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锋将-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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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就好。”

“可是我对高唐镜也志在必得。”

“你要高唐镜作甚?”

“我跟你的理由,十分相近:我自小即入师门.蒙师父教我育我,近年来我的师妹,她是师父的独女,不知因何竟为鬼魅缠身,据说也只有高唐镜能辟邪驱鬼,为了答谢师父他老人家的大恩大德,我也别无选择。——而且,家师在昔年曾为蔡意盟主一指算,戳伤了脑门,以致练功有碍,若能有高唐镜,必能悟出破高唐镜指力之法,对师父的痊愈也极有帮助。”

“那你是要拿商唐镜来制我们的高唐指,恐怕还觊觎我们‘五泽盟’,居心叵测!”

“随你怎么想!你要取得高唐镜,无非也是为了巩固实力,以求无人能破高唐指,进而荼害中原,进侵并吞‘南天门’!”

“你这是恶人先告状!你们南天的人是企图以取碍高唐镜来博蔡京欢心,然后联同万人敌来歼灭我们!哼,嘿!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正是你们五译盟要干的勾当,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和万人敌勾结、要先灭铁剑将军的势力,下一个目标就是南天门。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知道又怎样?有本领,就不要光吟《破阵子》,也进来破我的阵看看!”

“别吵!”方恨少见两人一在房里、一在院外、愈吵愈是激烈,忍不住喊道,“你们为何要争吵不休,何不联手抗敌!?”

他这一嚷,两人都静了下来。

夕照是阳光艳丽的魂。

——世上最凄艳的光芒或许就是自焚吧?

过了半晌,梁四才苦笑道:“方老弟,我们不能够合作。”

方恨少问:“为什么?”

“因为我们对敌已经几十牢了。”梁四道。

“我们各在伤亡,积怨已深。”蔡五也说。

“而且,高唐镜的效用,是发挥一次便减弱一次。”梁四补充。

“还有,万人敌也不容我们选择,不是联敌以制我,便是联奇%^書*(网!&*收集整理我以制敌。”蔡五加强语气。

“那么,你们更加应该联合起来,”方恨少说:“一起反制当前共同的大敌!”

又一次,蔡五和梁四都愣住了。

一时找不到话说。

第十章漂到这里成了嫖

“如果你们共同的敌人是万人敌,为何不联合起来牵制万人敌?”方恨少一副勇者无惧地问:“要是你们的敌人是楚衣辞,何不联手对付楚铁剑?”

他咕哝一句:“我真不明白。”

“你是不明白。”梁四一番沉默之后,只能这样说,然后他吩咐道,“明珠,你告诉他。”

明珠向梁四福了一福:“是。”然后向方恨少有条有理地说:“南天门和五泽盟对敌已近三十年,蔡般若曾重创过钟天王,而钟天王亦曾语伤蔡般若夫人腹胎,以致今日蔡黛玉神智痴呆,这个仇,已经结深了。三十年来双方几番恶斗,各有折损,血海深仇,怨隙太深,无可化解。就算公子所言有理,但数十年的仇怨,也不是他们点一点头说言和就可以尽释前嫌的。”

“——他们要是这样做,恐怕他们本派的人都不会放过他们。何况,这些年来,五泽盟致力在民间扎根,与地方官吏取得一定的关系,而南天门一脉则志在联络武林同道,协力同心。大家的鹄的志向都不一样,而且势力互有抵触,合作化解,谈何容易?”

方恨少听娇俏憨丽的明珠娓娓道来,当真是直了双眼。

“你——你到底是——?”

明珠幽幽一叹:“我原是南天门的人,家父在当年两征剧战中为五泽盟的人所杀,钟天王授我武艺,抚养我成人,我自愿投身五泽盟,甘为奴婢,以刺探敌情。但这是机密,只有钟天王和四少爷知道此事,因而便误了事——”

在院里的梁四接道:“我们‘南天门’里有两位悍将,一位是‘姑妄听之’莫星邪,一位是‘如是我闻’冷不防,他们两人憋不住,一次摸上五泽盟,要杀掉改投敌阵的明珠——结果,是蔡五出手,逐走了两人。这两人心怀不忿,回来要杀了明珠之母泄恨,但却给——”

在一旁的张平忽道:“却给我们四人连夜救了出来,使明珠姑娘母女团聚。”

梁四苦笑道:“这样一来,明珠姑娘在敌我之间,犹豫莫决。”

明珠无奈地道:“五泽盟既是我杀父大仇,但也予我有救母大恩。而且,我委身于五泽盟已有好一些日子,对他们也自生了浓厚的感情。要我谋害有恩于我的五公子,我办不到;要我叛逆信重于我的四少爷,我亦不能。所以,只好——只好跟翡翠姊姊逃离了这是非之地,一路漂泊到了这里——”

然后她自嘲地笑了一下,清纯的笑颜里展现了完全不调衬的世故与成熟,“漂了这里就成了嫖——像我们这样无依无靠的江湖女子,除了投身烟花场所,还能漂到哪儿去?”

方恨少嗫嚅道:“你——翡翠——?”

明珠宛然道:“翡翠姊原也是‘南天门’的高手,但因不能见容于南天王的胞妹钟诗情,所以为铁剑将军暗中网罗。她假意加入五泽盟,为的也是刺探情报;不过,后来却发现,五公子一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只是不予以揭穿,翡翠情知再留下去也只有自招其厚,故有离开之心了——”

方恨少讶然道:“——没想到——翡翠也是武林中人——你也是——”

何吉插嘴道:“你还不知道哪!她们俩就是‘南天门’里大名鼎鼎的‘浓艳一刀’和‘委婉一剑’,她们出道可比你还早!”

陈庆补充道:“不过,咱们公子早就洞悉了她们的阴谋,只是不予揭破,好让她们知难而退罢了。”

方恨少只在叹道:“——原来这地方——倒真是卧虎藏龙!”忽又好奇地道:“敢不成那位香姑也是武林高手了吧?”

明珠桀然地笑了起来:“她?他倒是货真价实的老鸨。”

方恨少一想:这也是的,刚才香姑不就给自己一撞便撞晕过去了么!

梁四在院外悠然地道:“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

方恨少也想问原由。

“因为我们知道你是沈虎禅的兄弟,也猖悉沈虎禅要介入万人敌、楚衣辞和‘高唐镜’的事,”梁四语重深长地道,“我是希望你有机会能转告他,这些事,不是他所管得了的。这儿没他的事。他既化解不了,最好就不要插手。”

“他插手也讨不了好,”蔡五也道:“高唐镜是五泽盟的。”

“其实你们已斗了十年了,近年来也相安无事;”方恨少嚷道:“往者已矣,来者可迫,既有互利,你们何不放弃成见,联声共气,更增实力呢!”

这次已没有人再理会他。

梁四已转向蔡五:“听你的口气,这位方老弟你是不杀的“”

蔡五傲然道:“这种人还不值得我杀。”

方恨少怒道:“你——!”

梁四道:“你不杀,我也不杀,但你今天找到了明珠,我也找到了她,我看你还是放了她吧。”

蔡五道:“我本来就只要她告诉你一句话。”

梁四道:“我的人已在这里。”

“那我便直接告诉你,”蔡五道:“如果你不想死在这里,就滚回南天门去吧!”

梁四笑了笑,低下头,想了一想。

你低头的样子很斯文。

他笑得很潇洒。

——方恨少甚至觉得他自觉自己的潇洒和温文,可能因为这点自觉,方恨少反而觉得他缺少了什么东西似的,并不令人感受真正的潇洒温文。

梁四似已考虑清楚:“你刚才说过,吟《破阵子》不如真的破阵,是不是?”

蔡五瞳孔收缩后像猫遇上了狼犬一般迅疾:“我这阵一片空白,你破得了再说。”

梁四目光闪动:“这位方老弟,他破不了,便走不出去?”

蔡五冷冷地道:“你要是破不了,也走不进来。”

他的话一说完,梁四就开始走。

走了进来。

他在门槛停住,方恨少屏息以待:

他想知道梁四是不是破得了这一阵。

他心里倒是希望梁四破不了:要是破得了,自己岂不是太差劲?

梁四上望望、下看看、左睨睨、右瞄瞄,然后眼光停在那一缸鱼上。

“这是一缸鱼,”梁四意味深长的道:“但我只看到了一条鱼”

“有它在,其他的鱼都不是鱼了。”蔡五看着这条鱼的时候。眼神变得极有感情。

“对,”梁四会意,“它真是一条孤独的鱼。”

“不,它只傲慢,而且完美,”蔡五坚决地道:“事实上,它是条快乐的鱼。”

“我们快要变成庄子与惠子之辩了。”梁四忽反过来问方恨少:“你知道庄子和惠子游于壕粱之上那一场‘子非鱼’的论辩吧!”

“我知道!”方恨少惟恐说迟了:“我虽然不记得他们话是怎样说的,但大意是:

庄子指着鱼说:‘你看这鱼是多么快乐!’惠子反问他:‘你不是鱼,怎知道鱼快乐?’……”

“对!”梁四接道:“然后庄子答曰:‘你不是我,又怎会知道我不知道鱼快乐?’惠子即以庄子的论辩再反击:‘固然我不是你,我是不知道你知道鱼的快乐,但你也不是鱼,所以当然也不知鱼到底快不快乐。’……”

“按理说,庄子的论辩已返魂乏术,无力回天,再难以反驳,但他还是有办法作出有力的反击,他说,‘等一等,我们从头再来一遍。刚才你问我怎么知道鱼快不快乐,我现在告诉你,我就是因为站在壕梁之上,所以我才知道鱼是快乐的。’”这回是蔡五接了下去,“庄子固然是聪明绝顶,但太过英雄欺人,他的妙处是在目击道存,一如禅宗的直指人心,但若论情理,这种说法总有点强辞夺理。”

“这便是了,你也一样,”梁四笑眯眯地说:“你刚才正是说它是一条快乐的鱼。”

蔡五立即回击:“可是你也说它是一条孤独的鱼。”

“我说它孤傲,你说它快乐,们之间,各有各的看法,可以并存。”

“不能并存,因为我了解鱼。”

“错了,你以为你了解鱼,其实鱼根本不认为你了解他们。”

“这就扯回头了,你不是鱼,你怎么知道我到底了不了解鱼?怎么知道鱼认为我不了解他们?”

“因为你了解的根本不是鱼,”梁四凌厉地道:“而这条也不是鱼。”

蔡五蓦地吃了一惊。

梁四已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了他的话:“你眼中根本无鱼。”

他接下去有力地道:“你看的不是鱼,而是你自己。”

他喝破似地道:“可是,你仍是你,鱼仍是鱼。”

他一掌击破了水缸。

水缸光啷一声,水滚瀑溅涌出。

梁四叱道:“你不是鱼!”

鱼缸一破,梁四已跨步进来,一手挽了明珠,一面向方恨少低声疾呼,“跟我走!”

方恨少长于轻功,而且长年跟沈虎禅在一起,反应已算极快,梁四身形一动,他也掠了出去。

说也奇怪,水缸一破,方恨少一跃便出了庭院,毫无隔碍。

但就在他掠出去之际,耳边忽听一缕比水缸破裂还锐的急啸。

方恨少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一直到他跑出了金陵楼,跟梁四足足跑了十七八里后,直至梁四停下来的时候,他才发现,梁四两耳都渗出了血迹。

方恨少骇然指道:“你——有血——受伤了?——”

梁四的脸,白得像一张脆弱的纸。

他用白中抹去耳边的血,淡谈地道:“我还要去做一件事。明珠,你就跟方公子一道儿走吧。”

明珠关切地道:“四少爷,您的伤——”

“不碍事的。”梁四扬着两只眉毛,长吸了一口气,忽然之间笑了起来。“就算碍事,我还是得赶去试一试。”

方恨少却发现他一笑的时候,耳孔里又有血涔涔而下。

梁四随手把血渍揩掉,一面说:“高唐指,好厉害,所以更不能让他夺得高唐镜了。

不然——”他脸有忧色。

明珠殷切地说:“四少爷,我跟你一齐去——”

梁四一挥手道:“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回来呢,你跟我去干明珠委屈他说:“那我——我等你。”

说着大步而去,一下子便消失在金黄的稻穗田里,好像他整个人被稻浪吞食了似的,只有他的语音漠漠地传了回来:“如果你一定要等,可到‘今忘寺’候着吧!”

方恨少急咸道:“梁兄、梁兄——”可是夕阳下稻麦一片金黄,随风摆浪,哪里还有梁四公子的踪影?

明珠的明眸,也掠过一片宛如暮以般的黯然,低首搓揉着自己的衣角:“他走了。”

方恨少不解地道:“他——他急着要去哪里?”

明珠的发,为晚风所乱,衣袂飘扬的时候,丰腴的胴体紧绷住身上的衣衫,与她纯洁清秀的容颜更映出充满诱惑的对比。

明珠眼里露的黯然神伤,就似夜把窗帘挂上,清澈明亮转成了忧伤。

方恨少不知怎的,看了也一阵心酸。

朋珠道:“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

然后他发现她眼里浮起了泪光。

方恨少看得一阵心酸,心里不忍,忙找个理由大骂梁四:“那个王八蛋,爱跑就跑,管他去哪里做什么!”

明珠摇首,在她纯真的几近天真的清亮眸子里,有无比的坚决:“我不知道他去哪里,但知道他要去做什么。”

方恨少只好讨好看问:“他去做什么?”

“杀人”!明珠回答。

“杀人!?”方恨少吓了一跳,“一他要杀谁!?”

明珠看了他一眼。

稻田上的蓝空里,一弯皎月初升。

在这样一个稻穗初熟的暮晚里,方恨少忽然觉得,明珠那一双美眸里,有他的无敌,他的梦醉。

第十一章不好色还好什么

晚风送来稻麦和泥土的甜香。

明珠是背着风向的。

风光经过明珠的身体,再送到方恨少的嗅觉里。

——那味道就似他已闻到明珠身上的甜香。

和着稻子熟了、夜晚临了、泥土睡了的浮扑清香。

方恨少很珍惜这一刻。

像一个梦一般甜。

眼前的明珠,比刚从海里升上来的月色还白皙,他心中只深深地记住:——伊哭起来的时候有酒涡,笑起来的时候有两只兔子牙。

(我一定要记住这个。)

(这个比诗句辞章,诵易背难,这是有缘才相见。)

(那不是梦里睡着的女子,美貌如心中的希望,就算忘了我自己也不能忘记你,)

(——不管天涯海角,只求海角勿忘了天涯!)

明珠幽幽地答:“他是去杀李商一。”

“李商一。”方恨少不自觉地跟了一句,然后,这名字突然勾起了他脑子里的一些联想、使他忽然叫了起来:“什么!?李商一!?”

他差一点没揪住明珠(要不是她,他早就揪住了):“你是说万人敌麾下首席高手,‘一统神剑’李商一!?”

明珠点了点头。

“他要去送死不成!?”

“你怎知道他不是李商一的敌手?”明珠不悦。

“是,这——是——”方恨少不敢唐突玉人,生怕自己又语无论次,只好以问代说,“他为什么要杀李商一?”

明珠心头忽然掠过一种寂寞的感觉。

很奇怪,如果不是因为这奇特的感觉,她大概不会回答方恨少这问题的。她毕竟跟眼前的人不熟,而在她心头最熟悉的人又已远去。

明珠不禁看了看眼前这男子。

——一个比女子还俊秀的男子。

(俊美得令人生起美艳的感觉。)

明珠忽然觉他有点痴。

所以她觉得很好笑。

一笑,天真得像在白玉上滚过一粒珍珠。

颦笑间,尽镌刻成方恨少心中的顾影。

“我们先去今忘寺,好吗?我知道路,我带你走。”明珠的语音像凤里羽毛,柔柔和和,干依百顺,“我们一面行,一面说与你听。”

方恨少如奉玉旨纶音。

他们就从阡陌间走过。

麦浪,晚风以及月亮。

还有个意乱情迷方恨少。

——如在云端上的书生:

(与我同坐,清风明珠我!)

他仿佛浮在风里,连风都是甜的。

(希望路永不走完。)

(走不完的路。)

他心中暗骂自己:这算什么,方恨少,你陶陶然的没半点大志,这像什么话!

可是他很快的就开解了自己。

古人有云,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一个人没有恋爱,有大志又有何用?连色都不好好什么!?

想到这里,他就释然了。

简直飘飘然。

梁四的父亲原本是梁忘机、外号“天公地道”,因为他行事一向是光明磊落、天公地道。

钟诗牛、梁忘机、李商一、原是结拜兄弟,钟为老大,梁是老二,李排老未。

可是梁忘机爱上了一个他不该爱的女子。

他本来已有妻子洛氏,但那年轻女子一出现,他便情不自禁,有了一段孽缘。

这一段情本来还如火如奈,可是那女子趁梁忘机痴如醉的时候向他提出杀钟诗牛夺“南天王”之位的意见,还劝他杀掉洛氏,立她为正室、梁忘机才幡然省悟:这女子居心何其恶毒!

梁忘因而与这女子疏远。

这女子扰不到梁忘机,便找到李商一。

李商一以为二哥有妻室在,不便照顾,便替二哥照料这女子。

不料,李商一也坠入情网,不可收拾。

这女子这次也学精了,并不要求李商一去杀两个义兄,只说愿一生一世与李商一在一起,然后激李商一杀了虾一些人。

这些人既不该死,也不该杀。

“南天王”钟诗牛知悉之后,不敢撄犯众怒,只好将李商一逐出南天门。

后来还是梁忘机为李商一说情,只要能手刃妖女,将功赎罪,钟诗牛对李商一还可以破格收容。

李商一却不愿也不忍杀她。

梁忘机见那妖女害了不少良善无辜,而且发现她是万人敌一党的人,可是也念在与她有一段情,一直迟迟不肯下手。

结果,洛氏却给女子杀了。

梁忘机痛心疾首,要李商一一起去杀了这妖精——这个女子武功了得,非两个人联手不可。

李商一见兄嫂招祸,便与梁忘机一齐找到了这女子,动起手来。

结果:李商一不但下不了手,还给这女子拉入了万人敌一伙里。

梁忘机却为这女子所杀。

那时候,梁四也十岁出头了,梁李二人,把他留在客栈里,梁忘机一死,李商一怕这女子要斩草除要,连夜把梁四送回“南天门”。临别前,梁四还问他,“我爹爹呢?”

李商一抚着他的发顶跟这小孩子说:“日后,你可以暗杀我三次,我都绝不还手。”

说罢黯然一叹,飘然而去。

日后,梁四才知道:爹爹虽非死于李商一之手,但也可以算是死于李商一的不出手。

他认为李商一出卖了自己的父亲。

他要报仇。

同样,“南天王”的人也想杀这女子为梁忘机报仇。

可是李商一仍然维护着这女子。

不过这女子很快的又搭上了别的男子。

她有一种妖治的魅力,不但能满足男人的企求,也激发了男人的渴切和欲。

这女子仿佛是他命里的克星。

李商一几次想杀她,但都动不了剑,下不了手。

最后,李商一只做一件事:

他弄瞎了自己的眼睛,割了自己的舌头。

——只有不看她、不跟他说话,才可以禁得住她的诱惑。

瞎了和哑了之后的李商一,终于成为一代剑客。

“可是四少爷总是认为,李商一毁目割舌,不但咎由自取,而且是旨在不受外魔所侵,索性不视不言,专心得以练成‘惘然之剑’,再创‘一统神剑,。”明珠把“故事”

的“前因后果”告诉了方恨少之后,这样补充道,“所以,他一有机会,就去暗杀李商一。李商一也守诺,并不还手。”

说到这里,明珠望着犹似沧海般的苍穹,悠悠的叹了一口气:“他已试过一次,可是失败了。”

她那张不经忧愁的稚脸,洋溢着不胜负荷担忧。

“那妖女究竟是谁?”方恨少忍不住的问。

“狄丽君。”明珠心不在焉的答。

——要是明珠要我去杀我不愿意杀的人,我是不是也会去示?

——不会的,明珠是那么天真善良的女孩,才不会叫我做这种事。

方恨少想到这里,才放了心。

由于他痴痴的想着,给明珠看了出来。

“怎么?”明珠问:“你没有听?”

“听,听,”方恨少慌忙的说,“我一直都在听。”他几乎要发誓了。

他们一路谈笑。

天色愈黑,连那一弯明月都消失得尸骨无存了。

风急了。

——莫非远处有雷暴?

对方恨少而言,他不去知道,也不理会。

只要有明珠在身边,他便是: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人生里有些事,就算是幻觉也无妨。

——最怕的不是不去恋爱,而是感觉不来。

既然美丽只是一闪而过的光芒,便宁愿痛苦也下逃避,好汉只问有情无,江湖上的人物,只求一刀夺了天工。

——反正失去要比得到容易,爱过,便连苍凉都有力些。

一个人去恋爱一定要有把自己押了出去的决心。

要爱便爱得狂,要玩便玩到颠,要做事便要做得全心全力——这是一个江湖人的本色。

所以在他们的故事里,充满着失望也充满着希望,总是有刀光里的小光,刀光里的泪影,刀影里的泪光。

也有梦醒,也有乍现。

常有不平的寂寞。

寂寞的不平。

未到今忘寺前,他们经过了一个市镇。

此际还不太晚,街上还有不少行人,食肆和摊贩生意正好。

——有这么一位清纯标致的小姑娘,和一个清朗文秀的书生走过,谁都难免会加以注目。

望的当然还是小姑娘。

不管男的女的,看的对象,总是女子。

因为女子好看。

男的看了,可以想入非非,有非非之想,也可以光看不想:女的看了,可以评头品足,比较一番。

他们看见明珠,自似是在禾秆里发现一颗明珠般的眼前一亮。

可是却很快的有人认出她来:

“咦,她不是那‘金陵楼’里的歌妓吗?”

“对吗,她怎么会来这里?”

“难道她来这里——嘻嘻——”

“——嘻嘻——”

“怎么!?”

“找男人呀!”

“呸!男人?她身边不是有了个小白脸了吗?”

“——哇,那么美的女子,她是谁呀?”

“谁?金陵楼里的明珠呀!有钱你就可以买下她,骨碌一声吞到肚里去!”

“也不要这样缺德!听说,她是卖笑不卖身的哩!”

“不卖身!有钱看这种娘儿还卖不卖身!听说阿芮早半年已经睡过她了……”

“什么?你这个老不死的,怎么这么清楚这种情,一定是又背看我去鬼混!”

“哎呀呀,不是呀,冤枉啊,我——我这是听人说的嘛!”

“这狐精还乳臭未干呢!连你都敢沾,不怕惹得一身骚,你给我回去!”

“——是。”

“嘻嘻,今晚贝老头儿可有苦头吃啰!”

“——都是这小狐精害的人嘛,哼卿卿,怎么我一见她就浑身发痒——”

“你看她嫩得快要滴出水来了——卜老大,我看咱们改天也要去金陵楼淘一淘!”

“可贵着呢!”

“这么样的货色——值得嘛,反正穷根本栽了大半辈子,也不在一次掏光了。”

方恨少的恨不少。

他恨极了。

他想冲过去,把那些缺德多嘴、无耻卑污的人打倒于地。

可是明珠拉住了他。

拉着他疾行。

耳际还传来一些登徒干的调笑声:

“咦?怎么?小娘子还害臊呢!”

“才不是,又不是未经人道,才不像你老妹那么脸嫩哩,人家是赶养着小郎儿去—

—”

方恨少恨声道:“我去杀了他们!”

“你练武是为了打无还手之力的平民的么?”明珠反问:“如是,你奇%^書*(网!&*收集整理尽管去打。”

方恨少怔住了,恨恨的道:“可是,他们对你——”

“谁叫我真的在金陵楼呆过?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谁人会管你卖色还是卖艺?”

明珠一双清纯得经不起惊慌的美目,正在凝视着他:“你是高雅的读书人,我是个欢场女子,你跟我走在一起,不怕折辱了你么!”

方恨少大喝一声。

他一拳打断了一棵小树。

小树喀喇而折,乡镇里的人生都住了口。

没有人敢再开声。

方恨少拳骨上有血。

痛。

痛得使他不知拳骨碎了没有。

可是,这样却使他感到好过一些。

因为他把内心的痛苦全都发泄在那一拳上。

明珠目光细细的观察他:

——他因气愤而脸都白了。

——就像是一个忿愤的小孩。连忿懑时表情都那么样的细腻。

——可是他怎么会那么激愤?

——难道他……?

明珠开始感到有点儿不寻常。

他觉得要重估眼前这个男子。

第十二章孤独晚间

方恨少跨过火。

走了过去。

他双手搭在她的肩上。

手灼热。

肩滑如水中石。

一颗水珠正自伊的秀额溜下来,婉蜒的滑过玉颈,不及一声惊呼,便往她胸前的斜坡滑落。

——那是雨珠还是泪珠?

——滑向雨沟还是乳沟?

方恨少抄起白色的衣袍,轻轻覆罩她身上,然后在她小额上亲了一系,然后退去。

“我想但不能。”方恨少道:“尤其你告诉了我这些话之后我更加不可以。”

“我是我,希望在你心目中是一个完整、全部的我,”他补充道,“而不是其中一个。”

明珠忽然觉得:自己好尊敬和喜爱眼前这个她本以为还未完全成熟的男子,因为他显然才是真正尊重自己的人。

“你——”

“你——”

两个人都没有说下去,都笑了。

两人都有点不好意思。

“你——”明珠羞怯的问:“你不冲动?”

“我——”

“怎么?”

“要我说真话哦?”

“这还说假话吗?”

“说了你可不要生气哦?”

“不说我现在就生气了。”

“我一见了你,我就冲动死了,真的,可是你一脱光了衣服,我反而——不知怎的,有些紧张,一怕,反而起不来了——起不来,我反而可以真正去思考些事情——”

明珠觉得好好笑:“这回事,哪有人像你?光去想,不做的!”

“做了让你看不起,我才不做呢!”

“只要做了快乐便可为。你刚才不是念过的吗?为乐当及时。何须待来兹……快乐就去做,管谁看不起谁!”

“你小心有一天,我原形毕露——哼嘿,哇!”

方恨少装了个狰狞相,张牙舞爪。

“我怕,”明珠笑得乐不可支,连衣袍也掉落下来了,“我怕你?”

“我也怕你,你刚才那样子,真瞧不出,可骚透着呢!”方恨少还去学明珠的神憨。

明珠笑骂他:“你这个鬼!”

方恨少身上也衣衫不整,但两人现在都浑似忘了这回事,故而也没有尴尬。

两个人隔火,谈男欢女爱的事,边谈边笑,又互相揶揄对方,完全没有隔碍。明珠望着火,那神情又像一只猫。

一只沉思的猫。

方恨少像是在逗一只小猫似的问:“你在想什么?”

“什么也没想,”明珠倦慵的说,“我只是很开心。”

“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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