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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第1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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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知道善祥在绕着弯子骂自己是猫鼠之辈,心道:谁叫你个老东西不考虑周全,我没弄塌了这佛像便是你的造化了。
善祥用袍袖将香案上的灰尘惮去,将带来的香烛供物一一摆上,转身道:“普济,你真的不需要为师在场么?”
冯敬尧道:“当然不用,你可以走了。”
善祥道:“先点上蜡烛,再进香三柱,然后便可开始了,每忏悔一件,便需磕头上香,直到佛祖有灵示,便大功告成了。”
冯敬尧道:“什么灵示?我如何知道他有什么灵示?”
善祥想了想道:“灵示千奇百怪,师父也不知道会有什么灵示,或是异响,或是异香,或者佛像流泪,或者佛像叹息,均是灵示,你留意便是。”
冯敬尧道:“那要是没有灵示,便当如何?难道我一直呆在这里么?”
善祥道:“必有,除非你有所隐瞒,也不必大小事全告诉佛祖,譬如你饮食荤腥,这也是罪过,但却不必跟佛祖说了,只说你个人担心害怕或者后悔之事便是。”
冯敬尧无奈道:“那好吧,我便试试。”
苏锦暗挑大指,善祥是在替自己打掩护,什么佛祖显灵会有异响异香,分明就是怕自己发出声音引起怀疑,或者是那几根迷香的香味不同,被冯敬尧察觉,苏锦忽然明白善祥的高明之处了,冯敬尧是老江湖了,自己这等下三滥的手段在冯敬尧面前怕是小儿科,迷香一点起,他的鼻子恐怕就要闻出来,若不拿异香作为铺垫,冯敬尧怕是立刻便要察觉,只有先入为主,麻痹他的警惕,才有可能奏效。
姜还是老的辣啊,这老和尚看上去一团和气,还相当的贪财,实际上却是相当的有算计,苏锦甚至都怀疑,他原本就知道冯敬尧是什么人,而是故意装作不知道,收了他为徒,换来大笔钱银,修葺寺庙,改善生计了。
“阿弥陀佛,老衲走了,你好自为之吧。”善祥一语双关的道。
“师父慢走,若有灵示我便去告诉你。”
“也好,老衲在前面禅房歇息,若有灵示可差园中种菜沙弥去叫老衲便是。”
善祥缓步出门,吱呀一声将木门带起,脚步声远去,屋内顿时一片寂静。
冯敬尧快速地在屋内转了一圈,屏风后,床铺上下都查看一番,又凑在门缝四下朝外张望,确定石屋周围再无他人,这才放心地来到佛像前,皱着眉头看着那佛像半天,叹了口气,伸手拿起蜡烛点起,一边一个插在烛台上。
苏锦在佛像肚子里听冯敬尧的足音忽东忽西到处乱走,知道他在查看环境,直到听到火石咔咔作响,这才暗暗松了口气,若是冯敬尧再小心些,撩开佛像两侧的帷幕查看,定然一眼就能看到被掰开的大洞,苏锦还像只受惊的鸵鸟屁股露出大半在外,坐在洞沿上呢。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佛祖在上,受弟子普济一拜。”
冯老虎爬在蒲团上给佛像三拜,将手中的三根香插入香炉,转身坐在蒲团上,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开口,沉默半晌,终于叹了口气压着嗓子轻声道:“弟子普济,俗家名叫做冯敬尧,今日迫不得已,求我佛慈悲,救弟子于煎熬之中。”
顿了顿,冯老虎续道:“既然要跟我佛诚心忏悔,那弟子便从头说起吧,免得遗漏,让佛祖误以为弟子隐瞒。”
苏锦竖起耳朵,大气都不敢出,仔细倾听。
第398章 忏悔录(一)
冯敬尧仰头看着昏暗的房梁发了一会呆,这才鼓足勇气,嘶哑着嗓子道:“佛祖在上,弟子本也是贫寒人家子弟,祖籍河北沧州府;幼年家贫,父亲身子病弱,家中原本兄弟姐妹七人,那一年沧州府起了瘟疫,哥哥姐姐们相继染病,家中无钱医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相继夭折;十岁那年,家父过世,家中就剩母亲和弟子两人相依为命。”
苏锦心头一紧,没想到冯老虎竟然有着如此悲惨的童年,眼睁睁看着兄弟姐妹全部病死,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苏锦不敢想象。
“母亲无法养活弟子,想带着弟子改嫁但是却又怕弟子受人白眼;正无计可施之时,为恩师所得知,恩师乃沧州吴桥铁狮子柳大华,遂收为门下弟子;其后一年,沧州大旱,我随恩师举家西迁,至晋州马栏山定居下来,恩师在当地收徒授业,这才过了七年的安稳日子。”
苏锦暗暗叹息,冯老虎年轻的时候倒也极为艰难,能活下来也算是机缘巧合。
冯老虎叹息着继续道:“弟子随恩师苦练武艺,每日砍柴担水,侍奉师父师娘,日子虽清苦,但也能吃的饱穿得暖;师兄弟们当中,弟子的武艺最精,师父也时常夸我刻苦用功,将来或能传其衣钵;哎,若无那日之事,弟子怕是也和师父一样,现在正在马栏山授徒,过着自耕自食的平静日子呢;嘿!人生境遇当真不可预料,谁能预知自己的命运呢?”
苏锦心道:命运自然不可预知,但是命运也并非绝对虚无缥缈之事,当下所作所为,其实便影响着将来的命运;但不知他所说的那件改变命运之事是什么事。
冯老虎微微叹息,颤抖着手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眶,轻声道:“哪一日,弟子去后山砍柴,一名山下农妇和弟子一起为了躲避暴雨藏于山壁洞中,弟子……弟子长到十八岁,尚未碰过女子身子,那一时实在没有控制住自己,便……便将那少妇给污了……”
苏锦翻着白眼,心道:“原来,改变命运的事情竟然是由一个普通的农妇而起。”
“事后,弟子也极为后悔,于是央求那女子莫要声张,还将身上所有的财物都给她,求她为弟子保密;那女子收了钱,也答应了弟子;弟子以为会平安无事,却不料……却不料次日一早,山下庄户数十人来山上找师父理论,恩师气的捶胸顿足,赔了那农妇的丈夫一大笔钱银,最后将弟子逐出师门。弟子跪求了三天三夜,师父也没有回心转意,从此弟子便又变成了无依无靠之人;一时冲动铸下大错,弟子不怪恩师绝情,只怪自己轻信那妇人之言,早知如此,弟子在山洞中……便不该让这妇人活命!”
苏锦听得一惊,冯老虎这是什么逻辑,自己犯了错反倒怪罪于受污的女子,此人从那时起的心术便如此歹毒,难怪发展成现在这样。
“阿弥陀佛,佛祖恕罪,弟子是在忏悔,但这些想法确实是弟子当时所想;弟子跪了三天三夜后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那便是:无论你做了什么事,都需要承担后果,而且不要后悔,因为那样会遭受更多的白眼;你要做的便是未雨绸缪,当你做一件事之后,须得将一切都考虑周全,不要轻信他人的承诺;弟子若不是信了那女子的话,又怎会事后被恩师逐出,遭受山民和师兄弟们的唾骂和白眼?”
苏锦差点晕倒,这家伙居然毫无悔意,还大言不惭的将所有的责任推给别人,其心不正,人必奸邪。
“弟子下山后,当夜便摸进山下村中,将那农妇一家五口尽数斩杀,事前没有未雨绸缪,事后怎能不加以补救,既然害的我被逐出师门,那便是我的仇人,是仇人便要要了他们的命。”
冯老虎点起三根香拜了三拜,插入香炉之中,合十道:“这是第一件弟子经常做噩梦的事情,弟子经常梦见那一家五口睁大眼睛的样子,三个孩童说实话弟子曾打算饶恕了他们,但是弟子不能重蹈前车之辙,我杀了他们的父母,他们看在眼里,十几年后长大成人,未尝不会寻弟子报仇,所以弟子不能让他们有这样的机会;此事已经说于佛祖知晓,请佛祖给予灵示,弟子只求佛祖将他们的样子从弟子梦中驱除,弟子会为佛祖塑金身还愿。”
冯老虎说完之后,静静站立,看着眼前眯着眼睛俯视自己的佛像,细细观察聆听佛像是否有异样,是否会有灵示出现。
苏锦大气都不敢出,冯老虎练武之人,耳鼻必定灵敏的很,在他仔细倾听之时,轻微的呼吸甚至剧烈的心跳声都有可能为他所察觉。
空气似乎凝固了,苏锦紧张的头上冒汗,紧闭口唇眼观鼻鼻观心控制情绪,好在很快便传来冯老虎的叹息声,苏锦透过湿透的面纱轻轻的吸了口气,知道这一关过去了。
但听冯老虎叹息道:“佛祖在上,看来佛祖对弟子之言不甚满意,也罢,弟子便接着说,祈求佛祖庇佑。”
“下了马栏山,弟子一时觉得天下之大无处容身之感,但又有一种脱出樊笼的愉悦;弟子本想去沧州寻找母亲,但一想,七年过去了,母亲是否尚在人间也未可知,即便仍然在世,已经改嫁他人,弟子寻去又能如何?弟子早已没有家了,还是杀人待罪之身,寻去了也是遗祸于母,又何必去;广袤天下,弟子不信便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于是弟子改了原来冯七宝的名字,请一位算命先生赐了名字叫做冯敬尧,弟子也不知这名字是什么意思,算命先生说有了这个名字,弟子便能飞黄腾达。”
“弟子只是为了逃避官府盘查而已,取了名字之后,弟子便将那算命先生骗到荒野之中一刀给砍了,因为,他知道弟子的原名和长相,他一死天下除了恩师和母亲以及十几个师兄弟外便再无人知晓我的长相和原名了;恩师和师兄弟他们虽然知晓,但是他们不知道我现在的名字,倒也不用担心。”
苏锦心头大骂,这狗贼真够恶毒的,穷凶极恶之极,同时心思也极为细密,仿佛天生便是大奸大恶之徒的坯子,这样的人流浪世间,也不知后面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来。
“弟子还是不太放心,为了躲避官府的追杀,一狠心将自己的鼻梁砸断,接骨的时候故意接歪,等伤好了之后,相貌大异以前,就算是我的亲娘和弟子面对面,我怕她也认不出自己的亲儿子了;弟子于是便靠着一些武艺在江湖上漂泊流浪,卖过艺,保过镖,做过护院,见识了人间种种,但弟子心里却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凭什么那些脑满肠肥之人大鱼大肉美酒美女的享受,同样是人,弟子的聪明才智不亚于他们,为何只能打把势卖艺,替他们跑腿护院?弟子心中极为不甘。”
苏锦心中叹道:“你若是能甘心,也就没有今日的你了,像你这种手段残忍,连自己的面容都敢毁去之人,有什么做不出的。”
就听冯老虎道:“当时弟子在成都府一家唐姓富户中做护院,弟子记得那唐老爷原是做官之人,也不知如何竟然敛了巨万家产,我在成都府街头卖艺之时被他看中,聘为护院;也许是越有钱的人越是怕死,姓唐的搜罗了很多武艺高强的护院,成都府曾有数拨贼人想打他的主意,都被我们打退;但弟子虽小心翼翼夹着尾巴做人,那姓唐的还是经常打骂我们这些护院,说起来咱们这些人随便一个人都能将他的胖脑袋给拧下来,可个个偏偏就受他打骂没人敢吭声。”
“那一日,护院中有个叫宋桂良的无缘无故吃了他一顿打骂,回到住处后,气的大骂唐老爷;弟子知道这位宋桂良是唐老爷的贴身随从,曾数次救唐老爷脱离危险,连他都被打骂,怎么不叫人寒心;于是弟子便暗中试探他,一来二去,宋桂良也对我留意起来;有一天,弟子将他约到成都府的醉乡楼上喝酒,准备跟他摊牌,弟子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一旦这宋桂良不依从,弟子会趁其不备立刻将其斩杀,可是万幸的是,宋桂良与弟子一拍即合,于是我和老宋便做了一件轰动成都府的大案。”
苏锦暗自心惊,不用说,这位唐老爷要倒霉了。
第399章 忏悔录(二)
冯老虎显然有些激动,人一旦说到过往的得意之事时,难免情绪激动,冯老虎当然也不例外。
“醉乡楼一聚之后,宋桂良便加意的留意起唐老爷的藏宝之处,终于发现唐老爷的藏宝处便在后院假山之下的密室中,只不过有另一拨不认识的护院把守,一时不得下手。”
“弟子和宋桂良觊觎多日,接近的年关的一天,弟子按捺不住了,于是找到宋桂良商议;大年三十晚上,弟子和宋桂良去到厨房将所有的菜肴酒水中下了蒙药,当晚唐老爷摆宴,护院们也统统分发酒水,一下子便麻倒了几十口人,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密室中财物尽数取出。”
冯老虎声音颤抖,仿佛回到了那个大年三十之夜,密室打开,十几箱子金银财宝历历在目,自打长那么大,冯老虎还从未见过那么多的财物,那种爆炸般的喜悦简直教人疯狂。
苏锦听着冯老虎急促地喘息,心里阵阵发寒,此人的这些‘丰功伟绩’怕是只能在泥胎木像面前诉说了,难怪他不愿对着人来忏悔,这些事如何能对人言?
“只可惜,那宋桂良太过贪花好色,他平日跟着唐老爷鞍前马后,见过唐家大小姐几面,没成想居然对那小娘子有些想法,当晚送往后院闺楼的酒水居然没有下药,这个蠢材居然想带着那唐小姐远走高飞。”
“弟子知道这些事情的时候,已经晚了,闺楼中的丫鬟要出来看烟火,不料恰好撞见我和老宋抬着箱子从密道出来,顿时尖声大叫,弟子一急,随即上前一刀结果了她;在我的逼问之下,宋桂良才说出没有给闺楼上的人下药之事。此时闺楼上的人已经听到了喊叫,两名丫鬟开了后院的门要带着那唐小姐逃走;弟子叫那宋桂良去结果了她们,宋桂良居然到了这个时候还怜香惜玉,居然不肯;不但不肯,反而阻止我去杀她们,弟子一不做二不休趁着宋桂良不注意往他后心捅了两刀。这个蠢材,原本可以和弟子一起共享富贵,却傻瓜一般的爱惜上那个女子,那可就怪不得弟子了。”
冯老虎牙齿咬得咯咯响,双手的骨节也捏的啪啪作响,苏锦不用看,也能猜出此刻的冯老虎定然是面目狰狞可怖,咬牙切齿的样子。
“弟子岂容那几名女子逃脱,赶上前去一刀一个尽数了账,什么唐大小姐,没了头颅也不过是一具冰冷的尸体罢了;回过头来,弟子找遍整座唐宅,将唐家剩下所有的人尽数给宰了。弟子非是嗜杀,反正杀一个也是杀,杀一百也是杀,既然做了,便不能跟对待马栏山上的那个妇人一样,须得斩草除根,免除后患。”
冯敬尧喘了一口大气,压着嗓子续道:“那一夜砍得我的钢刀都起了卷了,那唐老爷的脖子最硬,居然砍豁了钢刀的口;直到四更天,弟子才将八九箱子财物搬上马车,逃出了成都府,连夜逃往梓州路的广安,寻了一处偏僻所在将财物埋藏好,暂且落脚广安城中。”
冯老虎忽然住口不言,呆呆的出神,过了半晌,轻声叹道:“那一夜可真是疯狂啊,弟子砍杀了七十多口人,整座宅子里全是血,那是弟子平生做的最疯狂的一件事,此事轰动整个西南诸州府,不几日画影图形在广安便贴满了,可是愚蠢的官家,画上的人形居然不是我,而是另外几名不相干的护院。”
冯老虎忽然呵呵而笑,像是得意不已的样子,直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半晌方停住笑声喘息着道:“那是弟子布下的迷雾,弟子将那几名护院全部投入庭院枯井中,用大石封死,将自己的名牌挂在一个无头尸首身上,造成弟子已经死去,那几人失踪逃逸的假象;祸水东移之后,这些蠢材们自然便会画影捉拿那几个人了,只可惜,怕是要到地府中方能寻得他们的踪迹了,哈哈哈,呵呵呵。”
冯老虎实在掩饰不住自己的得意,大声笑起来,忽然间仿佛想起什么似的,捂住口,快步窜到门边,沿着门缝往四周看;外边冬阳明媚,四下里空无一人,这才放心地回转身跪到蒲团上,磕了三个头。
“佛祖在上,弟子有罪,弟子忘形了,求佛祖宽恕;这件事也是近几年缠得我无法入眠的事情之一;有时候,弟子只要一合眼,满脑子都是没头颅的尸体,歪歪斜斜的朝弟子都来,弟子一睁眼,他们就又都消失不见了;弟子受这件事的折磨不小,求佛祖原谅弟子罪过,帮弟子驱除魔障。”
冯老虎起身再点燃三根香恭恭敬敬的奉上,又细细看了佛像是否有什么异动,终于叹了口气道:“我就知道这个办法不行,老和尚说佛祖会有灵示,教我说就是放屁;弟子不是对佛祖不敬,而是天下信佛者何止千万,每个人都求佛祖保佑,佛祖难道长着万手万眼么?如何能顾得过来?不过弟子跟你这泥胎木雕说说心里话,确实松快良多;这些事憋在弟子心中二十多年了,从未有跟任何人提起过;弟子能对着佛祖说出了,确实心中大畅,哪怕是佛祖根本没听弟子在说什么,弟子也觉得值了;索性一股脑儿全说出来,在憋下去,弟子就要疯了。”
苏锦不知道后面还有多少,这些事他一件也不想听,越听心中越是胆寒,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个残暴的野兽,吃人不吐渣子的怪物,苏锦的脊背手心全是冷汗,手脚保持同一姿势都已经麻木了,心中祈求冯老虎快些说出扬州之事,说出证据藏匿之处,最好是将藏粮之处一并说出来,那便大功告成了。
冯老虎缓缓坐倒,伸手在怀中掏出铁蛋子捏在手中,转了两圈,又塞进怀中,继续道:“正当官府忙着捉拿那几个早已见阎王爷的护院的时候,弟子已经在广安置宅买地,做起了生意,甚至……甚至弟子还在广安娶了当地一名富户之女,还生了个胖嘟嘟的儿子,弟子给他取名冯无敌,寓意便是虎父无犬子;弟子白手起家,创下家产,我儿当也是英雄好汉,甚至将来比我还厉害,无敌于天下。”
“有了家室,弟子也就收了心,可是天有不测风云,无敌百日宴会上,广安府衙忽然派人来拿我,在百日宴上将弟子拿进大狱;弟子起初还当是马栏山或者是成都府的案子犯了,却不料一过堂方才知道,原来是广安城中的商户检举弟子与西南南蛮大理国通商,有通敌之嫌;弟子一听便明白,这是广安商户在栽赃陷害弟子。弟子在广安初立脚跟,曾拜访广安当地商贾,希望能得到照应;然而这帮人欺我是外人,根本不愿接受弟子,弟子也不愿求他们,于是便自行摸索门路,弟子得知梓州商户和大理国通商频繁,往来之际,利益颇大;弟子手中财物充足,于是便抬了价格吃进大理国商贾的货物,大理国商贾十之八九都将货物卖于我的手上,广安商户们于是便想出这个办法来诬陷弟子。”
“其实弟子知道,民间通商之举官府根本就不管,只要每年孝敬些钱银于官府便可,弟子初涉商海,哪懂得官府充作后盾的道理,懵懵懂懂便着了道儿,无论弟子如何辩解,那广安州官就是不买账,多番折磨拷打之后,弟子知道不承认不行了,要是在硬挺着,这条小命便送在牢狱中了,于是趁某一日州官过堂,得了个空跟州府师爷说了几句话,要他传话给知府大人,愿用全部家产换取自由之身。”
“知府自然求之不得,于是弟子近百万家产尽数被抄空,更可恨的是,我那娘子,怪我将家产败尽连累于她,带着无敌孩儿躲进岳丈家中,还提出解除夫妻契约之事,弟子无奈,只得答应;办完了这些事,弟子仿佛做了一场梦,一夜间打回原形,又成了孤苦无依之人了。”
“佛祖在上,弟子在广安实实在在的想过安生的日子,那时候有吃有穿有钱花,有娘子,有孩儿,实在是弟子这一辈子过的最惬意的一段时光;可是这世道,他不让弟子好好地做人,弟子经过这件事又明白了一个道理,那便是:这个世道,光有钱还不行,须得有靠山,何为靠山,便是官家州府,这些人手握大权,要你生便生,要你死便死,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也不是难事,弟子不怪他们狠毒,只怪自己醒悟的太晚。好在弟子还年轻,还有本钱东山再起,于是弟子留书于娘子,叫她好生照看孩儿将他养大成人之后便离开广安,弟子身无长物,有的就是这双拳头和一颗不屈不挠的心,于是便干起了无本的买卖,听闻黔州西南山林中有好汉啸聚,弟子把心一横,便去入了伙。”
苏锦听的心头测测,这家伙也算是受了不少折磨,这样的恶棍居然也有更大的恶棍来欺负他,这个世界当真恐怖,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但不知他去了山寨之后,又会遇到什么事情;苏锦忽然感觉自己听此人的经历听得有些入迷,仿佛在听故事一般;只是这个故事太过沉重,刀光剑影不说还夹杂着腥风血雨,听过之后不免心头惴惴。
第400章 忏悔录(三)
“当好汉的日子倒也逍遥自在,山寨所在的地势也颇为险峻,也不担心官兵来围剿,寨中百十名兄弟倒也相得,每日大块吃肉大口喝酒,自由自在;山下便是官道,也不虞无生意可做;只是一样,弟子对他们选择的目标有些微词;黔州送往路府的大批粮饷每年秋收之后都从山下经过,但是山寨大当家的却从不敢派人去劫,每日只是小打小闹劫些来往客商镖车,甚至连没什么油水的百姓都劫,这让弟子颇为不满。”
苏锦心道:你这家伙胆大包天,自然什么都敢干,人家大当家的才叫有脑子,劫客商镖车那是私人物品,官府也懒得去管,若是劫了朝廷粮饷,你这小山寨能有安生日子才怪;就像八公山匪徒,若是他们不是胆大包天劫了自己的五十万石救济粮,自己也绝对不会和他们死磕到底,因为那是再逼着官府走上绝路,你不让当官的活命,当官的岂会容你,自然会跟你往死里扳命。
“如此过了三年,弟子武艺精湛,为人也算不错,蒙诸位兄弟看得起,被推举为三寨主,手下倒也有二十多个生死兄弟,他们都要拜我为师,闲暇时学些武艺,弟子想此事倒也使得,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做了他们师父,当可更好的约束他们,于是便订了规矩,给门派起了个响亮的名字叫做‘龙虎门’,正式开山授徒。”
苏锦翻翻白眼,居然叫‘龙虎门’这么个二逼的名字,当真恶俗,没文化害死人啊。
“弟子没想到此举招致大寨主和二寨主的恼怒,他们认为弟子是在拉拢兄弟们搞小山头,虽表面上不说,但背地里却着实议论纷纷,弟子虽不怕他们,但是也不想将事情弄糟,于是便找机会跟他们解释,没成想二寨主酒后口出污言秽语,将弟子大骂一场;弟子虽恼火的很,但毕竟兄弟一场,于是将火气强压心中。”
苏锦心道:来了,冯老虎就是个扫把星,到哪哪儿不安生,山寨这帮匪徒惹恼了他们,定然没有好日子过了。
“弟子记得那是在山寨中的第三个年头的中秋节,弟子那天喝了些酒正在后山大枣树下的阴凉里睡觉,大寨主和二寨主昨天半夜便带着人下山去,说是要弄些东西上山过节,弟子被吵闹声惊醒,于是去到山寨大厅中一看,只见院里一溜十几名女子捆粽子一般的捆在地上,旁边还有三四口大箱子,里边全是钱物。”
“弟子有些诧异,山寨中好久没有这么大的收获了,山下官道已经很少有客商行人敢单独行走,这帮女子肯定不是在山下截得的;大当家的一见我便哈哈大笑,假惺惺的叫弟子先挑个女子享用,弟子心里明白,这帮女子衣不蔽体,怕是半路上就被他们给弄了,这会子却说让老子先挑,弟子自然不在乎这些女子是否干净,山寨中女子不多,以前抢了女人不过三两日便被折磨致死,很少有活过三日的,女子不过玩物而已,弟子当然不会在意。”
“当弟子转着圈子想挑个稍微好看些的女子的时候,弟子忽然见到一个人,阿弥陀佛,佛祖在上,你当我看到谁了?”
冯老虎声音弥漫着一种发自内心的惊骇,以至于嗓音都变了;苏锦头皮一麻,不知道看到了谁让他如此的激动。
“弟子……弟子……看到的是在广安时候的结发妻子,不知怎么的,她竟然被大当家的他们给捋来了,我担心的不是她的生死,而是她是如何被捋来的,她被抓来,我那无敌孩儿却不知怎样了?弟子阵阵心寒,山寨的规矩向来是不留活口,若是抢劫之时我那孩儿在场定然难逃一死。”
苏锦差点一头栽到大佛肚子里去,想不到事情竟然会发展成如此,惊恐之下手指抓落了几小块泥坯,泥灰落下,发出沙沙的声响,苏锦吓得赶紧屏住呼吸,侧耳听时,冯老虎却全然未觉,像是沉浸在往事中不能自拔。
冯老虎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一字一顿,语意中充满了恶毒和怨愤:“弟子知道不能露出半分,须得问以前的娘子才知端倪,于是便指着她要小喽啰帮我送进房里;那帮人还嘲笑我口味特别,放着贵家大小姐不要,非要要这个半老徐娘;弟子也不申辩,只是赶紧回到房中,我那娘子早已认出了我,只是这妇人也算乖觉,没有声张;进了房之后,妇人上来便抽弟子的嘴巴,抓我咬我,弟子看她做派,心里凉了半截,事情多半要坏了。”
“弟子忙问原委,方知大寨主和二寨主带人居然跑到一百多里外的梓州广安入室抢劫,他们专拣高门大户入手,进去除了年轻女子和财物带走之外,其余的全部就地掩杀,我那岳丈家中也算是富户,居然被他们看中,岳丈一家除了娘子和两名小丫鬟之外,尽数被杀光了,我那……我那无敌孩儿……也被大寨主丢到石磨上……被摔得头碎脑流,弟子……弟子……已经快要疯了。”
冯老虎颓然坐到蒲团上,干涩的双目被泪水浸满,鼻涕也流了出来,显然是伤心到了极点。
“这就是报应么?我佛慈悲,请告诉弟子,这是不是报应?我的唯一的骨血,居然被自己山寨的弟兄给活活摔死,我冯家的血脉,毁在大寨主和二寨主的手里,这般大仇如何能忍?弟子怕妇人哭闹坏了我大事,于是抽刀便将妇人刺死,孩儿没了,她活着也没什么用,况且若非孩儿的缘故,当日在广安她嫌贫爱富离开弟子的时候,弟子便想杀了她,对她倒也无需手软。”
“弟子不动声色,来到大厅中,大寨主和二寨主他们还在举杯庆贺,弟子旁敲侧击的询问,大寨主终于说出在广安摔死一名五六岁的孩童,便是我房中那女子的孩儿;此番证据确凿,弟子也不再犹豫,抽出朴刀当即剁翻大寨主,二寨主还想带人抵抗,我手下的徒弟们以为弟子要夺大寨主之位,自然全部赞同,纷纷上前助我;可怜那二寨主还想妥协,说什么大寨主我来当,他还当他的二寨主;做他娘的春秋大梦!弟子将昨夜下山抢劫的六十多人尽数给绑了,全部跪在庭院里,弟子一个人也没叫帮忙,亲自操刀,一个个将他们的头砍下来,整整齐齐的码在院子里,为我儿祭奠;我儿一命,便是他们所有的人的头颅加起来也难以抵上,但弟子为我儿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也只能是为他报仇了。”
苏锦毛骨悚然,眼前仿佛出现一堆无头尸体扑倒血泊之中的情景,虽说这些土匪们本就该死,宰了也不可惜,可是冯敬尧的手段也过于凶残了些;动辄数十条人命死在他手中,杀人跟砍草切瓜一般,除了用恶魔来形容此人,已经无法找出别的词汇来形容了。
“弟子知道,山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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