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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唐-第1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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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第四营,搭轻梯于睢阳城东、城西,限两个时辰内拿下城头!”
令狐潮毫不犹豫的下达了指令,他相信这支精锐的战斗力。经过先前伪军、胡军士卒的消耗,唐军已是一支疲敝之师。以精锐之师战疲敝之师,在他看来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斗。
更何况城中的唐军已经不足一千,一千人怎么可能守住同时来自四面的猛攻?
“第五、第六营,取撞木直击南城城门!”
令狐潮紧接着做出了最合适的部署。他要以一个最完美的方式赢得胜利,他要让唐寇输的心服口服。
令狐潮刚一吩咐完,第三第四营的燕军士兵们便兴奋的朝睢阳东、西两侧的墙壁冲去。他们轻巧的将轻型云梯搭在了垛口上,迫不及待的朝上攀登而去。
哈哈,唐军都是一群驯顺的两脚羊,竟然放弃了反抗,那么便让我借你们的人头封侯吧。一名同罗校尉见唐军的反抗越来越弱,几乎鲜有滚木、沸油落下,心中得意,如是想道。
“杀上去,砍翻唐寇!长生天在祝福我们,为了陛下,为了女人,冲啊!”
他已经看到了垛口,看到了垛口后唐寇惊恐的眼神,转身对着身下的同伴高声呼喊着。
我便是第一个破城的人!同罗校尉不想让别人占了头功,纵身一跃,跳上了城墙。
他刚抬头观察了一眼形势,脸上的笑容便瞬间凝固。
他眼前出现的不是一群有气无力,精疲力竭的唐寇,而是一百多名手持长刀,眼神毅然的陌刀手!
而领头之人恰恰就是南霁云!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全城的唐军都不足千人了吗,怎么会,怎么会一侧城墙突然出现了一百多名陌刀手?
娘咧!
同罗校尉转身便逃,南霁云却哪里会给他机会,狠狠挥动陌刀将他的脑袋削了下来。
“骨碌骨碌!”
同罗校尉的脑袋打着转落到了南霁云的脚下,魏州南八狠狠踩着胡虏的脑袋只觉胸中出了一口恶气。
“要变天了!”
抬首望了望阴霾不已的苍穹,南霁云终是长叹了一声。
天色尽暗,国将不国。睢阳城破之后,大唐可能最终平定叛乱?
南霁云不知道。
但他绝对会为大唐战到最后一刻。
因为他是一个唐人,他要承担属于一个唐人的责任!
正是因为有那么多唐人承担了属于自己的责任,大唐才称之为大唐!
铁马铮铮,踏及万里。旭日升处,即为大唐!
因为旭日升在了这睢阳城头,所以睢阳必属于大唐!
睢阳城中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大唐的一部分,我们必须守护我们的家园!
“弟兄们,既然我们注定不能活着走出睢阳城,便为国尽忠而死!”
南霁云猛然举起丈八陌刀,铿然高呼道。
“跟他们拼了,杀一个赚一个,杀两个赚一双!”
“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对,南将军说的对,人死鸟朝天,二十年后爷们又是一条汉子。跟胡狗拼了!跟他们拼了!”
“杀叛军,诛逆贼!”
“杀叛军,诛逆贼!”
“杀叛军,诛逆贼!”
黑云压城城欲摧,墨色天幕下,睢阳城已于风雨飘摇中摇摇欲坠。
第三十九章 忘机(六)
在令狐潮的严令下,叛军分为四列,向睢阳城围去。
第一营、第二营的叛军第一时间将云梯搭在了睢阳城城头上,伴着急促的角鼓声,他们敏捷的沿着云梯向上攀去。也许是城头的礌石、滚木已经用光,也许是城北的守军已经招架不过来,城头只飞射下几只零星的羽箭,根本不能对叛军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见唐军拿不出什么有效的手段,这些胡兵只觉得胜利唾手可得,纷纷加快了步子,向城头攀去。令狐潮将军可是说过,先破城赏金千两,官职连擢三级!
这可着实是个极具诱惑的条件,这些在军中底层苦熬多年不得升迁的兵卒纷纷动了心思,皆想抢在袍泽弟兄之前攻入睢阳,独享这份战功。如今的睢阳城中的唐军就是砧板上的肥肉任人宰割,若是自己连切割肉食的勇气都没有,还谈什么觅取功名?
一步、两步、三步……叛军士卒任由羽箭从自己鬓角边划过,没有丝毫的犹豫。
四步、五步、六步……叛军士卒眼见自家袍泽从身侧坠下城楼,毫无一丝怜悯。
他们的眼中只有战功,还有那极具诱惑的奖赏!
先破城赏金千两,官职连擢三级!
叛军士卒的眼中纷纷投射出野兽般贪婪的目光,官爵、金银这些皆是可以用唐人的首级来换取!
一尺尺、一丈丈,他们距离城头的唐军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噗噗!”
唐人的羽箭突然变得密集了起来,那些天杀的两脚羊原来在藏拙!
此时此刻,蕴藏了好长时间气力的唐人突然爆发了起来,从垛口中间密集的羽箭向自己攒射而来。
“噗噗!”
利箭入肉发出声声钝响,越来越多的弟兄从云梯上坠了下去,摔得血肉模糊。
“嘶!”
这些攀爬在云梯上的叛军第一次感受到了惧意,死亡在此时竟然和他们如此接近,也许稍有不慎他们就会成为唐人发泄愤怒的另一个牺牲品。
“秫秫!”
“秫秫秫!”
羽箭越来越密,叛军们被压制的几乎抬不起头来。他们艰难的从背后抽出木盾护在了自己的面门前,兀自承受着来自城头唐人的狂风暴雨。
这是压抑了近十个月的愤怒,这是关乎于两个民族的仇恨。
叛军们能感受到羽箭中携裹的愤怒,一时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做。
继续攀登?还是等唐人的这轮攒射完成?
生死的结果往往只在一瞬的工夫便易变注定,就在这些胡兵犹豫的一刹那,唐人突然从北城城头放下了钉拍。众叛军多亲眼见过这玩意的威力,一时皆是失声高呼。
但一切都来的太晚了,镶嵌有无数铁钉的钉拍携裹着极大的气势砸了下来,生生将几十名胡兵拍成了一团肉饼。
“嘶!”
侥幸逃过一死的胡兵先是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继续朝城头叛军。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即便是想退却逃跑也没有多大的机会。与其被军法队的军官执行军法砍了脑袋倒不如堵上一堵,继续朝城头攀去!
既然死的那些人中没有自己,便说明长生天把自己选作了附离,要派自己登临睢阳城城头,终结唐人犯下的滔天罪恶。
一定是这样的,自己便是长生天选下的附离,自己是为了终结罪恶而生!
“进,进,进!”
城外的金鼓声如是说。
“杀,杀,杀!”
城下的撞槌声如是说。
“破,破,破!”
长生天如是说。
这些叛军仿佛瞬间焕发了勇气和斗志,冒着如蝗羽箭向城头一步步的攀去。不断的有人身中数箭倒了下去,但这些叛军却是熟视无睹,继续朝城头攀去。
他们是长生天选派的附离,他们承天之命!…………
睢阳北城城头,垛口内侧满是伤痕累累的唐兵。经过十个多月的鏖战便是最后加入守军行列的新兵,现在身上至少也已经带了数道伤口。有些伤口由于没有得到及时的包扎处理已经化脓发溃,流出一行行黄水。
所以的士卒眼神都非常茫然,他们机械的张弓拉弦,将手中的羽箭射出。至于这射出的箭能起到多大的效果,他们根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反正不都是死吗,只是早晚的事情。早晚有一天自己手中的羽箭会射完,早晚一日叛军会登上城楼,把城中的人全部杀死。既然命运已经注定,他们再反抗又有什么用呢?
朝廷的援军是不会来的,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雷将军,怎么办,他们登上来了,登上来了!”
一名唐军副将眼见叛军距离垛口城头越来越近,急的大汗直流。如今礌石、滚木早已用完,仅剩的最后一轮羽箭经过刚才的攒射也已经见了底儿,自己已经完全没有可用的城防用具了。若是让叛军登上了城头,以自己如今的实力,肯定是不够砍得啊!
“怕什么,不是有本将军在呢吗!”
雷万春瞪了那副将一眼朗声道:“传我将令,全军放下弓弩,准备迎敌!”
“哎,哎。”
那副将连连点头:“雷将军有令,全军放下弓弩,准备迎敌!”
“雷将军有令,全军放下弓弩,准备迎敌!”……
一名胡兵距离垛口只有一尺了,他深吸了一口以作气蓄力,只纵身一跃便跳上了城头。方顺着垛口将身子挪将过去,胡兵便欲抽刀迎敌。
只是迎接在他面前的不是一群有气无力拿不起兵刃的两脚羊而是一群手持长矛,满面怒容的大唐士卒。
“啊!”
那胡兵立时便被下破了胆,如何还有拼杀的心思,兜头便反身跑去。
“杀!”
雷万春毅然挥刀,冷冷下令道。
数十柄长矛一齐刺出,将那胡兵一时捅成了筛子。殷红的血液顺着伤口淌了出来,淋淋漓漓撒了一地。
“呼!”
众将士一齐用力将那刚刚死透的胡兵甩了出去,尸首恰恰砸在了跟来着爬上城头的叛军身上,一时将数名叛军带下了城头。
“弟兄们跟他们拼了,杀一个赚一个,杀两个赚一双!”
雷万春高举着横刀,奋力嘶吼着。即便他们无法再活着走出睢阳城,他们也不能让叛军如此轻易的得逞。
“跟他们拼了,跟胡虏拼了!跟着雷将军干,弟兄们跟着雷将军干!”
一众校尉纷纷高举横刀响应,一时气势极盛。
“干他娘的!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干他娘的!”
“杀,杀,杀!”
近百杆银枪锁死了北城,每每有叛军登上城头都会被唐军将士狠狠的刺翻下去。
只要睢阳城中还有一个男人,就不会让胡虏的足步在大唐最纯净的土地上着立!…………
与此同时,第三、第四营的叛军已经登上了东、西城头与城头上的唐军展开了一场激战。
东城城头,南霁云等人所领的陌刀手面对数倍于自己的敌军毫无惧色,一次次的挥刀,一次次的将敢于进犯大唐威严的胡虏削成血肉模糊的两半。
犯我大唐天威者,杀无赦!
他们用自己的行动守护属于一名唐人的尊严“进!”
南霁云将沉重的陌刀高高举起迎面朝一名手持弯刀的突厥人砍去,陌刀顺着他的肩胛骨劈了进去,从他左侧腰身滑了出来。
“呃!”
“呃!”
肠子、内脏顺着突厥人的肚皮倾泻着流了出来,那突厥人经这一击径直毙命!
“进!”
陌刀横砍竖劈,无往不利,不多时的工夫,两百多陌刀手就将身前的胡兵收拾了干净,在脚下留下了一滩滩的模糊不堪的尸肉血水。
原本喧闹不堪的城头一时变得安静了下来,叛军士卒纷纷下意识的向后排挪去,将自己跟陌刀手的距离保持在十几步开外。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是安禄山培养出来的死士,在战场之上完全不惧怕死亡,但他们此时却对这些闪烁着森森银光的陌刀充满了惧意。
人世间竟然还有这么恐怖的东西,能够在分毫间将人易为两半。
“进!”
南霁云却不打算给这些胡军丝毫喘息的机会,再次下达了命令,这城头上的叛军都得死,敢于侵犯大唐威严的人都得死。
数百柄陌刀高高扬起,奋力向前挥去,在空气带起嗖嗖劲响。
“啊!”
“啊!”
这种感觉实在太过恐怖,叛军士卒纷纷扔下手中兵刃,抱头朝反方向跑去。
本就不宽敞的城头一时更显拥挤,不少叛军士卒被自家兄弟挤下了城头,摔得粉身碎骨,更多的人则是在森然陌刀下作了断头之鬼。
第四十章 忘机(七)
从午后战到黄昏,从黄昏战到夜傍。
东城城头上,唐军与叛军寸土必争,你来我往之下确是杀的难解难分。前一刻叛军才将阵线艰难的向前推进了十几步,后一刻唐军便在南霁云的带领下丢下了几十具叛军的尸体,复将失地夺了回来。
陌刀起时云飞扬!
尽管叛军的人数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但他们至今也没有找到应对陌刀阵的合适办法。越来越多的叛军顺着云梯攀上了东城,可他们却无法再向前一步,将将堵在城头那狭窄的小片空间中,惊慌的等着唐军的下一次推进。
在狭窄的城头,叛军的人数优势根本发挥不出,相反唐人的陌刀威力却是发挥到了最大限度。起刀,收刃,进!
在如此狭窄的空间,唐军每一次挥刀都能砍到两到三名胡兵。陌刀入骨再狠狠的削下,一时血肉横飞,断肢残臂飞散了一地,气势极盛。
这样的杀敌方式实在过于残暴,便连曳落河这种久经战阵杀人无数的魔头都不禁咽下一口吐沫。
这是一群疯子,自己跟一群疯子作战哪里有赢的可能?况且他们是身份尊贵的勇士,怎么能跟一群行之将死的人拼命?
曳落河们不愿意屈尊与唐人作战,普通士卒又不是这群“疯子”的对手,城头上的形式一时变成了一边倒,占据了绝对人数优势的叛军们反而被人数只有两百的陌刀手驱赶到了垛口侧,眼看着就要坠下城楼。
值此危难时刻,一名身高八尺体格健硕的胡将手持链锤拨开了众人朝陌刀手们冲了过去。
“嗖!”
胡将分力挥动手中链锤,铁锤在空中迅疾的划过一道轨迹行至最高点随之迅疾下坠,生生砸在一名陌刀手的前胸前。
“噗!”
陌刀手只觉前胸筋骨俱裂,一口老血从口中喷将了出来。
“砰!”
“砰!”
胡将借势一收,链球紧接着飞速转了起来,又砸到了临近几名陌刀手的前胸上,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胡将的突然杀出一时在唐军阵中引起了轩然大波,也打破了唐人一边倒的局面。
南霁云见这名胡将连伤己军数人一时大怒,轻磕了刀柄一磕,便持着陌刀迎了上去。
起刀,收刃,进!
南霁云毅然出刀,这一刀直取胡将面门,直是避无可避。
既然避无可避,那就无需去避!
胡将不退反进,只见他前步一垫猛然挥动链锤,铁链将将击裹在了陌刀刀柄之上。胡将随之移步,竟是将陌刀的万钧之力顷刻卸下。
“嘶!”
不论是唐军还是叛军都被胡将的举动所震惊,一时口不能言。
胡将冷笑了一声,身子一个侧转,链锤竟是又在陌刀刀锋上饶了一圈!
“啊!啊!”
南霁云手中的陌刀被链锤如斯控制,完全发挥不出丝毫气力,直恼的连声高呼。胡将却不打算再给他机会,猛然向前垫了两步,手臂蓄力猛地一扬,链锤竟是向南霁云砸去。
“噗!”
没有丝毫准备的南霁云沉沉的倒在了地上,呕出了一口鲜血,陌刀亦是沉沉的落在了他的身旁。
“南将军,南将军!”
一众唐军将领见状纷纷迎了上去,抽出横刀护在了南霁云的身侧。
“将军,那个贼子,那个贼子……”
一名副将狠狠瞪着那名手持链锤的敌将,直是咬牙切齿。
南霁云擦了擦嘴角的血渍笑道:“你小子哭什么,我还没死呢。赶紧带弟兄们迎敌……”
说完南霁云竟是眼前一黑,晕死了过去。……
“呜呜……呜呜呜……呜呜!”
凄厉的号角声再次响起。
“呜呜……呜呜呜……呜呜!”
号角声就在许远的耳畔响起。
相较于其余三城,南城遭受到的威胁是最小的,照理说唐军应该能够轻松的抗将下来。但滑稽的是,由于没有一名真正意义上的将领坐镇,时至如今南城的形式却反倒是四成之中最危急的。
许远的心情就像是波涛汹涌的沧海,随着叛军的攻势起滞而旋动,一次次的扬起滔天巨浪,又一次次凄厉的拍打到碣石上。
“拦住他们,长矛手冲上去,拦住他们,别让他们冲过来!”
望着从鱼粱道上争相涌过来的叛军,许远心中一时惊慌不已。虽然从雍丘以来他便辅佐张巡守城,但这些时日的相处却并没有把他磨练成一个处变不惊的统帅。相较于张巡,许远更像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文人,一个阅览卷宗,处理杂物的文人。让他协助管理管理米粮,征募征募乡勇也许还勉强能行,让他独自将兵绝对是有些强人所难了。只是事到如今睢阳城中军将死的死,伤的伤,除了南霁云、雷万春两位将军还能带伤作战,真找不出能够独当一面的将领了。
若是随意寻个火长、队正一级的人物提拔起来守城,许远又放心不下,索性便亲自上阵,指挥将士们守城。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不领兵不知杀敌陷阵难。
直到颤抖着拿起手中朴刀下达命令的那一刻,许远才真切体会到这句话的真谛。
虽然战时不用他亲自挥刀杀敌,但光是听着羽箭破空的秫秫声就足够让人胆寒了,何况偶尔会有几只流矢从对面鱼梁道上射出恰恰从他自己的耳畔飞过。
望着鱼梁道上那黑压压的叛军,许远直是悲慨不已。他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绝望,那时一种在暗黑洞窟中看不到一丝光明的绝望!
一个个己军将士倒下去,一个个叛军兵卒冲上来。
士卒们用长矛戳,用朴刀砍,用挠钩拉,用拳头砸,用牙齿咬……
双方兵卒揉将到一起,使出浑身解数,只为了将对手置于死地,这简直是世家最恐怖的事情。而如今,他许远竟然要眼睁睁的见证这等蛮荒的行径!
第四十一章 忘机(八)
世间最悲情的事情莫过于亲眼见证文明的毁灭。
许远紧了紧衣襟,颤抖着拔出了那柄从不出鞘的随身佩剑。既然无法使文明避免被毁灭,那便跟他一同覆灭吧!
“弟兄们,拿起你们手中大刀剑,为了大唐而战!”
许远长啸了一声,竟然不顾士卒们的劝阻,毅然朝鱼梁道走去。他的步子走的是那么踏实,他的步子走的是那么决然,就好似完成献祭的圣徒那般虔诚。
他清晰的看到鱼梁道上唐兵和叛军的争斗,他们推推搡搡,你砍我一刀,我刺你一枪,最后双方咬牙切齿的抱将一团,一齐坠下城楼,化为兒粉。
一名胡兵挥刀砍掉了一个唐人的胳膊,却紧接着被身后的一名唐兵用横刀削掉了脑袋。
在战场之上,你永远不知道你身后站着谁,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许远平静的看着这幅生动的画面,直到自己也翩然入画。
他是一个唐人,虽然是一名文人,但也是一个唐人!
唐人面对异族的屠刀不会退缩,唐人面对胡虏的侵袭不会逃跑!
他许远,生平第一次举起了剑,直指叛军!
一名契丹士卒见一广袖飘飘的文官冲上来送死,大笑着举刀砍了过来,却因为过于轻敌脚下一滑重重的仰面摔了下去。许远抓住时机毫不犹豫的挥剑砍下,生生割破了那契丹士卒的喉咙。
他杀人了,他许远杀人了!原来杀人是这样的简单,哈哈……
看着那血沫子从伤口中不断涌出,许远竟是没来由的生出一抹快感。
自己斩杀叛军了,自己竟然斩杀叛军了!
这种喜悦无法用文字描述,这是一个实现责任的唐人的喜悦!
“弟兄们,跟着许大人杀敌啊!为大唐尽忠的时候到了!”
“杀,为了大唐,为了大唐!”
许远斩杀叛军的举动极大的震撼了城头的唐军。眼见一个手无缚鸡书生斩将杀敌这些士卒脸直是红到了脖子根。再怎么不济他们也不能比不过一个文弱书生吧?
“拼了,跟他们拼了!”
“杀,为了大唐!”
原本已经近乎崩溃的唐军一时被注入了无限活力,将士们纷纷抢过身位与城头的叛军肉搏。
刺、砍、劈、挑,一众士卒使出了浑身解数,竟然将登上城头的叛军复又逼回了鱼粱道。
“弟兄们,我们已经无处可退,与睢阳共进退!”
许远剑指长空,慷慨悲鸣。……
一场秋雨恰于半夜临至,浇灭了睢阳城内外星星点点的火把。
空气中尽数弥漫着血液甜腥的气味,若是放在十几日前,许远一定会恶心的呕吐出来,但时至今日,他却能够坦然的大口呼吸空气,享受这一杀戮的味道。
连他自己都不曾想到,他能凭借着两百不到的老弱残兵再一次的把叛军赶下城头。鱼梁道能够搭出通往城头的道路。却毕竟无法代替叛军走出那最艰难的一步。
他们怕了,他们当然会怕!
只要把自己牢牢困在城中,他们迟早能攻下睢阳,所以提前的攻城之举就是一种冒险。有必胜的把握,却还有冒险,他们心中当然会生出想法。
雨水将长剑的血渍冲刷的十分干净,许远轻轻的拂过剑背,长呼出一口气。
他以前只将佩剑当做装饰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能够靠手中之剑去杀人,但如今看来仗剑杀人比之读圣贤书,确实要快意不少。
“许大人,您在想什么?”
一名十六七岁的唐兵拖着一只伤腿来到了许远的身侧沉声问道。
他是在与一名奚人武士的战斗中被砍伤了大腿的。刀锋一挥而下将将砍到了他的大腿内侧,若是再移上半寸,他的命…根子怕就要没了。所以,这次受伤也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吧。
许远将长剑收入刀鞘幽幽道:“我在想我们身死、睢阳城破后,叛军会怎么做。”
许远倒是不担心叛军会屠城泄愤,因为这座睢阳城中除了军卒已经没有百姓了。当叛军将自己这些守军斩杀完之后,也就意味着整个睢阳将会变成空城一座。
许远担心的是,叛军是否会径直挥师南下。
毕竟大唐朝廷仅靠淮南蜀中两地的税赋支撑,若是被叛军夺了江淮之地,朝廷的形势将会岌岌可危,即便夺下了长安城也不会起到什么实质作用。
而如果叛军没有挥师南下,那只能因为受到了阻截。而眼下,遍观睢阳周遭可有一人能阻拦叛军兵锋?
宁陵方面已经把最后的三千骑派出基本已经无人可用。至于临淮之地,虽然贺兰进明拥有近万精兵,但他却是个胆小贪生之辈。这点从南霁云去请援他断然拒绝便可看出。睢阳未破之时他都不肯出兵,真要等到睢阳城破,贺兰进明怎么可能率军出征?
许远摇了摇头,苦苦一笑,思前想后他竟然发现泱泱大唐找不出一人能救民于水火。
这是上天在嘲弄大唐吗?
“我听说,听说善恶有报,许大人你们都是善人,肯定会有好报的。”
那唐兵憨憨一笑,安慰了起许远。
“善恶有报?”
许远微微一愕,随即摇头苦笑:“若真是善恶有报,那睢阳也不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了。”
也许这一切都是命,都是命啊!…………
令狐潮望着暗灰色的城墙上仍自飘扬的大唐军旗,脸色变得十分阴郁。
可恶!
自己派出数万名将士同时从四面攻城竟然仍不能将睢阳拿下,说出去都怕被人笑掉大牙!
这张巡,这张巡到底是何方人物,不但能让将士不惜命的替他效死力,还策反了自己麾下的大将李怀忠。跟随李怀忠入睢阳守城的还有一千余名在荥阳、东都等地招募的将士。
虽然一千余人的将士对自己十万大军来说不过九牛一毛,但睢阳城中每多出一人,距离自己夺下睢阳便远一分。张巡便是块茅坑中的石头又臭又硬,指望他主动投降献城简直是做梦。如此,有了这一千生力军,自己想在三日内夺下睢阳,便必须压上全部赌注!
但若是这般,自己在尹子琦面前难免会显了羸弱,落了下风。若不是自己被那厮逼得立下了军令状,又何至于变得如此狼狈!
那厮分明就是看自己不顺眼,想借机整治自己。他明知道张巡是个难啃的骨头,还逼自己立下军令状攻城。这样自己攻下了城池若是损失严重也无甚大功。若是没有按期攻下城池,他大可以将自己斩首示众!
嘶,此战之后自己一定要奔赴洛阳,去朝中参他尹子琦一个滥用军权,公报私仇之罪!
只是眼下,他却必须要应对睢阳久攻不破的现状。
“来人,传本将军之令,命三军将士推送床弩到北门前,令遣三营死士抗撞木于其余三门猛攻。今夜入夜之前务必攻下睢阳城,否则尔等提头来见!”
令狐潮愤恨了甩了一甩衣袖,寒声吩咐道。
那传令兵听得一个寒战,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冲令狐潮一拱手领命而去。
这床弩便是在全大燕都是稀缺的物事,仅有十余架。由于睢阳久攻不下,尹子琦屡次向大燕皇帝陛下上疏请求朝廷支持,皇帝陛下才派出大将押送这五驾床弩向睢阳而来。
细细算来,这床弩确是在昨日才刚刚运抵的。
大燕军队拥有这么多的优势却不能拿下睢阳城,还要依靠床弩的威力攻城,也难怪那传令兵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依靠这样的方法,即便攻下了睢阳城,别说他令狐潮捞不到什么功名就是冲锋陷阵浴血…拼杀士卒军将们的军功也得被打上不少的折扣。
但此时此刻,令狐潮却顾不了这么许多,身上背负有军令状,他要做的便是尽可能快的攻下睢阳城,不惜一切手段!
第四十二章 沧浪(一)
“呜呜……呜呜呜……呜呜!”
角声凄郁,哀婉悲壮,此情此景直如若壮士断腕,美人刺面。
伴着令狐潮下达的死令,数架投石车和弩车被一队队的死士推出,吱吱的向睢阳城而去。
叛军士卒推动投石机发出隆隆的的巨响,不同于唐军投石车的精巧,这些投石机都是大型的攻城利器。臂长超过三丈,于后兜牛皮中放置巨大的石块,数十名叛军士卒在前面猛拽麻绳,利用杠杆原理将石机高高弹起,射出石块。这些投石机的射程极远,可以达到六七百步的射程,故而令狐潮毫不担心能否拿下眼前看似坚固的睢阳城。再坚固的建筑在巨型投石车面前都是一群蚍蜉,巨大的石块会将任何挡在它面前的障碍物砸的粉碎!
巨型投石车如同洪水猛兽般,挟裹着巨大的力道将巨石投射出去,霎时间扬起一阵飞沙走石。数十块巨石漫空压了过来,一些垛口后的唐军躲避不及,被生生砸成了肉饼。他们甚至连一声惨呼都没有发出,就一命休矣。
生命在投石车的面前显得是如此的脆弱,往日里无往不胜的将军与寻常士卒在此刻没有任何的区别。他们都会被巨石瞬间砸成肉饼,都会近距离的面临死亡,都会痛哭,都会恐惧……
雷万春的眼睛涨得通红,高声嘶吼着,“趴下,都给老子趴下!借着垛墙护住身体,双手抱头不要出去!”
垛口处虽然危险,却可以形成一个死角,只要合理利用地形,大伙照样可以合理的规避风险。
眼下睢阳城中的每一名士卒的生命都是极为珍贵的。虽然张巡张大人及时策反了叛将李怀忠,使得睢阳城中及时增添了近千名甲士,但是若叛将同时对四个城门发动进攻,自己守起来仍是捉襟见肘。
这些孩子本来正是读书的好年纪,却被自己硬拉来守城。即便自己没有办法向他们保证睢阳城一定能够守住,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因为作战知识匮乏而意外身死。
每一个人的生命都是尊贵的,即便面对的是绝境,也不能轻言放弃!
“快趴下!”
一名队正模样的中年男子冲进过来,将一个新兵奋力推倒大吼道。这些新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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