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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明-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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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新低头想起来,周围人都静静等他发言,他吊一会胃口才说道:“晚辈不才,觉得原因有三,望先生指正,其一为桅杆位高风大,极易吹跑引药或吹熄火绳;其二,望斗中空间狭小,火铳长度在五尺以上,装填多有不便;其三,若遇敌船,两船相接之时,火铳打放一次,弓箭已发五六支,故望斗中还是用弓箭为宜。”

宋闻贤还没说话,那黑炮倒是开口了,他哈哈笑道:“狗日的你这个读书人硬是不同,倒真是这么个理,老子其实也明白,就是没你这么说得清楚。”

宋闻贤拍手道:“陈财副见识不凡,只是一个望斗,便可说出这许多道理。”说罢又转头对赵东家说:“大当家当真了得,手下既有勇士,又有如此账房,不知在哪里寻得,待我回去也要去看看。”

宋闻贤说话也是比较讨喜,周围水手哄笑一阵,赵东家脸上也露出点笑,这宋闻贤算起来其实是外人,能得外人称赞自己手下,自然也面上有光。

口中还是谦虚一下:“我哪懂何处找人,门口贴个榜,自己寻来的。”

宋闻贤摇头道:“那就只好羡慕赵兄运气实在好。”

他这一番说话,既赞了陈新,又赞了其他水手,顺带还捧了一下赵当家,看他整天这笑眯眯的,颇有点陈新的风格,此时终于轮到陈新上厕所,他告声罪,连忙上了舵楼,在厕所中吹着海风,一边看着底下白色的浪花,一边大便,实在也是种奇特经历。

这一整天陈新开始做自己财副的正事,按当时老蔡记的账簿,在各舱中挨个检查货物,大概有三成货物是赵东家自己的,其余都是由宋闻贤押的货,清货时宋闻贤和老汪就陪着陈新一起,但不知道真正老板又是谁,陈新根据船上挂的登州海道的官旗,估计就该有这位大人。

这些货物中生丝和丝绸织品为最多,其中白生丝六十担、黄生丝二十担、白绸一万七千匹、纱绫一千二百匹、纶子七千匹、红绸五千匹,以及少量的天鹅绒等物,底舱有一些作为压舱石的瓷碗盘,总载重量在四十多万斤,货物把二层水手舱室占掉不少,三层也到处堆满货物。船上所载与陈新以前了解的贸易货物差不多,基本都是丝绸和瓷器,只是没有见到棉布和糖制品。

这些丝绸类产品到日本的利润据说有十倍,但陈新一直比较怀疑这个数据是文人的夸张,中国古代文人对数量的记述通常都喜欢用十、百、千、万之类,文学效果不错,但作为参考数据恐怕就不太靠谱。所以他一定要自己走一趟,考察清楚。正好他作为财副,所有售价到时都会知道,没有比他更清楚的了。

其中的七成货物是宋闻贤押送,陈新粗粗估值已在三万两以上,跟他自己比起来,已是绝对的大老板,想想自己一路坑门拐骗,才搞了一百来两,卢驴子他们当纤夫一年最多十两,可见贫富差距古今都是一样巨大。这七成中又是分过的,货总册上写的甲先生多少、乙先生多少,一直到了丙先生,总共是三个,不知道宋闻贤是老板还是跟自己一样的帮工。

舱室中货物堆得满满的,也不可能挨着点,陈新只是按舱号大致查看,在货总册上做一些自己的标注,又在每个舱室门边隔仓板上用拼音写下该舱室货物数量,宋闻贤看着那些歪歪扭扭的符号如观天书,不解问道:“陈兄所写何字,为何我不认得?”

陈新恭敬回道:“这东西是我自己乱作的记号,先生自然不认得了,我用这符号标注,以免有人乱改。”宋闻贤会心一笑:“陈财副也太小心了,就你要防的那人,识不识字还难说得紧,遑论乱改了。”

陈新知道他是说二当家,不由笑道:“宋先生说的是,不过我既是做的账房,银钱货物都差不得,小心无大错。”

宋闻贤摸着胡子点头道:“陈财副做事用心,脚踏实地,总有奇思妙想,并非如那些眼高手低之徒,平日高谈阔论,用时一无是处。我痴长几岁,便称你一声贤弟,你也别再见外称我先生。”

陈新客气道:“这如何使得,宋先生是大当家的贵客,在下自当执晚辈之礼。”

“陈财福总不会交朋友还要听大当家号令吧。”

陈新哈哈一笑,拱手道:“宋先生既不嫌弃,在下就冒昧称先生宋大哥。”

宋闻贤道:“这才对,听说陈兄弟还中过秀才,当知孔子所说益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智,益矣。为兄最多算个直友,陈兄弟却是文武双全,日后要借重陈兄弟多智的时间尚多。不知陈兄弟以为如何?”

陈新不太听得懂,当下含糊道:“有什么事宋大哥只管吩咐就是,小弟必定竭尽所能。”

宋闻贤听了,笑眯眯的点着头,两眼中又闪过那种狡猾的神色。

第026章 暗夜

如此走到第四天上午,他们的海船通过登州外海的庙岛列岛,陈新知道,北边就是旅顺。后金在天启五年曾攻克旅顺,旋即撤走,此时的旅顺还在东江镇控制中,渤海仍然是安全的,一路不时可以看见登州开往旅顺的军船,他们这条船打着“登州海道”的官旗,没有遇到任何查问,但陈新怀疑只要一入黄海,他们只需要把最后一个字改一下,“登州海盗”恐怕才是他们的真正旗号。

到第五天下午日落时分,福船顺着山东海岸驶出渤海,进入黄海海域,陈新在船头眺望远方夕照下的黑色海岸线,按那些水手所说的,这就是山东陆地最远处,那么就该是威海卫了,当然还远远不是后世的那个著名军港。陈新最先听说这里,也是从北洋舰队的覆灭,这一战不但击碎了中国的海军梦,也将满清王朝的虚弱彻底暴露在世界面前。

后世的人们总结了许多北洋舰队失败的原因,或快炮、或航速、或训练,不一而足,陈新却觉得只有一个原因,即经过满清两百多年奴化统治,中国人已经变得毫无活力和尊严,以如此的社会土壤,又怎能培养出具有强烈荣誉感和冒险精神的近代海军,即便买来了两艘萨克森,也只是徒有其表罢了。

卢驴子坐在一边甲板上,耍着手上一把倭刀,右手拿着根借来的竹烟杆,叭叭的吸着烟,他是船上伙夫,每日煮两次饭,其实也没什么好煮的,都是馒头蒸饼,再烧些开水。想到赵东家许诺的几十两银子,卢驴子还算是干得不错。

坐了这几天船,他开始的兴奋劲已经过了,船上活动空间有限,人也不太熟悉,现在很是觉得烦躁,其他水手也差不多,时间稍久之后,各种情绪开始蔓延出来,烦闷后就要饮酒,酒后脾气更大,今日光打架就已有两起,甲板上闹成一片,所为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太阳很快就沉下海面,满天星光出现在天际,晚上卢驴子轮到在甲板值夜,还有黑炮等五六人也在甲板,陈新担心韩斌耍小动作,也陪在甲板上,身上带了一把倭刀。看着黑炮用一块牵星板对着海平面比来比去,这时的航海导航主要靠罗盘和牵星板,牵星板用在晚间维持航向,船上有夜间专门负责值班观星的人,后世海军一直沿用的值星官就是如此来的。

船舱的穴梯轻轻作响,赵东家出现在甲板上,来查看有无人偷懒,看着几个吸烟的,微微皱眉,但没说什么,他走海多年,知道水手的感受,如果限制太多,会适得其反,只要不在船舱里面吸烟,也就不去管他们。

他跟黑炮嘀咕几句,背手站了一会,又吩咐黑炮夜间小心后,就要回下层。他一转头发现陈新也在甲板,有点意外的问黑炮:“为何安排陈财副值夜。”

黑炮忙道:“陈先生是来陪卢兄弟的。”

陈新抱拳道:“东家说同舟共济,在下自当出一份力。怎好意思一直让各位兄弟守夜。”

赵东家点头道:“甚好。”

黑炮在一边也说道:“陈先生够义气,要我黑炮说,这样的读书人才叫读书人。”

赵东家听了,看黑炮两眼,突然对陈新道:“陈账房你随我来。”

两人走到船头车关棒的位置,有一名水手在这里坐着,赵东家用脚一踢,骂道:“滚开些。”那水手赶忙滚开,去了中间。这福船长十丈,也就是三十一米多,赶走这人后,十米内再没有其他人,赵东家背着手,看着前方海面,陈新也随他看去,船头的视野非常开阔,海上波光粼粼,苍茫的大海和无际的星空让人越发感觉渺小。

在船头上等了半响,东家还是没说话,陈新不知他到底要说什么,但肯定不是要和自己演泰坦尼克,心中还在想着是不是要跟他说说货物等事。

终于,赵东家开口了,声音很低沉:“陈账房可知,这船上的第一个财副最后去了哪里。”

“晚生不知。”

“我把他捆在这铁锚上,晒了五天,百多斤的人,剩下不到六十斤。”

赵东家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陈新心中猛地一紧,温柔安静的夜色如同忽然危机四伏。脑中快速回想这几日经历,除了开那一枪外,似乎并无什么过错。一边暗暗戒备,一边用眼角关注赵东家的双手,见到还是在背后,略略放心。口中回道:“那定然是这人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赵东家并不看他,还是淡淡道:“他收了外人银钱,以致我独子被杀,你说该不该死。”

陈新听老蔡和赵小姐都说过这小东家,都说是出门好多年,原来已经死了,难怪他们那么惯着赵小姐,口中回道:“既是不守本分,也怪不得东家,只是可惜了少东家,他定然是如大当家一般顶天立地的豪杰。”

赵东家对他的马屁毫无反应,还是淡淡的口气叙述着:“有相士说我杀伐过重,必祸至后人,如今果然如此,独子早夭,便只剩下一女能侍奉左右,但女大当婚,还要留着便是一个难事。”

陈新听了心中开始明白,一定是赵小姐回去后说了招自己为婿之事,赵东家才会跟自己说这些话,但具体情况并不清楚,一时也不知如何解说。

赵东家淡淡道:“你想不想当我女婿?”

陈新心念电转,不知道这东家到底什么意思,小心的回道:“不知东家可是听谁说了什么,但晚生自离开铁岭,一直居无定所,来东家店中,不过求三餐一宿,自食其力,没有过其他想法。”

“你既是铁岭来的,知否铁岭四门叫何名?”

陈新措不及手:“在下,在下……”

赵东家双目直盯着陈新,“你以为你说的话骗得了老蔡,就能骗得过我?便只看你记账用笔,也不是秀才的能耐,若非看你银钱上还算老实,亦不会让你来当这财副。”

陈新的额头慢慢沁出汗珠,他少有如此被动的时候,被人当面揭穿,而且还不敢胡搅蛮缠。赵东家的声音继续响起:“我不管你是哪里来的,这船上大半人我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但你要做我女婿,也不是不可以,钱财之物,给你才是你的,若我知道你有欺诈奸猾行为,我也不怕再挂一个人到铁锚上。”

赵东家完全占据上风,陈新毫无准备,他平日不经意的习惯会暴露他许多与这个时代的不同,显然赵东家早已对他起疑,而他对这时代大多数常识仍然不甚了了,身世和口音更是硬伤,若别人真要问到底,终会露馅,更何况东家在这船上就是手握生杀大权的存在,连狡辩都不敢。此时不是耍滑头的时候,只好用个拖刀计。

“晚生身世确实有所隐瞒,却是有些苦衷,但我从未对东家一家有任何坏心思。至于女婿一事,在下更未奢望。”

赵东家转头看着前方的海面,打断他道:“这也由不得你,只看我愿不愿意,我亦不会亏待你,账房有账房的操守,上门女婿有上门女婿的本分,若守不了这本分,我的手段就不是今日这般与你说话。”

赵东家最后看着陈新的脸道:“记住,你的命就在老子手上,还有你两个所谓表弟的命。”

星光下,赵东家脸上三道模糊的刀疤更显狰狞。陈新人在矮檐下,不敢在此时争那无意义的面子,低头行礼道:“那晚辈一切听东家安排便是。”

赵东家转身离去后,陈新慢慢把头抬起,冷冷看着赵东家的背影,第一次被人以生死来威胁自己,他心中最开始的微微慌乱之后,代之而起的是从未有过的愤怒,自己可以当上门女婿,却决不能当毫无尊严的人,更不能做一个连性命都要别人来决定的人,自己爹娘给的性命什么时候成了他一个海寇的手中之物。

漫说一个区区海寇头子,就是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他也从没有卖命的觉悟,等赵东家消失在舱口,陈新眼中慢慢露出渗人的寒光。

第027章 接舷血战1

“真难吃。”卢驴子一边吃着风干的肉干,一边抱怨。

陈新嘴里嚼着茶叶,没有说话,脸上还是带着那种职业的微笑,卢驴子并不知道那晚他们在船头说了什么,只以为是东家有事情交代陈新。而陈新似乎没有受到那夜的影响,仍然如常的与众水手打成一片,既然赵东家还有意招他做女婿,暂时他也不担心什么。

这是在船上的第二十天,他们昨日经过朝鲜济州岛,没有走济洲海峡,而是从济洲岛西边继续南下,来到长崎往南的航线附近,今日桅杆上每个望斗都安排了人,一直在望斗中到处张望。这时船身左边的侧风吹来,水手们急忙调好帆面,又把右侧披水板放下,减小横漂,侧风吹在宽大的船帆上,船身微微摇晃。

卢驴子并不知道航向什么的,陈新也不会看牵星板,几次想学,黑炮等人几句话敷衍过去,并不愿教他。昨日经过济洲岛后,有了个参照物,他勉强找到点方向。知道此行还算顺利,已经快到日本了,一路没遇到大的风浪,也没碰到其他海贼,二十天过去,也不知道此时的宁锦大战如何了,还有刘民有的服装店。

几乎所有水手都到了甲板了,人人都在身边放好了武器,主要是刀、长矛和挠钩,还有一些飞爪,王足贵等炮手将两桶火药搬出来,正在给大弗朗机的子铳装药弹,朱国斌还是在中间望斗中,双眼炯炯有神,打量着海面,他黝黑肌肤上布满汗水,阳光一照,油亮油亮的,赵东家也在腰上插了把倭刀,带着二当家韩斌等人在船舷便张望。

这个时代的海商,他们可以在任何合适的时候瞬间转化为海盗,而没有丝毫技术上的障碍。尤其又是这条船,船上的货物大半是别人的,水手若要丰厚的收入,最好的来源就是抢劫其他船,过济州岛后,离日本唯一的通商口岸长崎已经不远,遇到其他商船的可能很大。

甲板上气氛比往日明显不同,除几个积年老贼毫不在乎的闭目养神外,其他水手精神显得十分亢奋,坐立不安,时常把手中刀抽出来半截,又放回去。卢驴子吃完肉干后,似乎也觉察到了,正要开口问陈新,陈新已经低声在他耳边说话了:“卢兄弟,今日若是遇到其他海船,恐怕就有仗打了,咱们不是来拼命的,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冲到前面去,保住性命要紧。”

卢传宗大大咧咧道:“知道了,陈哥你放心,舍了这条命,也要保你平安。”

陈新有点感动,海狗子和张大会兄弟也曾如此说过,虽然并没有验证过,但他相信他们是真心的,他其实所给予这些人的并不多,甚至有一些欺骗,他们的回报已远远超过自己的期望,这时代人的淳朴是他原来没有想到的,如果换位而处,他自问自己做不到这个程度,面对着他们,不由暗暗有点惭愧。

卢驴子掏出烟筒递过来,陈新这几日也开始抽烟,船上就这么点大地方,久了之后是人都有点烦躁,抽点烟确实有放松的作用。

正要接过火石敲打,只听到中间桅杆上朱国斌突然大喊了一声。

“前面有船!!”

甲板上哗啦啦一阵乱响,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赵东家几步并一步的跳到舵楼上,一把将一个正要上厕所的水手掀回甲板,自己在舵楼上站了,用手遮住阳光,往朱国斌手指的方向望去,远方海面上果然有一个黑点,还看不太真切,对舵楼下两个掌舵的水手道:“给老子靠过去看看。”

两人马上调整航向,韩斌也带着其他人改变船帆方位,以便更好的借风,甲板上绳索纵横,每次调整船帆都要解开又系上,并非是一项轻松的工作,顿时人声喧哗,忙成一片。

一切调整好,福船已是和远处那帆船斜向并行,赵东家又到了船头,自己上了前桅望斗,不时从望斗中发出号令,调整方向,两船距离迅速接近。

陈新在靠近船头的右舷占了一个视角不错的位置,此时已经可以看出对面那艘船的大致结构,身后几个水手挤来挤去,想到前面来看,黑炮和二当家韩斌就在他身边,黑炮和韩斌虽是平日不对付,但现在是一致对外的时候,两人都是认真观察。

那艘船正又西南向东北航行,必定是从中国沿海或南洋返回的,共挂了四个船帆,船头是首斜桅,斜斜向前伸出,挂着一个白色软帆,船尾挂一个西洋式方软帆,但两个软帆面积都不大,中间两个桅杆上挂着跟福船一样的折叠式平衡纵帆,桅杆没有望斗,船头则是带有木栏的“大和型”船头,就如同一个东西方帆船的杂交品种。船上看得到有人走动,主桅的顶部有一个人影,应当是在往这边眺望。

韩斌开口对黑炮道:“是倭国的朱印船。”

“没错。”赵东家已经从前桅望斗下来,到两人面前说道。

憨勇也走过来:“大哥,看这吃水,货该不少,干不干?”

“干,为啥不干,不干出海作甚。”

黑炮猛地转头对甲板上众人大喊一声:“抄家伙做买卖了!抢下船来每人一百两,砍一个脑袋一百两,想分银子的就他娘吆喝一声。”

憨勇也大声喊道:“多拿飞爪,别用火瓶。”

甲板上一片鬼哭狼嚎的欢呼声,兵器碰撞着当啷作响,连卢驴子听了百两银子也兴奋异常,众水手叫唤过后,开始进行准备,他们把长矛、挠钩、飞爪等物都拿到右舷放好,不少人拿出简易的皮甲开始穿戴,几个用鸟铳的人已经在开始装弹,陈新对那东西不太感冒,药弹都是三四钱,威力太小。

王足贵等炮手把大弗朗机装好子铳,又在子铳后插好铁闪,然后便开始给那门红夷炮装填。装填的过程和火铳并无区别,只是用的工具更多,他们撤开炮座下的木楔,向后移动炮身,然后王足贵拿着一个长杆的装药铲,从火药桶中铲起一铲火药,从炮口装进去,然后从地上木盘中取出一个大约六、七斤重的铁球,填入炮口后,用一个圆头推杆压实。最后在火门上倒上一些引药,装填就完成了。似乎比那斑鸠脚铳还快不少。

陈新回到二层,拿好了自己的斑鸠脚铳,他知道对面那种朱印船,德川家康为发展贸易,给日本海商发放朱印状,同时也发放给中国海商,它的全名叫“异国渡海朱印状”,持有它的,才可以到长崎入港,有朱印状的都可以叫朱印船。

甲板上纷纷乱乱,陈新到三层后不忙上去,就在穴梯旁先把药弹都装好,又把那柄倭刀插在腰上,虽然他不想拼命,但也要有所准备,大海上又不比陆地,无处可逃,真到了紧急时刻,也只有拼了。

一转头间,突然见宋闻贤在他的船舱中,竟然悠然自得的坐在一个木桌旁,半眯着眼正慢慢喝酒,看陈新在,把杯子举起笑道:“陈账房何急如此,可要喝点酒,以壮胆气?”

陈新一笑,过去接了酒杯一饮而尽。用袖子抹抹嘴巴,对宋闻贤道:“宋先生处变不惊,小子却还没这个修为,只是两船交战,万一败了,宋先生所押货物定是荡然无存,为何不阻止大当家?”

宋闻贤还是半眯着眼睛,对甲板上喧闹之声充耳不闻,向陈新说道:“在下只是押货的,只管货,管不了船,就算拉下老脸去阻止,断了大伙财路,惹一身怨恨,又有什么意思。”

陈新道:“事关性命,宋先生就一点不怕?”

“富贵险中求,大当家身经百战,想来也败不了,若是赢了,见者有份,在下也可以分一杯羹不是。”

这宋闻贤一个读书人,说起话来倒是毫不掩饰,陈新哑然失笑,:“先生果然非同一般。小子佩服,一会若交战,先生可到二层暂避,更安全一些。”

“多谢陈兄弟提醒。”宋闻贤笑咪咪的一拱手,又端起酒壶倒起酒来。

陈新回到甲板时,对面的船感觉到了福船的不怀好意,已经改变了方向,掉头往东偏南的方向开去,看样子想跑,但速度又不如福船,距离仍然在逐渐缩短。现在还是上午,他们若是想拖到晚上脱离,恐怕很难。

此时的风向又有变化,与两船的航向比,已是逆风,但并非完全的逆风,是略微偏左的逆风,将帆面调整到与风向平行方向略略偏过一点,就仍然可以借到部分风力,福船又放下了右侧的披水板,三块平衡纵帆在此时优势尽显,倭船的前后两块软帆则完全只有反作用,都已经放下,只剩了两块硬帆。

一个时辰后,福船已追到不足一里之内,双方性能上的差距显而易见,朱印船大概也明白了跑不掉,没有继续转向。距离迅速又拉近到两百步,福船比朱印船略高,陈新已经能清楚的看到对方船上的人和几门火炮,还有晃动的长矛、挠钩,阳光下的甲板上不时有刀光闪动,朱印船主桅上站着那人还在对着自己这边大声叫喊,不知在叫些什么。

随着距离的接近,福船上的水手手执武器发出声声怪叫,对面船上也同样传来大声的叫骂声,听着嘈杂的声音,陈新有点紧张,手心微微出汗,又暗暗观察赵东家,见他神色冷静,目光一直没离开对面那船。

接战在即,陈新到人少的左舷准备点燃火绳,一动起来,手竟然有点发抖,敲了几次火石没点燃,还是卢驴子过来帮忙,两人才把火绳点好。卢驴子已经把两把倭刀都抽出来,看着脸色发红,也是紧张。

王足贵等人已把船头的红夷炮装填好,另一人拿了个前端分叉的点火杆站在旁边,两个叉上各缠了一根燃烧的火绳,准备好后,王足贵转头看着赵东家,但赵东家还是静静看着对面,没有任何表示。

前方朱印船可能也看到了这边的火炮,想把船身打横在前方,要用船舷的几门火炮还击。赵东家终于微微点头,点火杆随即落向火门。

“轰”一声巨响,炮身猛地一退,甲板一阵颤动,船头上烟雾弥漫,福船继续前进,穿过那片白色的烟雾,浓重的硝烟味充斥鼻孔,陈新眼睛被熏得有点想流泪,随着炮响,心口咚咚的狂跳起来,紧紧抓住手中的斑鸠脚铳,手握的部分已满是汗水。

炮声一过,赵东家的大喊声传来:“往左转舵!”

福船迅速也开始转舵转帆,航向指向朱印船斜前方,与朱印船并排前进,同时又拉近距离,福船占了速度优势,朱印船的每次调整都处在被动状态。

“轰”,对面朱印船的左舷喷出一团白烟,一个黑色的铁球带着尖利的呼啸从福船前方掠过,远远的落入左舷外的海面,“哗”一声带起大股的水花,此时福船已完成转向,王足贵等人又用右舷的红夷炮还击,铁弹落入了朱印船身后,同样还是没有击中。

“我今天会不会真死在这里。”听着响起的炮声,陈新脑海中突然跳出这样的问题,他穿越几百年来到明朝,会不会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在一场打劫中,茫然间抬头四顾,烟雾萦绕中,赵东家的身影站立在船头,纹风不动。

第028章 接舷血战2

“传宗,你只有刀,没有接舷之前不要露头,别冲前面。”

“知道了。”

对面的朱印船左舷两门火炮各发两发,无一命中,王足贵也用右舷的红夷炮打了两发,同样没中,再次装填后双方都没有发射,这个时代的铁炮都无法连续发射,虽然装填速度并不慢,但连打三发后,就要等它散热,一个小时不会超过八到十发。双方都留下最后一发,等到距离更近的时候使用。

福船上十多个水手手执长矛和挠钩,脚边放了飞爪,在右舷边严阵以待,还有七八名水手拿着鸟铳,其他水手多手执倭刀、腰刀、短柄斧、钢叉等短小兵器,散布在甲板各处,双方帆船上都有很多缆绳纵横,除了刚接舷的时候可以用长矛交战,一旦跳帮后就不适合长兵器。

陈新吩咐完卢驴子,等了一会,没有动静,从护板上探出头去一看,朱印船已在五十步外(明代一步为5尺,为156厘米),突然轰的一声巨响,一个黑色的铁球冲出白烟,向自己方向急速飞来。

陈新全身发麻,还不及反应,就听得“嘭”一声,陈新右手约五米处的护板突然炸开,铁球挟裹着无数的毛竹碎枝横扫那一段甲板。一名长矛手就在护板后,被铁球直接命中,随着一声闷响,长矛手瞬间变为了无数块碎裂的肢体,向周围飞散,一阵血雾喷洒在周围甲板,那铁球余威未尽,撞破左舷护板跌入海中。

片刻后,几名受伤的水手才开始惨叫起来,他们被毛竹碎片钉了一身,其中一人被那名倒霉长矛手的血雾洒了一身,马上又被十多块大小不等的碎块击中,血流如注,整个人如同从血水中捞起来一般,倒在地上长声惨嘶,身上的剧痛令他的身体蜷成一团,剧烈的翻动痉挛着。

陈新怔怔的看着眼前一截带肩膀的手臂,胃中一阵阵抽搐,这块东西撞到左舷后,被毛竹弹回到自己面前,肩膀的断裂处残留着丝丝泛红的肌肉,仍然在缓缓流出血液。

“啊!!!”“啊!!!”

非人的声音终于让陈新从麻木状态中开始恢复,他吃力地把目光从眼前的残肢上移开,看看甲板滚动的几个伤员,不知应当如何做,他脑袋的反应远远没达到平时的程度。

一道雪亮的刀光闪过,那名重伤员的叫声戛然而止,赵东家用左手将头颅随便的扔到一边,又提刀朝另外一个嚎叫的伤员走去,那伤员左眼插着一根碎片,满脸血污,见了赵东家过来,连忙摇晃着手,把衣服抓起放到嘴唇咬住。赵东家见了,淡淡说道:“再叫一声,就要你命。”

那伤员点点头,死死咬住衣服,不再出声,另外一个是个轻伤,见这个情形,也赶快闭嘴。赵东家神色如常,一脚踢开地上一截大腿,来到被打坏的右舷护板旁,两船相距只余四十步,对面一个铁炮手(日本火绳枪手)对着赵东家开了一枪,打在了船身上,被二寸五分的船板轻松挡住,在移动的船体上用滑膛枪射击移动物,是不可能有精度可言的。

赵东家不为所动,转头对众水手大吼一声:“杀他娘的,赚大钱了!”

“杀!!!”

“轰”“轰”“呯、呯”

福船右舷的一门红夷炮和两门弗朗机同时开火,七八名鸟铳手也开始射击,对面的朱印船被接连命中,传来阵阵惨叫,它已经打完了火炮,一时不能再发,陷入挨打的境地,福船的红夷炮炮身滚烫,也不能再发。

王足贵等人用弗朗机快速发射,三人一组的炮手配合娴熟,打过一炮,一人拉出铁闪、一人提起发射完的子铳,另一人填入新的子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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