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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唐-第1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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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狼族当年倚仗唐军威势,在大非川草原一时风光无两,现下怕是到了还债的时候了吧?
第二十七章 斩蛟(三)
白狼族之于唐朝就如同游鱼之于沧海,鲜花之于泥土,飞鸟之于苍穹。
失去了大海的庇护,游鱼再也不可能尽情的游弋;失去了泥土的滋润,鲜花绝不会开出艳丽缤纷的色彩;失去了苍穹的映衬,飞鸟再难体会到畅快翱翔的快感。
同样,失去了唐朝庇护的白狼族,同样变得一文不值。
苏塔曾经以为,唐朝的援助只是一个契机,而一旦他抓住了这个契机,之后白狼族将变得强大不已,再也不需要看别人的颜色。
但是他错了,他错的彻彻底底,错的一塌糊涂。
白狼族虽然得到了大非川、九曲一线的广大土地,却并没有足够的兵力和实力去统治这块区域。虽然在唐朝的威势下,吐蕃人不然贸然撕毁条约,但自己却可以清楚的感受到他们眼中的恨意。
现在唐朝边军从陇右撤离,吐蕃人再也没有顾忌大举向这一线的草场进军。
自己该怎么办?
自从受到唐廷的封号,自己便骄傲自大的起来,非但周边小族再难入他的眼,便连吐谷浑、羌人这样在大非川举足轻重的大族,自己也是爱答不理。
现在吐蕃人大军压境,竟然没有一个族落愿意和自己结盟以抵御强大的吐蕃人。
若吐蕃人只是想要从自己的手中讨要回大非川、九曲一代的草场倒也罢了,大不了自己再带着部落族人回到石堡城之战钱的草场。可吐蕃人是要秋后算账的啊。
自己当初暗中帮助唐人的事情他们心知肚明,若是他们把这陈年往事翻出来……
嘶!
苏塔倒吸了一个凉气,浑身毛发竖立了起来。
他太清楚吐蕃人的性情,这是一个睚眦必报的民族,若是由着他们攻了过来,定会将自己族中的男人全部杀死,族中的女人和牛羊悉数掳掠而走,真要是那样,白狼族可就要亡族灭种了啊!
他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绝对不能!
“叶护,艾娜塔克来了!”
小婢女卓玛掀开了帷幔,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苏塔先是一怔,随即恢复到了往日那威严无比的样子。
“嗯,叫她进来吧!”
艾娜,也许,这便是白狼族最后的机会了吧。……
沉默,毡帐内寂静无声,艾娜与苏塔就这么对坐着,谁都不愿意先出言。
就这么过了半个时辰,苏塔终是开了口:“你,最近这段过的可好?”
“叶护问我什么?过的可好?”
艾娜讥诮一笑:“我过的当然好,整日羔羊肉青稞酒的供奉着,就盼着能将我卖出一个好价钱,我能过的不好吗?”
见爱女竟然变得和自己形同陌路人,苏塔长叹了一声:“我对不住你,可是,你也要为族人考虑考虑啊。”
艾娜听到这儿大怒道:“为族人考虑?可有人考虑过我的感受?李括是我今生的挚爱,我早说过,我艾娜非他不嫁!”
苏塔摇了摇头道:“可是他不会来了,已经六七年过去了,他却连个音信都没有传回来……”
“我不怕,我可以等,别说是六七年,就是六七十年我也等得!”
艾娜的胸脯挺了挺,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
苏塔嘴唇微微扯了扯:“你这又是何苦呢,他不就是个唐人将军吗,如何比得上吐蕃王子?你只要嫁给了他,以后便是王妃,之后便是可敦,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你当我是为了钱财?”
艾娜又气又笑:“若是为了钱财数年前我早就嫁给了那吐谷浑的塔克,又何须等到现在?难道在叶护的心中我就是一个可供人随意挑选的货物,您打算由人竞价而出?”
听艾娜说的如此不堪,苏塔面上有些挂不住了,只挥了挥手道:“休要胡言!这件事关乎到白狼族的族运,由不得你胡闹!”
“我胡闹?为什么我选择自己的心爱之人都是胡闹?长生天啊,你的仁慈体现在何处?”
艾娜摇了摇头道:“莫非只有嫁给吐蕃王子才不是胡闹,才是顺应天意?”
苏塔长叹了一声:“这一切都是命……若大唐没有发生内乱,为父也不会逼你出嫁。”
“这么说,我是没有选择了?”
艾娜眉毛一挑质问道。
“可以这么说。”
苏塔轻咳了一声,声音愈显沙哑和沧桑。
“那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艾娜紧紧咬住嘴唇,一字一顿:“把这个交给他!”……
日头渐落,却是暮色十分。
血色的残阳将天边的流云烧的通红,微分拂过,带起齐膝高的牧草。
在一片雪白的毡包外,立着三百骑兵和一架做工精良,刻有繁复纹饰的马车。
艾娜深深吸了一口气,最后一次回首望了眼这片她无比熟悉的草场。
这儿的每一处草窝,每一只牛羊,每一片流云她都无比熟悉,而今天确是到了说再见的时候了。
“塔克,塔克!”
虽然内心十分犹豫,临了,小婢女卓玛还是赶了来,紧紧抱着艾娜不放。
“傻丫头,又怎么了?”
艾娜强自挤出一抹笑容道:“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你哭什么?”
“塔克,今后,今后卓玛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小婢女一边抽泣一边道:“你要嫁到逻些城去,听说那儿的,那儿的男人都很野蛮。塔克,你,你要保重啊。”
“你真傻!”
艾娜在卓玛的鼻头刮了一刮道:“再野蛮的人也不敢欺负我,不然我要他好看!倒是你,早些寻个人嫁了吧,莫像我……”
说完,艾娜便转身朝马车走去。
“塔克!”
艾娜驻足,静待小婢女作最后的诀别。
“若是李括将军最后捉齐了那一百只萤火虫呢?”
艾娜神色一滞却是再不回头:“那……那便叫他都放了吧。告诉他不要再等我了,我们终归是不同路的。”
艾娜纵身跳上了马车。
决然,坦然。
人生有时就像是大梦一场,梦醒来却发现迢迢年华老去,来者早已不可追。
马夫狠狠抽了一记皮鞭,木车缓缓开动。
“咯吱!”
“咯吱!”
帘外有山,山外有河,河畔却无斯人,这风景终归是有缺憾的。
夕阳晕红了天穹,一山一水一支骑队悄然入画。
第二十八章 斩蛟(四)
六月入末,李括正在唐州城州衙中翻阅着一摞的前线奏报。
自四月起,新皇李亨便任命郭子仪为天下兵马副元帅,辅佐广平王平定叛乱。
五月时,唐军在长安西侧的清渠曾与叛军展开了一场激战,最后却被叛军重挫。无奈之下郭子仪只得退守武功。现在看来,大唐和叛军对长安的争夺已经进入了最关键的阶段。安庆绪为了确保长安不失守,派遣孙孝哲部火速回援。这样一来,唐州城外的三万骑兵皆已撤离,李括面临的压力一下子小了许多。
但这并不意味着李括心中的结子打了开。
高适高伯父答应将他的家眷送回,却一连拖了数月没了音信。即便睢阳如今陷入了激战,整个江淮道也不会找不出三两个人把自己的家眷护送到唐州吧?
经由襄阳跨南阳、入唐州,这个线路根本不会经过睢阳外围,更不会遭到叛军的阻截,那么高伯父为什么还要推却呢?难道就连他都动了别的心思?
李括越想越恼,现在他和李亨之间的关系已经是水火不容,若是自己有了轻动,怕是高伯父那里更不好做,但若是叫他就这么等下去,却真的会把人逼疯!
恨恨的锤了一记案几,李括愤然起身。
“七郎,七郎……”
正打算出门却碰到了急急忙忙赶来的周无罪,两人险些撞到了一起。
“发生什么了,你奈何如此慌张?”
看到张延基的样子,李括大惑不解,照理来说周无罪该是那种天塌下来都处变不惊的人,怎么会变得如斯慌乱?
“我,我……你,哎!”
周无罪憋了良久还是没有说出一个字来,愤恨的挥了挥衣袖,不再言语。
“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括紧紧蹙起眉头,抓住周无罪的双肩追问道。今天他的表现太过反常,他甚至注意到周无罪的眼角都红肿着,显然刚刚痛哭过。
什么事能让这个小子哭成这样?李括实在不敢想象。
“你快些说啊,难不成想急死我?”
“延基他,延基他……”
周无罪单手捂着鼻头隐隐啜泣。
“延基他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李括被周无罪弄得又急又气,狠狠将周无罪摇了起来。
“有弟兄去灵武省亲,在城头,在城头看到了延基的,延基的首级!”
周无罪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感,双手捂住面颊痛哭出了声。
“什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李括几欲发狂,猛烈的摇着周无罪的身子:“你是在骗我,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对不对,对不对!”
周无罪也着了恼,愤恨了甩开了李括道:“我骗你作甚,武历他回家省亲,确实在灵武城头看到了延基的首级!他以前可是做过延基的亲兵,他能看错吗?”
李括呆坐在地上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延基不是在安西任职吗,怎么会跑到灵武去。难道是,难道是……”
周无罪哽咽道:“武历说他在城头看到了布告,大概的意思便是朝廷查出你谋反,本想着召回在安西任职的延基以作人质,但接连向你发了几分文告后你都拒绝去灵武述职,所以,所以……”
“所以他们就杀了延基?”
李括猛地一拍案几,冷笑道:“好一个大唐天子,好一个大唐朝廷,没想到我李括为之卖命的朝廷竟然是这般模样!”
李括一时拔刀出鞘,便朝外走去。
“七郎,你要干什么!”
见李括便要作出傻事,周无罪连忙上前拉住了他。
“别管我,我要去替延基报仇,你别拦着我!”
李括奋力挣扎着,却突然觉得脖颈一痛眼前一黑,晕倒了过去。……
待李括睁开双眼时,却发现自己正躺在床铺上。
“延基,延基!”
李括惊呼了一声猛然起身,刚刚他做了一个噩梦,延基他,延基他正狞笑着冲自己走来。他浑身鲜血淋漓,他满身是血,他只向自己走来却不肯说话,就那么狞笑着,狞笑着。
“七郎,你醒了!”
周无罪长叹了一声,走到李括近前:“你先冷静一下,现在你这个样子神智不清,只能害了弟兄们。等你想清楚了,便是真的要和那昏君拼命,弟兄们也绝不会眨一下眼!”
李括浑身无力的瘫倒在床铺上,兀自摇头苦笑道:“延基都是我害死的,如果我当时去灵武述职,他就不会死了。延基都是我害死的。”
“别傻了!那昏君又不是心胸宽广之人,若你真的去了灵武,怕也会落得个和延基一样的下场。”
周无罪冷笑一声,打破了李括的幻想:“怪只能怪延基太傻,竟然领奉那昏君的旨意去了灵武述职!”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要替延基报仇!”
李括挣扎着便欲起身,却被周无罪死死的按了下去。
“你冷静一点!”
周无罪夹了李括一眼道:“如今是什么形式?他便是再昏庸也是大唐的天子,你现在这样贸然带着弟兄们前去灵武不是谋反是什么?”
“谋反就谋反,他杀了延基,我就叫他偿命!”
李括猛然转过头,狠狠的瞪着周无罪。
周无罪被瞪的一个寒战,只道:“就凭你现在的实力能替延基报仇?咱们唐州上下就算加上乡勇也最多凑齐两万兵力,而灵武周遭拱卫的禁军就有三万,这还不算郭子仪老将军留待的三万朔方军。你这么领着大伙儿去,不是飞蛾扑火吗?再者说了,现在到了平叛的关键时刻。你这个时候闹情绪要诛杀昏君,平叛的大计受到了影响怎么办?难道你想看着大唐自此变得分崩离析?”
李括冷冷道:“那昏君根本不配执掌大唐!我要替天行事,诛杀了这昏君,替延基报仇,替天下人除害。我心中的大唐绝不是他李亨的大唐!“周无罪摇了摇头道:“便是你一切都放的下,你可放的下老夫人,你可放的下阿甜姐和丽娘?”
轰!
李括脑子嗡的一炸,立时崩溃。
是啊,自己怎么把她们忘记了。她们如今还在江淮扬州啊!
“怪不得,怪不得高伯父迟迟不肯把他们送到唐州来。”
“这你就冤枉人了吧,你看看这是什么!”
周无罪从袖口掏出一封书信,递给了李括。
李括缓缓的抽出信笺,一字一句的读了起来。
“什么,高伯父准备即日将娘亲和阿甜、丽娘她们送回来?”
李括一时大喜,紧紧抱着周无罪,以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
“不过,他也说了。他身为江淮节度使不宜离开扬州太远,他只能把老夫人她们送到襄阳城,到时你亲自去接!”
周无罪见李括这副模样甚为心疼,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将高适信中所表达的要义强调了一番,以免李括高兴的过了头,忘乎所以。
“这有何难,我这便去襄阳接她们!”
接连得到数个噩耗,李括好不容易听到一个好消息怎能不喜?现在莫说高适让他去的是襄阳,便是安禄山的老巢范阳怕李括也会毫不犹豫的纵骑奔去。
“你别那么激动,事情得一件件的办!”
周无罪摊了摊手道:“你且来看这份奏报,郭子仪将军希望你能协助围攻长安。”
李括闻言冷笑道:“郭子仪?他可知如今我和那昏君已经势不两立!还叫我去替昏君卖命?”
他李亨凭什么可以这样对自己颐指气使,凭什么可以肆意的残杀忠良,难道就仅仅因为他是大唐皇帝?
周无罪叹道:“你不是去替那昏君卖命,你是为了大唐的百姓,山河而拼杀!你不是对我说过吗,这大唐的江山不是一家一姓之江山,我们守护的只是我们自己的家园!何况郭子仪将军认为那昏君之间和你生出了什么误会,若是你愿意参加长安城的平叛,他可以出面替你作保,以打消那昏君对你的成见,让他收回围剿你的旨意。”
第二十九章 斩蛟(五)
你不是为了一家一姓之江山而拼杀,你守护的是我们自己的家园!
周无罪的回答掷地有声,李括不由的为之一振。
是啊,自己当初听闻安禄山反叛率众毅然北上的时候,所为的不就是守护大唐,守护属于他们每一个人的家园吗?这个大唐不属于李亨父子,不属于李唐朝廷,而是属于他们每一个人!
不论是王爵公卿还是靠出卖气力的街边苦哈哈,他们都头顶着同一片蓝天,脚踩着同一片大地。大唐之所以为大唐,不是因帝王将相的显赫家谱,而是因每一名唐人的努力,每一名唐人的坚守。这才创造出了属于他们自己的大唐!
而如今叛军竟然要生生毁坏无数唐人用生命和鲜血换回来的这个大唐,自己作为一名唐人真的会因为个人恩怨而对肩上这份沉甸甸的责任弃之不理?
自己绝不会这样做!
自从自己穿上这身军装的时候今生就注定了抛舍不下肩头这份沉甸甸的责任。
“无罪,你说的不错,我们守护的大唐不是李亨父子的大唐!”
李括嘴角露出一抹笑容:“不过,如今大军围攻长安城,破城指日可待,即便我率军攻入潼关,也只是锦上添花,忙不上什么大忙。与其这样倒不如干一些更有利于大唐,更有利于家园的事情!”
周无罪皱了皱眉,喃喃念道:“更有利于大唐,更有利于家园?”
“不错!”
李括点了点头道:“如今长安和睢阳的战况正好相反,我们与其去长安锦上添花,倒不如去睢阳雪中送炭。长安城中的百姓是百姓,难道睢阳城的百姓就不是百姓吗?我们守卫的不是一家一姓之江山,我们守护的也不是仅属于帝王将相的家园!”
李亨为什么这么急着收复长安城?因为长安象征着国祚,象征着大唐的希望。而睢阳虽然地理位置相当重要,但毕竟不具备一定的象征意义。若是叫李亨选择,他当然会选择抢先收复长安,给叛军一个沉重的心理打击。
所以他不惜把所以的兵力都派驻到长安,所以他不惜向回鹘借兵攻城,这一切不是因为他心忧长安城百姓的安危,而是因为他在意自己的王座江山。
所以他宁愿牺牲睢阳城的数十万军民,以满足自己的私欲。
但李括则不会这么做,在他的眼中,长安城百姓和睢阳百姓的性命同等尊贵,长安城土地和睢阳土地的地位同等重要。
他们守护的不是一家一姓之江山,他们守护的是属于每一个唐人的家园!
无所谓尊卑贵贱,这是属于每一个人的大唐,这是属于华夏文化的大唐!
旭日升出,即为大唐!…………
李括进军睢阳的决定才一提出,就获得了诸多江淮军将士的响应与支持。
这倒也不难理解,这支江淮军,除却铜武营的少数军卒,多数人都是土生土长的江都人。如今睢阳被叛军所围,若无援军相助迟早会城破。
待到那时,江淮门户洞开,遭殃的还是江淮道的百姓啊。
相较于长安城,江都城的百姓才是这些江淮将士的亲人!
世人皆有私心,如果让他们选择,他们当然会选择守护与自己血脉更近的亲人!
获得众将士的倾力支持,李括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亲自向郭子仪修书一封,婉拒了郭令公的好意,并表示自己会进兵睢阳以解睢阳之围。
不久后,郭子仪回信给李括。他对李括的大义之举大为赞赏,并表示一定会尽全力在皇帝陛下面前替李括进言,以消除他二人君臣之间的隔阂。
对郭子仪的这一举动,李括付之一笑并不当真。
消除隔阂?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隔阂岂是那么好消除的?如今他只希望尽早的平定叛乱,带着自己的亲人好好的过太平日子!
至于所谓的君恩君宠他不祈求也不在乎!
计定之后,李括便派人通知了高适高伯父,表示自己会在睢阳解围后顺道去往江淮接回自己的亲人,这样也不用过于劳烦他老人家。
一切安置妥当之后,李括只觉心中释然。
睢阳,我来了!…………
时近七月,天气十分闷热。
只有到了夜幕遮星之时,这种感觉才会稍稍减退。
李括率军离开唐州已经两日,如今到达了南顿城外。由于西京长安附近的叛军在朝廷大军的围攻之下连连败退,如今仅仅收缩盘踞在长安城一带,完全对唐州构不成什么威胁。
没有了后顾之忧,李括索性将城中一万名精锐悉数调出,只留了五千名乡勇守城。加上在上蔡收拢的一千余名马贼。如今李括手中也有足足一万一千名骑兵。
这些骑兵虽然不及曳落河那般蛮横强势,却也都是李括精心培养出的精锐,遇到普通叛军骑兵,未必会落于下风。
带着这样一只轻骑兵一路疾行,沿途的小股叛军见到后竟是主动避开,不敢直拂其锋。
李括此行的目的很明确,那便是解睢阳之围。如今睢阳城被围已久,每耽搁一日便有一日的风险,所以李括令全军只带半月口粮,一日行百里,只在夜间休息三个时辰。
如此急行军,便是在叛军精锐中也极为少见。
“七郎,再向前走便是鹿邑了!”
周无罪指着舆图上的一处小城,轻点了点。
借着微弱的火光李括蹙眉道:“听说田承嗣在这一代布有重兵?要去往睢阳,可有别路?”
周无罪无奈的摊了摊手道:“有倒是有不过得绕远,我们如今就带了半月的口粮,若是绕远的话粮食更是紧张。”
李括点了点头道:“那便从鹿邑道吧,我早闻这田承嗣有威名,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好好会上一番!”……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晨光方是熹微,士卒们便起身埋锅做饭。不过半个时辰后,用过早餐的士兵便拔营启程,向鹿邑而去。
鹿邑位于西淝河旁侧,距离睢阳不过两百余里。
叛军大将田承嗣负责驻守睢阳外围,以防止有唐军驰援。不过,睢阳城外围的范围实在太大,田承嗣纵然三头六臂也管不过来。于是他派出了数名心腹分领几处要塞,而这鹿邑城便是重点布防的一座城池。
事实上,要取道鹿邑并不需要穿城而过,从下游的浅滩涉水而过倒更为便捷。
再派斥候勘测了周遭地形后,李括便决定从西淝水渡河而过。
令李括感到惊讶的是,他们渡河时并没有受到叛军的阻截,及至全军读过西淝水,甚至连叛军的影子都没有看到。这样的结果令李括十分惊讶,毕竟鹿邑是座重镇,叛军布防的兵力不会太少,即便正面对决不能与自己相抗衡,侧面迂回牵制总还是能做到的。
自己这万余骑从城外疾驰而过,守军将领怎么会没有察觉?
以叛军好胜要强的性子,怎么会龟缩在城中,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渡水而过?
事出非常必有妖,李括因此暗生警惕,并命全军加强戒备。
“七郎,我倒是觉得叛军此举无甚奇怪。”
周无罪单手挽着缰绳,一边用刀鞘拨开头顶的灌木枝桠,一边解释道:“你想想,如今叛军的主力都围绕在睢阳城外十里内,在叛军看来,若是我们去援救睢阳,自可以把我们放过去,毕竟那边有十余万的大军驻扎在睢阳城外,等着围城打援。而如果我们不是为了去救援睢阳,他们就更没有必要出击了。毕竟不是他们的责任,他们若贸然出击有越权之嫌。若是胜了还好说,但若是败了,很可能被我们夺了鹿邑,到那时他们可就真的有苦说不出了。”
李括点了点头,周无罪分析的很有道理,毕竟自己的军马来势汹汹,再没有确定自己真实目的的前提下坚守城池倒也是个不算太坏的选择。
眼下自己完全没有必要再为这些事情操心,要更关心一下接下来的路怎么走。
“但剩下的路就不好走了,要去睢阳,必过汴涣水,而这条大河迅疾非凡,绝不是能涉水而过的。”
周无罪沉声分析道:“要么渡船,要么踏桥而过。前者倒是可行,就是我们人数太多,找不到足够多的渡船,若是在途中出了什么差池,也不好列阵迎敌。”
“所以便只有踏桥而过了?”
李括蹙了蹙眉,沉声问道。
第三十章 斩蛟(六)
汴涣水上只有三处渡桥。
而距离李括大军最近的一座渡桥便是青梁桥了。
由于青梁桥只能同时容纳两骑并行,大军从午后开始渡河,足足用了半个时辰,才渡河完毕。
此时大军已经距离睢阳城不到百里,明显能够感觉到紧张的战斗气氛。
李括一路率军行来见到了不少叛军的游哨散骑。遇到这样的情况,李括便会命鲜于瑜成将其悉数射杀。在这个问题上,李括不会有丝毫的犹豫。如果让这些游哨散骑逃走哪怕只一人,大军的行迹便会暴露。
虽然知道自己迟早得与叛军主力相遇交战,但李括还是希望这场战斗发生的靠后一些。毕竟眼下睢阳城急需支援,哪怕只是一线希望,或许便能让城中的袍泽们支持下去。
这样的思路贯彻的很彻底,大军一路行来倒也是十分安全。直到行到距离睢阳八十里的位置,李括遇到了第一个大麻烦。
田承嗣似乎发觉了自己的行踪,派出了一支万余人的骑兵跟上了自己。不过,他们与自己的距离保持的十分微妙,两里的路程,不多也不少。
这个距离足够双方将领临时应变指挥调度,也是心理上最后的安全界限。
虽然被这么一只骑兵紧紧尾随感觉很糟糕,但只要他们不主动来招惹麻烦,李括倒是不会去和他们力拼。
在战场上,清楚自己要去哪里,要去干什么才是最重要的,盲目的冲动热血只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李括早已过了那个盲目冲动的时段,眼下他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和众军将做过商议,将决策失误带来的影响降到了最低。
双方就这么保持着微妙的平衡,谁也不肯率先迈出那打破平衡的一步。
当然随着李括向睢阳城的靠近,最后这种平衡也必将会破坏,双方之间必有一战。
望着远处灰霭色的山丘,李括心中暗暗道,睢阳我来了!…………
睢阳城府衙中,张巡正负手而立。
进入七月以来,城内的粮草供应愈发紧张,每名士兵每日只能分到一勺米。士兵们饥饿难耐只得寻茶纸、树皮来充饥。及到最后,士兵们甚至连铠甲和箭矢上的皮子都剥下煮了吃。
军队尚且如此,城中百姓的状况就更糟糕了。不少身子羸弱的妇女相继病死,一些男子也饿的皮包骨头,犹如骷髅。城内满是一片沉郁悲戚的氛围,原先繁盛不矣的睢阳城竟然变为一片鬼蜮。
挨到这般田地,全城将士只剩下了一口气。但只要这口气在,他便要坚持下去。
因为,他张巡在这里,因为大唐的信念在这里!
南霁云去往临淮并没有带回好消息,那个贺兰进明根本无意驰援睢阳,甚至还说即便出兵救援,等赶到时睢阳也已陷落。倒是宁陵城中派出三千骑兵和步兵驰援睢阳,虽然这些士卒进入睢阳时已不足一千,但到底给陷入绝境中的众人带来了一线希望。
也罢,也罢,人各有志,既然他贺兰进明无意救援,就让他张巡独自做这个殉国者吧。
若他张巡以身殉国若能保得大唐基业,则虽九死而犹未悔矣。
“大人,他们,他们都带来了!”
雷万春红着眼圈走了进来冲张巡抱了抱拳哽咽道。
张巡望了望堂内的众军将,清了清嗓子道:“国之动乱,人人皆愿上辅君王平定叛乱,还大唐一个朗朗乾坤。只是张某不才,不但不能带诸位觅取功名,封妻荫子,现在竟然连大伙儿的性命都保护不了。张某在这里向大伙儿赔罪了!”
张巡沉沉向在场众军将一拜,态度极为恭敬。
诸军将都是随张巡从雍丘、宁陵一线鏖战过来的老人儿,见到这番情景不禁掩面痛哭。他们都清晓张巡是一个舍身取义,毁家纾难的大英雄,自己自从跟随他老人家的那一刻起,就想到了最后的结局,现在又怎么会责怪他的?
觅取功名?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正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封妻荫子那是太平年景才能享有的恩泽,现在这会儿大唐都要亡了,他们便是觅取了功名又有什么用呢?
许远长叹一声道:“张大人莫要如是说,您是忠贞于大唐的英雄,大伙儿能和你一战至此,都感到由衷的骄傲,您莫要多说,到了这个地步,谁若是后退一步,便是与睢阳为敌,与大唐为敌!”
“前些时日有军将想我谏言,希望可以向东退守。但睢阳是江淮的屏障,一旦睢阳不保,叛军即可长驱直入,侵占江淮大地。况且我军将死饥饿、疲惫、病弱,此时如果撤退也无法逃脱。倒不如我们坚守在睢阳城中,战到最后一刻!”
张巡攥紧了拳头,振臂高呼道。
堂下却是一阵静默。
良久,张巡才是长叹一声:“我也知道诸位如今吃不饱肚子,自然没有气力守城。故而,本官决定,咳咳,本官决定将我的爱妾献给大伙儿食用!非常之时,诸位……也可扑杀女子老弱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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