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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明-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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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了陈新。穷点的卫所官也有想嫁女儿给陈新作小妾的,被他一一婉拒。

等到靖海卫的指挥离开,陈新算了算应该没有了,这才慢悠悠的出门,聂洪和海狗子马上跟在身后,陈新笑着挥挥手道:“我就到隔壁刘先生那里,跟着干嘛。”

两人只得离远点,等陈新进了刘民有院子,才又站到门口当门神,守门的老年军户带着陈新去了书房,刘民有一脸憔悴坐在里面。

陈新哈哈笑道:“刘兄也喝了一下午茶?”

他抬头看看陈新神采飞扬的样子,埋怨道:“跟这些人打交道有啥意思,死活都要送礼,然后都是些肉麻的奉承,绕着弯子诉苦,无非是要我不好意思动他们的利益,我听着就累心,也只有你整天甘之如饴。”

陈新左右看了看问道:“收了多少礼,你不想要就给我好了,正好作你江南的路费。”

刘民有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有些珠玉,我也不识得好坏。”

“给你的小妾用就是,她还没回来?”

“在铺子里面忙活,现在居然还要加班,今天又只有去你家蹭饭。”

陈新笑道:“你这个小妾白娶了,你们住在一起了没有?”

刘民有瞥他一眼,转说其他,“咱们哪天去江南?”

“后天就走,原来你迫不及待要去青楼了。”

第006章 江南

一艘两桅的沙船航行在苍茫的夜色中,夜间在甲板值守的几名水手无聊的或坐或站,下仓中也静悄悄的,乘客都在休息,只剩下桅杆发出的咯吱声。

“到了,到了。”船头突然传来一个兴奋的声音,值守的人都吓了一跳,拿着兵器跳起来,等他们看清是那个陈廷栋,又骂了几句坐下去。

陈新一行从威海坐海船南下,同行的尚有刘民有、宋闻贤、周来福等人,另外便是靠近江南的土著陈廷栋,他是南通州人士,明代南北各有一个通州,这个南通州就是后来的南通市,后来说南北通州通南北,实际上南通州并不在大运河边上。

这位散尽家财的南通州举人脾气火爆,跟着文登营到永平后,自告奋勇在永平城外埋葬殉难百姓,发现尸首被盗后,多次当面大骂关宁军,要不是文登营护着他,估计他的人头也已经摆在兵部验功了。

等到四城战役结束,陈廷栋的银子也全部用完,他当初征集的一千多民勇终于逃散殆尽,最后只剩下二十多个,都是生活无着,无处可去的人,陈廷栋也跟他们差不多,他见到文登营不杀良冒功,还安葬百姓,便颇为光棍的带着这些人去了文登。

这人忠君爱国,但又爱到处大骂朝政,陈新不敢安排他去军队和学校,暂时把他安排到了刘民有的民政系统,陈廷栋在那里干些清理荒地的事,干得津津有味,这次陈新到江南出差,把这个南直隶的土著一起带了出来当向导。

陈廷栋这一阵大呼小叫,惊动了下仓的人,过了一会,咚咚的脚步声响,几个人来到甲板。

“陈将军,那边就是江南了。”陈廷栋看到陈新上来,往那边一指,在船头大大咧咧的说道,这个不修边幅的粗壮举人穿了一身短衣,扔上岸去就跟一个挑夫一般。

陈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着远处一个明亮的火光,在夜色中分外显眼。

陈廷栋有些卖弄的道:“亮灯所在处即为浏家港,永乐时由陈瑄在此修建,就是一座大土堆,方百丈,高三十余丈,白日举烟,夜间点火,以免海船迷航,由成祖定名为宝山。”

刘民有此时也来到船头,听了问道:“就是说,这是长江入海口了?”

陈廷栋哈哈笑道:“然也,这个浏家港宋元之时十分兴旺,停船的港区就达六十余里,自本朝运河全线浚通,此处已是衰败了。但这宝山不知救了多少走海之人性命,确是功德无量。”陈廷栋所说的刘家港,在长江北岸,曾经是东亚最大的海船港口,明朝海禁之后刘家港也慢慢没落,到满清康熙二十三年开放南北海运,海船的聚集地转移到吴淞口,奠定了上海日后的地位。

周来福咋舌到:“那么大的港区,要停多少船?”

陈廷栋张张嘴,宋元时候的事情,他哪里知道停多少船,但他好面子,还是硬着头皮答道:“成千上万。”

周来福又问道:“为何现今海船还不如元朝之时?”

陈廷栋大声驳斥道:“胡言乱语,元代运河并未全部修通,自然要走海运,多些又能如何,我汉民皆为胡虏之奴婢,蛮夷之辈岂可与我朝相提并论。”

周来福当了三年掌柜,见识气度也不是以前的模样,听了呵呵一笑,不再刺激这个容易冲动的大汉。

陈廷栋兀自气愤,继续大声道:“自五胡乱华,晋室衣冠南渡,后又安史之乱,宋室南迁,江南人文荟萃,已为我华夏正朔,未想亡于北方胡虏,遍地腥膻,我堂皇汉人不感羞耻乎,它便万万舟船,于我何益。”

他的声调突然又提高许多,“每思崖山,老子便对胡虏恨之切骨,幸得我朝太祖起于江淮,驱逐鞑虏,竟北伐之功,只某恨生不逢时,不能亲见我汉家金戈铁马收复燕云,此一憾也。是以建奴虽为癣疥之疾,某也要散尽家财,一死以抗之。”

陈新转头看看陈廷栋,依稀可以见到他咬牙切齿的样子,这是个以文化自傲却又不修边幅的人,以他的脾气,绝不会作亡国奴,可以想见原本历史上崇祯十七年后,铁定是死在江南的某次抗清起义中。

陈廷栋的音调降下来,看着海岸的方向,“我大明二百余年,江南又有今日之盛”

刘民有静静看着那团火光,没有说话。

陈新怕陈廷栋继续激动,转开话题问他道:“建庸,马上要进长江了,咱们在何处下船合适?”

“西去金陵,沿途处处有港口,若要近一些,金陵左近一百二十里自镇江到龙江遍布码头,随处都可停靠。”

宋闻贤插进来问道:“如此说来,南京附近是否河流很多?”

“宋兄一向在北地,怕是没见过这许多河,南京居东南之首,非是无因,除虎踞龙盘之形胜,附近水网密布亦是缘由之一,国初修浚各处河道港口,更添便利,江东门、凤仪门、三山门、石城门、清凉门各门外不远便有港口,稍远些又有大胜港,其他河道上还有板桥镇、秣陵镇等处港口,左近汇集河道十余条,湖广、江西、南直、浙江万舟云趋,是以自古都会得水利者宜无如金陵。”

周来福这次啧啧叹道:“到时一定要去好好看看。”

陈新在一边笑道:“有得你看的,咱们就在离南京最近的地方上岸。”

陈廷栋回道:“那便是江东门外的上新河,还有龙江关两处。”

此时接近天明,几人都不再回仓,在甲板随意聊天,到天亮后,海狗子等亲卫也来到甲板,傻和尚看着水面上往来的船帆,惊奇的道:“咦,咋船多了哩。”

宋闻贤转头调笑道:“胖和尚,这是长江了,自然比海上多些。”

“啥叫江?”

“大河。”

傻和尚摸着光光的脑袋,左右看了一圈,好半天才道:“娘哎,怎地河岸都看不到,有这么大的河哩。”

……

数日后,陈新带头走下船,身后的聂洪等人跟着下来,好奇的四处打量,码头上到处是温软的吴地口音。

这里叫龙潭,江对面不远就是扬州府的瓜埠,也就是南京附近长江上两个重要渡口之一的瓜洲渡,那里也有进入大运河的航道之一,从湖广和江西顺流而下的漕船有部分从此处入运河。

他们停靠龙潭后,江上一直是逆风,此处离南京已经很近,陈新也不想耽搁,留下沙船,让他们在龙潭买一批南货后直接回威海,在龙潭休息一夜,第二日雇了马车向南京赶去。

几辆马车离开龙潭后,沿途景色慢慢变化,两侧农田中植满桑树和棉花,八月正在长江中下游棉花的开花季节,棉田中布满繁星一般的白色花朵,桑树林中无数的农人正在采摘桑叶,在这些经济作物中夹杂着少量的稻田。这几样主要的农作物之外,又见缝插针的在田埂等处种了许多水果,最多的是橘子,金黄的果实挂满枝头,也到了成熟季节。

沿途所见百姓大多衣衫不俗,而且路上行走的女子也比北方多,不少人还大胆的打量他们,或许是经济上宽裕,百姓看着比北方多了一种自信的神采。

刘民有、陈新、宋闻贤和陈廷栋坐一个车,刘民有看了一段,转头对陈廷栋问道:“建庸兄,为何江南种棉桑如此之多?”

陈廷栋摇头晃脑道:“应天附近还算少的,松江、湖州、嘉兴等地更有过之,江南得机枢之利,升斗小民以蚕桑丝绵得利,远超种田,是以人人舍本逐末,原本的产粮重地,如今自给尚不足十一,余者皆需湖广江西运来,每到两季收熟,各条河上粮船不绝于途。”

宋闻贤也道:“山东其他地区,实际也相差不多,刘先生未去过衮州和东昌,那里同样遍种棉花,得利确实远超麦粟,于一家一户一村一寨可如此,于我文登营上万百姓,却不可如此,北地今年愈加天旱少雨,饥荒一来,这棉花也吃不得,到时再仰食于商贾,非智者所为。”

刘民有点头道:“宋先生所说有理,是以分地之时都要求屯户必须种麦,对于套种的面积,亦有要求,免得那些农户钻空子。”

陈新静静听着几人说话,眼睛看着远处一个骑牛的牧童,他正在牛背上摇摇晃晃的唱歌,江南的牛比他想象的多,连行人也有不少骑牛和骑驴的,但江南的粮田之少,也让他很惊奇,原来所说的鱼米之乡,现在大多变成经济作物,江南丝和棉的销量很大,利润也比较高,种植和制造都有很大的附加值,市场的调节使得地域的经济结构出现了分化,便有了陈廷栋口中的江南人人舍本逐末。

这时马车驶过一座木桥,后面马车上的海狗子兴奋的大声叫喊起来,刘民有转头一看,旁边河中几条小竹排,渔夫撑着竹篙在缓缓滑行,竹排上还停着几只尖嘴的鱼鹰。河水清澈见底,能看到一尾尾的鱼儿游动。

渔夫竹篙一挥,几只鱼鹰钻入水中,水中一阵浪花翻滚,看得到鱼鹰在清澈的河水中快速的潜行,再冒出水面时,它们口颈中都鼓鼓的,有一只口中还露出一条摆动的鱼尾。

渔夫伸出竹篙,把鱼鹰架上竹排,用一个竹篓对着鱼鹰的嘴巴,手在颈子上一挤,一条鱼儿就落入了竹篓中,渔夫把竹篓盖好,挂在渔船边上,有一半没入水中,鱼鹰接着又开始下一次捕捉。

海狗子和傻和尚看得哈哈大笑,刘民有从来没看到过鱼鹰,饶有兴趣的看着,有些奇怪的问道:“为何这鱼鹰这么听话,吃到口中也不吞?”

陈廷栋解释道:“脖子上捆了绳子,它吞不下去。”

周来福也看得大笑,“有趣,有趣。”

陈新曾看过鱼鹰表演,没有特别惊奇,见他们喜欢,让马车停下,海狗子下了车,大呼小叫帮着渔夫指点鱼群。

刘民有转头对陈新笑道:“江南果真有趣。”

第007章 南京

第二日上午,马车继续行进,房屋店铺渐渐多起来,路上市镇星布,且凡有桥处便有集市,人烟密集,行人车马不绝于途。

午时一刻,他们来到了南京城北边,一眼看去城楼并不雄伟,门洞上写着“姚坊”两个大字,刘民有跳下马车朝两侧观看,左右城墙短短一截包砖,后面都是土堤,陈新有点失望的道:“这就是金陵?”

陈廷栋气定神闲的道:“这是南京外郭而已,除城门外只有土堤,外郭共一百二十里,筑土堤四十里,共有十八门,应天府城还在前边。”

刘民有和周来福都不满的看他一眼,这人每次皆是故意等大伙不明,再出来解说,搞得他们都像土包子一般,特别他还是刘民有的下属,在刘民有面前说完一点谦逊都没有。两人当下都不再给陈廷栋机会,闷着声不说话,只有陈新还不时跟陈廷栋搭搭话。

排队之时,旁边一个挑橘子的老农听到他们对话,在一边问道:“几位公子可是北地来的?”

陈新转头打量他,老农一身的腰机布的短衣,打理得十分整洁,客气的回道:“正是,久闻江南繁华,游历而来。”

那老农呵呵笑道:“读万卷书,何如行万里路,公子既然到了应天府,定然要去看看金陵四十景,才不枉此行。”

陈新有些惊讶,一个老农竟然能说出如此的话来,笑着问道:“如此,定要去看一看,老丈出口成章,是否亦是读过书的?”

老农摇头道:“小老儿识得些字,却未读过书,倒是公子仪表斯文,前呼后拥,才是非富即贵。”

他说到这里,已轮到他们进城门,他乐呵呵的从挑子里面拿出橘子,给陈新等人每人发了一个,刘民有赶紧道谢,又摸出铜板,那老丈摇摇手,担起挑子就进城了,过了门洞还不忘回头喊道:“金陵四十景,公子可去书坊买金陵图咏,比小老儿说得明白。”

刘民有摇摇头把铜钱放回去,陈新指指那老丈的背影,问陈廷栋:“这老农怕不是真的农夫吧。”

陈廷栋道:“将军,还真是农夫,江南家家都有棉桑,商业繁盛,大多要与人交易,是以识字者甚多,这老者在应天附近,官见得多了,事见得多了,也不怕什么,自有一股从容。”

宋闻贤也笑道:“皇城脚下此类人多,说京师一部堂,路遇一老妇,轿夫让她让路,反被她驳斥一顿,说我朝体制所定,女子在道,可不让官轿,部堂哑口无言,末了那老妇还称京官多如狗,部堂也不过芝麻绿豆罢了。”

陈新哈哈大笑,“如此百姓,才有意思。”

几人说话间,马车进了姚坊门,继续往南前进。他们现在便已经入了外郭,这里已经颇为繁华,车马如流,轿子马车外饰精美,有些轿子窗格甚至是象牙做成,出游的女子沿街大声说笑,与山东等地风格大异。

百姓衣着亦更加华贵。所见女子衣服争奇斗艳,短短一程,光红色就看到了四种,按陈廷栋的解说,分为水红、金红、荔枝红、东方色,其他天蓝、玉色、浅蓝、鹅黄都十分鲜艳,显示出明代的染色已经有很高水平。不但色泽明艳,女子衣服款式也更多,不光有长衣,还有上衣下裳的男式服装,这些女装多为左衽,完全不同于北方。

大道往南走过一段,在蒋庙又转向西边,陈廷栋告诉陈新,明孝陵便在蒋庙东边的山上,西边则是三司所在,即大理寺、都察院和刑部,这三个部门都是在应天府城外的玄武湖旁边。

刘民有记起那老者所说金陵四十景,又问了陈廷栋,陈廷栋有些不屑的道:“几个纨绔子无事附庸风雅而已,一个破山也能称一景,乌衣巷不过寻常人家,他们加一个乌衣夕照,到底他娘看巷子还是看夕阳。”他说着往西边一指,“那边的玄武湖也是四十景之一,玄武湖不过一潭水,旁边一道太平堤,他们取名叫平堤观湖,也他娘算一景,卖弄风流,不过如此。”

刘民有悻悻的转头过来,要是都像陈廷栋这样想,世间哪还有一处看得的风景区。陈新凑到他耳边道:“估计和咱们那时候的旅游行业一样,搞个噱头就是一景,非要凑齐个几十或者一个好听的数。”

刘民有回道:“有时间的话,我还是想去看看,我也懒得问陈廷栋了,自己去买一本那啥,金陵什么?”

“金陵图咏。”

一行人走过太平堤,终于来到了南京城北的太平门,见到了这个曾经世界第一大的宏伟城池。

南京京城城墙在明初扩建,城周约六十里,城垛一万七千个,城墙上窝铺两百多个,设城门十三座,人称“神策金川仪风门,怀远清凉到石城,三山聚宝连通济,洪武朝阳定太平。”这里按着北京的六部九卿,同样又搭了一套班子,是称为南直隶。加之有长江和运河之利,既是江南的政治中心,也是经济中心之一。

一行人在太平门下了马车,付了头口钱,太平门气势恢宏,终于符合了众人心目中南京的形象。

进太平门之后,陈新打算先去左昌昊留下的地址看看,问了中正街的位置,陈廷栋也不清楚,南京街巷无数,他也搞不清楚,只知道大体的布局,跟北京的宛平和大兴一样,南京城内也分为两个县,江宁县和上元县,太平桥以南为江宁县,以北为上元县,两县的位置都在城内偏南边,一般的居民和商业都集中在这里。钟鼓楼北边是各卫的军营和校场,东边则是皇城,五军府和六部都在皇城南面。

宋闻贤到附近店铺打听了一番,知道中正街是在上元县,他们此时在北城,还要走一段才能到达。

太平门在龙广山和覆府山之间,南边不远就是皇城,那里不能过的,于是众人顺着大道往西道覆府山,过小校场和西十八卫,经珍珠桥到国子监,一路上河道不断,处处小桥流水,来自北国的一众亲卫都看得津津有味。

他们在国子监南门往南上了新浮桥,刚踏上桥面,对面就过来一个红色人影。陈新先前还以为是个女子,再一细看,一名男子用红丝带束发,嘴唇上涂着脂膏,脸上扑上白粉,又补了一点红色胭脂,革带上挂着一个红色带玉坠的香囊,身上里面穿一件红色的道袍,下摆上绣着蟒图,外面反倒套了一件红色里衣。

陈新对刘民有低声笑道:“内衣外穿,不过这人还算眉清目秀,比蓟州那个妖胖子好。”

刘民有见识过蓟州的胖子,还不算太惊奇,后面的那些亲卫则完全看傻了眼,窃窃私语对那人指点,傻和尚张大着嘴,眼睛一直跟着那个男子转动,等那男子从身边过时,呆呆问道:“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那人白了一眼傻和尚,啐了一口道:“土包子!”甩甩头走了。

傻和尚呆了一下,转头对聂洪问道:“聂队长,他骂俺,俺能揍他不。”

聂洪还没回答,刘民有就过来在他头上一敲,骂道:“你问人家是男是女,他不骂你骂谁,咱们是来办事的,谁让你乱揍人,现在开始不许乱说话。”

傻和尚摸摸脑袋,低声嘟哝了两句,兀自愤愤不平的不时回头看那人。

陈廷栋对着那个妖服男子的背影呸一声,一脸厌恶状。

宋闻贤对陈新笑道:“太祖之时,冠服皆有定制,士农工商、乐户、贱民穿衣戴帽长短用料式样都明明白白,否则都要入罪的,连官员用伞、坐轿亦是如此,到如今,已是人人越制,更有如此妖人,实在可叹。”

“所以人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刘民有摇摇头低声道,“朱元璋固然雄才伟略,但以为自己万事万能,也就太高看自己,连穿衣戴帽都要管,天下之大,总不见得他比人人都聪明,又岂能人人按他所想那般过日子。”

宋闻贤听他直呼朱元璋之名,正要想劝劝,却见陈新毫不在乎的听着,又把劝说的话吞了回去,好在刘民有是说得小声,没被太祖的粉丝陈廷栋听到。

陈新有些感慨的叹道:“女穿男装,男穿女装,江南风物果然不同。”

宋闻贤凑趣道:“方才那男子所穿,便是所谓的妖服了,却不是如今才有,当年诗画双绝的唐寅便曾穿女装见客,更有士大夫在闹市骑鹿,招摇过市者。”

“骑鹿?”

“是,是真的鹿,是以江南一地,千奇百怪之人甚多。”

刘民有回头看看后面的陈廷栋,低声对两人道:“后面那个也是,变卖家财,千里迢迢去勤王,完了啥都没有了,也不找朝廷要封赏。”

宋闻贤笑道:“谁说不是,一般人听鞑子来了还不跑得远远的,他倒巴巴的送上门去。”

陈新微笑不语,江南风物,确实不同。他们继续往南,一路打听,总算找到了中正街,这条街正好就在上元县的县署旁边,有两三里长,街上行人如织,两侧的木牌店幌林立,左昌昊只告诉他们那家店叫福星货行,两人只得挨着一路找过去。

走到中段,终于看到了这家店,是个三层的门市,门额上写着福星货行四个字,外面的布幌上写着“东西南北货一应俱全”,倒是直接得很。

陈新把七个亲卫留在门外,带着刘民有等人进去,陈新打量一番里面,糖、茶叶、烟丝、锦缎样样俱全,分类在不同的货架上,每格都用纸条写了货名,对周来福和刘民有道:“咱们也要学学他们的布局,来福多看一下细节。”

那掌柜看他们衣着不俗,上来热情的问道:“公子可是买些糖货?”

陈新直接到:“我等是从北地来的,专程拜访左兄,不知他在否。”

掌柜收起笑,小心的打量他们几眼,做了请的手势,把几人让到后面一个小间,这才问道:“几位公子何时识得那位左兄?”

“今年五月,左昌昊受一位大人所托,来北地见过在下,告知此处,是不是在下来得冒昧了?”

掌柜显然知道左昌昊北上的事情,他听了之后,稍稍计算时间,脸色一缓,打躬道:“原来如此,小人知道了,只是他与我家主人去了他处,不过也快回来了,敢请公子过两日再来过。”

刘民有插话道:“不知他们去了何处,我等不敢久耽,可否告知,我等好自行寻去。”

那掌柜为难的摇摇头说道:“非是小人故意如此,实在小人亦不知,我家主人有一对头甚为厉害,一向都很小心,他的行踪小人根本不知,即便在应天府,亦不在此处居住,每次只是左昌昊来问些事情,才得知他已来此。”

陈新点点头,那个对头不用说就是郑一官,他明面上定然是奈何不了许心素,按他的性格,对许心素下黑手恐怕也不是一两次了。

他估计这掌柜真是不知,就算知道,自己也不可能去其他地方找人,那样只怕难度更大,当下便对掌柜道:“如此谢过,等左兄回来,便告诉他文登友人来过,等我等安排好住处,遣人告之兄台。”

掌柜马上道:“各位无需去寻住处,左昌昊交代过,有文登来的人,食宿皆由咱们店铺出了,诸位若不嫌弃,便随小人走一趟,就在离此不远淮清桥的河边。”

陈新稍稍想了一下回道:“如此,就有劳掌柜了。”

掌柜立即出门,看了陈新的随从,他们一行共十三人,掌柜也没有丝毫惊奇的表情,领着众人往东走过一段,到了一处客栈,叫来客栈掌柜订好房,陈新一个人住一间,他推开窗子,窗外竟是一处两河会流的地方,岸上遍植垂柳,放眼望去,苍翠如烟,一些雕梁画栋的游船正在河中缓缓往南而去,许多女人在对面河边的洗衣石上捶打衣服,甩出串串的水珠。

陈新顿觉心旷神怡,这时小二进来送马桶,陈新问道:“小兄弟,外面这河叫什么?”

“公子,这便是秦淮河了。”

第008章 买书

陈新一脸平静的打发走了小二,气定神闲的走到回廊下,进了刘民有的屋子,他一关上门,马上换成一副兴奋模样,压低声音道:“这里就是秦淮河了,我跟小二打听了,妓馆集中在两处,一处叫珠市,一处叫旧院,咱们这里离两边差不多距离。下午咱两去看看?”

刘民有正在收拾自己的小包,无趣的道:“要去你自己去,我下午去买金陵图咏,然后就回来休息,看看哪些地方好看,选一两处明日去看。”

“潘金莲已经翻身作主人了?”

刘民有否认道:“才不是,她问过我去过青楼没有,我说没有,她还很惊奇。我只是对那地方没兴趣而已。”

陈新揉揉额头,他一路也觉得有些疲倦,想想道:“那干脆我下午也去看看书得了。”

几人就在旅店匆匆吃过午饭,陈新只留下一个亲卫看守行李,给其他人都放了假,聂洪和蒲壮带着他们自己去游玩,然后又把周来福和他的店铺伙计派出去考察市场,陈廷栋则自己去拜访故友去了。

打发了这些人后,陈新把一把短倭刀绑在手臂上,用袖子笼到里面,身边只带了个海狗子,陈新上过几次战场后,平日不带武器就有种不安全感,这次出来不但带了刀,还带了一把新做出来的手铳,但这枪还很不完善,没有保险机,他平时不敢装填弹药。其他亲卫都是带的戚家刀或短倭刀,明末行商的人很多带刀剑,所以只要不太过招摇,也无人理会。

陈新收拾好后,和刘民有、宋闻贤一起出门,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傻和尚还呆呆的站在那里,刘民有上去奇怪的问道:“傻和尚,你怎地不跟他们出门去?”

“聂队长他们转眼就没影了,俺不识得路,俺一人不敢走。”

刘民有只好道:“那你就跟着我们吧,不要走失了,只是我们都是去书坊看书,对你也是无趣得紧。”

傻和尚倒不嫌无趣,马上跟在后面,几人过了淮清桥,到贡院背后的大街,因为离贡院很近,那里有许多书坊和客栈,出售笔墨纸砚等物品的店铺就更多,行人大多是文士模样,但妖服打扮的新人类同样不少,间或一两个红毛碧眼的西洋人,也是作大明的衣冠打扮,周围人熟视无睹,并没有围观怪物一般。

刘民有选了一家叫墨韵的书坊,走了进去,里面书架摆满各类书籍,刘民有跟店伙打听一番后,在一个书架前开始寻找金陵图咏,陈新则没有特别的目标,乱转了一圈后,问那店伙有没有兵家看的,那店伙把他领到了一处不显眼的书架边。

陈新打量一番,这里的书还是不少,有戚继光的《纪效新书》、《练兵实纪》、《杂集》和《止止堂集》,也有俞大猷的《正气堂集》,《续武经总要》、《洗海近事》。其他《孙子兵法》、《武经总要》、《吴子》、《六韬》等书也有,陈新让店伙拿了一本正气堂集,随意翻看几页,内容太多,他打算买下后回去慢慢看,再扫视一下书架后,又买了武经总要,正气堂集十六卷、武经总要共二十卷,这就已经摆了一大堆。

那店伙马上又递过一卷书册,口中说道:“这位大人,这本《兵录》亦是兵家至宝,大人看看合意否。”这店伙迎来送往,眼力颇佳,看陈新的样子和看的书,估计他就是个武官,所以立即口称大人。

陈新有些犹豫,就怕这许多书拿回去也看不完,但还是接过来,心不在焉的刚刚翻开,一副图就吸引了他,上面画了一门火炮的形状,撞药杖、装药锹、转弹杖、洗铳帚都列在同一页,画面精美,栩栩如生。

“红夷炮啊。”陈新赶紧从头翻起,“夫五兵以火器为长技,又以火炮为先锋,益摧坚陷阵莫利于此也……西洋神器其铸造物料,价厚精工,凡大小不一,制式各别……大约有三种。”陈新翻到下一页,是一副图画,一门火炮架在斜坡上,大致成45度角,炮口还有一个规尺,坠子正好指在规尺弧形的中间,图上写着“神器仰放六分式”。

他匆匆往后面大致看了一遍,这是《兵录》的第十三卷《西洋火攻神器说》,作者叫何汝宾,陈新并未听过此人,书中将红夷炮分为三类,一是战铳,二是攻铳,三是守铳,其中的红夷炮名称亦是用弗朗机人所称的大蛇铳、半蛇铳、鹰隼铳等,制式各不相同,差别最大的是攻铳中的一种,陈新看图上的演示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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