,还是一群羊?”

“原来如此!”

张延基拍了拍脑袋,恍然大悟。“这个商贩便是反其道而,朝同伴逃离的反方向逃去。马匪自然不会放过他,便会朝西漫射。只是他们却不可能派人专门去追杀这个商贩,因为有更大的利益等着他们。而这个商贩成功逃脱,这支羽箭便是散落在树角的。”

“你倒也没蠢到不可救药。”

周无罪耸了耸肩,满脸的不在意。

“你,死胖子,你说谁蠢啊。”

张延基却是不肯平白吃亏,作势便欲上前和周无罪比比拳头。

“你们两个都别闹了,听尤大哥分析。”

李括厉声制止了二人的争吵,冲尤龙点了点头。

“其实很简单,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是一场买凶杀人。”

尤龙敲了敲手指,作下了结论。“如果是劫财的话,没必要下这么狠的手。如果是仇杀的话,不会留下任何活口。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买凶杀人,他们拿了买主的钱,自然要将商贩杀光。不过,若是偶尔漏掉一两个人,买主也不会注意。这就是为什么所有死者都没了首级,这可是信物啊!”

“他奶奶的,竟然跟咱们大唐记军功的方式一样,一个人头一分力。”

濮大锤狠狠砸了树干一拳,击落一树落叶。

李括皱了皱眉道:“可如果不是劫财,为何马贼连死者的衣物都不放过?”

尤龙耸了耸肩道:“这个我就不是很清楚了,可能是为了欲盖弥彰吧。不过,对这些马贼来说,可不忌讳什么神仙鬼怪的。干的都是刀口上舔血的买卖,该是能多赚一笔就多赚一笔吧。”

“那我们还是早些离开这把,别被这伙马贼盯上,平白受了连累。”

张延基扭头便走,丢下一句抱怨。

“想不到堂堂一旅主官竟然怕鬼。”

倪欣那张惹人生厌的大饼脸不知何时又飘了过来,言语里满是毛刺。

“谁怕鬼了?这世界上根本就没鬼,都是你们这些心中有愧的家伙捏造的物事。再说了,即便真的有鬼我张延基也不怕。我们几百号弟兄个个手里都有利刃,还怕他几个孤魂野鬼?他们生前就是被欺负的受难鬼,死后也占不了便宜?”

张延基哆哆嗦嗦的把手放到了横刀刀柄处,为自己壮起了胆子。

“那你最好跟紧一点,别落了单。”

倪欣缓步走至张延基身侧,用极低的声音耳语道:“鬼啊,最喜欢欺负你们这种胆小如鼠的郎君。知道为什么吗?胆子比鬼还小呗!”

说完,他便快步走至坐骑前,纵身一跃,翻至马背上。

“你,大饼脸。你给我回来!”

张延基挥舞着拳头,大口喘着粗气。

“我可不愿与鼠辈走在一起,怕鬼上身喽!”

倪欣打马扬鞭,扬尘而去。

夕阳拉长了光影,衰草连横恰向晚晴。繁茂虬枝中,一袭跃动的黑衣使半山红叶顷刻尽墨。

注1:褡裢:褡裢是昔日我国民间长期使用的一种布口袋,通常用很结实的家机布制成,长方形,中间开口。里面放着纸、笔、墨盒、信封信笺、印章印泥、地契文书、证件帐簿……等等,都是处理文牍的用具。过去的商人或账房先生外出时,总是将它搭在肩上,空出两手行动方便。

第十三章 霜冷(三)

墨色天幕下,素如白练的月华静静泻在了坪原上。

独自倚靠在篝火旁侧的山石上,李括紧了紧身上盖着的皮袍。

长安的日子虽是清苦倒也充实,之前自己总抱怨世道的不公,人心的不平,连带着对这座城市也心生怨念,但直到离开之后少年才发觉自己根本无法割舍与这座城池的情感。

临湖二十三巷的老宅内,母亲总会拍着他的脑袋打趣道:“小七又长高了,等你长到房梁顶,便去大明宫里当勋卫,圣人最是喜欢你这样清秀俊朗的小郎君。”

上元灯夜时,孙叔总会买来自己最爱吃的酥酪,一手揽着满包的山货,一手提着自己央求来的梅鹿花灯,直笑个不停。

崇仁坊老宅内,三哥总会抱着自己数着漫天星星。自己总会傻傻的问:“这就是银河吗?牛郎和织女就是被它隔开的吗?”

每当这时三哥都会握着自己的小手笑道:“这便是银河,等我家小七长大了造一条大船把织女渡过河,好让他们团圆。”

但这些都渐渐远了、幻了。少年只觉头愈发的沉闷,眼皮渐渐的打气了架。眼中的景象倏地朦胧,之前所见的一切最终都幻化为一缕轻烟。

那轻烟却并不随风消散,而是渐渐凝结,最后幻化为人形。那人慢慢的转过身来,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竟是穿着翠色碎花裙,满脸腮红的阿甜!

“铛铛,铛铛。吃煎蛋啦!~~~死小七,快点起床啦。”

阿甜在自己身旁敲着一口黑色的铁锅,颊上蕴着一对甜美的酒窝。

自己强自揉着眼圈,坐起身来,却见阿甜突然转身跑出了茶馆,奔向了曲江。

她进了坊门,在曲江池畔跑啊,跑啊,最后停在一块巨石前,回眸一笑。

“小七哥,快来追我啊!”

少年轻应一声,便上前追去。可是无论自己怎么追,阿甜似乎都追将不到。自己每进一步,她便后退一步。他与阿甜之间的距离似乎从未曾易变。

“咯咯咯”小娘掩嘴笑道:“你真是个呆子!”

“啊!”

李括脑中一嗡,小娘的影像匆匆从脑中闪过。

天空中突然乌云密布,雷声轰鸣,顷刻间便泻下如瀑暴雨。狂风卷着沙砾击打在少年的面颊上,划出一道道血印。

曲江池的春水漫展开来,激起层层波浪。池水越过河岸,挟裹着瑟瑟寒风拍打到少年的脚踝。

“小七哥,快跑啊。不要管我,往西跑,一直往西跑!”

阿甜被困在巨石上,已是无处可逃。

“朝西跑,记住,一直跑不要回头!”

一股巨浪打来,小娘顷刻间淹没在洪流中,回声在少年耳廓中发出阵阵悲鸣。

“不,不要!”

少年嘶吼着,咆哮着,奋力朝巨石奔去。他要救阿甜,去救他最爱的女人!少年正自奋力狂奔却忽觉脚下一软,瘫倒在地。

“啊!”

少年仰身惊起,大口喘着粗气。是梦!这不过是一场梦!

成线的雨珠滴落在少年的面颊上,润湿了眼眶,褪去了尘华。

“呵,只是一场梦,这只是一场梦。”

少年将身上的皮袋紧了紧,蜷缩在一角,像个孩子似的兀自傻笑。一旁的篝火闪闪跃动,似乎随时都会被如瀑大雨浇灭。

“将军大人,去那边山洞里边避避雨吧。”

窦青狂奔过来,兜头便拉起李括,朝西侧山洞跑去。

“嗯?下雨了,有没有叫商队去山谷避雨?”

少年跟着窦青在暴雨中一阵狂奔,被寒雨激的一个激灵,渐渐回到了现实中。

“已经叫鲜于兄弟派人通知了,相信在关大哥的组织下很快都会往这边赶的。”

窦青将一件毡衣披在李括身上,紧了紧脖颈的系带。

二人跌跌撞撞的跑进西首的山洞,才稍缓了一口气。

“咳咳,这他娘的鬼天气,真是该死。老天爷还真是说变脸就变脸!”

窦青脱下身上的袍衫,拧作一团,奋力挤着水分。

“窦大哥,尤镖师他们是不是在货城南侧?”

少年望着洞外狼狈奔跑逃离的商贩,眉心一皱,突然想起了一事。

“是啊,他们是在货城外侧。尤镖师说他们要负责守夜,我执拗不过他便顺势依了。”

窦青取出随身携带的火石,轻轻一擦,引燃了几根枯木。橙黄色的火光映亮了整个洞宇,火焰闪闪跃动,一时竟有如白昼。

“糟了,南面地势低洼,这场雨又来的这么急,我怕他们有危险!”

李括拍了拍大腿,急声道。

“不会吧,他们常年在外行镖,应该警觉性很高。如果发现有暴雨,应该能及时避离。”

窦青用力拧了拧,将袍服中残存的水分挤除。

“我要去看看,若是他们出了什么问题,我怎么跟马大哥交代。”

李括却是并不放心,起身便欲出洞探视。

“将军你先在这歇歇,回回暖。末将一定把两位镖师给您完完整整的领回来。”

窦青怎能让李括冒着暴雨外出探视,咬了咬牙将刚挤净的袍服套在了身上,狂奔入漆色夜空中……

“咳、咳。”

倪欣大口的将吞入的雨水咳了出来,在篝火的映照下,她的面颊尤显煞白。

李括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由于尤龙、倪欣睡在地势较低的货城南侧,极易被雨水灌及。尤龙由于起夜去林丛中大解,避过了暴风雨,而倪欣却没有这么好运了。说起来似乎无法让人置信,许是白日太过疲乏的缘故,倪大镖师夜间睡得昏昏沉沉,竟然对隆隆雷鸣,倾盆大雨没有觉察。这场暴风雨来的太过猛烈,雨水顺着货城灌了进来。由于货箱与包裹堆积的太过严密,雨水无处流出,竟越积越多,顷刻间已有齐膝高。由于二人极力要求在南侧守夜,负责岗哨的窦青便取消了这一侧的兵勇哨位。尤龙虽然在暴风雨降临之后第一时间狂奔回来,但临至南侧货城时,雨水已经漫至倪欣脖颈……

李括单膝跪着,将倪欣平放在腿上,用力拍打着他的后背。

“窦大哥,用力挤压倪镖师的腹部,跟着我的节奏!”

二人相互配合下,连番做了十几组。

“噗……”

倪欣突然仰身挺起吐出一口雨水,缓缓睁开了眼睛。

“热、热……”

倪欣发出微弱蚊鸣的呢喃,浑身不住的发抖。

“泡在水里那么长时间,怎么会热?”

窦青很是不解,疑声道。

李括将倪欣放平在地上,长舒了一口气。“人长时间在水中浸泡,开始会躯体发寒,浑身颤抖。若不及时将湿透的衣物更换,过了一段时间,便会感到浑身燥热,此时应已是高烧。若再不及时更换衣物,做回暖措施,任由寒气攻及心脉,恐有性命之虞!”(注1)

“那赶快替倪兄弟换衣服啊,我那件外衫也烤的差不多了,正好给他换上!”

窦青说干便干,作势便要上前替倪欣更换衣物。

“走,走开……不要过来,不要……”

倪欣见窦青走至身前,不住的挥舞着手臂,一阵呢喃后竟是又晕厥过去。

“还是我来吧!”

李括接过窦青递来的衣衫放至一旁的青石上,轻手一层层的替倪欣除去了繁复的衣衫。

待剥去倪欣的贴身小衣后,少年却是如遭雷击般惊愣当场。

跳跃的火光下,如羊脂玉素白的曼妙玉体上耸立着沁发暗香的春盎双峰…………

注1:这是流云我的亲身经历……大家千万小心,被雨水淋过后立马换干衣服,然后烤烤电暖气之类的。不然真的很危险,发烧四十几度还算小事……

第十四章 霜冷(四)

“啪!”

清脆的巴掌声回响在山洞中,所有人都惊愣当场。

“是你帮我换的衣服?那么说你都看到了?”

倪欣冲李括怒目而视,紧了紧身上的衣衫。这不是自己的衣裳,那么一定是眼前这个少年乘人之危,以更换衣物为借口,占了自己便宜!

李括只觉右颊升起火烧火燎的灼痛,心中已是怒不可竭。

“是,是我帮你换的衣物。那又如何?若不是我及时替你换去浸满雨水的衣物,恐怕你现在早已出热毙命!”

倪欣眉毛一挑嗤道:“呵,这我还得感谢大将军你了?男女授受不亲,这个道理你难道不懂?”

窦青看不下去,冲步上前道:“你这个小娘子好生不讲道理,你一身男装充作镖师,我们怎么会知道你是女儿身?若不是我家校尉大人替你换好干净的衣物,你现在还没力气开口抱怨呢。”

“好,好,好!怎么都是你家校尉大人占理,合着就是我倪欣蛮不讲理,毁了你家校尉清白。”

她将“清白”二字咬的很重,双目圆瞪。

“不可理瑜!窦青,把她烘干的衣服放下,我们走!”

李括好心相助却平白受了冷遇奚落,再无心情与倪欣纠缠,拂袖而去。

“唉!”

窦青看着倪欣摇了摇头,长叹一声。

篝火摇曳,雨夜清冷,梨花流落点点清泪。

一夜无话。

再次启程时,倪欣刻意与李括避开了一段距离。

有些爱入口难回绵,有些恨心藏却无言。对这个少年校尉,倪欣实是又爱又恨。当恩怨各一半,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该死!”

倪欣用力咬了咬嘴唇,恨声道。

这个男人救了她,自己本该心怀感激。可是,可是他难道就没有一点窥探之心?

一番愁思却无人可倾诉,倪欣只觉异常烦闷,挽了挽缰绳,狠狠挥起马鞭。

“将军,前方就是长城堡了!”

尤龙骑着爱驹行在队伍最前面,看到一座堡塞后兴奋的喊道。

李括极目远望,只见一座青石垒成的堡塞从前方山岭处拔地而起,直入云霄。

“全速进发。”

李括挥了挥手,命令道。

长城堡建在康狼山山口处,本为防范吐蕃入侵的所用。后来几代大唐陇右将士用鲜血做代价,将大唐的疆土直推到石门山一代,长城堡也就失去了作为守捉预警的作用。(注1)不过陇右是多民族聚集地,除了汉人还有羌人、吐谷浑人、甚至一部分吐蕃人居住。因而,长城堡还具有很强的军事震慑和护卫作用,对维持兰州、岷州一代地方安定起到很大的作用。(注2)行近堡塞前,窦青冲堡塞中的戍卒高声喊道:“长安神策军奉命前往凉州,借道长城堡,请开城门!”

那堡塞垛口内探出一个人头,回道:“把文书呈上来查验!”

说完便缓缓从堡塞上放下一只吊篮。

“将军?”

窦青朝李括望了望,征求自家校尉大人的意见。见李括点了点头,窦青从随身褡裢里取出文书放到吊篮中,高声喊道:“已经放好了,请这位兄弟查验!”

“你们且先等着!”

那戍卒从升上的吊篮中取出文书,小跑着进了石堡。

约莫过了盏茶的工夫,那兵卒跑了出来道:“我家守捉使大人有请诸位袍泽入塞休憩!”

说完便挥了挥手,自有人放下吊桥。

铁链吊索拉着巨木缓缓下落,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随着一声闷响,吊桥应声落地。

神策军朱雀团的众兵勇在自家校尉的带领下,纷纷策马踏过吊桥,进入了这座石堡。

由于长城堡始建时是为了防范吐蕃东侵,故而修建的极为坚固,采用的都是整块青石。

整座堡塞修建的四四方方,颇为规整。半圆形的墙头上能同时容纳五百人守卫,数十个垛口旁都备有足够多的箭矢、燃油、滚木。因而,虽然许久未经战事,但只要烽火一燃,这座岭中坚城便能立刻投入守卫,死死扼守住山口。

“李将军,欢迎欢迎,快里面请。我给弟兄们预备了烧好的暖酒,可新鲜的肉汤。”

长城堡守捉使滇吾奚迎了出来,满面荣光的笑道。

他本是居于湟水一代的羌族,因不堪吐蕃牧主的压迫举家内迁至陇右。因力大无比,精于骑射被当时的长城堡守捉使任命为火长,一步步靠军功升到了守捉使的高位,这一做便是二十年。

“多谢滇吾守捉热情款待!”

李括抱了抱拳,回施一礼。

李括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男人,这人生着一头虬曲的黑发,肤色黄中透红,鼻梁高挺,眼窝深陷。虽已是年近半百,却是精神攫取,丝毫看不出疲态。

众人被滇吾奚热情的迎入内室,围坐在火炉旁,烤着手。

整座石堡分为上下两层,上层为将领、兵士居住之用。下层则用来饲养马匹、停放储存军械、粮草。

整个石堡异常宽敞,仅仅上层就能同时容纳两千兵勇。

“滇吾守捉,我看你这堡塞颇大,不知有在遍弟兄多少人?”

李括轻酌了一口烧酒,笑道。

“唉,不瞒你说。我这长城堡实际编制应该是两千人,后来因为大唐西进,这长城堡失去了一线前哨的作用。陇右军费紧张,这多一个人不是多一口饭吗?故而哥舒大帅便下令精简各守捉堡塞编制,我这堡塞便被生生砍到了五百多人。若是除去老弱,怕能上战场者不足五百。”

“哦?那若是有敌军来犯,岂不是很危险。”

李括皱了皱眉,提出了担心。

“哈哈,哈哈哈。我说李老弟,你知道如今我们陇右的守捉设到了什么地方吗?从石门山到长城堡足足两三百里,中间还有金剑山相隔。除非吐蕃人是神兵天降,否则如何会一夜兵临城下。老弟啊,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即便吐蕃人真的打过来,你看看这连绵山岭上,到处是我们的烽火台。我只需点燃烽火,金城那边就能看到狼烟。不出三日,大队人马便能来援。”

滇吾奚闻言拍着李括的肩膀朗声大笑,似乎少年在开一个天大的玩笑。

“那难道吐蕃人就没有动过攻打长城堡的心思吗?这座堡塞可是兰、渭二州屏障。一旦长城堡失守,吐蕃骑兵便可一路冲进平原,烧杀抢掠。这份利益吐蕃人能不动心吗,依我所知,陇右在南线一代的布防不不怎么严密!”

窦青看不惯滇吾奚倚老卖老的作态,争辩道。

滇吾奚面露不愉,但看在李括的面子上还是压下了怒火,和声道:“这点倒是不错,我军主力大都布防在廓州、鄯州一代,南线确实没有多少戍卒。不过近些年来,只有一些几百人的吐蕃游骑在秋冬之际翻过赤岭来这儿打秋风,从未有过大队军马!”

微顿了顿,他挤出一抹笑容,举杯道:“今日莫谈国事,愚兄为老弟你设宴,接风洗尘。当是不醉不归!”

注1:守捉:唐制,是唐朝在边地的驻军机构,其主要分布在陇右道与西域,大致于今天甘肃、内蒙古阿拉善右旗及新疆。唐代边兵守戍者,大者称军,小者称守捉、城、镇,各机构皆有使。守捉为唐朝独有,而别朝所无之职官,守捉驻兵300至7000多人不等。

注2:羌人:此处指的是定居于青海河湟地区,渭水上游草原一带的羌族。以羊为图腾,擅游牧,居住分散。吐谷浑:亦称吐浑,中国古代西北民族。本为辽东鲜卑慕容部的一支。后扩展,统治了今青海、甘南和四川西北地区的羌、氐部落,为吐蕃所灭。

第十五章 烽火(一)

堡塞内喜迎长安来的贵客,作为长城堡守捉使,自然要好好设宴款待一番。

是夜,守捉使大人滇吾奚于堡塞二层大摆筵席,宴请神策军将士。应堡主之邀,商队把头关瑜元及两名镖师亦有幸得以赴宴,一时间其乐融融,皆是和美之态。

在守捉使大人的命令下,戍堡兵士将平时进餐所用的方桌拼凑起来,足足从石堡东首延到西头。

“来,来,来,愚兄我敬老弟你一杯,就当为你接风洗尘!”

滇吾奚举起一只酒杯,冲李括遥举了举。

“同醉同乐!”

李括微微一笑,举起手中酒杯环举一周,随即一饮而尽。

“痛快!”

滇吾奚高呼一声,拍了拍李括的臂膀。“李老弟小小年纪便做到了一团校尉,想必是前途无量啊。我老滇最是喜欢结交老弟这样的爽快人,不为别的,活得舒坦!我滇吾奚一杯酒、一口肉,一个朋友!”

他这话说的豪气干云,连带着也激发出李括内心的豪情。

“如此快意人生,当浮一大白!”

李括又将酒杯斟满,仰脖灌下。

“啪、啪、啪。”

滇吾奚拊掌道:“老弟妙人也,且看看老哥我给你准备的楼兰舞宴。”

说完他朝身边一名亲兵吩咐了几句,那亲兵点了点头来到石门处招了招手。(注1)顷刻间便有一队身着艳丽丝裙的妙龄楼兰少女鱼贯而入,带入股股幽香。

“老弟,怎么样,还不错吧?”

滇吾奚得意的炫耀着,露出满口黄牙。

李括皱了皱眉道:“大唐军规,军营不允许携带女子。守捉使大人你……”

滇吾奚推了推手道:“哎,老弟这你就不懂了。我大唐军规所定不许携带女子回军营,乃是指的营妓。像这等绝代歌女,何在此列?”

此话一出,滇吾奚的手下纷纷响应赞同。他们久居戍所,常年见不到女人,一个个都是躁动难耐。若是连歌女都不让往营里领,那这生活也过得太无趣了。

滇吾奚手下的一名副将嘿嘿一笑,拱手冲李括道:“我家守捉使是替诸位弟兄着想。大伙难得见个‘荤腥’,若是连个‘肉末’的念想都不给,还有谁去替大唐卖命?我们啊不像李将军你是从帝都来的,见识深远。大伙只知道要养家糊口,更好的活下去。”

不知为何,本来合情合理的事情经由他口就变了味,李括只觉一阵恶心,连连皱眉。

“钟离,不得无礼!”

滇吾奚夹了钟离一眼,厉声喝止。开开玩笑本无所谓,但他这话说的已是有些逾矩。自己现在还不清楚李括的为人,最好不要给他留有把柄。

“来来,我们吃肉!”

滇吾奚亲自从一支炙鹿腿上割下一片薄肉,递给了李括。

李括微点了点头,接过鹿肉轻咬了一口。

“味道不错。”

“呵呵,喜欢就好。开始吧!”

滇吾奚半眯着眼睛挥了挥手,示意歌女开始表演。

领舞舞女冲众人深施一礼,便翩然起舞。

“括贤弟,你在长安见过这种舞蹈吗?”

滇吾奚将一只烤羊腿塞入口中,笑道。

李括摇了摇头:“说来惭愧,小弟生在长安十六载,竟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舞蹈。”

“那就对啦!这些都是楼兰遗民,这舞除却她们没人会跳。虽说长安繁荣昌盛,却不可能把各处的歌女都搜罗到吧?”

滇吾奚挤了挤眼,拍腿道。

“若不是守捉使大人慧眼实人,这些歌女现在还不知在哪个山疙瘩里采果子呢,哪会有这么好的机会献舞于众人呢?”

滇吾奚旁边一武官堆满笑容,奉承着。

“奚磨查,就你娘的能说会道!”

滇吾奚轻踢了奚磨查的屁股,笑骂道:“不过啊,你这假话说的老子开心!”

“我们做副官的最重要的就是服侍好您,只有您心情好了,才能更好的带领大伙守卫大唐!”

奚磨查满嘴抹蜜,滔滔不绝。

“你啊!”

滇吾奚用手指轻点了点,也不说破。

“丽娘,好好跳,若是跳的好了,说不准我就把你赏给这位将军!”

滇吾奚正在兴头上,冲领舞舞女高声道。

那被唤为丽娘的舞女竟似听得懂汉话,脸颊霎时涨的通红。

“哈哈,这小妞脸红了,陪过守捉大人多少夜了还在这装起了清纯。”

钟离笑的前仰后合,竟碰番案几上的酒杯,洒落一晕酒污。

“你看看你,该不该罚?”

滇吾奚板起了脸,佯装微怒。

“该罚,该罚,属下自罚三杯!”

说完,钟离又取来两只空杯,一一斟满,竟是一饮而尽。

钟离将杯口朝众人转了一圈示意,杯中已不余一滴酒汁。

“哈哈,有你小子的!”

“哈哈哈,哈哈……”

现场的气氛达到了火爆,就在这时,木门大开,一名兵勇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跪倒在地。晚秋的寒风顺着木门灌了进来,直激的众人酒熏全无。

平白被人破坏了雅兴,滇吾奚怎能开心。他手指着那名兵勇道:“我平时怎么教你们的,做事要沉稳一点。天塌下来有老子扛着,你急个屁?惊扰了贵客,你担待的起吗?”

那兵勇被自家主帅如此教训,好生委屈,哽咽着道:“大人,吐蕃、吐蕃人来了!”

滇吾奚摆了摆手,满不在乎道:“我当出了多大的事,不就是几个吐蕃游哨吗?他们来了多少人,三百骑还是五百骑?”

那兵勇竟是抱头痛哭道:“山岭下,全是,全是吐蕃人,黑压压的一片。我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也许五千,也许一万。我们,我们完了!”

“你他妈说什么?”

滇吾奚瞬时酒意全无,冲下台去揪住那兵勇的脖领怒声道:“你再说一遍,吐蕃来了多少人?谎报军情可是死罪!”

那兵勇软倒在地,带着哭腔道:“整个山脚下都是吐蕃人,我也不知道。”

“嘿!”

滇吾奚将那哨兵一把丢至地上,起身吩咐道:“钟离、奚磨查,带上亲兵队随我去城头查看!”

说完竟是率先冲出内室,来到垛墙侧。

寒风拂过他的面颊,消去了他全部的酒意。凭栏远眺,借着微弱火光,他隐约可以看到东南西北,四处竟是黑压压的人影。

“哨兵呢,哨兵?”

滇吾奚恼羞成怒,大声嘶吼着。

“大人,大伙都在饮宴,没有留神。远处的烽火台一日都没用引燃,大伙没有准备啊。”

斥候队正带着哭腔跪倒在滇吾奚身侧,哭诉道。

“去你娘的,没用的东西!”

滇吾奚一脚踢开斥候队正,喝骂着。他不知道这么多吐蕃人是如何穿透石门山防线,一路疾奔临至长城堡的;他亦不知道为何沿线十几座烽火台整日都没有点燃预警的狼烟。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拿起手中的横刀,死死守住这座坚城。

“弟兄们,拿出你们手中的家伙,砍他娘的!”

滇吾奚在咆哮,身高近七尺的汉子眼中布满了血丝。

黑云压城,风暴将至。康狼山口的长城堡就如同一座海中孤舟,随时都有可能倾覆。

注1:楼兰,西域古国名,楼兰名称最早见于《史记》曾经为丝绸之路必经之地,现只剩遗迹,地处新疆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若羌县北境,罗布泊的西北角、孔雀河道南岸的7公里处。

第十六章 烽火(二)

滇吾奚没有看错,长城堡下的吐蕃人数量足足有一万之巨!

他们隶属于乌海、九曲部,受大非川总督达扎路恭的统一指挥,调度。

铁刃悉诺罗是这支部队的实际统帅,作为大非川总督达扎路恭麾下的得力干将,他清楚的知道主帅的想法。一方面赞普陛下派使者前往长安求和,一方面他暗暗调动乌海、九曲的部属,绕过唐军布防严密的鄯州、廓州一线,直扑唐军防守最为薄弱的河州。虽然唐人在此处设有平夷守捉,但赤岭实在太过漫长,唐军根本无法布防封锁住每一个山口。

在大相的坚定支持下,大伙从南线翻过霭霭赤岭,来到石门山下。石门山的守捉使突然见到这么多吐蕃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如遭雷击,没有勇气与他们一战,坚决闭门不出。铁刃悉诺罗自然乐得如此,下令全速朝长城堡进发。与以往的抢掠烧杀不同,他们这次携带了许多攻城器材,誓要将长城堡这个钉子从大唐的地图上拔去!

唐人经过开元盛世的积累,渐渐国力昌盛。相反,吐蕃由于与大食、回鹘、大唐三线开战,内部物资极为吃紧,国力渐渐衰退。赞普陛下为了缓解内部矛盾,必须发动这场战争,在大唐人醉生梦死的时候用匕首狠狠抵住它的喉咙。若是等这头猛虎回过神来,吐蕃人没有把握能将其战胜。

长矛军、弓兵、刀盾兵、步兵、轻骑兵,一队接一队向长城堡开进。他们身披锁子甲,拿着吐蕃最精良的装备,斗志昂扬的朝堡塞而去。赞普陛下在临行前对他们说,东方的大唐有数不尽的财富和女人。他们是吐蕃的勇士,要替吐蕃将这些财富抢回逻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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