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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唐-第1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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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啊,就会哄朕开心!”
李隆基在杨玉环的鼻头宠溺的刮了一刮,轻叹道:“路遥见马力,日久见人心,爱妃的情谊朕记在心间,来日等到朕平定叛乱,回到长安一定立爱妃为后!”
李隆基信誓旦旦的握紧了拳头,作下了保。
李隆基一直未曾立后,便是后宫佳丽只取一瓢饮的这几年,他也从没有提过立自己为后。若是放在以前,杨玉环一定会欣喜若狂,但事情发展到如今的地步,她早就把一切看得淡了。
说句大不敬的话,皇帝陛下已经到了如今的岁数,说不准有几日好活,眼下最重要的是好好跟他待在一起,过好每一天而不是想着如何争宠斗狠。
以前整日待在京畿宫禁中还不觉得,真的出来走了一走才发现,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天可汗已经苍老如斯。
“这是到哪里了?”
李隆基掀开了明黄色的盖帘,向窗外望去。
此时已经是黄昏时分,光线时分晦暗,李隆基顺着窗户向外望去,只见两道尽是茫茫荒野,心下一阵凄凉。
“回禀陛下,此处是是到了西渭桥,属咸阳境内。”
随行护卫的龙武大将军陈玄礼纵骑赶上,躬身答道。他是此次拱卫军队的总统帅,麾下不仅有一万余龙武禁军,还有东宫六率的六千余人。虽然这只军队的人数不能与边军相比,却个个都是精锐,对皇帝陛下是赤胆忠心。
“哦,到了西渭桥了啊。”
李隆基轻叹了声,朝陈玄礼挥了挥手道:“继续前行吧,入夜前最好能够找到驿站。”
这个古朴的地名又勾起了大唐天子的不少回忆。想当初贞观初年,颉利可汗欺大唐刚刚建国民生凋敝,与突利可汗一道挥师南下,率二十万铁骑兵临渭水。
太宗文皇帝单骑赴渭桥与颉利可汗洽谈斡旋,最终化解了兵戈。
然而历史不总是美好的,想不到百年后自己竟然要借着西巡蜀中的借口,一路逃难!
李隆基沉沉放下了幔帘,沉默不语。
一轮凄艳的残阳烧透了苍穹,大唐渭水河畔的落日竟是苍凉如斯。……
在便桥驿休憩了一晚,翌日清晨六军复又开拔,沿着帝国修建的驰道一路向西行去。
不知是什么缘故,跨渭水,出便桥越往西走,景象就越荒凉。
起初驿道上还可以看到不少商队,出了便桥后,商队就越来越少,难道连商贾都清晓大战将至赶往陇右蜀中避难了?
李隆基昨夜并没有睡好,常年居于宫禁使得他养尊处优,夜间最是经不得风。虽然便桥驿丞得知皇帝陛下驾临后提供了全驿最奢华的房间,但此等屋宇在皇帝陛下眼中也只能算是蓬荜陋屋了。
“玉环,取梅子来,朕有些口渴了。”
李隆基笑着冲杨玉环微微颌首,后者心领神会的从内胆木盒中取出一只玉盘,轻捏起一只梅子送入大唐天子的口中。
李隆基顺势一咬,竟将杨玉环的玉指含…入口中。
“陛下淘气起来,真像一个孩子!”
杨玉环幽怨的瞥了李隆基一眼,从李隆基的口中抽出了手指。
“嗯,这等话除了玉环,全大唐怕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敢说!”
李隆基颇为得意的扬了扬头,和声缓诉。每每跟玉环闲聊时他总能有一种释然舒惬的感觉,这种感觉是在别的女人身上无论如何寻将不到的。
“吁!”
正当帝妃二人相拥难得一觅的温情时光时,马车骤然停下,李隆基和杨玉环皆是向前跌去。
“发生什么事了!”
强自撑起身子,李隆基不愉的掀开幔帘追问道。
龙武大将军陈玄礼立刻行至马车边道:“回禀陛下,前面是一群村民,他们拦住了御驾,恳求您即刻返回长安城,以安民心。”
李隆基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朕有愧于百姓啊,只是时至今日除了去蜀中避难外可还有什么好的办法?”
陈玄礼暗自低垂下了头,默然不语。
注1:马嵬坡:今兴平市西,距离西安城中心约68公里。
第五十三章 流火(三)
“请陛下以大局为重,回长安以安民心啊!”
“请陛下为关中百姓想想啊,陛下在则关中在,陛下离则关中亡啊!”
“陛下,您老人家能眼睁睁看着八百里秦川大地被叛军烧掠的满目疮痍吗!”
“陛下,陛下,请您以大局为重啊!”
帷幔遮得住人群却遮不住人心,“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似乎自始至终便是民心所向。
李隆基沉沉闭上了双目,不忍看到这一幕。
自己已经辜负了秦中百姓一次了,如今又要辜负他们第二次。他虽是大唐天子,出口便是圣旨,只是要再启口,又是谈何容易?
“陛下,陛下!”
杨玉环抱着李隆基的臂膀摇了一摇却是没有易动分毫皇帝陛下的心思。
仁者爱人,皆是骗人的鬼把戏,障眼法。
他李隆基从不信那些糊弄百姓、士子的话,人只有先爱自己才有可能再去爱别人,这一点,放到历朝历代皆是不变的规律。
“诸位乡亲们,且都回去吧!父皇一定会收复失地,平定叛乱的。乡亲们暂且先回到家里,等待王师的好消息!”
太子李亨的声音忽然响在了马车车厢外,李隆基嘴角下意识的一阵抽动,便欲起身。
“陛下!”
杨玉环单手作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李隆基由她来。
杨玉环轻掀起帷幔,只见太子李亨骑着一只白色骏马立于一群乡民中间,正慷慨激昂的劝说着。
“殿下,殿下,要么您留下来,要么陛下留下来,这关中大地不能没有一个主心骨啊。要是您和陛下都去了蜀中,可该叫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怎么过活啊。那安禄山可是无恶不作的恶魔,若是落到了他手里我们怕是连具全尸都落不下。”
一名身材魁梧壮士的汉子放下手中的锄头,苦苦相求道。
“这……”
太子李亨不由得面露难色,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殿下,您和陛下一定得留一个啊。朝廷不会放弃关中的,不是吗?”
“是啊,殿下,您要以大局为重啊。”
一众百姓纷纷苦苦相劝,逼得李亨冷汗直流。
“一切都得父皇做主,孤便听父皇的!”
憋了许久李亨才是说出这半句温吞话,惹得一众百姓好不失望。
“陈玄礼将军,出发吧!”
李亨咬着牙挥了挥马鞭,冲陈玄礼点头示意。
“遵命!”
陈玄礼手持马鞭遥遥朝李亨抱了抱拳,下令全军开拔。……
黄昏十分,大军行至马嵬驿附近。
沿途民众争相劝阻的状况让李隆基心中一阵抑郁,好在太子李亨的处理方法颇是得当,稍稍让他心中得以慰藉。
“亨儿这孩子长大了啊!”
在杨玉环的搀扶下,李隆基一颤一抖的向不远处的马嵬驿行去。
“看您说的,太子也是不惑之年了,总该能替您分忧了。”
杨玉环不着痕迹的点了一句,也算是帮了李亨一次。李亨对自己一直也算是恭敬,她实在不明白自己的族兄为什么跟他水火不容。不管别人怎么看,自己一直是拿这孩子当亲身儿子看待。
“今生有幸相识玉环,朕无憾矣!”
李隆基望着不远处那晦暗破败的驿门,一时感慨万千。
江山万里又怎样,后宫三千又如何,都敌不过玉环那百媚横生的一回眸!
“您小心些,哎,小心脚下!”
见李隆基险些被石块绊倒,杨玉环连忙一把拉住了他。都这把年纪了,还不服老,不服输!
夕阳拉长了光影,稀疏斑驳的树影下,一男一女正相互搀扶着向前路走去。
在这一刻,他们不是君臣,只是夫妻。……
“陛下,只剩下这些了。”
高力士捧着一张有些干瘪的馕饼,走到了李隆基的近前。
屋室内的光线有些暗,愈发印衬的这馕饼丑陋不堪。
李隆基鄙夷的挑了挑眉道:“元一怎么会是这般,昨日不是还有米粥吗?”
高力士为难的搓了搓手道:“陛下,昨日那米粥是贵妃娘娘特意从御膳房带来的,总共就那么一壶,不都被您喝了吗?咱们从长安走的急,没来的及带太多粮食,本想着沿途驿站会有足够的补给,谁曾想他们这里就剩下这些东西。”
李隆基听后大惑不解:“朝廷每年不是向驿站拨发银钱吗,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高力士闻言咽了口吐沫道:“朝廷每年确实有向驿站播发银钱,可您想想咱大唐境内的驿站不说上万也有数千,若是悉数拨出,怕是左藏中有座金山也得被吃空了。所以,户部每年向驿站拨发银钱时都只会出个小头,大头儿却是由驿站自己出的。”
听闻高力士所言后,李隆基点了点头道:“原来是如此,看来是朕疏忽了,这么由着他们自己筹措,也难怪驿站落魄成了这样。”
“谁说不是呢,老奴说句实话您别生气,您看京畿方圆数十里内的驿站皆是奢华非常,那都是沿途县官从衙门的饷额里抽出来的。”
高力士替李隆基将馕饼掰成了小瓣,送入了沸水中泡了软,这才小心翼翼的送到了李隆基的面前。
“哼,这帮个佞臣,朕饶不了他们!”
李隆基闻言大怒,猛地拍了一记木几。
“陛下息怒,保重龙体啊。如今出门在外不比宫中,随行的御医总共就那么几个,万一……”
“好了,你不用再说了,朕都知道。朕不生气便是了。”
一起相处了几十年,没有人比高力士更清楚自己的习惯,同样李隆基最受不了的便是高力士的唠叨,每每他一开始唠叨,往往投降告饶的便是自己。
“元一,贵妃呢?”
李隆基忽然想起了什么,沉声问道。
“回禀陛下,贵妃娘娘和虢国夫人他们去后山采野菜了,说要给您做道小菜。”
高力士显然有些为难,但他从未对李隆基说过谎话,此时也只得坦然交代。
“什么,你怎么不拦着她!”
李隆基闻言本已平复了的心情复又暴怒了起来。“如今天色已黑,山中多是猛兽,若是他们遇到了怎么办。”
“老奴该死!”
高力士跪倒在地道:“娘娘那里下定了决心,老奴也是劝说不得啊。不过老奴已经派了数名禁军士卒护卫在娘娘身侧,想是不会有什么意外。”
“你起来吧,是朕激动了!”
李隆基长叹了一声,冲高力士挥了挥手。自从西出长安后,自己便变得有些暴戾,一些小事有时也能引怒自己,实在有些不应该。
“陛下又何须自责,老奴都懂的。”
高力士缓缓起身道:“不处其位不知其辛,陛下的难处别人不知老奴难道还不知吗?”
高力士显然有些话想说,只是想了想却复又咽了下去。
“也罢,也罢,你也下去歇息吧,朕累了,先小憩一回。贵妃回来了再叫醒朕!”
李隆基见高力士三缄其口,也不再追问,摆了摆手示意他自行去休息。
“多谢陛下恩典,老奴便在外屋候着,您有什么需要随时叫老奴。”
高力士冲李隆基复拜了一拜,躬身退下了。
“噼啪!”
“噼啪!”
当是时,屋外下起了雨,雨水顺着屋檐流了下来,织成了一张晶润迷蒙的纱幕。
第五十四章 流火(四)
眼前是一条晶润如玉的长河,长河上有一只七孔石桥。
李隆基在几名护卫的簇拥下走到了石桥上,向对岸行去。只是他们才行到一半,便传来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李隆基蹙眉朝对岸望去,只见一股黑烟正朝自己卷来。
隆隆隆!咚咚咚!
大地在颤抖,随之颤抖的是李隆基的心。
发生了什么,出现了什么?
李隆基吃力的向前望去,只见黑烟中闪现出不少熟悉的身影。
安禄山、史思明、高仙芝、封常青、哥舒翰……
他们正领着数万铁骑呼啸着朝自己驰来,他们的脸上正挂着一抹狞笑。
“拿命来,昏君,拿命来!”
“哈哈,拿命来,皇位换给我做做!”
不,不要!李隆基下意识的想朝后逃却发现丝毫动弹不得,回首一望却发现是被护卫固定住了手脚,“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朕,快放开朕!”
李隆基歇斯底里的咆哮着却发现挟制他的人根本无动于衷。
“朕再说一遍,快放开朕!”
“父皇,难道你不看看我是谁吗?”
那声音听来是那么熟悉,李隆基蹙起了眉细细朝那人打量去。原本模糊不清的面容渐渐变得清晰,是亨儿,最后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竟然是亨儿。
“你,你……”
李隆基气的浑身发抖,竟是一时说不出话来。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还我命来,昏君!”
“皇位给老子坐坐!”
四周传来阵阵狞笑,李隆基只觉头晕目眩,猛然一个挺身惊醒了过来。
“呼,呼!”
李隆基大口喘着粗气,茫然的望着屋顶。
“陛下,您又做噩梦了!”
杨玉环放下手中的菜粥,坐到了李隆基身旁。
“玉环,我刚才是在做梦?”
李隆基茫然的望着杨玉环,滞声道。
“噗!”
杨玉环一时没有忍将住竟是笑出了声:“当然是做梦,许是路上太过疲惫的缘故吧,陛下您方才睡了足足两个时辰。这不,臣妾给您做的野菜粥都凉了,臣妾再去给您热。”
李隆基却是一把拉住了正欲起身的杨玉环道:“玉环别走,待在这陪陪朕。”
望着李隆基那失魂落魄的样子,杨玉环一时心中不忍,竟是流出了泪。
“陛下,您这是怎么了,臣妾看的心疼……”
“没什么,没什么。不过是做了个噩梦,不过是个梦而已。”
李隆基随意的摆了摆手道:“玉环,方才你和三姐去后山挖野菜了?嗯,朕身边这好许的人,到头来还是朕的玉环好!”
杨玉环轻笑了声:“陛下难不成就为了跟我说这句话?”
“噢?那玉环想听朕说什么?玉环想听什么,朕便给你说什么。”
李隆基轻手将杨玉环揽入怀中,满口的豪气。
“陛下曾经许臣妾三个愿望……”
杨玉环兀依偎在李隆基怀中,正要开口,却是被突然的敲门声所打断。
咚咚咚!
咚咚咚!
李隆基正在行头上便是有些许不耐:“是谁!”
“回禀陛下,是老奴!”
听到来人是高力士,李隆基稍稍放下了心。
“元一啊,你进来吧。”
高力士得了圣命遂拱了拱手进了屋子,见杨玉环也在屋内,遂冲她也行了记礼。
“元一啊,出了什么大事吗?”
李隆基冲高力士点了点,微微颌首。他对这个老家伙最是了解,如果不是出了什么大事,高力士绝不会在深夜打扰自己。
“陛下,陛下……”
“有什么事情就直说,怎么吞吞吐吐的。”
李隆基有些不愉,声调也有些提升。
“是这样的陛下,贵妃娘娘这里……”
高力士面色有些犹豫,朝杨玉环望了一眼便低下了头。
“你这个老东西,今儿个是怎么了!”
李隆基被磨得全然没了好脾气,见高力士如是说,遂冲杨玉环摆了摆道:“玉环,你暂且回避一下吧。”
杨玉环闻言起身冲李隆基行了一礼:“陛下,臣妾暂且告退。”
待杨玉环出了屋室锁了屋门,李隆基才不愉的问道:“说吧,你这个老家伙也真是的,贵妃又不是外人,弄得这么疑神疑鬼的。”
高力士走到李隆基身侧突然跪倒在地抱着李隆基的双腿痛哭流涕道:“陛下,老奴死罪,老奴无能,老奴死罪啊!”
李隆基大惑不解道:“出了什么事了?”
高力士一把抹去眼角的泪水道:“陛下,您听来莫要激动,太子他,他和陈玄礼大将军率领左右龙武军和东宫六率来到您的屋院外,要求您赐死贵妃娘娘啊!”
咚!
一块巨石轰然在李隆基胸口砸下,大唐天子被惊得险些跌倒在地。
“你说什么,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高力士连连叩首道:“老奴无用,无法阻止将士们啊,将士们哗变了!”
“你说,你说那个逆子要让我赐死贵妃?”
李隆基仿佛没有听清高力士说的是什么,复又问道。
“是啊,殿下和陈玄礼将军说,贵妃娘娘不死,则军心不安,大军便再无法向蜀中行进了啊。”
高力士虽然心中不忍,却不得不把实情全部告知李隆基。
“那个逆子还有什么要求,一兵说出来!”
到底是经历过太平、韦后之乱的大唐天子,李隆基只经历过一瞬的慌乱便镇静了下来,向高力士追问道。
高力士稍顿了顿带着哭腔道:“殿下还说,还说如今将士饥疲,六军不发全是奸相杨国忠之错,请求您下令诛杀杨国忠、御史大夫魏方进、太常卿杨暄等人。还说,还说要保证不再启用杨家的子侄为官!”(注1)
李隆基深吸了一口气道:“这两条要求朕准了,至于贵妃那条朕绝对不允!”
高力士稍稍一顿道:“陛下,杨相国和御史大夫、太常卿等人已经负罪被诛了!”
“什么!这个逆子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父皇!咳咳!咳……”
李隆基一时暴怒,猛然挥手暴喝。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殿下也是为陛下着想,您要三思啊。”
高力士早已是没了办法只得奉劝李隆基服软。虽然他身上挂着个骠骑大将军的名头,却没有一兵一卒的军权,面对这场兵权实在是无能为力。
“罢了,罢了,这两条便算是朕允了,只是贵妃那里……”
李隆基咽了一口吐沫苦笑道:“若是那条朕不允,他可要弑君杀父?”
高力士闻言只不住叩首,默不一言。
李隆基见状只是摇头苦笑道:“朕养了一个好儿子啊,这大唐江山交给他,朕是放心了!”
“陛下,贵妃娘娘那里,还请您给一个答复吧,大军如今都等着呢。”
高力士苦苦相劝,俨然已经成了个泪儿人。
“咯吱!”
木门突然被推开,杨玉环轻迈着足步进了屋子。
“玉环,你,你怎么进来了。”
李隆基显然有些尴尬,摆了摆手便转过了身。
杨玉环却是突然跪倒在地道:“陛下,陛下不用瞒着臣妾了,臣妾都听到了。”
见李隆基那消瘦佝偻的背影,杨玉环只觉心头发酸,吸了口气道:“陛下无需为了臣妾和诸位将士过不去,陛下还记得七夕之日在长生殿中给臣妾许下的三个愿望吗?如今,这第三个愿望……这第三个愿望便请赐臣妾一死吧!”
注1:关于马嵬坡之变,详细经过是李亨陈玄礼率军诛杀杨国忠,结果杨国忠被乱刀砍死,屠割支体,以枪揭其首于驿门外;陈玄礼又请诛杨贵妃,玄宗不得已命令高力士处死杨贵妃,史载玄宗“乃命力士引贵妃于佛堂缢杀之,舆尸寘驿庭,召玄礼等入视之。玄礼等乃免胄释甲,顿首请罪。上慰劳之,令晓谕军士”史称马嵬之变。
第五十五章 流火(五)
杨玉环的突然闯入让李隆基一时失了方寸,大唐天子只以手覆额,涕泪纵横。
“陛下,玉环今生能与陛下相遇实乃三生之幸,与陛下相处的这些时日是玉环这一生最幸福的时景。陛下无需为玉环感到自责,因为在玉环心中您永远都是那个无比疼爱我的三郎。”
杨玉环冲李隆基款款施了一礼,笑道:“玉环走后陛下要注意将养身子,现在是夏日蜀中湿热,您要注意更衣。”
杨玉环稍顿了顿,从袖口掏出一只荷包递给了李隆基:“三郎,这份荷包是玉环从五月就开始绣的,以前您总说我女工做的差,我便暗下决心要做出个样子来给您看。这次从长安出来赶得急我却也没忘记带上这个……玉环走后,陛下便拿着,拿着做个念想吧。”
说完杨玉环将起身转向了高力士:“高翁,以后我不在三郎身边,就拜托你了。”
高力士此时已经哭成了个泪人,连连道:“贵妃娘娘请放心,老奴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不会让陛下受到半点委屈!”
杨玉环点了点头道:“如此玉环便放心了,高翁我们走吧。”
“哎,哎。”
高力士用手掌捂住了嘴,率先迈步朝屋外走去。
“等等!”
等到杨玉环要走出屋子时,背负而立的李隆基突然出言。
“陛下?”
杨玉环兀自驻足,回首疑声道。
“元一,贵妃跟了朕好些年,赐她具全尸吧。”
李隆基紧紧闭着双目,声音里满是无奈。
圣明天子又怎样,大唐皇帝又如何?在这一刻,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陛下保重!”
杨玉环心中最后的希望释然破灭,咬了咬牙夺门而出。
夜深了,雨还在下,不知何时才是个尽头。……
马嵬驿前,逾万名禁军铿然伫立在滂沱大雨中,目不斜视的注视着眼前的屋舍。
这个屋舍中居住的是大唐天子,这个屋舍中今夜注定要发生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自从他们听从陈玄礼将军的命令哗变诛杨贼以来,就没有了退路。
要么将杨氏一门诛杀殆尽,要么被杨贼秋后算账身死族灭。他们本就不是什么念大义的愚忠之辈,生死关头自然把自家性命看的比什么都重。
大唐宰辅又如何?贵妃娘娘又如何?无论是什么身份,但凡妨碍他们活下去的人都得死!
陈玄礼身着一身银甲手持一柄长槊立于队伍最前列,这个机会他等了多时现下终于得以施行。高力士骂他是忘恩负义之辈,是佞臣小人,竟然罔顾君恩哗变逼宫。
自己念他是服侍陛下的老人没有跟他计较,但这并不代表自己认同他的观点。
自己是忘恩负义之辈?自己若真的是那唯利是图之人,现在的这些士卒就不会还站在驿站屋舍外面淋着雨!疲惫,解饿,劳累,思乡,这些禁军的怒火此刻已经燃烧到了极点,若不是自己的压制怕现在就要冲进屋舍行那弑君之事了。
不错,皇帝陛下是对自己有恩。想当初,自己跟着英姿勃发的皇帝陛下诛韦后,杀太平那段日子是何等快活。自己因为立下从龙之功也累功升迁至龙武卫大将军。
皇帝陛下凭借他的励精图治把大唐重新扶上正轨,一手开创了开元盛世。但那之后呢?之后他相继宠幸了李林甫、杨国忠两位奸相,使得大唐朝廷被搞得乌烟瘴气一团糟!
太子殿下几次三番向他谏言言及安禄山必反,他却只顾纵情声色而无视大敌,最终酿成了这般大祸。没有一个人会永远的圣明,皇帝亦是如此。当老皇帝不能继续领导帝国大踏步向前迈进的时候,需要有人站出来拥立新君。
他承认自己这么做有些可耻,可他的可耻是为了大唐的未来!如今的皇帝陛下已经没有精力率领朝廷文武应对大敌,为了大唐江山得以延续,他有责任拥立年富力强的太子殿下作为大唐军队的领头人。
强者为尊,这自古来便是帝宫皇室中的铁律,他的行为无可厚非!
“吱呀!”
数十步前的木门应声开启,率先从屋中走出来的是内宫大总管高力士。昔日那个英姿勃发,满面春风的骠骑大将军此刻眼窝深陷,蓬头乱发甚是憔悴。
紧接着跟出来的是四名小内侍,他们一齐抬着一只木棺,一摇一摆的朝众将士走来。
雨下的很大,拍打在地面上会生出不小的纹波。而这纹波随着众内侍的脚步声,一震一颤好似帝国的现状,轰然大厦陷入风雨飘摇之中,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
高力士走到距离陈玄礼约莫还有十步的地方,沉沉停下来脚步。
“陈将军,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她归天了……”
虽然极力克制情感,高力士还是鼻头一酸哭了出来。雨水混杂着泪水顺着面颊淌了下来,将本就蓬垢的面颊浸染的更为不堪。
“恭送贵妃娘娘!”
陈玄礼闻言嘴角扯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随后也不顾一地雨水单膝跪地礼声道。
见自家主将如此那些士卒也纷纷跪倒在地,行了一记军礼。
“还请高翁让陈某验明正身!”
似乎想到了什么,陈玄礼猛地抬了抬头,毅然抱拳道。
“这……”
高力士有些犹豫,他本遵了圣命要将贵妃的尸首连夜埋下,若是让这些丘八在雨夜中亵渎了娘娘的身子,他还有什么脸去见皇帝陛下?
见高力士犹豫不决,陈玄礼冷哼了一声道:“请恕陈某直言事情发展到如今的地步绝不是陈某想看到的。但现在杨贼一门已经伏法,弟兄们已经犯下了以下犯上的大错,若是贵妃不死,弟兄们实在是不能替陛下效死力。如今之势将士安则陛下安,还请高翁以大局为重,让将士们验尸以安其心。”
“验尸,验尸,验尸!”
“验尸,验尸……”
此话一出,一直沉默的禁军纷纷挥舞着手中横刀、长枪齐声附和,一时声势震天。
“也罢,也罢。”
高力士显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只望陈将军勿要亵渎了贵妃娘娘的遗体。”
陈玄礼微微颌首道:“这点高翁请放心,某也知道贵妃娘娘无罪,弟兄们这么做实在是无可奈何。待陈某验明正身后,高翁便可以让贵妃娘娘入土为安。”
“如此,陈将军便请便吧。”
高力士苦笑着点了点头,长叹了一声。
“开棺!”
陈玄礼率着一众禁军上前,沉声吩咐道。
此言一出,立时便有数名禁军上前合力将棺板推开。
大雨滂沱,借着道道银色闪电,一众将士清晰的看到棺木之中静静躺着的那个全大唐最貌美的女子。
贵妃杨氏,拥倾国倾城之姿却于马嵬驿香消玉殒,实乃命也?
第五十六章 流火(六)
贵妃身死,杨氏尽灭,经历如同噩梦般的一夜后,翌日清晨大唐天子李隆基仍在高力士的搀扶下骑上了马匹。
也许士卒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怒火,马车已经在昨日禁军哗变的过程中被尽数捣毁。想不到有一日他李隆基竟要狼狈如斯的向西奔逃。
时也命也!时也命也!
国破家亡,自己这个皇帝做的也真是失败,自己现在这般样子,又有何颜面去地下见列祖列宗?
从马嵬驿一路西行,大军在一处背风的山原处再次停了下来。
李隆基微微蹙眉,朝前遥遥望去。
只见前方涌了数百名百姓,将将堵住了大军前行的唯一一条土路。
此时若想入蜀便要一路西行,翻越秦岭经汉中取蜀道而行,所以这条道是无论如何都要行经的。
“陛下啊,您千万不要西去吧!长安城中的宫室殿阁,是陛下您老人家居住的房舍;历代皇陵是陛下祖先的休憩之地啊;长安百姓,是陛下您的忠诚子民。如今,陛下却要抛弃我们,您抛弃我们,将会人心尽失啊!”
李隆基把缰绳扣在镶有金丝的马鞍上,默默沉思,犹豫不决。
百姓的话的确很有道理。人心易失啊,如果自己不顾一切地一意孤行,向西奔逃,那么会不会导致人心瓦解,社稷崩溃呢?
如今贵妃已经身死,杨氏一门尽被诛杀,若是自己再失去民心,那收复失地,平定叛乱便更是全然无望了。
但相较于这些,他更想活下去。经历过昨夜的禁军哗变他才意识到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李隆基轻咳了几声冲身侧的高力士吩咐道:“元一,你且传旨让太子留下来替朕安慰劝说父老乡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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