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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唐-第1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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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城头立时炸开了锅。濮大锤最是沉不住气,立时怒道:“我就说嘛,那个李怀忠不像什么好人,依俺老濮看,分明就是那厮和大食人暗通款曲,将大军的消息透漏给了大食蛮子。这厮,真是当杀!”

李晟却叹了声道:“这可说不准,李怀忠如今也在俱兰城中,虽然说他出卖我们会有巨大的收益,但他就不怕万一事情败露,城破前高帅先斩了他祭旗?”

李晟的分析不无道理,要知道城内的安西军兵力已经压过了俱兰国军卒,若真的把大伙儿逼到了死胡同,大伙儿能不能活命不知道,他李怀忠一定会掉了脑袋。

“那你说是谁,难不成是我们安西军中之人?”

濮大锤懊丧的嘟囔了一句,顿时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李括忙夹了濮大锤一眼:“大锤,休得胡言。大伙儿都是过命的交情,别让弟兄们寒了心。”

“嘿,我不就是这么一说嘛。”

濮大锤悻悻的耸了耸肩,不再言语。

事实上,濮大锤所说并非没有可能。毕竟历朝历代都不乏临阵变节的孬种软骨头。若是阿布·穆斯林许下了锦绣前程,保不准军中有人动了心思,把大伙儿的行踪出卖掉。

但现在大战在即,决不能产生内乱。不管有没有这种可能,李括都要将其封杀。

“括儿哥,你看,大食人耐不住性子了,从密林里搬出了许多撞木!”

张延基倒是眼睛尖,远远的便望到几百步外密林旁的大食军卒。那些隐藏在密林中的军卒显然经过阿布·穆斯林的安排,一直没有露头。大食蛮子一番叫骂之下没有收到效果,阿布·穆斯林有些忍耐不住,便祭出了这个杀招。只是这些撞木实在有些粗糙,非但表面没有削平打磨,就连其上的枝桠枯叶都没有削去,数十名兵卒抱着这么根撞木气喘吁吁的冲将过来,直叫大伙儿笑掉了大牙。

“嘿嘿,笑死俺老濮了。大食蛮子,你们还是先把枝桠砍了掉再来跟你爷爷较量吧。你这副模样,爷爷我真不好意思下手啊!”

濮大锤直被眼前的景象逗弄的前仰后合,一时竟压弯了腰。

“呵呵,他们行事如此急躁,肯定不会占到便宜。都督,我们只要固守待援便可。”

窦青适时的插了一句,将本来紧张无比的氛围进一步的舒缓开。高仙芝一面派遣各将分守城门,一面派出信使向龟兹请援。虽然安西军绕过碎叶奔赴俱兰城要多花费不少时日,但有援助总好过没有。相信大伙儿一定能撑到白元光将军来援之日。

“嗯。”

李括轻应了声,心中却是不像袍泽弟兄们轻松。望着肩扛着撞木距离俱兰城城头越来越近的大食死士,李括下达了守城的第一条命令。

“传我将令,命将士们运装投石机,在三百步外投射石块阻击大食人。令命弓弩手预备,敌军一旦进入二百步,立刻攒射以行火力压制。”

微顿了顿,李括补充道:“另外,让小春派民壮将滚石、檑木准备妥当,若是大食人突破防线,行到城下,便给我狠狠的砸!”

第九十一章 正邪(四)

己方军将一番骂阵之后,唐人却连一丝一毫出城野战的想法都没有。阿布·穆斯林虽然恨得牙痒痒,却不得不冒着折损主力的风险下令全军攻取俱兰城。

这座城池是大食铁骑东进路上不可避开的一处要塞,夺取了这里,通往安西四镇的道路将变得一马平川。最重要的是,此城一破,他将击败此生最重要的对手之一……高仙芝,这将极大的打击安西唐军的士气,剩下的安西败军将会不战而溃。

思定之后,阿布·穆斯林下达了第一道军令,此令一出隐藏在密林之后的死士便扛着数十杆刚刚砍下的撞木、云梯齐齐的向俱兰城进发。只是他们却不是阿布·穆斯林的精锐士卒,而是用来消耗唐人守城器械的胡国兵卒。既然不是亲娘养的孩子,他们当然不会拥有很完备的防护器具。事实上,除了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乌七八黑的皮甲和粗糙的木盾外,这些胡兵没有任何的工具可以借助以抵御唐人的火力压制。

不过他们却没有选择,他们身后就有一排手持大食弯刀的军法队。后退者立斩不赦,这是阿布·穆斯林将军亲自下达的命令。

“呜……呜呜…呜!”

凄凉的号角响起,中军旗帜一挥,后排的弓箭手阵列在盾牌手的掩护下紧紧跟随者死士的脚步向前探去。

阿布·穆斯林嘴角浮出一丝冷笑,他下令攻取的是四城门中守军力量最为薄弱的南城,相信不久后他们就会在侧撬开一个缺口,引大军而入。

不过事情的进展显然不像想象中的那般顺利。

不知这些胡儿是太过紧张,还是真的缺乏实战经验,在距离城墙还有三百步的地方竟然就开始了首轮仰射。这个距离方是车弩的射程,寻常两石的弓弩如何能有杀伤力?

只见羽箭稀稀拉拉的射向俱兰城城头,一些箭镞甚至都没有触碰到垛口就软绵绵的飘了下来,完全不能杀伤唐军。

一名胡国将领见兵卒如此不争气,直是气的跳脚。他抽出朴刀指着城头,大声咒骂着:“小王八羔子,别在这里射,再近一些,进入一百五十步的射程在给老子往城头攒射。把唐寇都给老子射城筛子,射杀一人,赏羊一头。”

事实上实战之中根本不可能辨清究竟是谁射杀的敌兵,这不过是一种军将激励麾下军卒的手段,在极度的恐惧中军士往往会丧失理智,适当的物质激励可以让他们保持一刻勇往无前,奋力杀敌的心。

他这句话果然起到了效果,虽然麾下军卒仍不能给唐人以有效还击,但至少他们脚下挪的快些了。有了速度便能减少伤亡,便会有更多的军卒冲到俱兰城下,到了那时唐人便是拜了神仙也难活命!

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西域胡国城池的布局构造,不同于中原城池,胡国城池看似坚固其实便是一个纸盒子,而其最薄弱的部分便是城门。只要肩扛撞木的死士冲到了城下,几次撞击后必定能将城门撞开。

到了那时,源源不断的大食骑兵便会从缺口冲入俱兰城内,顷刻间就能将城中之人屠尽。

那胡将想到此处,嘴角挑起一抹狞笑。只是他的美梦还没有作多久,就被惊得六魂出窍。一块磨盘大小的巨石便落在他五步之外的地方,一个十七八岁的胡兵甚至连一声惨呼都来不及发出就被生生砸成了肉酱。

“呃!”

那胡将亲眼见到鲜血从石块下漫开将黄土地染得通红,早晨才吃的馕饼顷刻间便呕了出来。

“是投石机!是投石机!”

一些经历过怛罗斯城守卫战的胡国兵卒有如见到了魔鬼,声嘶力竭的嘶吼着。他们曾亲眼见过这个怪兽如何攻城,无论如何不想再重温那日的梦靥。那战怛罗斯,巨石所到之处,樯橹俱毁,任何甲胄盾牌在巨石面前都形同虚设,任何生命在投石机面前都是那么的卑微与脆弱。

它是魔鬼,他分明是神明诅咒的魔鬼!

恐惧在胡国先锋军中蔓延,一发而不可收拾。他们不似大食人要夺取安西四镇,即便大唐真的败了、溃了于他们又有什么好处?他们不过是给大食人做了填窝,凭什么好处都让大食人占了?

想通此道不少的胡国军卒便丢盔弃甲朝城后退去,将后排跟上的不少友军弟兄挤摔的跌倒在地。

“不要慌乱,不要慌乱,结阵,结阵前行!”

胡将见麾下士卒竟然有溃散的趋势,急的直跳脚。他不住的挥舞着朴刀试图让这些士卒镇静下来,不过他的努力显然是徒劳无功的。不停有巨石砸落下来,不偏不倚的将几个士卒砸成肉饼。事实往往比口号更有说服力,不想死无全尸的士卒纷纷抱头鼠窜,再不顾什么所谓的军纪。

“嘿嘿,还以为俺老李好欺负,这次便好好教训教训你们这帮兔崽子,让你们知道天高地厚!”

李嗣业将手中陌刀沉沉一墩,啐出一口浓痰。

由于人手不够,南城兵力分配的最少,但是作为补偿,高帅却将全城唯一的四辆投石机悉数拨予了他。这玩意可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利器,岂是这些乌合之众能抵挡住的?

“砸,给老子继续的砸,叫这些蠢货助纣为虐,为虎作伥,也活该让他们吃些教训,省的做了冤死鬼还不知道是谁害死的他们!”

李嗣业吃到了甜头自是想借助投石机将战果扩大,若是能一战击溃胡军的信心,无疑是最理想的。

只是这时校尉汤彦却欠着身子小心的说道:“李头儿,石块石块要用完了,这投石机倒是能用,只是弟兄们一时整不来石块啊。”

“什么?”

李嗣业闻言挑了挑眉道:“你说什么?石块用完了,怎么可能?”

李嗣业心中大惑,按照常理来说,相较于滚木、桐油,守城器械中石块是最不或缺的。好端端的,恁的石块就不够用了?

汤彦灿灿的笑了笑道:“谁说不是呢,不过李怀忠李国主就给我们拨了这么多石块,弟兄们也是没办法啊。”

“他奶奶的,这个杂碎!”

李嗣业闻言大怒,大声咒骂着李怀忠的祖宗十八代。当初高帅向他讨要投石机时,这厮便百般的不情愿。虽然迫于高帅的威势,这厮最终将投石机献了出来,可却在石块上作了手脚。四辆投石机才配备了一百来石块,不是分分秒就用完了?

这厮恁的如此不上心,难道他和大食人暗通款曲……

一想到此,李嗣业便打了一个冷战,要知道现在这厮可是领着本部兵马驻守东门,若是他真的投靠了打食人,开门献城,那大伙儿的努力不白费了?

“你快去城中告知高帅,盯紧点那个李怀忠。若是可能,尽量找个理由把他换下来,最好高帅自己去守城!”

李嗣业冲汤彦点了点,沉声吩咐着,临了又添了一句:“另外你去叫人把临近城门的房屋都拆了,命民壮将石块都运到城头来,越快越好!”

“可,可李头儿若是有人抵抗怎么办。毕竟这俱兰城不是我安西四镇,这屋子又是胡儿的,我们这样强拆有些不妥吧?”

汤彦想到可能了可能受到的阻力,忙向李嗣业请示。

李嗣业挑了挑眉道:“哪儿他娘的那么多事儿,这是战时候,任何人都得服从军令。别说寻常的屋子了,便是他俱兰王宫必要时也拆得!谁要是敢违抗命令,阻挡拆屋,你直接砍了他按军法…论处。”

汤彦得了李嗣业首肯心中稍定,便一抱拳领命而去。

李嗣业冷冷一笑心道,希望你小子不是真的有心投敌,不然俺老李一定第一个把你脑袋砍下来挂在城头示众!

“李将军,李将军,不好了,胡人又攻过来了啊!”

一名旅帅一步三跌的冲到李嗣业面前跪倒道:“李将军你看,胡兵趁着投石机投射的空档又冲过来了。”

李嗣业顺着那旅帅手指所引方向一望,果不其然,原先已经丢盔弃甲四散逃命的胡兵见不再有巨石砸来,在军将的指挥组织下复又扛起了撞木、云梯向南城冲来。

“这帮杀千刀的!”

李嗣业跺了跺脚道:“命弓弩手准备,进入二百步射程就给老子狠狠的射!”

“末将遵命!”

一时旗语飘飘,俱兰城南城头垛口处立时迎出了几百名弓弩手,屏气凝神等待敌军进入射程。

“他奶奶的,这一遭倒是不成功便成仁了。”

李嗣业咽下一口唾沫,攥紧了手中的陌刀。当是时,铁血硬汉的眼中满是血丝。

第九十二章 正邪(五)

李嗣业麾下的士卒多是经历过怛罗斯之战的硬汉老兵,对胡兵有着一股浸润到骨子里的恨意,无需李嗣业多说,此刻他们纷纷搭弦张弓,紧紧地对准愈来愈近的胡兵。

自己本来应就要破敌扬威、觅得功名,就是因为他们,就是因为他们的助纣为虐,就是因为葛逻禄人的临阵叛变,才使得这一切最终变为幻梦一场。随之变为虚幻的还有无数弟兄,他们一个个不甘的倒在自己面前,到死时都不能闭上眼睛!那一战,无数的袍泽的生命归寂于尘埃,鲜血直将怛罗斯河染得通红!

自己要替他们报仇,血债血偿,天经地义!

二百五十步、二百步、一百八十步,近了,近了……

在敌军进入到一百五十步的位置,南城头上的安西老兵发动了第一轮攒射。之所以等到一百五十步才射击,是因为他们要确保羽箭有足够的杀伤力。他们要的是那些胡兵的命,一击而毙命!在这个距离每个士卒都有把握射穿胡儿那脆弱不堪的皮甲,直接射透他们的后心!

漫天的羽箭向下压了去,走在前排的的死士纷纷被射毙。一些稍有经验的胡兵遂将袍泽的尸体抬了起来护在身前,借此来减弱羽箭的杀伤力。柔软的尸体显然比甲胄、盾牌更具防护力,这些士卒身体的每一处角落都被保护了起来。飞射而来的羽箭射到了尸体上发出阵阵钝响,却不能对尸体背后的胡兵造成分毫的伤害。

他们便这么一步步的向前推进,无声地作着抗击。

“弓箭手,攒射,攒射,给我还击!”

胡将见麾下士卒的势头尽被唐人压下不由得大怒,挥舞着令旗,示意后排的弓弩手攒射以为前排的死士作火力掩护。

那些惊慌失措的胡兵在接到命令后纷纷抽箭搭弦,顾不得瞄准便将羽箭射了出去。在这个角度仰射肯定要吃亏不少,但眼下他们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用这个最原始的办法给敌人还击。

凌乱的羽箭射向了城头,虽然这些羽箭的角度、力度都远不及唐人射出的,但毕竟胜在数量,一番攒射下南城城头上的唐军兵卒已经出现了伤亡。

那胡将见状心中大喜,当即下令弓弩手持续性压制攒射。

“上犀木盾牌,上犀木盾牌!”

趁此契机,胡将祭出了本次攻城的利器。所谓犀木盾牌,便是由厚实木材捆绑在一起,制作的巨型盾牌。这盾牌需要由八人举起,足足有十尺高。当然从城头射下来的羽箭弧度极大,基本能覆盖任何位置。而一旦死士冲到了一定位置,犀木盾牌便会起到很好的防御效果,甚至形成一死角,将从城头射下的羽箭悉数屏蔽。

果不其然,在犀木盾牌派上用场后,前排死士所受到的羽箭袭扰越来越弱,只有零星的箭镞会越过木盾的防御,射到死士身上。不过这样微弱的攻势显然已经不能阻击胡兵死士的前行,他们正一步步的向前迈进,距离俱兰城南城越来越近。

在胡兵前军冲入百步内后,李嗣业冷哼一声道:“预备滚木、礌石!”

众兵将得令后纷纷放下手中的弓弩,抬起滚木礌石向城门垛口处走去。羽箭在这个角度已经不能再给敌军造成有效杀伤,眼下需要做的便是等待,等待敌军攻到城下的那一刻。

渐渐的,第一波胡人死士已经攻到了城下,他们将云梯斜靠在了城墙上便迫不及待的开始攀登。在他们看来,守城的唐人不过已是强弩之末。自己便是终结者,便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金鼓阵阵,杀声震天。

城头的唐兵很镇静,他们在等待主将的命令,他们绝对相信他。

李嗣业也在等,他在等最佳的时机,见大部分胡兵已经攀到了城头的一半,李嗣业嘴角微微一扯道:“砸!给老子砸!”

无数的滚木、礌石顺着垛口砸了下去将攀登到一半的胡兵砸的七荤八素。这些可怜虫还在做着美梦,就觉厄运突然将领,带着所有美好的希冀沉沉摔下城楼,化为尘埃。

“上挠钩,给老子把云梯拉倒!”

李嗣业见胡兵的攻城势头被滚木、礌石阻滞,遂趁热打铁命令士卒摧毁胡兵所剩无几的念想。

这些军卒都是安西军的老兵,战斗经验非常丰富,立时便抄起挠钩勾住云梯末端,顺着城墙末端用力一拉。顷刻间这些仓促赶造的云梯便顺着挠钩的方向滑道,将下侧攀爬的胡兵连带着压了下去。

“啊!”

“啊!”

连声的惨呼传来,不少的胡兵已经摔成了肉泥,不过城头唐军士卒的脸上却满是漠然。在他们眼中,这些胡兵是入侵者,是破坏他们家园幸福的敌人,根本不值得同情。

“放钉拍,别给他们机会!”

李嗣业一击得手更是信心满满。这些胡兵不过是些乌合之众,阿布·穆斯林一世英名竟然临战犯了糊涂,派上这么些窝囊废。这些人在遭遇战中勉强能造造声势,但要指望依靠他们夺下一座坚城,简直是痴人说梦。

一言既出,安西老兵们纷纷将城头上悬着的五张钉拍放了下去。所谓的钉拍便是一块四尺长,三尺宽的木板,其上钉有许多铁钉,用铁索悬挂可以用来有效的打击攻城的敌军。

安西老兵们松开锁链,数张钉拍便狠狠的砸将了下去,将数十名扛着撞木猝不及防的胡人死士砸的鬼哭狼嚎,血肉横飞。另外的十几名胡兵更是倒霉,他们本是在救援被压在云梯之下受伤的袍泽,却没料到飞来横祸,自己成了冤死鬼。

“啊!啊!”

一声声惨呼传来,李嗣业心中暗暗得意,老子还没用力,你们便倒下了,真是不过瘾!……

第九十三章 正邪(六)

眼看着近半数手持撞木的弟兄惨死在自己眼前,负责调度指挥的胡将直恨得牙痒痒。这些唐寇真是一群脓包软蛋,只会躲在城墙里做缩头乌龟,丝毫没有勇气出城与自己一战。

此时此刻,他似乎忘记了一月前的怛罗斯之战,他们便是这么对待攻城的唐军的。战争本就无所谓对错,当战争不得不发动的时候,战争便是正义的。

镶嵌着铁钉的钉拍被安西军打着旋升起,铁钉上还倒挂着些许皮肉,鲜血淅淅沥沥的从钉拍上滴下来,仿佛在嘲弄胡兵的无能。照这样打下去,便是再来万把的兄弟也不可能将俱兰城夺下来,究其根本,双方士卒的心气儿就不在一个级别上。

胡兵攻下俱兰城不过能获得一些封赏,而安西军若失去俱兰城,将再无可避之地,将不得不和大食骑兵野战。以眼下的情况来看,唐军若是与大食人野战,是必败无疑。所以,他们绝不能失去俱兰城,城池一破,便等于宣判了近万民唐兵的死刑。

李嗣业在南城城楼上指挥若定,作为一名见过大场面的将领,他很清楚此刻胡兵心中已经起了变化,自己只要利用他们这种犹豫的心理,稍加挑弄便可以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拿弓来!”

李嗣业大喝一声,伸出了右臂。自有亲兵将李嗣业专用的五石硬弓递给了自家将军,李嗣业接过弓弩,又从亲兵手中的箭壶中抽出了一支羽箭,将弓弦拉了个满圆紧紧的对着一百步外的红色将旗。

李嗣业深吸了一口气,半眯着眼睛心中默数着。

三、二、一!

只听嗖的一声噗响,雕翎羽箭划破长空径直射了出去,精准的射到胡军将旗的旗杆上,生生将其射断!

“敌军将旗倒了,敌军将旗倒了!”

“敌将已被射毙,敌将已经毙命!”

跟随者李嗣业出生入死的老将自然知道自家将军此时需要什么效果,纷纷扯着嗓子高声呼喝道。若是一人呼喝,胡人许是不信,若是两人呼喝,他们也可能置之不理。但若这话是从数百、上千的兵卒口中呼出的呢?

那些前排的胡儿回首一望见将旗已倒,又见唐人气势极盛,皆不觉有诈。电光火石的工夫他们便做出了选择,前排的胡兵纷纷扔下手中的撞木、云梯,丢盔弃甲的仓皇逃离。

那领命指挥的胡将见李嗣业竟然使出如此卑劣的手段,气的直跳脚:“该死,本将军没有死,本将军在这里呢。把将旗给老子竖起来,竖起来。”

他虽然已经声嘶力竭,但战场如此嘈杂,溃兵如何能听得到?战场之上任何一个细小的失误都能够酿成大劫,胡兵溃势已起,便是神仙也难救矣。

灰蒙蒙的城墙下,信心崩溃的胡兵正潮水般的向后退去。……

夕阳渐沉,将苍穹染得通透赤红。

虽已到了酉时,可俱兰城城头的士卒却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凉意。不知是河中之地的天气就是如此,还是大伙儿方才战的太过脱力,一股暑热不留情面的漫了过来,引得大伙儿脑门子上的汗珠直往下淌。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尸体散发出的酸腐气息,伴着丝丝血珠的腥味儿,这潮湿闷热粘稠的空气逼得大伙儿不停的骂娘。

方才李嗣业将军一箭定乾坤,击退了大食人的第一波攻势,为大伙儿赢得了宝贵的喘息时间。可这并不代表大伙儿可以下了城头去铺子里喝凉茶,因为新的一拨胡兵顷刻后便气势汹汹的杀了过来。

后退者立斩不赦!

挑在大食军法队身旁竹竿上的那数百个头颅便是明证,大食人似乎已经狠下心来,要跟大伙儿死磕到底。大伙儿虽然在心中将天杀的大食人祖宗问候了千百变,却不得不一次次的从垛口扔下滚木、礌石,攒射羽箭以压制如潮的敌军。

及至最后,挠钩都被磨弯了角,钉拍已戳断了头。最危急的时候甚至有十数名胡兵攀上了城头,试图与大伙儿肉搏。但在李嗣业将军的带领下,大伙儿没等他们站稳脚便一轮陌刀砍下来,立时将这些不要命的胡兵送去见了阎王。

近两个时辰的全神贯注耗光了大伙儿的精神头,便是连李嗣业将军这样的百战大将都不免四仰八叉的坐倒在城头的石板地上大口喘气骂娘。

胡兵虽然战力甚差却胜在数量众多,起先斥候来报时说的大食人凡总三万一定是没有把这些胡兵计算在内。大食人也真够阴毒,先利用这些胡兵消耗大伙儿的战力,等到大伙儿精疲力尽了再倾力出击。

他娘的,若真是这般,到那时大伙儿还真不一定能顶得住。

利用这难得的间歇,唐军士卒开始就着冷水,在城头啃起了胡饼。这玩意虽然难以下咽,却最是能充饥,眼下大食人随时有可能从暗黑之中杀出来,大伙儿可没有工夫安心坐下来吃上一碗沸水煮白面。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味直让人作呕,有的军卒手上甚至还有片片碎肉,不过皆是漠然的啃着胡饼烤馕,丝毫没有被眼前的景象所影响。

在这种情形下,不吃也得吃。大伙若是不吃哪有气力迎接大食、胡军的下一波冲击?他们可以轮着法的冲击城头,大伙儿满打满算可就这么些人,根本没有替身可换!

“汤彦,你小子干的不错!”

李嗣业将手中的水囊丢给了心腹,和声赞叹着。

这小子果然不负他所望,将紧邻南城的民房悉数拆除,派遣民夫尽取石块运送到了城头。有了这批石块,若是胡军再敢贸然冲击城头,他便可以利用投石机狠狠的予其打击。

“嘿嘿,您交给我的命令,我什么时候敢不照做!”

汤彦咕隆一口灌下冷水,只觉得身子舒爽了不少。他在城下拆迁民房,来的可丝毫不比城头的弟兄轻松。那些杀千刀的愚昧胡民,居然认为他们这些唐人是强盗,要毁坏他们的家园。若不是自己性子好,险些和这些愚民起了冲突。

“嗯,他们应该是屡屡受挫,士气大减!”

李嗣业瞥了眼五百步外的敌军望楼,冷笑一声。敌军已经开始扎营,说明他们已经放弃了在今日拿下俱兰城。不过,李嗣业却不会掉以轻心,以防大食人夜袭俱兰城的可能。毕竟,兵不厌诈,在战争之中什么事情都有肯能发生。

“李头儿,您说拉开架势干起来,我们有几成胜算?”

汤彦喝了个半饱,打着嗝儿和李嗣业闲聊了起来。方才大伙儿都将神经绷得太紧,急需聊聊天来舒缓一番。

李嗣业闻言微微一愣,说实话他完全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真要拉开架势,同等兵力以骑兵对决,自己究竟有多大胜算?

只是片刻后他就觉得这个问题毫无意义,‘狠狠’拍了汤彦脑袋一掌道:“你小子竟问那些没影儿的事,眼下我们便是严防死守,哪里需要考虑那许多。等咱们把大食人打退,再想这些事儿吧。”

“我不就是这么一说嘛。”

汤彦悻悻的耸了耸肩,低声嘟囔道。

“对了,李头你说其余城门的守军会不会打的轻松一些?”

汤彦啃了一口馕饼,半嚼着问道。

“嗯。应该把,这他娘的谁又说的好。”

李嗣业显然没有心情想这些事儿,此刻他疲惫不堪,只想好好歇一歇。

“那可就怪了,我去征集民夫拆除房屋时见到不时有军卒从城中向北城奔去,难不成他们是去增援的?”

汤彦无意间提了一句,却是引得李嗣业一震:“你说什么,高帅的亲兵营增援北城?”

“是啊,当时我还在奇怪,北城的守将是疏勒都督李将军,他老人家领的可是天威军,是我们守军里的精锐。这样的军力为啥还需要增援,难不成……”

说到此处,汤彦突然停住了话头,咽了一口吐沫。

李嗣业狠狠拍了自己额头一掌恨声道:“嘿!我真是蠢,敌人这么简单的声东击西之计我都没有看出来。胡兵即便派的再多,若是没有名将指挥也不可能夺下城头。他们分明就是借着这些军卒来耗着我,好趁机攻取他门。”

李嗣业毕竟经验丰富,一语就道破了大食人的用意。

抬手望了望血红色的苍穹,李嗣业疾速朝城头跑去。

“这里便交给你了,给老子守好!”

只希望不要太晚,只希望不要太晚!李嗣业攥紧了拳头,心中沉沉默念。

第九十四章 正邪(七)

经由马道一路狂奔,李嗣业下了城墙便翻身跳上马背,奋力扬鞭向北城而去。

俱兰城虽不大,但南城与北城却是对立的相隔,走一个来回至少要一炷香的工夫。若是放在平时这点时间当然不算什么,可是现在安西唐军最缺的便是时间,时间也是他们最大的敌人。

李嗣业心中忐忑不已,按照他的预判大食人此刻已经对北城发动了最猛烈的攻势。而执行这一任务的很有可能是大食本部的精锐士卒,这些兵卒的战斗力自然远胜于河中胡兵。李括那小子所率虽是正牌子的天威军,却不见得能占到便宜,不然一直居城中调度的高帅也不会把安西军压箱底的最后一千多亲兵派往城北支援。

“咚!”

“咚!”

几声巨响震得大地起颤,也印证了李嗣业的判断。作为一名百战老将,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看来北城才是大食人重点攻取的城门,俱兰城最薄弱的部分便是城门,若是由着撞木这么撞下去,过不了许久城门就会告破!

拐过一处小巷,在一间酒肆附近李嗣业恰巧遇到最后一批奔赴城北增援的安西亲兵。

领头的是校尉郎宏,与李嗣业私交甚笃。无需李嗣业开口,郎宏便打马扬鞭靠了过来:“李头儿,你怎么来城北来了!”

也不怪他生疑,大战之前高仙芝早已将各个城门的防务布置下去,每人负责一门的守卫工作,作为守将,李嗣业在战时擅自离开城门确实有些欠妥。

“嘿,南城那边诸胡军队的攻势倒不是很猛烈,我便交给了下属去顶着。只是我担心大食人真正的目的是直取城北,这便过来看看!”

李嗣业此时却是没有闲工夫跟郎宏详细解释原因,只道:“你们又为何奔去城北,可是真起了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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