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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第3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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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张昌宗大袖飘飘,极其潇洒地走了进来,武则天看到她的小情郎,便对婉儿道:“去拟旨吧!”
上官婉儿欠身一礼,飘然退下。张昌宗一展袍袖,向武则天长揖一礼,道:“昌宗见过圣人!”
武则天放下奏章,用一条白玉镇纸压住,对张昌宗微笑道:“六郎又偷懒了,那《三教珠英》可编撰好了?”
张易之想要迅速扩大自己的影响,建立功勋、增长资历,武功又非他所擅长,那就只能兴文教事了,所以他奏请女皇批准,汇集了宋之问、沈佺期、杜审言、张说、李峤、魏知古、刘知几、崔湜等士丛名流开始编撰一部著作。
这部著作将收集初唐以来名家诗作以及佛、道两教事典,故以“三教”为名。著书立说是文人成名的捷径,一旦书成,他就是文坛大宗师,也就有了在政治上与一班名臣抗衡的资本,这一手武则天当初竞争皇后宝座时也曾用过。
张昌宗笑嘻嘻地道:“此事有五郎主持,有众多学士帮扶,昌宗才学浅薄,又何必多此一举呢,等到书成之日,昌宗附各大家尾骥,在后面挂个名儿也就是了,昌宗觉得还是陪伴圣人要紧。”
武则天大笑道:“小东西,就你嘴儿甜,来,到朕身边坐着!”
张昌宗走到武则天身边,偎依着她坐下,武则天把喝了一半的醪糟端起,亲手喂他饮了几口,二人极亲昵地低语说笑一阵容,又耳鬓厮磨一番,武则天这才移开镇纸,重新批阅起奏章。
张昌宗坐在一旁,为武则天轻轻捶着肩头,那个小内侍蹑手蹑脚地来到大殿,站在一根合抱粗的巨柱后面探头探脑,张昌宗看到他,心知有事相告,便托辞小解离开大殿,那个小内侍马上快步跟上。
一出大殿,张昌宗便不耐烦地道:“鬼鬼祟祟的,什么事?”
第二十五卷 灞上局 第九百八十二章 冷血无情
“武延基还说……”
“啪!”
一记重重的耳光扇得那小内侍原地转了两个圈儿,懵了。
张昌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怒不可遏地道:“闭嘴!不要说了!”
小内侍捂着脸讪讪回答:“是!是是!”
张昌宗脸上火辣辣的,他还年轻,虽然他做出了以青春少年侍奉七旬老妪的事来,也知道天下人都在暗中耻笑他,还是无法接受亲耳听到别人嘲弄羞辱的事实。他像是被人在脸上重重的掴了一巴掌,杀人的心都有了。
“李重润、武延基、永泰公主……”
张昌宗那张极俊俏的脸孔扭曲着,眼中射出无比怨毒的光,恨不得把这三个人粉身碎骨。他抬头看看那不知所措的小内侍,厉喝道:“滚!”
那小内侍本来想着告密讨好主子,却没想到张昌宗竟向他大发雷霆,当下屁也不敢再放一个,忙不迭地溜掉了。张昌宗一拂袖子,便向丽春台上走去。
“六郎回来啦,朕有些乏了,想睡一会儿,来给朕按按头。”
武则天一见张昌宗,便放下奏章,笑吟吟地仰在软榻上,微微阖起双目。结果,她并没有等到温柔地按在头上的十指,却等来了低低的啜泣声。武则天张开眼睛,见张昌宗跪伏于地,以额触地,肩头耸动,不由讶然道:“六郎这是怎么了?”
武则天说着,赶紧起身下榻,走过去扶他,这一扶,就见张昌宗泪流满面,武则天好不心疼,慌忙道:“六郎何故啼哭?快快起来,有什么委屈跟朕说,自有朕给你做主。”
张昌宗哽咽不起,垂泪道:“昌宗不能再侍奉圣人了,请圣人开恩,释昌宗出宫。”
武则天更慌了,抱住他道:“朕的小心肝儿,刚才还好端端的,这究竟是怎么了?”说着,武则天向殿上扫了一眼,以为是哪个宫娥内侍得罪了张昌宗,那目光十分凶狠,骇得殿上宫娥太监纷纷跪倒。
张昌宗流泪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蒙圣人宠爱,本是昌宗莫大的福分,奈何如今有人说三道四,昌宗可以不在乎这些风言风语,却不能让圣人的清誉受了损害,也不忍让逝去的祖父大人为臣蒙羞啊。”
武则天隐隐猜到了什么,厉声问道:“六郎只管讲,是谁欺辱于你,且谤君犯上,无法无天,讲!朕给你做主!”
张昌宗把武延基和李重润还有永泰公主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对武则天说了一遍,武则天闻言大怒,面颊上泛起阵阵青光。近年来她年事已高,心性有些仁和,已经很少再动杀机,如今这消失已久的残忍又浮了出来。
“来人!”
如今已升为内侍总管的小海连忙趋步上前,躬身听命。
武则天咬牙切齿地道:“你去,把李重润和武延基拿下,就在宫中杖毙!”
这两个人,一个是她的亲孙子,一个是她的侄孙子,小海知道这两个人要倒霉了,却没想到旨意竟是把他二人活活杖杀,不由大惊失色,可皇帝正在怒头上,他哪敢多置一词,连忙答应一声。
武则天又道:“把永泰送去太子宫,告诉皇太子,他若是连一个女儿都教养不好,如何做的一国储君?如今朕把他的女儿送去,叫他好好的管教管教,若是不能令朕满意,朕就亲自替他教女儿!”
小海唯唯地应了,转身向外走去。
李重润自幼住在房州,虽然知道这个祖母厉害,但是因为从小看不到她,有关祖母所有的一切,都是来自父母所言和看押他们的官兵,所以反不如相王那几个从小被拘押在太子宫中的儿子清楚这位祖母的为人,他低估了张昌宗在一个本就不重视亲情的老女人心中的位置。
当他被如狼似虎的宫中武士拿下时,他还以为自己毕竟是郡王、是皇孙,是当今皇帝的亲孙子,顶多押去责骂几句,祖母怎也不会因为一番鄙夷张昌宗的言辞便施重罚,直到听小海说出“杖毙”二字才大惊失色。
或许直到此时,他才想起自己这个皇孙一文不值,也许他五伯李弘、六伯李贤死于他的皇祖母之手是谣言,但六伯的两个儿子却是被他的祖母下令活活鞭笞而死的,为什么他此时才想到呢?
※※※※※
东宫,身怀六甲的永泰公主艰难地跪在地上,不明白皇祖母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就因为非议了她的面首几句?永泰公主被押至东宫时,还不知道对她的丈夫和长兄的处置结果。
宫殿里,李显和韦妃并肩而立,面前站着一个从丽春台赶来的太监,用毫无抑扬的平静语调重述着武则天的话:“皇帝说,皇太子若连女儿都教不好,如何做一国储君?如今把永泰公主送来,请皇太子殿下好生管教,如果不能令陛下满意,皇帝就亲自出面替太子教女儿。”
太监说罢,把拂尘一扬,转身就走。
“公公且慢!”
韦妃突然醒过神来,急忙追上去,陪着笑脸道:“请问公公,圣人对重润和延基是如何处置的?”
那太监瞟了她一眼,淡淡答道:“已然杖毙!”
韦妃踉跄着倒退了两步,怔怔地看着那个太监出殿而去,面如死灰。李重润是她的亲生儿子,永泰公主李仙惠是她的亲生女儿,如今……
李显愣愣地站了半晌,突然失声道:“重润啊!我的儿!”泪水如泉水般涌出。
韦妃一把抓住欲奔出大殿的李显,颤抖着声音问道:“郎君去哪里?”
李显啜泣道:“我……我去向母皇求情,求情……”
韦妃道:“你没听到,重润……已经被杖毙吗?”说到这里,韦妃也是泪流满面。
李显脸色惨淡地道:“听到了,可仙惠还活着,母皇叫我管教,我如何管教,我要去向母皇求情……”
韦妃咬着牙,泪眼模糊地道:“你还不明白么?武延基和重润都被杖毙了,母皇什么心意你还不明白?”
李显身子一震,骇然转身,不敢置信地看着韦妃,吼道:“那可是你的亲生女儿!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她正怀着身孕,她才十七岁啊,她……”
韦妃突然像疯了似的哭叫起来:“我知道,我知道当然,虎毒还不食子,你道我就愿意送了女儿性命?可虎毒不食子,人心毒于虎啊!”
说到这里,她突然有所醒悟,赶紧捂住了嘴巴,这宫里的宫娥、太监都是皇帝派来的,谁知道其中有多少耳目。
韦妃压低了声音,流着泪对李显道:“郎君,你以为若是可能,我不想救下自己的女儿?没用的,母皇心硬如铁,她已有所决断的事,岂容他人更改?你去,救不下女儿,只能连你也葬送了!”
韦妃嘶声道:“郎君,妾身没有那么狠的心,那是妾身的亲生骨肉啊!可妾也没有办法呀!”韦妃说着,软倒在地,抱着李显的大腿哀哀痛哭起来,李显怔立半晌,也像一堆软泥似的瘫在地上。
永泰公主不但受到惩治,而且还逼着她的父母亲自下令,这是多么惨绝人寰的事情?庭院里,永泰公主被按倒在地,太监抡起大杖开始行刑了,直到一杖重重地打在臀上,永泰公主才醒悟过来,这是真的,这竟然是真的!
永泰公主嘶声大呼起来:“阿爹、阿娘,女儿错了!女儿该死!可女儿腹中已经有了孩子啊,求阿爹阿娘替女儿向祖母求个情,只要能让女儿把孩子生下来,只求让女儿先把孩子生下来,阿爹、阿娘……”
“啪!啪!啪!”太监们抡起大杖,一杖一杖地打在永泰公主的身上,打得她皮开肉绽,更让她惊恐的是,腹中一阵阵绞痛,李仙惠又痛又怕,竟然急晕过去。
大殿上,李显夫妇瘫软在地,韦妃紧紧咬着牙关,手指已经掐进了李显的手臂里,嘴角慢慢沁出一丝鲜血。李显紧紧抱着头,痛苦不堪,浑身发抖,可是殿外施刑的声音和女儿的惨呼依旧如魔音穿脑般传进他的耳朵。
当同情永泰公主的宫娥把她已然晕厥的消息送进来后,李显像疯了似的跳起来,嘶吼道:“我要去见母皇,如果要死,就让我死吧!我要去见母皇!”李显疯狂地推开流泪阻拦的韦妃,向丽春台拼命跑去。
当武延基和李重润变成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后,武则天胸中的戾气稍稍轻了些,李显连滚带爬,号啕大哭地冲进丽春殿,然后一步一磕头,爬到武则天面前,额前滴血,把头在金砖地上磕得砰砰直响,哀嚎着为他的女儿乞命。
怒意稍去的武则天在堪堪赶到的张易之为之说情的情况下,这才开恩赦免李仙惠的死罪。李显大喜若狂,从丽春台到东宫,一路上的宫娥太监、侍卫武士眼看着这位大周太子披头散发、额头鲜血淋漓,像个疯子似的跑过来又跑过去。
武延基血淋淋的尸体被送回了魏王府,一直病疴沉重、缠绵病榻的武承嗣惊闻噩耗,慌忙叫人搀了他出来,一眼瞧见儿子的尸体,心口顿时一痛,大叫一声,一口鲜血便“噗”地喷了出去。
李显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回东宫,李仙惠昏厥在地上,身下一汪鲜血还在汩汩地流出,李显大惊失色,他踉跄着扑去,一把抱住昏迷的女儿,凄惨地哭叫起来:“快来人呐,救命啊,我儿小产啦!来人救命啊……”
第二十五卷 灞上局 第九百八十三章 与子同仇
张易之在奉宸监主持编撰《三教珠英》,这些日子往武则天那儿去的也少了,可是今日皇帝仅因几句闲言碎语杖毙皇太孙和一位武氏郡王,事情太过耸人听闻,消息还是飞快地传到了奉宸监里。
满堂墨香文稿丛中正忙碌不休的张易之闻讯大惊失色,慌忙赶到丽春台,当他冲进丽春台的宫殿院落时,几个小内侍正好抬着李重润和武延基的尸首向外走,张易之一看登时暗暗叫苦不迭。
他随即进了宫殿,见到武则天,对答没有几句,皇太子李显就跟疯了一样闯进来,张易之好言帮他劝说几句,息了武则天的雷霆之怒,答应赦免李仙惠,李显又狂奔而去。
武则天虽是替张昌宗撑腰出气,可一下子打死人家一个孙子一个侄孙,还有一个身怀六甲的孙女儿如今生死未卜,殿上气氛不免怪异,两兄弟站在这儿很不是味道,张易之便寻个由头带着张昌宗告辞。
张易之沉着脸,领着张昌宗回到奉宸监,一路无话。
到了二人时常独处的小书房坐下,张易之才冷峻地道:“六郎,武家、李家,这一下子可被我们得罪遍了!”
张昌宗悻悻然道:“五郎,如果有人辱及令堂,你会怎么样?”
张易之凛然道:“谁敢辱及我母,血溅五步而已!”
张昌宗道:“这就是了!他们搬弄唇舌,戏辱于我,这且不算,就连咱们张家,连咱们早已亡故的祖父都加以侮辱,我若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知道,岂能不还以颜色?”
“你……”
张易之重重一叹道:“小惩也罢,何必闹出人命,这一下,你我兄弟就是众矢之的了。”
张昌宗满不在乎地道:“那又如何?有圣人宠着,谁能奈何得了咱们?”
张易之压低声音道:“怨仇太深,不可化解。圣人年事已高,一旦有个三长两短,你我兄弟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张昌宗听了不觉动容,仔细想想,却又愤愤起来,道:“庐陵一家得以回返洛阳并成为太子,我们兄弟俩可是出了大力的,若是没有我们在圣人面前为他们美言,他们哪那么容易回来,他们居然还瞧不起咱们,这口气,我实在咽不下。”
张易之森然道:“现在还说这些作甚?仇即已经结下,只能想办法面对了。我们必须加快攫取权力的过程,结党拉派、树立奥援,圣人的宠爱不足为恃,咱们必须得有自己的力量才能自保。不过眼下,你得先避出去。”
张昌宗瞪起眼睛道:“为什么?”
张易之道:“为了几句风言风语,你便怂恿圣人杀了一个皇太孙和一位武氏郡王,这事情还小么?就算李显李旦不敢言语,不代表太平公主也会视若无睹,朝中有些大臣难免也会弹劾你,武氏族人更会兔死狐悲,虽说有圣人庇护,你暂且避避风头也是好的。”
张昌宗听了,悻悻的道:“避开?我能避到哪儿去?”
他低头想了一会儿,忽然道:“啊!我想起来了,方才我去见圣人,圣人御案上有份奏章,正是处置杨帆遇刺案的,不如……我向圣人请旨,前去长安督办此案?”
张易之神情一动,连忙问起细节,待他得知武懿宗被免职调回京城的消息后不由眼睛一亮,脱口道:“好去处!我留在京里,继续编撰《三教珠英》,你去长安接替武懿宗,趁机掌握兵权,到那时你我兄弟的地位便稳如泰山了。”
张昌宗大为欢喜,道:“那好,我这就去跟圣人说。”
“且慢!”
张易之一把拉住他,意味深长地笑笑,道:“不可让圣人明白我们的心意,要以避祸的名义去。且再等等,等弹劾咱们兄弟的奏章到了御前,再向圣人提出不迟!”
※※※※※
东宫,李显夫妇一夜未眠。
御医进进出出,东宫灯火通明,半夜的时候,年仅十七岁的李仙惠产下了一个还未完全成形的死胎,将近天明的时候,油灯尽枯,这位年轻美丽的公主耗尽了她最后一丝生命力,紧随她刚刚死去不久的丈夫和孩子,一起离开了这个世界。
李显形容枯槁地坐在殿上,仿佛一夜之间就老了十岁,头发都白了许多。韦妃的亲生儿子和亲生女儿在一日一夜间相继丧命,哭得她双眼红肿如桃。天亮了,则天门上威严洪亮的钟声响起,一记记钟声,掩埋了东宫隐隐的哭声……
魏王府,武承嗣的卧房,武延义、武延安、武延寿跪在榻前,武承嗣卧于榻上,面如金纸。武承嗣有六子,其中第五子早夭,长子武延基昨天被杖毙,幼子武延秀为了和亲出使突厥,结果被扣在大草原上到现在还没放回来,身边只余三子。
三个儿子含泪看着他们的父亲,武承嗣当年被武则天流放振州(海南三亚)时便因环境恶劣生活贫苦留下了病根,这几年痼疾发作,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如今又被儿子被杀的事情一刺激,业已到了弥留之际。
早已骨瘦如柴的武承嗣像一具干尸似的躺在榻上,涣散的眼神仰视着帐顶,喃喃自语:“我的父亲……死在她的手上!我的儿子,死在她的手上!这个恶妇,这个比蛇还毒的恶妇,咳咳咳咳……”
武延义不安地道:“父亲!”
他向外挥挥手,把侍候的下人都赶出去,含泪道:“父亲,人死不能复生,大兄已去,父亲还请保重身体。”
武承嗣已经处于弥留之际,他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儿子说的话,只是凝视着帐顶,脸皮子胀红了一阵儿,突然大喊起来:“她是天煞孤星!她是天煞孤星!这个恶妇,刑夫克子,刑亲克友,她是天煞孤星!”
“父亲!”
武承嗣甩开武延义的手,声嘶力竭地诅咒道:“这个毒妇,她注定要六亲无缘,孤独终老,注定要晚年凄惨,众叛亲离!她不配做武家的女儿、不配做李家的儿媳,即便到了幽冥地狱,她也无颜面见武李两族亲人,做鬼她也是一只孤魂野鬼!”
“父亲,请不要再说了!父亲!父亲?”
武延义呆呆地看着武承嗣,武承嗣双目怒突,瞪着空荡荡的帐顶,竟已气绝身亡!
※※※※※
清晨的八百记钟声敲到最后一响的时候,一辆华贵的马车驶上了定鼎大街。
流苏垂幔轻轻摆荡着,端坐车中的太平公主面沉似水。
她这几天住在“梓泽苑”,昨天发生在宫里的事情虽有人及时告诉了她,但当天她已来不及回城了,是以今日一早她便赶回来,太平公主一进城,就吩咐车夫直趋宫城。
车厢宽敞,侧首坐着一位黑袍老者,须发半白,容颜清瞿,神情气质于儒雅之中透着沉稳果毅。
老者轻抚及胸的长须,沉声道:“一早天子要临朝视事,公主此时入宫,未免有咄咄逼人之势,以老朽之见,公主不该如此急躁,遇事莫慌,否则必自乱阵脚!”
自得到武则天的默许,太平公主行同建衙开府,可以收纳门下,自成一方势力以后,她的势力迅速扩张,每日里需要处理的事情也越来越多,纵以太平的精明强干也大感吃不消。
她府上管事李译之流只能听命跑腿,做不了这种事,投效太平门下的大臣各有公务,也不可能时时过府议事,所以太平急需得力的幕僚,这位老者就是太平公主目前最为倚重的一位幕僚先生。
老先生姓莫,莫雨涵。福州人氏,原为吴王李恪之子李千里的幕僚,李千里奉调回京时把他带了来。李千里在地方上原为一州刺史,军政一把抓,虽说他为了避免引起武则天的猜忌,政务一概不理,但是总些事总需要他审阅用印的,这些事就俱由莫大先生负责。
如今李千里回京,做了禁军将领,身边本就不再需要这么一位幕僚,有一次赴太平公主家宴时又听说太平公主正在用人之际,便把这位老先生引荐给了太平。莫大先生学识渊博,智虑深远,甚得太平器重,如今已成为太平身边第一幕僚。
太平公主听了莫大先生的话,有些不悦地乜了他一眼,道:“莫大先生意思,本宫不该理会此事?”
莫雨涵沉声道:“不该!至少不该做这急先锋!若说该出面的,太子和相王无论如何也该比公主先出面,公主一早便闯宫见驾,岂非有恃宠而骄之嫌?天子一早要临朝视事,公主如此迫不及待,不显得太过咄咄逼人了么?
公主请不要忘了,那是公主的母亲,也是当今天子!再者,皇帝只因些许言语冒犯,便杖毙一位皇太孙和一位郡王,凤子龙孙命如草芥,此事势必震动朝野,今日朝会,百官必会有所动作,如果公主一早先去见皇帝,皇帝会怎么想,会不会认为这些官员全是得了公主殿下授意?公主,小心弄巧成拙啊!”
太平公主怵然一惊,车行辘辘,太平头上的步摇微微颤动着,忽然,太平公主扬声道:“调头,回府!”莫大先生见太平从善如流,肯接纳自己的谏议,微笑着捋须点了点头。
马车已到天津桥头,应声停住,折向尚善坊,车仗进了尚善坊行不多久,闭目养神的莫大先生倏然睁开双目,朗声道:“停车!”
太平公主讶然看向莫雨涵,莫大先生道:“前方就是梁王府,公主殿下不想去探访一下吗?”
太平公主的双眼慢慢锐利起来,道:“先生是说……”
莫大先生一字一句地道:“二张之害,渐已不可控制!李武两家,至少在这件事上,是可以走在一起的!”
第二十五卷 灞上局 第九百八十四章 泼油救火
洛阳西北角,隔着一条洛河与宫城右掖门面面相对的洛滨坊,曾经遭过水灾满地泥污的庭院早已收拾的干干净净。如今正是春暖花开日,满院芬芳,蝶飞蜂舞,一派闹春气象。
沈沐徘徊于草木葱绿、鲜花盛开的庭院之间,幕僚蓝金海陪伴于侧,面前就是洛河,水面上来往的舟船稀稀落落,只有少量的商船、货船和客船,大型漕船一艘不见,与往年热闹无比的漕运场面比起来冷清了许多。
“二郎的伤势怎么样了?”
“长安刚刚送来消息,说他已脱离危险,现在正着手促使灞上漕运恢复正常。”
沈沐松了口气,微笑:“那就好,这个小子还真是福大命大。不过呢,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是真不该轻身涉险的,要不说专淹会水的呢,他自恃武功,就难免大意了,你看我,从不轻蹈险地,每每出入,明里暗里必侍卫如云。呵呵,我可怕死的很。”
沈沐说笑几句,神色复转严肃,道:“二郎中箭垂危,几乎导致我们的计划全盘失败,幸好他性命垂危时还能设下一计,再造一场‘刺杀’,化不利为有利,这一来我们原先的诸多安排都可以弃之不用了,可以快刀斩乱麻!”
蓝金海颔首道:“宗主说的是,只是不知宗主打算何时启程赴长安?”
沈沐笑了笑道:“有二郎在长安,又有阿卜杜拉暗中辅助,官面上的形势现在对我们也非常有利,我便不去又何妨。”
蓝金海道:“可是宗主想不去怕也不成了。杨帆巧化逆势,虽然使得朝廷整治长安的力度加大,却也打草惊蛇了,各大世家现在已经有了警觉,察觉到任由长安局势发展下去,会严重影响他们的利益,必会要宗主您平息此事。”
沈沐冷笑道:“这是朝廷的事,我能有什么办法?朝廷派去接替武懿宗的人是张昌宗?”
“不错!”
“哈!那就更妙了!此人好大喜功,又无城府心计,很容易就会被二郎摆布于股掌之上。当初延州之行成全了他一段功劳,此人尝到了甜头,此去长安必然会故技重施,背后又有二郎推波助澜,嘿嘿……”
蓝金海轻轻叹了口气,道:“因为此人,杀了一个皇孙、一个郡王,还有一位身怀有孕的公主,朝中已是人人自危,正义之士愤慨莫言,他们不好直接攻讦天子,便纷纷弹劾张昌宗,谁料张昌宗明为避祸,却被委以如此重任,真是出人意料。”
沈沐的目光投向河对面的重重宫阙,阳光下,那斗拱飞檐金光闪闪,宫殿前的天枢巨柱,明堂顶上的丈二金凤清晰可辨。
沈沐沉沉地道:“进言诉屈的人是张昌宗,可杀人的却是那位女皇帝!如此毒妇,世所罕见,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可是似她这般狠辣,仅因一番言语冒犯就施如此辣手的,实是前所未有。”
沈沐沉默有倾,嘴角轻轻一翘,道:“皇太子和相王都没有弹劾张昌宗?”
蓝金海脸上也露出轻蔑讥诮的神色,道:“没有,倒是一向与武承嗣不合的武三思,纠结多人上表弹劾张昌宗,力请严惩奸佞。”
沈沐道:“武家人自己斗的再怎么凶,也是自家的事。他们不想看见武家的人被人像狗一样杀掉。武三思这是兔死狐悲了。皇太子和相王如此表现,想必太平公主一定失望的很了。”
蓝金海冷笑道:“太平公主早该对她这两个无能的兄长感到失望了。”
沈沐叹了口气道:“也不能这么说,女皇四子,李弘、李贤、李显、李旦。李弘李贤皆聪明睿智、机敏敢言,有帝王风范的,结果如何?李旦和李显早被两位胞兄的惨死吓破了胆,如此情势下,他们明哲保身,也不算错。”
蓝金海道:“不过,这一次太平公主的反应倒是出人意料,她也只是学着武三思上表弹劾了一下,并未亲自入宫面君哭诉,换作以往,太平公主断然不会如此,这不似太平公主一贯的为人。”
沈沐轻轻点了点头,道:“嗯!我已得到消息,说服太平不要入宫,并劝她和武三思联手对付二张的,是她的一个心腹幕僚,此人姓莫,叫莫雨涵。这个人,你注意一下!”
蓝金海应了声“是”,这时一个侍卫急急走来,欠身道:“公子,清河崔林求见!”
沈沐回首,笑对蓝金海道:“你看,催我去长安救火的人,来了!”
※※※※※
长安坊,长安老店。
斑驳的招牌诉说着它悠久的历史,这是一家真正的老店。掌柜的百无聊赖地坐在柜台旁,看见熟人便打声招呼,帐房坐着高脚凳,趴在柜台上噼呖啪啦地拨着算盘,虽然这个时辰并没有几个客人。
罗嘉昊到了店前,先机警地四下看看,把竹笠压到眉梢,这才快步走进老店。他一口气要了二十张胡饼,三斤卤驴肉、三斤酱狗肉。生意上门,后厨里立即叮叮当当地忙碌起来。
掌柜的用一双老眼轻轻瞟了他一眼,马上就移开了,但是他的心里已经起了疑窦。
罗嘉昊这是第二次来这家店里买东西,他每次都尽可能多买一些,避免频繁到店里去,而且每次都去坊里不同的饭馆,避免总在同一家饭馆买东西,如此举止不可谓不小心了,但是这个坊比较偏僻,陌生客人并不多,所以他虽隔了多日才来第二回,还是引起了老掌柜的注意。
老掌柜的凭着他丰富的阅历和过人的眼力,马上就分析出了很多东西:这位客人买了很多吃食,说明不是一两个人吃用的;他事隔多日再度来买东西,说明这一群人在这坊里已经住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不是某户人家的客人,因为如果他是客人,主人不会让客人自己来买吃食,也不会不陪他来……
老掌柜的打个哈欠,悠然踱进后厨,当罗嘉昊打包食物匆匆离开后,长安老店的一个小伙计已换了衣服,悄然跟在他的后面。
坊里有裁缝店、小食店、杂货铺子,也有书画、碑贴、花木、头面铺子,来来往往的很是热闹,那小伙计看起来就像个半大孩子,穿行在人群中,根本不引人注意。
罗嘉昊到了第二曲巷口飞快地闪了进去,那个小伙计追到巷口马上蹲下,那儿有几个半大孩子正蹲在地上玩游戏,在几个半大孩子看来,这个小伙计是在看他们玩游戏,在回头看来的罗嘉昊眼中,那小伙计就是玩游戏的孩子。
罗嘉昊放心地叩开院门钻了进去,很快,那个小伙计也离开了。
车船店脚牙,一向是联系最为密切的几个行业,灞上漕帮发了狠要找到那几个刺客,这些城狐社鼠、鱼虾鳖蟹发挥起他们的能量来也是非常惊人的,官府做得了的事他们做不了,官府做不了的事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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