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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田缘[榜推]-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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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内长吁短叹,有种劫后余生的欣喜和轻松。
夏湘摸了摸手心上的汗,深深呼了口气,这个细微的动作,刚好让她的后背抵上了那把冰凉的匕首。
“啊呀!”她低呼一声,猛地捂住后腰。
男孩终于收刀,笑眯眯地从乳娘身后爬了出来,坐到了夏湘的身边。
“给,”他掏出个小瓷瓶,递给夏湘:“涂在伤口上。”
夏湘瞪圆了眼睛,将捂着后腰的手举在眼前,看到掌心除了汗湿,还有一小块鲜红的血渍,温热粘稠。
这刀子,竟这样锋利。
她没有去接男孩手上的瓷瓶,而是捏紧了拳头,狠狠地砸向男孩的肚子。
车厢太小了,躲无可躲。然而,拳头却被男孩抓在了手心里。
看到夏湘的手被小男孩捏在手里,乳娘怪叫了一声,扑了过去,男孩儿见状,一把将夏湘拉向自己,一手抓着夏湘的小拳头,一手搂住了夏湘的腰。而乳娘,刚好扑了个空。
乳娘这一声怪叫终于打破了二管家强撑的镇定。
马车停了,纱幔被掀起,帷裳被挑起,车厢外三个人的目光并着黯然的天光将略显拥挤的车厢笼罩起来。
木头、周玉年、二管家瞠目结舌。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周玉年,他咳了一声,默默将帘子放下。
二管家猜到夏湘的傻病好了,惊喜之余,又陷入深深的担忧,生怕这个穿黑衣的小子伤了大小姐。
此时,二管家瞧着车厢里的状况,满心惊诧愤怒。只是,没等他开口,木头便说话了。
“放开她!”木头的声音冷冰冰的,怒意十足。
夏湘正趴在那男孩的身上,一只小拳头被男孩攥在手心里,另一只手已经摸到了男孩腰后的匕首。
两个孩子相叠靠在一起,夏湘在上,小男孩在下。肌肤相亲,呼吸交融,男孩目光不错地望着夏湘,促狭又温柔地笑着。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夏湘的脸上没有一丝局促不安,抑或羞涩恼怒。
夏湘当然不会羞恼,于她而言,对方只是个小孩子。而自己,却是个大人。
“我并未抓着她。”男孩松开两只手,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妹妹,总这么……骑着我,不像话吧?”
听出他话里的轻/佻,夏湘冷哼一声,从他身上跳下来,顺便摸走了他腰后的匕首。
木头怔怔望着眼前的男孩儿,很认真很严肃地说道:“世子爷的女人,你……不许碰!”
“……”夏湘蓦地瞪大了眼睛望向木头。
乳娘见夏湘“脱困”,连忙将夏湘拉到自己身前,两个丫鬟也瑟缩着偎在乳娘身边。
“世子爷的女人?”男孩玩味地打量着夏湘,微微一笑:“世子爷好福气,找了这样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媳妇儿。”
狼崽子果然是狼崽子,刚救了他一命,他便这样报答他的救命恩人?轻/佻孟浪,不规不矩。
他话一落地,乳娘和丫鬟眼中便生出熊熊怒火来。
碧巧总归是胆子最大的,忍不住低声问道:“大小姐,怎么不让木头把这小王八犊子扔出去呐?”
骂的好啊!
夏湘蓦地抬头,不禁对碧巧刮目相看,投去个赞许的目光,眯眼笑道:“这主意不错。”
第七十九章 田庄是个好地方
路上雨水凄迷,缠/绵不散。
夏湘朝碧巧投去赞许的目光,眯眼笑道:“这主意不错。”
碧巧连忙挺直了小腰板儿,似乎在说,吾尚有余勇可贾!那架势似乎要亲自将车上的男孩踹下去。
夏湘不愿劳烦木头,毕竟木头是李毅的人。她双手抓着冷冰冰的匕首,对准男孩的脸,冷静严肃地吩咐道:“房伯,将这小子扔下车去。”
二管家早就迫不及待了,听到夏湘吩咐,顿时眼冒精光,狠狠啐了口,将身子探入车厢,势欲抓住车厢里的男孩儿。
只是,二管家的手刚刚探出,这黑衣小子便化成一道黑影,从二管家的手下掠出了车厢,同时,还不忘似笑非笑地留下一句:“谢姑娘救命之恩。”
木头冷眼看着,并没有什么动作,他巴不得这小子离夏湘远点儿。
周玉年捂着嘴巴“噗噗噗”地笑,躲闪着夏湘的可怕眼神。
二管家没抓到戴言,十分扫兴,垂着头,有些丧气地坐回到车厢外。夏湘瞪了周玉年一眼,便欢喜地说道:“房伯,那小子让你吓跑了。”
二管家听了,皱纹催生的面孔顿时焕发出光彩,再没了方才的丧气模样儿。
夏湘倚回车厢里,重重舒了口气,似将整日的疲乏担忧都散了去,这才慢慢合上眼睛,打算小憩片刻。
周玉年骑马行在绵柔细雨里,望着黑衣小子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这小子,小小的年纪,能有如此身手。倒也真是难得。
整整四个时辰的路程过后,马车摇晃的愈加厉害了。
夏湘皱了皱眉,禁不住颠簸,悠悠睁开眼,发现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看样子大约黄昏已过,快要入夜了。
“还有多远?”她有些乏了,急于找个地方歇歇,连晨起时对田庄的好奇都被这一路疲乏折磨的没了踪影。
雨水渐渐多了起来,夏湘掀起纱幔,看到一座大山矗立在眼前,浸在茫茫细雨里,轮廓清晰,景物又有些模糊。
马车还在剧烈颠簸,乳娘的声音响起:“快了,也就不到一刻钟的路程。”
夏湘将目光从大山上收回,瞧见马车正行于田间阡陌之上。四周尽是农田,一道道田垄整齐而安静地躺在雨水里,稻苗儿渐渐挺直了腰杆儿,贪婪地享受着细雨的滋润。
空气格外清新,夏湘忍不住吸了口冷气,同时打了个冷颤,却依然还是笑了。
天地宽广,才会心情舒畅。
“小姐,天色不早了,四周都是田,也没个遮风挡雨的物件儿,您当心着凉。”乳娘孙氏顺着纱幔的缝隙,望了眼外头的景致,不由心生惘然。
当年生下小书,孙氏便去了夏府做乳娘。
小书有大姑子帮忙照看,没让孙氏费多少心。反而夏湘,从小便黏着孙氏,几乎寸步不离。当初,夫人身子不大好,没有多余的精力照看小夏湘,夏湘算是她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
不想,夫人生下夏湘没几年便去了,夏湘受了刺激,变成了哑巴,整日里就知道发呆。孙氏见着小夏湘可怜,不忍弃之不顾。于是,便一年一年照顾到如今。
现如今,小书跟孙氏不大亲近,反倒是夏湘,越发像孙氏的亲生闺女儿了。
她鲜少回王家村,便是回来一趟,也只是往家里送些银子。便是住上几日,儿子也不愿跟她睡,总是嚷着找姑姑,有什么意思呢?
乳娘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却还是落入了夏湘的耳朵里。
她转身钻到乳娘怀里,故意打了个冷颤,笑的十分讨喜:“这天儿真是冷,还是乳娘怀里暖和些。”
乳娘不由笑道:“怎么就转了性子呢?”
如今,她还是想不通,夏湘为什么自打那次落水,便换了个人似的,聪明活泼不似往常。然想不通的事便不去想,既然大小姐还是大小姐,大小姐还活着,且比往日里活的更好,那便是好的。
一会儿的功夫,马车便停在了一处院落前。
夏湘刚要下车,乳娘一把将她拉了回来:“等会儿,我去后头给你取个斗篷来。外头冷着呢,先别下车。”
出了夏府,乳娘也轻松些,不若平日在府上那般拘谨。
夏湘点点头:“那您快着点儿,别把自个儿冻感冒了。”
“感什么?”乳娘回过头来问。
“感……我是说别染了风寒。”夏湘一阵恶寒,心想,日后说话定要注意些才是。
乳娘笑了:“哪就那么容易染上风寒?奴婢身子骨好着呢!”
说着,乳娘掀了纱幔便朝后头跑去,夏湘盯着随风晃动的纱幔,微微笑着。或许老天怜悯,这一世才多了这样好的一个乳娘。
不一会儿,乳娘便拿了件大红色的薄斗篷来。
夏湘将斗篷披在身上,小手抓着斗篷的绸缎里子紧了紧,这才跟着乳娘出了车厢,被乳娘抱下了马车。
头顶多了把油纸伞,雨水轻轻敲在油纸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很是悦耳。
抬起头,目光越过低低的纸伞,望向前方的院落,夏湘的心情顿时变得无比愉悦,便是一路的疲乏也消散了大半。
这住处干净规整,像模像样儿。没想到,父亲还算有点儿良心,给自己留了这样好的一间房子。
马车两旁站着许多人,除了随行的下人,木头和周玉年,还有前来迎接的里长、庄上的管事,以及一些看热闹的庄上佃户。
大家都想看看这个被府里赶出来的傻小姐到底什么样子。
夏湘抿嘴一笑,垂下头去,采莲很贴心地将伞压得极低,刚巧挡住了夏湘的脸。夏湘握着乳娘的手,低声说道:“湘儿累了,让大家都散了罢,有什么话,明儿再说。”
乳娘跟二管家耳语了两句,二管家走到管事和里长面前,小声嘀咕了几句,管事和里长点点头。里长转身喊了一嗓子:“都回去罢,别扰了大小姐歇息。”
众人窃窃私语,一时没几个人离开。
夏湘裹着斗篷,躲在伞下,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入了院子,进了屋子。没一个人瞧见她的模样儿。
院子外头的佃户们自是一番长吁短叹,失望败兴。
本想趴着院门再瞅上几眼,可看着门口的木头和周玉年这两尊大煞神,谁也不敢妄动,不敢妄言。片刻后,众人便散了,各自回家躲雨去了。
木头和周玉年转身进到院子里时,一个矮小的黑色身影穿过细雨,从夏湘院门前飞掠而过。
身影停在低矮的院墙边,盯着门口两辆青蓬马车瞧了许久。
“还真是巧……”他想了想又喃喃自语:“不是早该死了吗?”随即微微一笑,低头朝前面不远处的另一处院落走去。
第八十章 扑杀、重生
夏湘坐在蒙了尘的架子床上,依着乳娘的嘱咐,紧紧裹着身上的斗篷。虽然进了屋子不若外面那般冷了,毕竟已近盛夏,便是雨凉,也不会生出寒冷的感觉。可夏湘还是依了乳娘,不让一丝冷风钻到斗篷里去。
甫一坐到床上,夏湘便不愿再站起来了。
一日舟车劳顿,本就疲累,天又因着细雨凄迷,黑的格外早。夏湘坐了会儿,便上下眼皮打起架来,恨不得倒头便睡,就着窗外沙沙细雨的伴奏,美美地睡上一觉。
采莲瞧着夏湘打瞌睡的模样,忍不住戳了戳碧巧,小声笑道:“瞧,小姐打瞌睡的模样儿,跟你十足的像。”
碧巧知道采莲在排揎她,取笑她平日里总是睡不够,不由脸一红,伸手就去痒痒采莲,采莲连声求饶,两人一时闹作一团。
乳娘为夏湘铺着被褥,忍不住小声笑道:“甭在这胡闹,别扰了小姐安宁。周先生和宁王府的人还在外头,去沏壶热茶,给他二位驱驱寒,我伺候小姐睡下便过去。”
采莲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碧巧出了厢房。
看眼蒙尘的屋顶和床榻,便晓得这屋子许久没人住过,已搁置很长时间了。乳娘望着床上安睡的夏湘,忽然有些心疼。
这宅子,怕是老夫人当年住过的地方。自打老夫人去了,便没人愿意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儿。
至于老夫人喜欢这地儿,全因着屋后那座山。山上景致不错,若是出府暂住,这里还算不错。
可若是长此以往住下去……
乳娘望着窗外凄迷的雨水,泥泞的阡陌,还有一户户低矮破败的茅屋,贫瘠的田地……不由皱起了眉头。
任谁看了,这都不是个好地方,可偏偏夏湘欢喜的什么似的。
夏湘上辈子看了太多宅斗故事,总觉着一旦被赶出府,定然会住上漏雨的茅草屋,睡着草席铺成的木板床,吃糠咽菜,饥寒交迫……
许是把结果想的太过糟糕,所以看到有个院子,有间像样的屋子,夏湘便知足了。上辈子本也不是大家小姐,不过一个父母双亡的穷苦孤儿,怎会耐不得苦?
何况,这也不算苦。
她伸了个懒腰,听到乳娘的声音温温柔柔:“……二管家正跟周先生和宁王府的人说话儿,也就一盏茶的功夫,俩人便走了。二管家又嘱咐了些事情,也回府了了。我和碧巧、采莲住在耳房,若有吩咐,喊一声儿便成。”
“二管家那边儿……”
“那边儿吩咐好了,小姐痴病好了这事儿,断不会嚷嚷出去,只跟老太爷说声儿,”乳娘笑道:“反正,老太爷原本也是晓得的。”
夏湘点点头,望向窗子,日光打在陈旧的棂纱纸上,散成一团柔和的光晕。
“乳娘,我想出去走走。”夏湘跳下床,迫不及待朝门外走去。
乳娘连忙将斗篷拎着,搭在夏湘肩上:“昨儿下了一天的雨,日头刚升起来,外头还凉着呢。”
说着,乳娘招招手,唤来采莲,吩咐着:“扫扫尘。”
夏湘裹着大红斗篷出了屋子,虽觉得身上还有些乏,却也养足了精气神儿。
田庄总比不得府上,看着着实破败些,远远望去尽是农田。承了一夜的雨水,稻苗儿显得精神许多,田间阡陌却有些泥泞。
夏湘不敢远走,贪婪地呼吸着农家雨后清晨的干净空气,觉得无比自在。
两个婆子在洒扫院子,老张正站在院子里给一株腊梅花修剪枝丫。乳娘拿了个锦杌来:“站累了便歇歇。”
碧巧将剥好的荔枝放到泥金小碟儿里,送到夏湘面前:“荔枝是庄上管事一早送来的,新鲜着呢。”
夏湘捡了个小些的,放到嘴里品着,望向远处如洗天空与绿油油的稻苗儿相应而美,更加满足于这样的日子了。
只是……不远处的房屋,也太破败了些……
这庄子穷,收成差她是知道的,可这破败景象落入眼中,还是让她心里惴惴。再回头看看自己像模像样的小院子,不由叹了口气。
“大小姐,这地方自是不能跟府里比的,”乳娘安慰夏湘:“好在这地界儿天大地大的,景致又好,不拘束。”
夏湘知道乳娘想歪了,自己并不是嫌这地方儿不好,只是不愿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端着小姐的架子,摆着小姐的谱儿。
“这荔枝,分给庄上的小孩子吃罢。”夏湘叹了口气,恹恹地没了兴致,拧着小眉头进了屋子。
半个时辰后,穿着黑衣服的男孩坐在自家木板床上,盯着手边的五六个荔枝,心中滋味,十分复杂。
“这夏家大小姐瞧着是个宽厚的,才来没一天便惦记着庄上的孩子了,”一个裹着花布头巾的妇人,一边擦着桌子一边对男孩儿说:“多吃点儿,吃饱了去山上帮娘捡点柴。待会儿这荔枝就在路上吃了罢。”
“儿子不吃,您留着吃罢,”戴言抿嘴一笑,抓了个馒头:“这馒头倒是可以路上吃。”
许巧云摇了摇头,苦涩一笑,望着儿子出门的背影,再看看桌上的野菜汤,心里止不住地难过。
戴言啃着馒头从夏湘门前路过,院子里只有一个老花农并着两个粗使婆子在干活儿,并没有看到旁的人。
竟有些失望,他勾起嘴角笑了笑,狠狠咬了口馒头,大步朝山上走去。
依着上一世的记忆,夏府大小姐应是今年春天里落水殒命,至于具体什么时候,戴言记不大清楚了,毕竟不是什么大事,无法引起京都人的关注。
他只记得,晏国大顺十六年春天,也就是今年,夏府门口挂满了白幡、麻布、纸灯笼,三月明媚的春/光里,雪白的纸钱铺了一地,好似洋洋洒洒下了一场大雪。
只是,如今都六月尾巴了,这大小姐怎么还活着?
且短短一个月内,这夏家大小姐便救了自己两次。戴言一壁啃着馒头一壁思考,难不成老天对自己眷顾到了一定地步,故而保住了这小丫头的命,只为让她来救自己,让自己能够继续活下去?
他皱了皱眉头,将干巴巴的馒头咽了下去,想着那个雨夜里微笑的小姑娘,想着车厢里那个骑在自己身上还不忘偷走匕首的小姑娘,戴言的笑容越发温柔了,心里默默感叹着:不错,是个好孩子!若死了,真是怪可惜的!
夏湘眼里,戴言是个不知感恩的作死熊孩子。戴言眼中,夏湘是个聪明有趣的小姑娘。
都以为自己是大人,对方是孩子。而事实上,两个都是大人,也都是孩子。
因为两个人小小的身体里,都藏着一个成年人的灵魂。
上一世,三十二岁的时候,戴言在家里品着美酒,吃着荔枝,享受着从龙之功。不想,一道圣旨,将他召入宫中,自此,便一去不复返。
当时的天子,也就是如今尚且年幼的二皇子,在御书房设下重重埋伏,整整三十六名杀手,五名六阶刺客,最终将戴言擒获并当场格杀。
荔枝的甘甜还留在唇齿间,被涌出的血腥味慢慢吞噬。
死亡的滋味很可怕,戴言记得清清楚楚。死不瞑目,眼睛却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了,这个尘世渐渐远去,又渐渐靠近,睁开眼,他回到了五岁的时候。
回到跟着母亲东躲西藏,整日逃亡的生活中。
第八十一章 追到庄上来
重生后,戴言想了许多事,最多的,莫过于御书房中那场要了他性命的伏击。上一世死的糊涂,重生一世,他想了许久才想明白。
二皇子要杀自己,并不是因为自己权力太大,功高震主。而是自己权力不够大,还不能彻底震慑住他。自己还不够强大,强大到即便面对千军万马,也可以从容而退。所以,二皇子会急于将自己绞杀。
从龙之功,不过是一句笑话!当年那点儿可怜的情意,在面对权力的角逐和诱/惑时,简直不堪一击。
重生之后,他并没有因为上一世的死亡和二皇子的急于抹杀而生出多少仇恨。
因为,太多事需要思考,需要筹划,太多危险需要规避,需要解决。太多人需要自己去保护,前世的丧母之痛那般深刻,这一世,便是拼了性命也要守住这唯一的亲人。
累吗?累!
可是,总比死了强。
他啃着馒头向山上掠去。
脱离了人们的视线,进入空旷的大山,戴言顿时敛去眉间淡然之色,散去脸上的童真,眸子里散发出一股慑人的气魄。从五岁起,戴言便依着上一世的秘法,日复一日地苦修,整整坚持了六年,却依然不及上一世的修为。
然而,如今十一岁的戴言,却比上一世十一岁时强上太多太多。
人死后不会变得淡然,将生死置之度外,而会格外珍惜生命,享受二次生命带来的幸福。所以,戴言没有**山水,没有放浪形骸,而是比上一世更加谨慎,更加勤勉地努力着。
要得到真正的幸福,总要忍住岁月的磨砺。
他蓦地想到京都里脍炙人口的那两句诗: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这是那个夏家大小姐脱口而出的诗句,那个该死却没有死,聪明冷静不似常人的小姑娘想出来的诗句。
如今,这个小姑娘,就住在山下不远处。
他驻足而望,可以看到一个大红色的小小身影,正站在腊梅旁,跟老花农说着什么。好似六月底便急不可待盛开的一朵腊梅花,跳脱着鲜活的色彩,与山下淡然破败的景致十分违和。
披着大红斗篷的夏湘正站在花树下,蹙着眉头,不紧不慢地跟老花农聊着天。就像说书先生一样,对面哑了的老花农虽没什么回应,夏湘却一直笑着点头。
“过阵子天凉了,您送我的护膝又能派上用场了。”夏湘坐到锦杌上,笑眯眯地说道:“跟我来庄上不比在府上,日子会苦些。”
老花农连忙转过身,腼腆笑着,摆了摆手。
夏湘摆弄着胖乎乎的小手指,望着眼前被剪落的花枝,欢喜地说道:“过些日子,在院子里多栽些花树好不好?到时您可别嫌辛苦啊。”
辛苦?怎会辛苦呢?修剪花树本就不是什么辛苦活儿,半月里修整一次便可,再者,院子并不大,也栽不了几棵树。老张是个闲不住的,踅摸一圈儿发现只有这么一棵树,所以闲着没事儿就来修剪这老梅树。
夏湘很担心,若再这样下去,这棵老梅树会不会被修成秃瓢儿啊?到时候离远了打眼儿一瞅,跟金箍棒似的,那多难看呐。
老张笑眯眯地摆摆手,示意他并不嫌辛苦。随后又竖起大拇指,似乎对于养花栽树的提议十分赞同。
夏湘微微一笑,将目光投向远山重峦,还有茫茫的田地间,心绪说不出的阔达。
……
庄上人多嘴杂,既然不再装傻,那早晚府上会得了风声儿,会知道自己的傻病好了。
只是,能瞒一天是一天。
等京都里那些闲杂人等将自己忘得一干二净,便是自己不傻了,也不会再惹上什么娃娃亲,或招婿入赘的麻烦事儿。
夏湘喝了碗白米粥,就着小咸菜吃了两个小包子,又跟乳娘学着打了个七扭八歪的梅花络子。
窗外的日头渐渐热了,夏湘背上见了汗,抬头瞧见周玉年骑着马,从远处田埂上悠悠行来。
“要不,咱换个先生罢。”乳娘放下手里的金色丝线,望向窗外蹙起了眉头。
夏湘摇摇头:“周先生虽猛浪了些,可若比起那些个腐儒,算不得糟糕。”
学功夫虽是个苦差事,夏湘却心甘情愿。如今,在蹲马步的同时,周玉年会适当教她一些修炼真气的法子。
夏湘努力了四五日,却依然不得要领。
周玉年每每都是摇着脑袋叹着气:“朽木、朽木啊!”
夏湘整日里听着朽木朽木的,有些不乐意了。这会儿瞧见周玉年骑着马来,又瞧了眼手里丑陋的络子,夏湘笑了。
“这络子送给先生,他总不好拂了我的好意。”夏湘拎起手上那个拧巴的梅花络子,左右打量着。
乳娘一愣,极为难地说了句:“小姐,小姐有心了。”
说完,乳娘难得地朝周玉年投去一丝同情的目光。
“哎?周先生不是一个人?”乳娘揉揉眼,朝窗外望去。
夏湘一听,心里便不踏实了,连忙跳下锦杌,跑到门口去。
果然,周玉年到底还是把那糟心的世子爷带来了,只是,看到身后的木头,夏湘心情稍稍舒坦了些。
对木头,她总会生出一丝亲近来,总会时不时想起那日雨夜,满身是血的木头用坚实的臂膀环住她,冲破雨水向前飞奔。
每当想到这些,夏湘又会想起那个穿着黑衣服的狼崽子,继而恨得咬牙切齿。
她攥着红红的梅花络子站在门槛儿上,显得个子比平日高了一大截儿。
周玉年、李毅和木头鱼贯入了院子,周玉年一如往常,走到葡萄架下的木椅上坐了。木头面无表情地守在李毅身后,李毅红着脸,望着夏湘说道:“湘儿妹妹,田庄可还住得惯?”
不得不承认,李毅较同龄人而言,十分沉稳。好像当初那些字条书信,夜里相约,那些生涩懵懂的情意都未曾存在过似的。
不过……到底还是红了脸。
夏湘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厮才十岁,怎么就情窦初开了?
这一叹气,李毅有些慌了:“听周先生说,你很舍不得夏府院里那个小水池。我跟先生商量着,若你喜欢,咱们找些人手在这院子里挖一个出来,如何?”
周玉年忍不住摇了摇头,这小子也太急了些,进门便忍不住跟夏湘卖上好儿了。
“多谢世子惦记着,但是不必麻烦了,不远处有条小河儿,据说山上还有山泉水……”夏湘望了眼木头,木头朝她笑了一下。
这一笑,把夏湘吓了一大跳,木头竟然还会笑!
第八十二章 谋士还是媒婆?
“今儿要上课来不及了,改日挑个好天气,咱们上山罢。看看风景也是好的,我整日窝在京都里,无趣的很,”没等夏湘开口,李毅便羞涩一笑,言不由衷地说道:“周先生许久没去茶楼说书了,我和木头都有些想念他,故而今日跟着一道来了,希望没有打扰到湘儿妹妹。”
这小世子将将十岁就学会泡妞儿了?夏湘惊讶地望向周玉年,心想,是不是这货把小世子带坏了?
“这是哪里话?说什么打扰?你半年也就来这么一次,算不得打扰。”夏湘呵呵一笑,不冷不热。
李毅脸色越发红了。
夏湘才搬来几日,怎么就知道自己半年才来一次?难道这半年里,自己就不能多来几次?半年一次不算打扰,那两次呢?
李毅的脸上顿时蒙了一层失落。
夏湘有些不忍,总觉得自己有些残忍。可是,若当真从了这小男孩儿……夏湘觉得自己更加残忍。
她撇下李毅,朝周玉年走去。
葡萄架下有一张书案,并着个小矮几。周玉年坐在书案前教书,夏湘便坐在下首的小矮几旁打瞌睡。
李毅想了想,也跟了过去。木头对读书写字没什么兴趣,在院门口一处石墩上坐下,呆呆望着远处成片的青青禾苗,不知在想什么。
不一会儿,乳娘便将笔墨纸砚都拿了来,顺便带了张席子并着一个软垫。
“世子爷您坐。”乳娘为李毅铺好了席子和软垫,便袖手站在一旁了。
李毅收敛了纨绔子的做派,恭恭敬敬对乳娘说道:“劳烦您了。”言罢,挨着夏湘,端端正正坐了下来。
乳娘盯着眼前的小白脸儿世子是越看越欢喜,心里想着,若真能结成这门亲事,那真是美事一桩。
不说宁王府是何等尊贵,便说这世子爷,小小年纪生的粉雕玉琢,性子温润随和,据说读书习武样样不落,长大了定然错不了。再者,瞧着世子爷对大小姐这情意,定然做不得假,一个十岁的孩子懂什么?莫不是真的打心眼儿里喜欢,怎会追到庄上来?
白晃晃的日光打在葡萄架上,被生生撕成无数细小碎片,从叶片间的缝隙散落下来。夏湘在光点中打着瞌睡,李毅怔怔地望着夏湘。
周玉年实在看不下去了,重重咳嗽了两声。
夏湘蓦地抬起头,囫囵问了句:“该蹲马步了?”
李毅忍不住地笑,越发觉着夏湘有趣了。周玉年却恰恰相反,越发觉着夏湘可恶了。
“您睡醒了?”周玉年将书搁在书案上,云淡风轻地问道:“大小姐,您是不是不耐烦学这些个诗经子集,对女诫女训之类的感兴趣了?”
夏湘立马坐直了身子,精神抖擞地应道:“先生怎么这样说呢?湘儿何时不耐烦了?”
诗经子集确实无趣,可比起女诫女训女则,诗经子集可有趣多了。她想了想,觉着应该贿赂贿赂周玉年。
“先生,湘儿给您备了份礼物,所以方才有些心不在焉,您可千万别恼我。”夏湘从袖子里掏出那个扭曲丑陋的梅花络子,死死捏在手心里。
周玉年却完全想到了别的地方去:“礼物?大小姐终于亲自下厨了?”
夏湘一愣,旋即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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