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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明-第1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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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潮的欢声中,正蓝旗骑兵不敢多做停留,正匆匆越过天佑军的右翼往北撤退。钟老四的第四连刚刚赶到,两翼的火枪兵发出两轮齐射,正在掩护接敌。
骑马步兵千总部的千总匆匆过来敬礼,要汇报战场情况陈新已经在途中收到多次塘报,接近时也亲眼看到了战场态势,不待那千总开口,直接一指天佑军的位置,“击溃那股人马,空出西侧让南路军通过。”
千总马上回头,将钟老四另一个连也派往天佑军那处,他们原本还能和钟老四第四连对射,但随着其他建奴撤退,天佑军军心慌乱,阵型渐渐散乱,等到明军的骑兵接近,天佑军顿时崩溃,炸窝一般往北狂奔而去,钟老四的方阵兵在对方侧翼骑兵的威胁下,没有解散阵型追击,只是结阵往前移动,速度自然比不上逃窜的天佑军,斩杀并不多。
谭申的骑兵营只剩下三百多人,他们对天佑军一个短距冲杀便撤回,同样是因为正蓝旗在西北方列阵的骑兵,等到天佑军溃兵逃远,那支骑兵仍立在原地,直到方阵接近才严整的缓缓往北移动。
此时的战场南面已经没有建奴成建制的队伍,后阵的朱国斌带着剩下的骑兵先行赶来,接着王长福也领着卫兵到了。
“第四营打得英勇!”陈新哈哈笑着对朱国斌道,看到王长福上来,也夸奖了他几句。
朱国斌急切的道:“大人,建奴怕是要撤了。”
陈新点点头,指着西北面的一支建奴骑兵道:“今日他们已丧胆,大军交战不会有了,眼下咱们就是尽力扩大战果,多斩杀些人头。不过咱们骑兵不足,他们大股骑兵在侧翼掩护着,步骑都不能急追。王长福你展开你的两个千总部,往北推进驱逐建奴骑兵。”
朱国斌马上道:“西侧丘陵还有很多真夷溃兵,当在数百左右,待建奴骑兵北退,属下想领骑兵和骑马步兵堵住西侧山口。”
王长福则迟疑了一下说道:“骑兵是不是留下掩护步兵,咱们再冲两次,步骑配合把正蓝旗再留下一些,也能多砍些那些汉奸步兵的人头。”
“放正蓝旗走,全力打击镶白旗溃兵。”陈新通过情报站对后金的权力结构有所了解,虽然很隐秘的事情不知道,但莽古尔泰与皇太极的对立不算什么秘密,留下莽古尔泰肯定能给皇太极添不少麻烦,加上他对多尔衮这个人本身有些戒备心态,便当机立断道,“正蓝旗都是骑兵,咱们堵不住他们。王长福你的方阵步兵顺大道挤压正蓝旗,逼他们远离此处,朱国斌你去堵那些山口,防止溃兵从西面逃回复州。等近卫第一千总部到达,本官会派他们去丘陵区清剿,立即执行。”
朱国斌和王长福急急领命而去,陈新游目四顾,战场上死伤枕籍,散落的兵器铠甲丢满一地,西侧还有许多跑散的无主战马,大多是建奴镶白旗步兵被冲散的战马,另外一些则是双方骑战后遗留下的。
“大人,起码有近千百的战马,骑兵又可以扩充了。”
“骑兵这次损失很大,打完怕是只剩一半了。”陈新淡淡道,“不过扩充骑兵是必定的,这次若是有一千五百骑兵,多尔衮一个也跑不了,两支汉奸军也至少留下一半来。”
刘破军可惜的道:“就是又让李九成和孔有德跑了。”
陈新轻轻笑道:“破胆之兵,留之何妨。以后他们在我登州镇面前毫无斗志,留着帮咱们在后金搞搞宣传也不差。”
……
南路军两个千总部前后展开,沿大路向北挺进,后金骑兵保持着几百步的距离,掩护那些溃散的步兵往复州撤退,骑马千总部赶在近卫第一总到达前将三百匹马拉过了河,跟着骑兵一起向西面丘陵区赶去,封闭那些山口。
近卫第一千总部赶到战场后,陈新派出一个司往西侧丘陵进剿,战兵按登州特有的战斗组模式,分为十二人一组,其中小三才阵的冷兵器手六人,火枪兵六人,几十个战斗组拉出长长的阵线,沿着山坡清剿过去,剩下一个司则往官道西北移动,防止建奴骑兵支援西侧。
主力离开后,剩下的龙骑兵开始打扫战场,建奴不管死伤都补上一枪,各部医护兵在战场上忙碌着,抢救着登州镇自己的伤员。
此时日头偏西,陈新带着卫队巡视战场,方才长枪交战的地方尸体层层叠叠,陈新能想见当时的激烈,后金甲兵在危急时爆发的战力也是很强的,如同身弥岛那一战一样,长矛阵的火枪士官也是在那一战之后开始训练近战,原意是对付冲近的短兵手,第一仗却用来对上了建奴长矛阵。
一些辅兵小心的将登州士兵尸体抬起,在河沿边摆成排,陈新粗粗数了一下,光是骑马步兵这边,就已经有两百多的尸体和上百的伤兵,还不包括骑兵的损失,骑兵的尸体散布很广,一时还没有集中到此处。
建奴留在战场的尸体更多,交战时的伤兵此时也大多被杀死,尸体顺着长枪战场往南一路不绝,西侧主要是马甲的尸体,相对更分散,陈新估算镶白旗的尸体在九百具左右,其中马甲约三百多。战场周围还有近千马匹,地上兵仗无数,如果能封闭住西面的几百溃散步甲,那么镶白旗基本算废了一半。
镶白旗是老奴两黄旗改编而来,牛录总数约三十个,比正蓝旗多出五六个,里面大多是强盛牛录,基本都能达到三百丁,最大的牛录甚至有五百丁,情报局估计的镶白旗丁数在九千以上。
地上近半尸体铠甲都颇为精良,应当是镶白旗中精锐甲兵,其他有些穿棉甲的,可能是旗中的余丁,如果这些死伤大多属于多尔衮的十五个牛录,那陈新就要为多尔衮日后的地位担忧了。
至于乌真超哈和天佑军,陈新远远看到了他们崩溃的经过,乌真超哈里面的包衣都是辽东汉人中最没有反抗精神的人,指望这帮人在战场死战,属于缘木求鱼,连天佑军都远远强过他们,以后可以不必当做有威胁的力量。
西边山地一阵阵枪声传来,清剿的战斗已经开始,而北面正蓝旗骑兵越退越远,登州方阵推进到一处离丘陵最狭窄的地方停下布阵,原先警戒西北方的近卫营战兵司也投入了清剿作战。
陈新对跟着的刘破军道:“让那些参谋都去补刀,砍头的事先不忙,这次骑兵和龙骑兵(骑马步兵)打得很辛苦,其他千总部的新兵却基本没干过什么事,到时把未参战的新兵挑出来砍人头。”
“明白。”刘破军知道陈新一贯的风格,所有事情都想要利用完,连砍人头这事,都想着给新兵增加战场经验。
陈新望了一下日头,对刘破军道:“建奴退回复州,肯定会闭门不出,咱们总是要打几天,看看建奴的反应。”
刘破军答道:“咱们的战役进展比预想顺利,属下原本以为建奴不会往南去,今日才开始的第二日,我们已经重创镶白旗,击溃两支汉奸人马,连正蓝旗恐怕也胆寒了。我们大军会合,兵力超过五千人,复州后金军定然不敢再出城野战,向沈阳求救是必定的。建奴在海州还有镶红旗一部,但人数应当不多,剩下那些集结的兵力都在沈阳附近,东江镇若按约定按时出击,沈阳的人马就需要防守沈阳,等到确认复州告急,要集结其他那些旗的甲兵,至少是三日之后,赶来复州还需要几日,我们至少有五六日能试试攻打复州。”
陈新低头看着地上,在心中默默计算了一会,抬起头道:“先打个三日,让建奴各旗动员一下,消耗他们的人力,尽量让他们农忙多受影响。三日间部队补给要保证。”
刘破军对方案十分清楚,马上答道:“补给都有预案,大军抵达复州后,沿复州河扎营,补给由水路完成,用脚船和小型沙船装载粮食,抽调水手和辅兵拉纤上行至扎营地,能节省大量人力和畜力。船只返程时,运回缴获的兵仗和建奴人头。补给不成问题,只是攻城……”
陈新点点头笑道:“有水路就是方便。至于复州城,并不重要,咱们的目的始终是打击建奴的实力,尤其是女真八旗。咱们确实没有攻过城,但金州之战后是演练过的,万事开头难,以后熟悉了就好攻了,这次至少样子要做象一点。”
第059章 静夜伤逝
夜幕降临之前,清剿基本完成,成串的后金兵和包衣被从各个山口押出,其中甲兵和余丁有七八十人,包衣有上千人,看押的士兵腰上还挂着一些人头。
这些包衣都是从娘娘宫渡口步行逃亡,后来登州分遣队追得快,他们只能往西进了丘陵,那边的山地需要绕路,道路也很难走,所以直到登州镇开始清剿,他们才刚刚逃到战场附近,正好碰到清剿的近卫营官兵,几乎被一网打尽。
战场的铠甲兵器都被收集起来,搬回营地内的空地上放着,战场上只剩下上千具无头的建奴尸体。第一批平底船在一群水兵用纤绳拉到渡口,卸下了扎营需要的帐篷和标枪,回程将部分战利品运回娘娘宫。
登州军就近在复州河边扎营,登州的营盘都十分简单,今日虽然是在敌境,但敌人也是战了一天,而且大败之后士气低落,全军出来突袭的可能很小。
每个千总部扎了一个营盘,布设了标枪和铁蒺藜,道路上还埋设了一些地雷,陈新近卫营千总部这次交战少,安排在外围,损失最终的龙骑兵千总部在复州河边扎营。
四野到处点起了篝火,与夜空的满天繁星交相辉映,一为防残余溃兵逃窜,二是能及时发现对方的夜袭,登州的伏路军就隐藏在周围火光之外。陈新派出了两倍的伏路军,沿着军营往三面散出五里,主要是各部的哨骑和特勤队,每隔一里有一个鸳鸯阵战斗组接应。
刘破军带着参谋抽查了西面和北面的潜伏哨,没有发现懈怠,他便往营地赶回,参加今日的总结和明日作战会议。
他到的中军大帐的时候刚刚开始吹唢呐,里面只有朱国斌在,朱国斌上次在登州对刘破军大为光火,因为朱国斌跟钟老四一样,认为刘破军制定了一个既复杂又没有明确目的的作战计划,指挥作战时又不坚决,最终导致李九成等人逃脱,引发朱国斌和王长福联名状告刘破军。不过这次的复州之战进行很顺利,朱国斌等人对刘破军观感有所转变。
陈新也从后面转出来,他今日心情十分不错,战役开始第二天就将复州镶白旗击溃,整个南四卫地区建奴力量瞬间低落,登州镇有了极大的主动权。
副总军法官、副总军需官、副总训导官以及各部的主官一一到达,卫兵给他们端茶后,陈新就示意开始,先大大表扬了一番各部优异表现,特别是骑马步兵千总部,他们不但在半日间完成平洋河到复州河的机动,将镶白旗一举击溃,其后还将乌真超哈和天佑军打败。这支登州的新生兵种,体现出了高度的机动和作战能力,步兵虽然阵战凶悍,但机动力不能保证他们出现在合适的地方,三个步兵千总部只起到了诱敌和威慑作用。
刘破军主持会议,说了说会议流程,先报今日战果和损失,再安排明日的作战,他先点了军法官的名字。
这次随行的是副总军法官,登州的作战会议一般首先说话,军法官是负责核实战果的,每次打完仗,大家都最想听他先说。
“已确认斩杀建奴真夷一千一百八十二级,其中初步估算巴牙喇约五十余人、马甲二百九十、步甲兵五百余,镶白旗甲喇额真一人,巴牙喇甲喇额真一人,牛录额真三人,正蓝旗牛录额真一人,其他为余丁,斩杀乌真超哈及天佑军三百七十人,大部分是乌真超哈,而且多是被督战的建奴杀死或自己踩死的。”
堂中一阵低低的哄笑声,乌真超哈的崩溃速度比明军还快,可以说他们根本不知道火枪如何列阵,遭受几次炮击后便一团大乱,枪声一起前前后后都在开枪,弄得全阵烟雾弥漫,视线不清之下更加混乱,在分遣队和炮兵的打击下很快崩溃,天佑军经验丰富,反而好得多,但两只汉奸兵都没有展现很强的实力,更没有达到皇太极的目的。
实际上登州镇通过海运的机动优势,从登州镇突然增兵,使得兵力这次占据绝对优势,皇太极也太高看了包衣兵的战力,似乎他认为火枪兵和火枪兵并无什么差别,但乌真超哈与登州职业兵差距太过遥远。
虽然康熙平吴三桂的时候,有过一支很厉害的包衣兵,但那时候清军入关占有了大量财富,京师王侯家的包衣也分得很多利益,在京师的地位远远高过普通汉人,他们都是为自己的利益在作战,加上领兵将领加强军纪,自然有不错的战力。
此时的乌真超哈不过是一群刚刚从地里拉出来的奴隶,也是辽东最没有抵抗精神的一群人,他们习惯了逆来顺受的遭受欺压,不但没有财富,连衣服都穿不全,除了投降的炮手有自己的包衣种地外,其他的乌真超哈都要自己种地,甚至还要给主子种地,作战技能就是勉强会放枪而已,没有什么战阵的经验,石廷柱也是个广宁之战时投降的软骨头,明军的那种习气还很重,就算是占优势的时候,他也是胆子很小,原本历史上松锦大战时候,他和马光远就因为作战消极而被处罚。
面对登州镇他就更加不堪,在身弥岛上他自己就丧了胆,这次前阵刚刚奔溃,督阵的巴牙喇冲上去砍杀逃兵,一时没顾得上看守石廷柱,他就带着精兵逃了。这样的兵将,让他们来和登州镇每天训练的职业兵对战,结果可想而知。
“生俘真夷九十三人、鱼皮鞑子十二人,包衣一千三百三十人,报告完毕。”军法官说完坐回座位。
主持会议的刘破军又点了军需官的名字,他站起道:“今日共缴获巴牙喇铠甲五十七副,精良山文甲三副,铁甲四百二十副,锁子甲二百九十副,棉甲四百副,鸟铳五百五十八杆,甲喇额真大旗一面,牛录旗五面,其余刀枪等兵刃未统计,大致上千;缴获战马九百三十二匹,全部带有鞍具……”
帐中军官都一脸兴奋,建奴镶白旗这次来了两千三四百,这次损失近半,是登州镇第一次重创单独一个旗,身弥岛则是各旗挑选而来,损失很平均,对建奴旗主的震慑远不如这一次。
而缴获的装备也令他们兴奋,特别是龙骑兵的千总和谭申,他们最缺乏锁子甲,有了这次的缴获,可以给所有火枪兵都配齐,这种甲适合轻装骑兵和近战手,即便有损坏,只需要更换环扣,交给随军铁匠就能维修。
刘破军淡淡道:“下面汇报一下各千总部损失,龙骑兵千总部和骑兵营先开始。”
谭申先站起,“骑兵营阵亡二百七十三人,重伤七十六人,大部分可能无法抢救,也无法重新回到营伍,轻伤一百三十八人,大多性命无碍。”
骑马步兵的千总道:“龙骑兵千总部,阵亡二百六十二人,重伤七十一,轻伤一百二十一,重伤的多是长矛击刺伤,恐怕很难救活,轻伤以箭伤居多,就看后期能不能抗过外邪……”
……
关大弟躺在营帐中一张担架上,下面垫了木板和他的被子,腰牌就放在他脑袋边上,左右是一排同样的病床,几个被捅穿肚子的士兵大声惨叫着,其他一些重伤的士兵也不停呻吟,一些救护兵则低声安慰着那些伤员,帐篷里面闹哄哄的,外面远处也有些敲木头的声音,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让他一点休息的心情都没有。
外面飘来烤马肉的香味,唾液一股股的从口腔里面冒出来,嘴角边有点痒痒的感觉,他赶紧伸出舌头,顺着嘴角舔了舔脸上流下来的一小滴蜂蜜,那种甘甜让他觉得十分美味,右脚、胸口和脸上的伤口都已经止血,伤口上都涂了蜂蜜,脸上的伤口清创后,由消毒棉布包扎好,腻腻的十分难受,好半天有一点点蜂蜜流下来,他就绝不浪费。
登州镇没有什么野战医院,伤口也只能稍微清创后涂抹上蜂蜜消毒,新鲜蜂蜜具有消毒的效果,一直到一战也有军队在使用。所以各部的救护兵除了出征前准备外,到扎营地后就是到处找蜂窝,军队中经常看到不打仗就鼻青脸肿的人,不用去看臂章就知道是救护兵。
但蜂蜜毕竟不是抗生素,但最后会不会感染,全靠各自的命硬不硬,关大弟最痛的小腿,伤口很长,胸口上的箭创入肉不深,脸上则让他有点痛苦,因为救护兵告诉他,这几天只能喝稀饭,不能用牙齿嚼,所以肉也就吃不成了,最多能熬点火腿或者马肉粥。
让关大弟痛心的是,老周没有救过来,他刚才跟救护兵打听了,本连伤兵里面没有姓周的腰牌,老周比他年纪大些,是他的街坊,一个老实而强壮的农民,以前连马都没见过,这几个月摔了无数次,总算把骑马学会了,在军队里面饭量大得惊人,对关大弟也很照顾。现在却一走了之,留下了一个老婆和两个十岁的孩子。
“以后回去了,我帮他们家干农活。”关大弟在心里说了一句,不过他不知道自己的伤够不够回乡。
“杀鞑子!我还要杀鞑子!”旁边一个重伤的伤兵突然大声吼了一句,他是上次从旅顺辅兵里面补充的,光棍一个,家人在一路逃亡中都死光了。因为身手灵活又用过鸟铳,补充进了分钱队。
“袁兄弟,好好养伤,以后我带你杀鞑子。”赵宣的声音轻轻响起,关大弟吃力的偏偏头,只见千总部的训导官赵宣正握着那伤兵的手,另一手在用帕子擦着伤兵额头的密密汗珠。关大弟最佩服赵宣的,是他能记住所有交谈过的人的姓名。
关大弟知道他活不了,他肚子上被建奴骑兵的大刀拉出一条长长的口子,肠子当时就流出来了,救护兵给他填回肚子里面,在外面包了厚厚的棉布,抬进来的时候就处于半昏迷状态。
“杀!杀!杀!”
他脑袋使劲偏了几下,赵宣站起来小心的擦着,“袁兄弟,你杀了两个鞑子,表现很英勇,我会为你争取勋章,以后走在街上,人人都要竖起大拇指,赞扬你是个好汉。”
这时一个救护兵赶过来,赵宣连忙焦急的道:“快来看看,能不能再想些法子。”
那救护兵摇摇头,低声在赵宣耳边说了两句,赵宣忧伤的点点头。
那个救护兵过来看了关大弟几处伤口,看到棉布上没有沁出很多血迹,拍拍关大弟肩头道:“没事的,你伤口不重,看你身强力壮,肯定能撑过去,等会我来给你喂马肉粥。等到其他帐篷弄好了,我把你转到轻伤那边去。”
关大弟正要张口,那救护兵摇手道:“不要说话,不然脸上就该崩开了。”
他说完就走了,赵宣则默默站了一会,然后在帐中其他几个重伤员那里看了一圈,跟每个人都低声安慰,实际上他们都没有救活的希望。
“陈大人,我要见陈大人!”
关大弟连忙转过去看,只见旁边那个分遣队的袁兄弟突然支起身子,赵宣和一个救护兵连忙跑过来要让他躺下,袁兄弟此时竟然很清醒,他大声道:“我杀了两个鞑子兵,我要跟陈大人汇报,我没白领他的兵饷,我给老婆孩子报仇了,我要见陈大人、钟把总,还有刘先生,我还从来没见过刘先生,我只听登州的兄弟说过他。”
那救护兵凑到赵宣耳边道:“突然清醒过来,怕是回光返照了。”
赵宣呆了一呆,马上往外边跑去,一边喊道:“我去给你喊陈大人……”
那个袁兄弟脸上带着笑,一直支着身子,无论救护兵怎么劝说,就是不肯躺下,关大弟偏着头呆呆的看着他,其实关大弟与建奴没有其他仇恨,只是弟弟死在了滦州,今天杀了两三个鞑子,似乎也算报了仇了,心中那种仇恨已经淡了不少。
又等了一会,那袁兄弟渐渐支持不住,但他一直跟那救护兵说着话,“我有两个小子一个闺女,村子里还有堂叔伯和几个兄弟,建奴来了,房子被建奴占了,让我住在牛棚里面,建奴想着杀人就杀人,我闺女被他们抢去三天就死了,我和老婆带着两个小子跑出来,老婆没到皮岛就死了,大小子死在宽甸,小儿子前年饿死了,被岛上的人吃了,我没拦得住,我对不住他们,但我今天杀了两个鞑子,给他们报仇了……”
他脸上一直带着一种慈祥的笑,不停的诉说着他的经历,又有两个救护兵闻声赶来,他们找来一个背包垫在他背后,让他不至于撑得太辛苦,但他的声音还是越来越低。
关大弟看着他的笑脸,虽然他与这个分遣队的袁兄弟从不认识,心中也突然盼着陈大人能赶紧到来,让这个一生悲凉的人安心上路。
外边远远传来赵宣的喊叫声,似乎真的找到了陈大人,接着一阵急急的脚步声,赵宣当先掀开门帘,后面竟然真的是陈新疾步跟了进来,还有几名千总和钟老四。
关大弟松一口气,只见赵宣赶到床边,对那袁兄弟道:“袁兄弟,陈大人正在巡视伤兵,他来看你了。”
袁兄弟眼光已有些游离,他停下说话把眼珠转过来,轻轻抬起手,陈新过来握住,又看了看他的腰牌,低声道:“袁谷生,我听说你斩杀了两名建奴,表现十分优异,也为你妻儿报仇了,他们会以你为骄傲。”
袁谷生长长舒一口气,断断续续的道:“他们都死了,我要去见他们了。我是牛庄人,陈大人,你一定会光复辽东的,我知道。”
赵宣道:“袁兄弟你别多想,能活下来的,我们一起光复辽东。”
袁谷生摇摇头,一直盯着面前陈新的脸,“我没给登州镇丢脸,陈大人你是武曲星下凡,从来没人对我那么好过,有吃有穿,还让我杀了鞑子。给他们报仇了,要是还有个儿子活着……就好了。”
陈新沉默了一下轻轻道:“袁兄弟,若是你真活不过来,会有一笔抚恤金,这笔银子会帮你认养一个养子,他随你的姓,会每年给你供奉香火,宣导司会把你的英勇事迹告诉他,还有你的勋章也会留给他,多少年之后,都有人知道有位叫做袁谷生的英雄。”
“真的。”袁谷生眼中带上些神采,嘴巴大大的张开,头上下的轻轻晃动着,“我还有儿子……我是英雄……”
他脸上带着慈祥的笑,终于停止了晃动,帐中一时安静下来,陈新叹口气把他眼睛合上。半响才对赵宣道:“把他们的事迹记录下来,让每个人都知道,没有这些英勇牺牲的人,就没有安宁幸福的生活。”
关大弟把头摆正,呆呆的看着顶棚,两滴泪珠顺着脸颊滑下。
第060章 八磅炮
夜间外围爆发了少量的战斗,建奴模仿野兽嚎叫的声音响了大半夜,想要骚扰登州镇。建奴有复州城为依托,自己是能休息好的。但登州镇的夜间防御体系也经过了历次检验,各千总部陆续派出了接应部队,没有让建奴突破外围。
第二日一早,大军吃过早饭往复州推进,十多里的路程很快到达,五千多军队顺着珍珠河西岸到达复州城下,如同红黑相间的地毯铺满城外的原野,响亮的军号和鼓点震天动地。
陈新的大旗停在城东南的土地岗上,山上有一座永丰塔,据传建于辽代重熙十三年,复州八景之一的“永丰夕照”便在此处。永丰塔高七丈,第一层八角八面,每面各有一个佛龛,第二阶有十余层塔楼,塔顶檐角下挂风铃,整体造型颇为精美。陈新看到时外墙有些风化,显得斑驳而沧桑。
似乎建塔的地方都要傍晚才好看一样,陈新此时也无心去看什么夕照。他更关注眼前这座缺乏美感的城池。复州于洪武十年设卫,开初为土城,永乐四年筑砖城,周长四里三百步,城墙高两丈五尺,宽一丈五尺,没有瓮城,就宏伟程度来说,与金州有很大的差距,光是城墙高度就足足少了一丈,就攻击难度上讲,就降低了一个档次。
复州在明代也是通海的地区,商业曾经十分繁荣,但经过老奴十大功绩的洗礼后,此时已经一片荒芜,城外分布的院落只有少部分留存,其他都变成了断壁残垣,商业只剩下和登州关宁的走私,本地不见任何商铺贸易,连周围肥沃的土地也是荒草丛生。只有珍珠河、复州河两岸有少量军屯,今年被登州哨骑烧掉大半,剩下的小部分还未成熟,陈新打算收了喂马,一颗粮食也不会留给这些屠夫。
中军哨骑已经绕过复州,往北去烧毁沿途军堡的麦田,虽然只有几十人,但他们这次配了一人双马,建奴如果想要阻止他们,就至少要投入几倍的力量,而他们现在显然是没有的,哨骑烧的麦田越多,今天冬天复州沿线的后勤压力就越大。
南门上写着迎恩门三个字,陈新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碰到迎恩门了,至少登州的西门是叫迎恩门,而且复州的北门也叫镇海门,陈新只觉得大明城门名字版权问题严重。复州没有西门,唯有东门和登州不同,叫作明通门。
这些情报早由哨骑查探清楚,这次复州城小,但也不意味着比金州好打,因为城中守军众多,复州成为前线后,后金兵也做了很多准备,守城的装备比金州时候充裕得多,陈新可见的就有檑木、夜叉拍、撞杆等等,可以想见常规的灰瓶和火瓶应当也是有的。
城墙南面和东面各有一门红夷炮,后金在崇祯四年造出了三到五门红夷炮,五年初又造出两门,不过性能上比广东和福建的很大距离,即便比工部的产品也差得远。
崇祯元年工部就造出了一门铁体铜心的六磅炮,这一独特的铸炮技术领先世界,福建广东得益于澳门炮厂的技术传播,在铜炮和铁炮的工艺上强于北方,但明军的整体腐朽仅靠这些火炮无法扭转,反而不断充当运输队长的角色,光是大凌河和长山两战,后金就至少缴获了七门大小不一的红夷炮,现在复州城头的就是来自大凌河的缴获,分别发射七斤和九斤炮子,配的是大凌河的炮手,可见皇太极对复州是用了心思的。
后金兵在城中仍有近两千的真夷战兵,两千的汉奸步兵,复州城中应当还有一些包衣,以建奴的组织力度,都是可以参与守城的,登州并没有什么兵力优势。唯有气势上胜过建奴,昨日镶白旗破胆,虽然他们前后逃回的人数有千余,但出城野战是没胆子了,莽古尔泰的正蓝旗昨日损失很小,结构也很完整,目前是复州最有战力的一部。
军令司的参谋推演了一下,认为分兵攻击三面容易被敌骑兵牵制,主力集中在南门,只把近卫第二千总部放在东门,分散建奴守军的同时,依托珍珠河阻敌骑兵从东门和北门骚扰。
南门集中了三个千总部和骑兵营,担任主攻的是近卫第一千总部,他们是鸳鸯阵编制,杀手队的格斗能力远远强过长矛兵,在山地和城市作战中灵活性也更好。
攻击仍然以夺取城门为目的,迎恩门没有瓮城,也没有京师、南京那样城池才有的千斤闸,加上城墙低矮,攻击难度并不高。
明军大阵停在两里处,第四营方阵千总部在西侧展开,防备建奴北门派出骑兵绕过西城骚扰,龙骑兵千总部则骑马在南门西南侧,与骑兵一起左右策应。
四十多个盾车在四百多包衣推动下,往迎恩门而去,盾车分为前后两排,中间有一些过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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