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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国重工-第1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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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印象:首先,这是一个乍富起来,觉得老子天下第一的土大款;其次,这就是一个没教育好的熊孩子。
  “王总,听董总说,你们全福公司准备和日商签订合作协议,分包日商的化工设备。”冯啸辰问道。
  “是啊,这还全托冯处长的福呢,要不我姐夫的公司哪有这个资质。”王瑞东嘴上说着恭维的话,脸上却带着几分轻蔑之意。
  冯啸辰淡淡一笑,道:“这是阮老板带领全公司职工努力拼搏的结果,说不上托谁的福。对了,王总,关于涉外分包业务的事情,重装办下发过一个工时定额标准,不知道全福公司收到没有?”
  “收到了。”王瑞东应道,有董岩坐在旁边,他也不便睁着眼睛说瞎话。
  冯啸辰道:“我们的文件上明确规定了涉外分包业务的工时标准,请问,你们和日方签订的协议,是否按照这个标准执行了?”
  王瑞东装着糊涂:“冯处长,这个规定和我们没什么关系吧?我们是乡镇企业,不归重装办管。”
  王根基在旁边插话道:“你们从事装备制造,当然和我们重装办有关系。几年前你姐夫阮福根到我们那里去申请分包大化肥设备的时候,我们对他和那些国有企业是一视同仁的,这一点你应当清楚吧。”
  “那是我们承包你们的项目啊,并不是说我们就卖给国家了,是不是?”王瑞东道,“我们是乡镇企业,而且已经被我姐夫承包了。我姐夫和乡里的承包协议写得很明白,只要交足承包金,乡里不干涉公司的一切经营活动。你们听听,连乡里都管不了我们,国家就更不用为我们这样一家小企业操心了。”
  冯啸辰道:“王总,这不是谁管谁的问题,而是说咱们中国的企业要联合起来,避免被外国人各个击破。重装办要求各家企业统一报价,就是为了让大家都能够以更高的价格得到业务,这不比你们降价销售要强吗?”
  “是吗?”王瑞东冷哼一声,不置可否。在他心里,丝毫没有觉得冯啸辰的话有什么意义。他的想法是,如果统一报价,他这家乡镇企业凭什么能够得到业务?他这样做,也是为了自保,有什么不对呢?
  王根基有些不耐烦,但也不便发作,只能继续劝道:“王总,这件事情,国家是有统一部署的,你们单独行动,就会破坏整个国家的安排,这对于国家以及对于你们企业都是没有好处的。”
  王瑞东冷冷地说道:“对国家有没有好处,我是一个农民,也不懂这么多大道理。可对我们企业有没有好处,我是知道的。我们向日本人的报价,对我们来说挺合适的。”
  “那么,国家的利益你就不考虑了?”王根基恼道。
  王瑞东道:“国家的事情,不是你们这些干部考虑的吗?关我一个农民什么事?”
  “你……”王根基几欲暴走了,这熊孩子,真是欠收拾啊!
  冯啸辰冷着脸,问道:“王总,我想问一句,这件事,阮老板知不知道?”
  “当然知道,公司的事情,我能不请示我姐夫吗?”
  “他也赞成这样报价吗?”
  “那是当然。”
  “好,既然阮老板也是知情的,我也就不干预了。”冯啸辰决定不再与对方谈下去了,他站起身,说道:“王总,我就不留你了,你好自为之。”
  “谢谢两位处长。”王瑞东也站起来,告辞向外走去。
  冯啸辰与董岩一道把王瑞东送到门口,然后像是不经意地说道:“王总,我还有最后一句话想送给你。”
  “什么话?”王瑞东也是漫不经心地问道。
  冯啸辰正色道:“你刚才说,国家的事情与你一个农民无关,我要告诉你的是,全福公司能够有今天,全靠国家给你们的平台。离了国家,你啥都不是!”
  说完这话,他便不再搭理王瑞东,转身回了房间。董岩恶狠狠地瞪了王瑞东一眼,没说什么,也跟着冯啸辰回房间去了。王瑞东站在宾馆的走廊上,愣了一小会,然后摇摇头,自己给自己开脱着:“屁,什么离了国家我就啥都不是,我王瑞东有今天,靠的是我姐夫。”
  屋里,王根基看到冯啸辰和董岩进来,怒气冲冲地说道:“这孙子喵的就是欠削啊,依着我的暴脾气……”
  “老王,消消气,你跟个熊孩子较什么劲?”冯啸辰笑着安抚道,随后又看看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董岩,说道:“老董,你也坐吧。这个结果也不意外,我原本也没指望说几句话就能够把他说服,跟他谈一次,也就是尽个努力而已。”
  “是啊,这孩子被老阮两口子惯坏了,唉,如果能联系上老阮就好了。”董岩叹息道。
  冯啸辰道:“老阮对此事是否真的知情,我们还不了解。如果老阮也支持王瑞东的做法,我们又怎么办呢?”
  “这不可能,以我对老阮的了解……”董岩争辩道。
  冯啸辰拦住他后面的话,说道:“我们不能寄希望于个别企业家的人品,我们必须有相应的手段,才能保证一项措施的推行。”
  “没错!”王根基附和道,“对这样公然拆国家墙角的企业,我们绝不能轻挠。我找找人,联系一下会安的工商、税务,好好查一查这个全福公司,查出一点毛病就给丫往死里整。我还就不信了,一家私人企业敢和国家呲牙!”
  冯啸辰想了想,说道:“老王,这样吧,先不着急联系工商税务这些部门,这样下手太狠了,未来不好收场。我记得你在电力部那边有点关系吧,你联系一下,咱们先把它的电掐了,让王瑞东知道,离了整个国家的工业体系,他寸步难行。”


第四百七十二章 得罪谁了
  以冯啸辰的人脉加上王根基的背景,要收拾一个地级市里的一家乡镇企业,能找出100种不同的方法。董岩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着急上火地去向冯啸辰报信,因为他知道在事情出来之前解决,远要比在事后承受冯啸辰的愤怒要好得多。王瑞东的确是个被惯坏的熊孩子,因为阮福根有点钱,又挺护着他这个小舅子,所以王瑞东几乎没吃过什么亏,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自己的姐夫还牛的人。
  不过,真到要给全福公司一点教训的时候,冯啸辰又犹豫了。把全福机械公司整得生不如死,对他来说并不困难,但因此而带来的负面影响却是他不得不考虑的。这是因为阮福根和全福公司都是重装办当年树起来的典型,现在如果受到严惩,丢的依然是重装办的面子,冯啸辰算是知道啥叫投鼠忌器了。
  王根基一时气恼之下,也想过要把全福公司摆成十八般姿势狠狠地虐待一番,但让冯啸辰点拨了一句之后,也明白这件事不能这样做。他用宾馆的电话联系了一下在京城的朋友,如此这般地一说,那边的人当即就表态了,不就是一家乡镇企业吗,这辈子他们也别指望用电了。
  王瑞东在宾馆被冯啸辰威胁了一句,当时有些气闷,出了宾馆,看看阳光明媚的街市,他的心情立马就好起来了。不就是威胁吗,小爷也不是厦大的,怕你做甚。他悠哉悠哉地回到公司,一进门就感觉到了一些异样。
  咦,平时这个时候公司应当是挺喧闹的,这会怎么会这么安静呢?
  “瑞东,停电了,你快跟供电所那边联系一下吧。咱们有两台南江省的设备,急着要交货呢,不能再拖了。”梁辰迎上前来,急匆匆地对王瑞东说道。
  “停电了,不会吧?”王瑞东有些错愕。时下全国的电力供应都很紧张,会安是个小地方,停电可谓是家常便饭。不过,阮福根每年都要到供电所去走好几趟,好烟好酒成箱地送过去,换到了一个不停电的承诺。除非是整个会安都没电了,全福公司才会停电,其他时候,拉闸限电这种事情一向都是与全福公司无缘的。
  王瑞东到了办公室,拨通了供电所的电话。接电话的是所长侯军杰,王瑞东和他也是老熟人了,在酒桌上拼酒就拼过不下十几回,见面都是以兄弟相称的。
  “侯哥,我是瑞东啊,我打听一下,我们公司怎么停电了?”王瑞东轻松地问道,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觉得停电这件事有什么异常。
  听筒里传来侯军杰的声音,那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但粗线条的王瑞东并没有听出来。侯军杰支吾着说道:“瑞东啊,你是说你们公司停电的事情吧?嗯嗯,主要是你们那边的变压器出了一点问题,我正在安排人检修呢。”
  “哦,原来是这样。”王瑞东放心了,变压器出故障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情,修一修就好了,他说道,“那拜托侯哥让你们那边的人动作快点,我们公司还急着要生产呢。”
  “我会交代他们的。”侯军杰应道。
  “那好,那就谢谢侯哥了……”王瑞东随口说着,就准备挂电话了。
  “瑞东!”电话听筒里又响起了一声呼唤。
  王瑞东把听筒又拿回耳边,奇怪地问道:“怎么,侯哥,还有其他事情吗?”
  “那个……瑞东,你们公司最近是不是得罪人了?”侯军杰怯怯地问道。
  “得罪人?没有啊。”王瑞东想当然地应道。他想了一圈,也没想起公司得罪了谁。至于刚才在宾馆里与冯啸辰的那番对话,王瑞东选择性地遗忘了。在他想来,冯啸辰是京城来的官员,与会安能有什么关系?侯军杰要问的事情,肯定与冯啸辰是无关的。
  侯军杰咧了咧嘴,没法说什么了。电力部门是条条管理的,就在刚才,省电力局给他下了一个调度令,指名道姓要求立即切断全福机械公司的电力供应,在有进一步的通知之前不得恢复供电。这种调度令用后世的眼光来看,绝对是不合规的,但在时下却非常普遍。电老虎这个词可不是随便说说的,电力部门想收拾谁,那是连一分钟都不会耽搁,而且是精确定位,不惜误伤。
  收到省里的调度令,侯军杰就知道,全福公司肯定是得罪人了,而且得罪得挺狠,被得罪的对象也是颇有来头的。他能够做的,就是给王瑞东一个提示,至于王瑞东能不能解决这个问题,侯军杰就管不着了,这是神仙打架的事情,关他一个小小的供电所长何干。
  唉,老阮去浦江做个手术,这个王瑞东就闹出这么多妖蛾子来,还真是不给老阮省心啊,自己如果有这么一个小舅子,非得……呃,也非得跪了不可。
  侯军杰在心里发着感慨,然后善意地在电话里又暗示了一句:“瑞东,那什么……你们那个变压器,修起来可能有点麻烦,说不定会停上几天电呢。”
  “停几天?”王瑞东这一惊可非同小可了,机械厂的活全都是得用机器干的,一停电就啥都干不了了。停上几天电,厂子得亏多少钱啊?更何况,梁辰不是说还有南江的两台设备要急着完工吗,哪能容得停几天的电。
  “喂,侯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小弟有什么做得不好,你直说就是嘛!”王瑞东急吼吼地说道。修个变压器要几天,你侯军杰哄鬼呢,这分明就是某种套路啊。
  侯军杰叹了口气,道:“瑞东,瞧你这话说的,又不是你侯哥要跟你过不去,唉,你再到公司问问吧,看看是不是得罪谁了。”
  说完这些,他便把电话给挂了。那头王瑞东这回算是明白过来了,合着这停电和变压器啥的根本就没有关系,侯军杰说得很明白了,这是公司得罪了人,有人存心报复呢。
  “辰子,辰子!”王瑞东在办公室里喊了起来。
  梁辰一头撞进来,问道:“瑞东,什么事?”
  “我问你,咱们公司这几天得罪谁没有?”
  “没有啊……”
  “是不是给哪个部门送礼的时候,不小心漏了谁?”
  “这更不可能了,现在又不是年节,咱们也没给谁送礼啊。……瑞东,你是说,咱们这里停电,是有人要整咱们?”梁辰终于听懂了王瑞东的意思,不由得脸色有些发绿。公司过去也不是没遇过类似的情况,乡镇企业是弱势群体,遇上哪个部门过来敲诈敲诈,实在是太寻常不过的事情了。不过,以往遇到这种事,都有阮福根去负责摆平,这两年,随着公司业务规模的扩大,阮福根在市里有了一些地位,一般的小单位就不敢随便来刁难了,像这种上来就直接掐电的事情,更是很久都没有出现过了。
  “侯军杰说,咱们停电的原因是这边的变压器要检修,同时还说检修的时间可能会比较长,得好几天。”王瑞东把自己听到的情况向梁辰说道。
  “那就是有人要跟我们过不去了。”梁辰道,“瑞东,老侯有没有说是谁要整咱们?”
  “他没说,只是让我回忆有没有得罪人。”
  “咱们没有得罪谁呀,呃,除了……”
  “除了什么?”
  “重装办啊。”梁辰提醒道。
  “重装办?就是那个小处长?”王瑞东只觉得后背有些发凉,尼玛啊,自己刚刚从宾馆出来好不好,这厮居然就能把自己公司的电给掐了,这是多大仇啊。他蓦然想起了临别时冯啸辰的那句威胁:
  离了国家,你啥都不是!
  可不是吗,自己有钱,有设备,有工人,可是自己不能发电啊。电闸是握在国家手里的,人家想停你的电就停你的电,有种你拿锉刀生产去!除了电,国家能够拿捏你的地方还多得很呢,设备运输要不要走铁路?货款要不要走银行?客户联系要不要用电话?自己这个企业能够经营,是建立在所有这些服务体系之上的,离了国家,自己能蹦跶多远?
  不行,自己得再问问,这个姓冯的到底想怎么干。王瑞东抄起电话,拨到了董岩的家里。董岩也是刚刚从冯啸辰那里回来,接到王瑞东的电话,他冷笑道:“瑞东,你刚才不是跟人家冯处长放了狠话吗,现在知道厉害了?”
  “董哥,这事真是那姓冯的干的?”王瑞东求证道。
  董岩反问道:“你觉得呢?”
  王瑞东把牙咬得格格响:“这姓冯的不是京城来的干部吗,怎么做事跟个流氓一样?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把我们的电给断了,这算个什么事?”
  董岩道:“人家没有跟你好好说吗?是你自己说国家的事情跟你没关系,现在知道了吧,没有电,你能玩出什么花来?”
  “董哥,你有没有听那个姓冯的说,他打算停我们多久的电?”
  “这个可真不好说。他们打电话叫人家去办事的时候,对方倒是说了一句……”
  “说啥?”
  “他说你们公司这辈子也别想用上电了。”
  咕咚一声,王瑞东就栽倒了。
  姓冯的,你特喵也太狠了!


第四百七十三章 老阮急眼了
  接下来的半天时间里,王瑞东像是二八月的猫一样上蹿下跳,给自己认识的关系户打电话,向侯军杰以及其他人许下各种好处,还动员了公司里有点能量的人和他一起折腾。在他想来,全福公司在会安多少也算是有点影响力的,与方方面面都有一些关系,摆平一个供电问题不在话下。
  可谁曾想,侯军杰接到的是一个死命令,他除非不想干了,否则哪敢违背省里下的调度令。王瑞东能够找到的人,没有一个能和省电力局搭上话的。其实就算能够搭上话也是枉然,因为省里接到的是来自于部里的意思,那是王瑞东把脖子仰成180度都看不到的高度。
  “瑞东,不行了,这事必须向阮总汇报了。咱们得罪了人,越早解决越主动,拖的时间长了,只怕阮总都解决不了了。”梁辰哭丧着脸向王瑞东建议道。
  “怕什么,我就不信这个姓冯的真能够断我们一辈子的电!”王瑞东咆哮道,“难道他就不回京城去了吗?”
  梁辰苦笑道:“瑞东,人家干嘛不回京城去?他家让电力局断了咱们的电,只要他不松口,电力局就不会给我们送电。万一他把这事忘了,咱们除了关门可就没别的路走了。”
  “忘了?这么大的事,他能忘了?”王瑞东惊愕道。
  梁辰反问道:“瑞东,你觉得这件事对于冯处长来说很大吗?他如果真的忘了,咱们连求人家手下留情的机会都没了。”
  梁辰这话可真不是危言耸听,现实中这种事情并不稀罕。“有关部门”有时候心血来潮,会下一道指令,要求下属单位如何如何做。事后,这个有关部门可能就把这事给忘了,或者是当初下通知的人调走了,而这道指令将会长期地保持下去,于是下属就年复一年地做着这件事,而上级则莫名其妙地看着下属这样做,不知道有什么意义。
  相传,欧洲某国有一名炮兵军官初次到作战部队去任职时,发现每门炮的旁边都有一名站立着的士兵,此人在整个发射过程中没有任何任务。军官大惑不解,向士兵询问,士兵称这是操典要求,至于他为什么要站在这里,谁也说不清楚。军官进行了大量考证,最终发现,这条要求还是从马挽火炮的年代里遗留下来的,那个站立在火炮旁边的士兵,其实是负责牵马的人。时过境迁,火炮已经改为汽车牵引了,而操典的要求却没有修改,于是这个士兵就这样傻傻地站着,十几年时间都没有人琢磨过他站在那干嘛。
  回到全福公司这件事情上,如果冯啸辰一直惦记着这家公司,那还是全福公司的运气。如果冯啸辰抬腿走了,然后把此事忘个一干二净,则针对全福公司的停电令就会天长地久地维持下去,然后侯军杰可能会调走或者退休,而继任者根本不知道这条禁令是为了什么,但他还会继续地执行下去。
  真是这样,全福公司除了关门,恐怕就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听梁辰说得这么严重,再加上一整天求告无门带来的恐惧感,王瑞东再也不敢向阮福根隐瞒,他把电话打到了浦江,刚刚动过手术,还在医院里等着伤口愈合的阮福根一听此事,就急眼了:
  “你说什么,供电局停了咱们的电,而且说会一直停下去?”
  “我问过侯军杰了,他说这是省里要求的,他也没办法。”王瑞东说道。
  “是什么原因,他说了吗?”
  “他没说……,呃,他只是问我有没有得罪人。”
  “那你得罪人没有?”
  “没有……吧,就是京城来了两个人,让董哥叫我去跟他们谈了点事,当时谈得有点不太愉快……”
  “京城来的人?他们是哪个单位的,叫什么名字?”
  “是重装办的,就是那个冯处长……”
  “冯处长!”阮福根腾地一下就从座位上站起来了。他是在外科的护士办公室接这个电话的,旁边几名护士见状,都赶紧上前阻拦,提醒他手术之后不能这样激烈运动。阮福根哪里还听得进护士们说什么,他把电话听筒攥得几乎要变形了,用会安方言大声地喝道:“瑞东,你怎么得罪冯处长了,你一点都不能隐瞒,马上跟我说明白!”
  到了这个时候,王瑞东也知道自己闯祸了。他先前觉得这个冯处长年纪轻轻,估计也多大本事,谁知道人家的本事大得无与伦比,自家的姐夫对他如此恭敬,看来是真有几分道理。
  他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颠三倒四地向阮福根说了一遍,阮福根只觉得四肢发凉,差点就要昏倒了。他下令道:“跟那些日本人签合同的事情,你不许擅自做主,等我回去再说。还有,这两天你不许再折腾,老老实实呆在公司里,哪也不许去!”
  “是!”王瑞东道,接着又问了一句:“可是,姐夫,你不是还要再住十几天才能出院吗,万一日本人来了怎么办?”
  “这事你别管了,实在不行,装病,装病会不会?”阮福根交代道。
  挂断王瑞东的电话,阮福根迅速地又给董岩打了电话。董岩听到阮福根的声音,连声念佛,然后便把事情向阮福根又说了一遍。他了解的情况又比王瑞东要多了一些,尤其是知道了冯啸辰那边的态度。全部介绍完了之后,董岩说道:“老阮,既然你已经通知王瑞东不能和日本人签约了,那我就去跟冯处长说说,让他先把公司的电恢复了。你能动了之后再点回来,说不定还能赶上冯处长在会安的时候呢。”
  “不用了!”阮福根叹道,“老董,这件事情上,我估计冯处长也生我的气了,没准他觉得我是躲在幕后策划的。公司生产的事情现在已经顾不上了,这时候请冯处长恢复公司的电,我没这么大的面子。这样吧,我马上就赶回会安去,向冯处长当面请罪。他如果不原谅我,我这家公司就只能关门了,我换个地方重新开始吧。”
  “你现在回来?”董岩惊道,“你不是你刚做完手术吗,这个时候医生能让你下地?”
  阮福根道:“一条贱命,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让瑞东管公司的事情,是犯了大错,这个时候我不回去怎么行?”
  董岩也叹了口气,他知道现在是什么情景,只能说道:“那你多加小心吧。”
  听阮福根说要出院,他老婆王美娟先急了,待知道是弟弟王瑞东闹出了事端,王美娟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没有了主意。阮福根叫来了医生,再三说明自己家里出了非常重要的事情,必须赶回去。医生黑着脸劝了几句,最后也只能妥协了,只是要求阮福根不能下地,只能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走。
  就这样,阮福根紧急买了一个轮椅,让老婆推着上了火车,回到省城建陆。接着又砸了一大笔钱,从建陆租到一辆汽车,载着他回到了会安。他来到公司的时候,已经是王瑞东给他打电话之后的次日下午了,尽管累得脸色苍白,他还是勒令王瑞东、梁辰二人推着他,来到了冯啸辰住的宾馆。
  “阮总,你怎么来了,你这是……”
  见到憔悴不堪的阮福根坐在轮椅上,出现在自己面前,冯啸辰也是吓了一跳。他掐指算了一下,知道阮福根应当是刚刚做完手术,现在根本还不到能够下地出门的时候,他肯定是因为担心公司的事情才赶回来的。
  “瑞东,你过来!”
  阮福根没有理会冯啸辰的招呼,他向自己身后喊了一声。王瑞东垂着头走到阮福根面前,只见阮福根扬起手来,啪啪就是两记耳光,结结实实地搧在王瑞东的脸上。冯啸辰看得真切,这可不是刘备摔孩子,阮福根是种田出身,手上有一把子力气,这两巴掌搧过去,王瑞东的脸以看得见的速度肿了起来,嘴角也冒出了鲜血。
  “姐夫!”王瑞东想到了阮福根会责罚自己,却没想到他下手会这么狠。阮福根的两巴掌出手如电,等王瑞东反应过来的时候,脸上已经像是被烙铁烙过一般地剧疼。他捂着脸退后半步,委屈地喊了一声,眼泪已经吧嗒吧嗒掉下来了。这其中有因为挨打的缘故,还有就是觉得在冯啸辰面前折了面子,羞愧相当。
  “你给我跪下!”阮福根用手指着王瑞东,大声喝道。在他这样做的时候,他的眼角余光一直注视着冯啸辰,想看看对方有什么反应。
  冯啸辰像是看戏一般,老神在在,一声不吭。王瑞东愣了一下,终于面朝着冯啸辰这边,乖乖地跪了下来。落毛的凤凰不如鸡,自己混到这步田地,也就别再装什么大尾巴狼了。
  “冯处长,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把公司交给瑞东去管,出了这样的事情,还麻烦你从京城跑过来处理,我实在是有愧啊。”
  阮福根转过头来,向冯啸辰说道。
  冯啸辰微微一笑,说道:“阮总,这是哪里话。还有,王总这是什么意思,我可受不起这份大礼啊。”


第四百七十四章 囚徒悖论
  听到冯啸辰客客气气地称自己为阮总,阮福根的心都凉了半截。他与冯啸辰算是有些交情的,也素知冯啸辰颇为随和。他们最初认识的时候,冯啸辰是称他为阮厂长的,但后来就称他为老阮了。从阮厂长到老阮,听起来似乎是少了几分恭敬,其中透出的却是对他阮福根的亲近。现在老阮又变成了阮总,这是冯处长要疏远自己的表现,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莫非他是嫌我打王瑞东打得不够狠?要不要从王瑞东的几条腿里挑一条出来打折,以表心意?阮福根这样想着,开始用眼睛在王瑞东身上逡巡着,让王瑞东顿觉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那个……冯处长,我错了,我鬼迷心窍,我不该违反国家的要求。”王瑞东开始做着检讨,脸上又是泪水又是鼻涕的,看起来很是凄惨。
  冯啸辰笑了笑,转头对阮福根说道:“阮总,你这又是何必呢?其实王总也没做错什么,现在国家提倡搞商品经济,你们企业做什么,国家是干预不了的。”
  “冯处长,你就快别这样说了。”阮福根道,“我是50岁的人了,冯处长能不能看在我这张老脸的份上,原谅瑞东的一时糊涂。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我们任打任罚,只求冯啸辰不要生气。”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气都有些喘不匀,听起来断断续续的。这一方面是因为他手术后没有好好休息,身体虚弱,另一方面则多少有些透悲情的意思,想唤起冯啸辰的恻隐之心。
  冯啸辰看看王瑞东,问道:“王总,刚才阮总说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你觉得这一回你们的做法有错吗?”
  “有错,当然有错!”王瑞东还能说啥,人家愿意问你,就是给你面子了,你这个时候还敢死扛着?
  “那么,是什么错呢?”
  “我们不该不听国家的安排,私自降价。”
  “还有吗?”
  “我不该和你和王处长顶嘴。”
  “还有吗?”
  “还有,我不该说国家的事情与我无关。”
  “那么,你觉得国家的事情与你们企业有关吗?”
  “当然有关。”
  “有什么关呢?”
  “这……”王瑞东词穷了,他前面的话不过是顺着冯啸辰的话头讲,专门挑冯啸辰爱听的话回答。具体到说全福公司与国家的事情到底有什么关系,他还真说不出个名堂来。他倒是体会到了被停电的滋味,但这一点能拿出来说吗?
  阮福根对这个小舅子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愤怒,正打算替他说几句,冯啸辰先开口。这一回,冯啸辰的语气显得很平静,有些娓娓道来的感觉:
  “王总,我给你打个比方吧。有两个贼,被警察抓了。警察手里并没有他们犯罪的证据,所以就把他们分开来审讯。这个时候,如果两个贼能够串通起来,都不交代,那么警察就会因为没有证据,而不能定他们的罪,他们就能够被释放。
  但如果有一个人不交代,另一个人却交代了。交代了罪行的那个人,因为坦白有功,只会判2年,而不交代的那个,会被判10年。再如果两个人都交代了,那么每个人坦白的意义就下降了,所以都会被判8年。如果你是其中的一个贼,你会选择哪个策略?”
  “这……”王瑞东看看冯啸辰,见他脸上并没有什么戏谑之色,知道他并不是用这个比喻来侮辱自己,他想了想,说道:“那当然是都不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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