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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驴走江湖-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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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九翎


骑驴少女

“清明时节雨纷纷,

路上行人欲断魂。

借问酒家何处有,

牧童遥指杏花村。”

小河弯弯,垂柳拂水,葱茏烟绿间几朵黄花点缀,春意融融。

“啪嗒、啪嗒……”蹄声缓慢,悠哉悠哉。红衣少女倒骑驴背,口中大声诵读诗句:“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狗子你快看,那丫头骑驴呢,哈哈!”乡间田埂上传来孩童大笑。

被唤作狗子的男娃流了两条鼻涕,晃悠晃悠直拖到下巴,眸子瞪得溜圆,好奇地望着小道上骑驴而过的红衣少女,问:“二牛哥,她为啥要拿脸对着驴屁股?”

先前大笑的孩童年纪略长些,眼珠子一转道:“村里张先生说过张果老骑驴的故事,我看她是在学张果老。”

“这位小哥好眼力,在下正是张果老第一百零八代传人张小果。”红衣少女笑吟吟转头,齐额刘海随风轻摇,双眼弯弯似月牙,浅浅酒窝甜美可人。

“嘶~”狗子深吸一口气,两挂鼻涕倏地缩回一半,巴巴盯着红衣少女憨憨傻笑:“二牛哥,她长得可真好看。”

二牛泥脸一热,拿袖子狠狠抹几把,学江湖人抱拳行礼道:“过奖过奖。”

红衣少女稍愣,“咯咯”娇笑,笑声如出谷黄鹂般清脆。她抱拳回了一礼,问:“小哥可知杏花村往哪儿走呀?”

二牛眼珠子一转,飞快爬上水牛后背,朝着牛屁股重重一拍。

水牛“牟”一声,慢慢往小道走去。

“二牛哥你等我,等等我。”狗子撒腿追过去,光脚丫在田埂上踩出一个个脚印子。

二牛回头大声喊:“狗子你在这里等着,我把姑娘带到杏花村就回来。”

狗子拧一把鼻涕,痴痴地盯着驴背上仙童似的红衣少女,小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道:“我,我想一起去。”

“啪!”一坨烂泥摔到狗子跟前,溅起一片小水花。

二牛挤眉弄眼,不知从什么地方又掏出一坨烂泥摔过去,凶神恶煞,“再跟来就砸你吃泥!”

狗子素来害怕二牛,吸吸鼻子两眼泪汪汪,跨出一步又缩回去,看着一人一驴悠然远去,怅然若失。

二牛学红衣少女一般倒坐在牛背上,红着脸偷偷打量她,一路沉默,终于鼓起万分勇气嗫嚅道:“姑娘打哪儿来呀?”

“天上啊,我是张果老传人自然住在云霄宝殿了。”红衣少女一对眸子乌黑亮澈,眼角弯弯满含笑意,横看竖看都像是真心实意。

二牛微张着嘴点点头,虽心知少女是在唬人,可打心眼里就是愿意相信她。

他转过脑袋远远地看到一大片粉色烟霞,抬手飞快一指又将手藏回背后,道:“前面就是杏花村,我告辞了。”语毕,对着红衣少女抱一拳,无比潇洒地赶着牛走了。

红衣少女笑眯眯抱一拳回礼,“多谢小哥。”

二牛偷偷回眸张望,正巧对上少女灿烂如花的笑容,一张大花脸登时红了半边,拍拍牛屁股落荒而逃。

“哈哈哈……”红衣少女捧腹大笑,丝毫没有女孩子家应有的矜持与羞涩,倒有几分江湖侠士的豪爽之气。

******

墨瓦白墙竹篱笆,青石板碧绿草粉色杏花雨满天。

村头,一棵大杏树,大理石围的栏,偌大的树干上挂着一块木牌,上书:五百年老杏树。春风吹过,木牌轻轻摇晃,擦着树干“哐嚓”作响。

红衣少女仰头饶有兴致地望着木牌,“扑哧”一笑,“这招牌打得妙!”她拍一拍手继续悠哉悠哉往村里走。

杏花村家家户户种杏花,花瓣酿酒,杏子也酿酒。

杏花酒醇香甘甜,远近闻名。江湖上便有一句话:杏花村的酒,香;如花寨的菜,美,香香美美逍遥快活似神仙。

杏花村村长颇有几分生意头脑,瞅准了杏花酒的商机,向村民集资开了间“杏花楼”。品酒下棋,吟诗作对,附庸风雅,吸引不少文人骚客,更有江湖人士慕名前来一品芳香。

自古以来皆说文武双全,那说的是一个人,若是一个文一个武凑到一起会如何?来“杏花楼”一瞧便知。这边厢三俩书生手摇折扇,你一句我一句,不分伯仲;那边厢三五侠士腰悬刀剑,你一招我一式,不相上下。柜台后,掌柜垂首算账,笑容可掬。

“怪哉怪哉。”红衣少女翻身跳下驴背,仰望“杏花楼”三字匾额直呼“怪哉”。

“这位姐姐才是怪,大家骑马你骑驴,可不是在学张果老?”杏花楼外石墩边,坐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儿,跟前摆个破瓦罐,孤零零躺着一枚铜钱。

红衣少女牵着驴,不怒不恼,低头瞥一眼破瓦罐,眼角弯弯冲他笑,“难怪只有一枚铜钱。”

小乞儿一张黑脸像是从锅灰里滚过,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

红衣少女想一想从绣花腰包里掏出一粒碎银子,“咚”一声丢入破瓦罐。

小乞儿拽住红衣少女衣摆,捡起碎银子递还给她,一只手又黑又瘦,像极敷了一层锅灰的鸡爪子,“帮里有规矩:只收铜板不收银子。”说着又是咧嘴一笑,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倒有几分难得的灵气。

红衣少女讶然,眨眨眼睛大笑,“什么帮这么有趣?”

小乞儿正色,黑乎乎的脸依然看不清神情,眸子却微微闪烁透出几分得色,“四海为家,路人为友,锄强扶弱,唯我百家。”

“原是百家帮,幸会幸会。”红衣少女收回笑容,脸色一正抱拳道:“久仰萧帮主大名。”

小乞儿扬起下巴,朝着破瓦罐努努嘴,道:“只收铜板。”

红衣少女又是一笑,取回碎银子换成一枚铜板丢下,抬脚跨过门槛,衣摆却又被他黑乎乎的手拽住,“喂,你是不是叫张小果?”

红衣少女退回石墩边,弯腰凑近他笑,天真而纯善,“你认识我?”

小乞儿摇头,“你若是张小果我便告诉你一句话,你若不是张小果就走吧。”

红衣少女四下看看,杏花楼外只飘杏花雨,杏花楼内杏花酒飘香,没有路人,只有酒客,而酒客眼中只有酒。于是,她轻轻点了点头,“我是张小果。”

“我猜你也是张小果,因为那个公子说除了张小果不会再有女人穿红戴绿还骑匹毛驴。”小乞儿一脸得意洋洋。

“公子?”张小果心念转的飞快,唇边泛起一抹冷笑,问:“那个公子让你带什么话?”

“他说:毛驴就是毛驴,刮光毛也不能变成骏马,别追了姑娘。”小乞儿站起身拍拍屁股,掂一掂破瓦罐里的铜板,笑得心满意足:“两个铜板今日生意不错。”

“我看你们倒挺般配,怪,都是怪人。”小乞儿摇摇头,语气老成。

张小果回过神,小乞儿已悠然走远。

她忿忿然将毛驴栓到杏花树上,昂首挺胸大步流星往杏花楼走去。

烂桃花说的话纯属放屁,奇臭无比没一句好听的。毛驴怎么了?毛驴的耳朵比马长,毛驴的鼻子比马俊。骑着毛驴闯江湖,帅!

张小果跨入杏花楼时,满座酒客齐刷刷将目光投向她,不是她长得倾国倾城,而是来杏花楼喝酒的女客委实少得可怜,以至于让他们忘记了这是间酒楼而不是澡堂。

张小果镇定自若地找个空位坐下,点了三个小菜一碗饭没点杏花酒。

众人兴致大减纷纷摇头表示失望,二十年前江湖出了位花四娘,长相够美,性子够辣,哪里有好酒哪里就有花四娘,她的花式刀法更是天下无双。可惜,她一夜之间销声匿迹,去了哪里无人知晓。这丫头长得倒也灵气,可惜不喝酒,不喝酒的绝不是花四娘。

“窗外杏花片片飞,飞入春泥缀花影,杯中美酒滴滴香,香飘千里点落英。”青衫书生合上折扇,摇头吟诵。

“好句,清远兄好句呀!”蓝衫书生抚掌称“好”。

“仁兄过奖。”青衫书生含笑举杯,眉宇间透出些许清高傲气。

……

“酸,酸的紧。”张小果轻哼一声,埋首猛吃,不消一刻,风卷云残。

她随手丢下一粒碎银子,走出杏花楼牵了毛驴继续上路,去哪里?曾经连夜溜出如花寨时,是为了找他,可是现在她突然改变了主意,决定骑着毛驴游江湖。

小毛驴慢吞吞地走,驴背上坐着个红衣少女,越走越远渐渐出了杏花村。

杏花楼顶飞檐上,白衣男子翩然而立,长眉入鬓,眼波清澈,好看的唇角边挂着一抹笑,如远岱山顶的白云,慵懒闲适,潇洒无比。

他面朝的方向正是张小果骑驴经过的杏花河。

销魂山遇鬼

“杏花村南五十里有座销魂山,销魂山里的恶鬼比如花寨小霸王还凶狠残暴。”杏花村村头种菜的老伯苦口婆心劝张小果改道,殊不知那如花寨小霸王正是张小果其人。

想不到如花寨小霸王的美名已传到杏花村。张小果嘴衔小草,哼着小曲儿,倒骑驴背悠哉悠哉往销魂山行去。她要去探一探那山中恶鬼究竟有多销魂,会不会扒人皮,喝人血,吃人脑。

小道蜿蜒,尽头处是靛青色的山,连绵不绝。山脚有几块油菜地,黄油油一片,风一吹,“扑扑扑”飞起一行麻雀。

景致不错,张小果诗性大发,吐去口中小草,大声诵道:“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她会的诗只有这一首。

那一年夏天,如花寨来了位小公子,白色锦袍黑缎靴,修眉乌发挺鼻梁,眸子亮晶晶薄唇微微翘,张嘴就能吟出一首诗。

张小果躲在大树上偷窥他的俊俏模样,再看看如花寨那帮灰头垢面满山乱跑的野小子,怎么看怎么土。她喜欢这位小公子,于是跑回家磨着她娘亲教给她一首诗,花了一天一夜背得滚瓜烂熟,再悄悄藏于树顶,等小公子从树下经过便开始大声朗诵。

那一天正是三伏天。

小公子与往常一样匆匆行过树下,听到诗句果然伫足。

张小果高兴极了,拔开树枝探出脑袋来,小公子流汗都这么好看,如花寨的野小子连他一根汗毛都不如。

“你可知这首诗的意思?”小公子微微蹙下眉头,鬓边滚落一粒晶莹汗珠。

张小果茫然摇头,娘亲还真没教过意思,不是会背就好了吗?

小公子嗤一声,面露不屑之色,甩袖离去。

“我叫张小果,想跟你做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张小果见他要走,哧溜滑下树干大步追赶上去。

小公子斜眼睨她,“在下从不与粗鄙之人交朋友。”语毕,见张小果一脸茫然,皱了皱眉头,道:“在下从不与俗人交朋友,你好土,土到掉渣,麻花辫土,花布衫土,念的诗更是土中之土。”

张小果听得一愣一愣的,待小公子走的很远不见了踪影依然站在树下发呆,呆到日头西斜她娘亲喊她回家吃饭方才回过神来。

第二天,如花寨就发生了两件大事:寨主家走水;小公子的白衣服被人剪成了花。

从此以后,如花寨再无人敢穿白衣。

……

小道渐窄,道旁参天大树高耸入云,挡去了暖暖春阳。

斑驳树影随风摇摆,有些晃眼。

林间寒气骤然加重,张小果搓搓手臂,从包袱里掏出一只果子,咬一口,“咔嚓”一声脆响,惊起飞鸟无数。

这种果子名叫“火焰果”乃如花寨特产,性子极热,如果在三伏天吃上一个不流鼻血也能便秘好几天。但是香脆可口,酸中带甜,吃完齿间留香余味无穷。张小果很喜欢吃,因而走到哪都拽上几个。今日正巧用来御寒,妙哉妙哉。

一粒果子下肚,身上寒气果然褪去不少。张小果吐去果核拍拍手,继续往前走,一步一步不紧不慢。

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张小果眯眼一笑,从驴背上骤然跃起,心下大喜:销魂山的恶鬼来了!

破空声起,一柄大刀横削而来,擦着驴背飞过,“砰”一声闷响,紧跟着又是“砰”一声巨响,大树轰然倒地,树干上横插着那柄弯刀,在幽暗的树林间泛起渗人寒光。

小毛驴受到惊吓拔腿乱窜,跳出几步一头顶上大树,奈何鼻子已被主人牢牢栓在树干之上,惟有刨地哀嚎。

张小果双脚勾住树杈,倒挂而下,轻轻晃悠,“销魂山的恶鬼还有两下子,有趣。”

“此路为我开此树为我栽,若要从此过留下买路财!”高坡上“嗖嗖嗖”跳下五道人影,皆是虎背熊腰的大汉,为首之人一张黑脸面目狰狞,手握双斧,凶神恶煞。

张小果抚掌大笑,“有趣有趣,这座山是我的,那你开的路种的树是不是也是我的?”

黑脸大汉噎住,虎目滚圆瞪向身后小弟。

那小弟一阵哆嗦,凑近头目压低声音道:“小弟回去就改。”

黑脸大汉举起双斧狠力一敲,铮然嗡鸣,大声吼道:“少废话,银子统统交出来。”

张小果翻身上树身姿矫捷,眼角弯弯灿烂一笑,一眨眼的工夫手中树枝便已急速射出,迅如流星。

黑脸大汉神色骤变,举起双斧挡于胸前。但听得“叮”一声锐响,大汉重心失稳,直直往后摔去,慌乱之下抓住身旁树枝方才稳住脚步。

张小果抓起一把松子,运气打出,口中大喊:“仙女散花!”

“噼里啪啦”一通乱响,打得五个大汉落花流水。

“姑奶奶饶命,小奶奶饶命啊。”山贼抱头鼠窜,被张小果一个个拎回来丢到地上。

张小果踱着步子来来回回走十圈,细细打量着这五个山贼,招式繁杂,笨手笨脚,连如花寨小霸王的小指头都不如,怎会是恶鬼?于是,她弯下腰笑眯眯地问,“你们真是销魂山恶鬼?”

“我们是销魂山五鬼。”五个山贼竟是异口同声。

张小果眼珠子一转,拽住黑脸山贼三寸黑须,龇起牙笑道:“下次再让姑奶奶遇见你们劫道,就让你们做销魂山乌龟!”

“哎哟哟。”黑脸山贼头子捂住脸惨叫连连,跑的屁滚尿流。皆说人不可貌相,长得越像小绵羊就越有可能是大灰狼,今天栽了只能自认倒霉喽。

张小果摸摸小毛驴脑袋,垫一垫手里碎银子,笑如春花怒放,“五个穷鬼。毛毛乖乖,请你到镇上大吃一顿压压惊。”

她轻轻抚摸小毛驴后背,待毛驴情绪慢慢稳定下来,纵身跃至毛驴背上,晃悠晃悠沿着山道行去,口中念念有词,“销魂山的恶鬼是乌龟……”

******

江湖传言十有九假,不过空穴不来风,销魂山的恶鬼名头既然如此响当当,岂会是那五只大乌龟。

张小果摸着下巴思量,究竟该想个什么法子把恶鬼引出来,既是游江湖这么好玩的事怎能错过?

“啪嗒、啪嗒……”林间小道上一人一驴踽踽前行。

募的,前方响起一阵喧杂,“扑扑扑”无数惊鸟直冲云霄,卷起一股山风,扯动树叶“扑簌簌”掉落。

小毛驴戛然止步,在原地不停跺蹄,焦躁不安。

张小果“咦?”一声,灵动的大眼睛机警一转,跃下驴背足尖轻点,三个干净利落的飞旋,将穿在驴鼻子上的缰绳栓到树干上。

“嗯……”前方树丛后传来闷哼,极其压抑,像是喉咙被人狠狠掐住,抵死挣扎所发出的凄惨呻吟声。

张小果竖起耳朵凝神屏息,听上半天,除了微弱的呻吟声再听不到其他声响,这才蹑手蹑脚地往树丛探去。

树丛后有一小簇荆棘,白衣男子直挺挺趴在荆棘上,如墨的长发遮去了大半边脸,唯一露出的唇角边黑乎乎的,像是沾上了什么。

张小果眉头一皱,转身就走。

“水……”手紧紧抓着荆棘藤,鲜血溢出,他却毫无知觉,只双目紧闭不停重复着这个字。

脚步越来越慢,张小果纠结半天,一边叹气一边皱着眉头往回折。

她折下一段树枝远远地戳一戳白衣男子,轻声道:“喂,你死了没有?”

“嗯……”白衣男子喉头滚动一下无比艰难地哼出一声后就彻底没了动静。

张小果丢掉树枝,蹲到他身边歪着脑袋打量许久,咬咬牙,捋起袖子将他拖到了小道上。

她费力地把他翻个身一看,情不自禁地倒吸了一口气。

他的脸白的像只鬼,长的却是极好。

张小果伸手将他脸上沾着的发丝拨去,皱着眉头观察半天,双眸豁然一亮,拍怕脑门终于想起那四个字:玉树临风。这个男人活过来之后一定玉树临风。

于是,张小果决定救他一命。

她取来牛皮水壶,拔开塞子将水倒在男子枯涩干涸的嘴唇上,见他紧闭的双眸微微颤了下,放心一笑,又从包袱里挖出一只小瓷瓶,取出一粒药丸塞入他嘴中,将他扶起靠到树干上。

她蹲到男子跟前托着下巴等。

半晌,他嚅了嚅嘴唇,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活了?”张小果大眼一眨,笑得眉弯弯。

白衣男子定定地凝视她,双眸乌黑似墨玉却无多少光泽,薄唇轻启,欲言又止。

张小果视线一转瞥过白衣男子玉带上配挂的羊脂玉佩,慢慢凑近他苍白如纸的脸,伸出手指往他腰部指一指道:“把你腰带上的玉佩给我,我就带你到镇上找大夫!”

趁火打劫?白衣男子稍稍一愣,黯淡无光的眸子泛起些许光泽,点点如流萤闪烁。他静静地盯着张小果不语,大约是在权衡,许久,闭上眼轻轻点了点头。

张小果嘻嘻一笑,毫不含糊地摘下玉佩掖入怀中,颇有几分奸计得逞的狡黠。

医馆求医

红衣少女牵头小毛驴,驴背上趴着一个半死不活的白衣男子,慢慢吞吞走入福运镇。

刚入镇子就引来路人驻足围观,指指点点。

“呀,这个男人不是死了吧?”大婶挎着菜篮子,一双眼睛“咝”地窜起两簇火苗,啧啧摇头。

“屁,死了还能趴在驴背上?”中年汉子盯着不省人事的白衣男子上瞅下看,方方正正的一张脸神采奕奕的,仿佛在说:太好了,太好了!今日终于有好戏瞧了。

“呸呸呸,你们这些乌鸦嘴。客官需要住店吗?”年轻少妇挥舞小手绢,摇啊摇地扭上来,冲红衣少女抛个媚眼笑,脸上厚厚的一层白粉“扑簌簌”往下掉。

……

张小果笑眯眯地停下脚步,揪住白衣男子衣衫后领,将他脸上乱七八糟缠成一团的长发抓起,顿时露出一张白的渗人的脸孔,毫无生气,“看吧,看一眼十文钱。”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真的是个死人。”大婶吓得一个趔趄,跌跌撞撞往街尾跑去。

中年汉子脸色一青,拔腿就走,回头不忘再看一眼,唾一口骂道:“真他妈晦气,死得像鬼一样难看。”

见驴背上驮着的真是个“死人”,街上登时炸开了锅,围观路人像鱼群一样迅速散去,眨眼工夫不到,人就溜得一干二净。

张小果摸摸鼻子一笑置之,藏几分得意,含一丝不屑:怕鬼却又想看看鬼长什么样,甚至想知道鬼究竟在想些什么。殊不知真正的恶鬼就藏在人心中。她笑眯眯地放开揪在手里一团乱麻似的头发,牵起小毛驴去找医馆。

驴背起伏,乱发后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然睁开,幽幽地望着红色背影,眼波清澈如幽谷里的一泓山泉,清且凉。

张小果把小毛驴栓在医馆门口,大声喊道:“死人啦,救命啊。”

少时,哆哆嗦嗦跑出个身穿长布衫的老头儿,身后跟个十一二岁的小医童,神色颇为难看,“哎哟,我的姑奶奶,可别在老朽医馆前说如此晦气的话。”

张小果见是医馆大夫亲自迎出来,赶紧笑脸迎上前,伸手指指小毛驴又耸耸肩,意思是一人搬不动无奈之下只得出此下策。

老头儿凑近白衣男子端详半天,神色变得愈发难看,连连摇头,“恕老朽医术浅薄,这位公子伤得实在太重,姑娘去别处寻找良医吧。”

张小果撇撇嘴面色无比沉痛,大眼睛泪汪汪的,忽而一把扑上男子后背,号啕大哭:“哥啊哥,我真的尽力了。大夫都说你没救了,不如就在这里安息吧,我走了。”她一面抽噎,一面捋起袖子作势要把他推下驴背。

小医童看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老大,跟随师父学医五年,还是头一遭遇到这么冷血无情的人,还口口声声喊他哥呢,四叔果然没有说错,林子大了真是什么鸟都有。

“哥啊哥,大夫见死不救,你死得好惨呐!”张小果捶胸顿足,哭得声嘶力竭,真是人见人泣,鬼见了都会哭。

如此大的动静立即吸引无数侠义之士聚到医馆门前,人们义愤填膺地纷纷指责老头儿。

老头儿仰天长叹,欲哭无泪:“罢了罢了,小三帮忙把人抬进去。”

“是,师父。”小医童愤愤然瞪一眼张小果,费力地扶住白衣男子匆匆拖入医馆。

******

屋内陈设简单,除去一张案几就剩一张木板床。

张小果与小医童合力将白衣男子抬到木床上。

老头儿搬来椅子坐到床边,盯着白衣男子脸颊细细端详半天,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一看,握起他的手开始把脉。他皱着眉头,把了半天,最后突然开口说:“把他衣服扒光。”

“嘶~”张小果倒吸一口凉气,“我哥还未娶妻呢!”

老头儿一副见鬼的神情,“他中了毒,老朽要用药浸泡他的身子。”

原来如此!张小果抚抚心口长吁了口气,“那脱吧。”

白衣男子浑身一抖,紧闭双眼继续装死:脱……

老头儿立即换了副神情,仿若听见门口那头小毛驴开口喊他爹,“姑娘不回避一下?”

张小果一拍脑门这才记起自己是个女人。可是男人有啥好看的,不就比女人多只小鸟吗。在如花寨时,哪个小土包不被她扒去裤子揍过屁股。

她摸着下巴仔细斟酌:娘亲说十六岁以后就不能再学男人。于是,她郑重其事地摸了摸白衣男子后背,柔声安慰道:“哥,你放心,我不看你的小鸟。”语毕,潇洒无比地跨出门去。

白衣男子俊脸一热,又是浑身一抖,胸膛微微一阵起伏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小医童彻底呆了,“师父,这位公子为何有小鸟?”

老头儿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半天,才磕磕巴巴道:“先,先把人扶到木桶去。”

“是,师父。”小医童极乖巧地应一声,“蹬蹬蹬”跑去扶起白衣男子。

张小果坐在门槛上,从怀里掏出那枚趁火打劫来的羊脂玉佩,闭起一只眼睛对着阳光照一照,喃喃自语:“看起来很值钱。”

玉佩呈半月形,正面镌刻一个“月”字,反面则是极好看的兰花花纹。

张小果冥思苦想,江湖上的帮派说不上百分百,起码有九成她能说出派名以及各派的武功套路与绝技,可是这个“月”从来没听说过,莫非是新近成立的帮派?

她从小不喜诗书,勉强能将字识下来,对习武却颇有天分,五岁能爬树,六岁便能将她爹教她的一套拳法记熟,七岁开始更是打遍如花寨无敌手,“如花寨小霸王”的名号正是从那时开始打响。

此次,张小果偷偷溜出如花寨,寨子里的人估计在烧香拜佛大肆庆贺了。

屋内飘出药味儿。

张小果吸吸鼻子,皱了皱眉头,心情有点矛盾。一者担心白衣男子会挺不住一命呜呼,这样她就得自己去调查这枚玉佩的来源。通常她若对一件东西感兴趣,不想方设法弄清楚定会难受的寝食难安。再者,他的身子若是好了,会不会把玉佩抢回去?毕竟,她在如花寨时就时常做这种见不得光的事,不免有些担心。

除了药味,屋内没有半点动静。

张小果探头探脑地张望。

门“吱呀”一声开了,小医童端着木盆出来。

张小果急忙跑上去问:“我哥怎么样?”

小医童拔腿就跑,跑得极快,见张小果未追上来,长吁了口气,远远地冲她喊:“师父医术高明,你哥没死。”

心里悬着的大石瞬间落地,张小果将玉佩藏到怀里,决心留在这里等白衣男子醒来之后探探他的虚实。

屋内,老头儿毕恭毕敬立在一边,面前站着的正是方才躺在木床上那个白衣男子。

“如花寨那边可有动静?”白衣男子声线清润,如雨珠落玉盘,却又带着几分慵懒,闲适适中。

“少爷您确定那个傻丫头是如花寨寨主的女儿?”老头儿未答反问,一张老脸皱成了菊花。

“嗯。”白衣男子点头,唇角一勾掀起浅浅弧度。

老头儿摇摇头,叹道:“张云凡怎能生出这样一个宝?!”

“那边有何动静?”白衣男子又问。

老头儿这才正色道:“如花寨全寨张灯结彩、烧香拜佛正庆贺呢。张云凡那边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像是极为放心。”

白衣男子笑,“如此甚好,继续盯着如花寨。”

“哥,你怎么样啦?”张小果等不及,跑到门外扯着嗓子喊。

老头儿脸色骤然一变,“少爷?”

白衣男子迅速和衣躺回木床上,朝老头儿使一个眼色便闭上眼继续装死。

房门拉开,老头儿睨一眼张小果,咳一声道:“小三,药怎的还未抓好?”

张小果转了转眼珠问:“先生,我哥怎么样了?”

大眼睛水汪汪,清澈明亮,宛若天上星辰,一眨一眨。

老头儿看的一愣,心里莫名的一软,说出的话竟也跟着软上几分,“已无大碍,暂时勿去打扰他,等他醒来。”

张小果探着脑袋往木床看一眼像是极不放心,又看几眼,这才乖乖地退回门口坐到门槛上等。

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

屋内的人还是没有醒来,屋外倒飞来了一群花蝴蝶。红橙黄绿青蓝紫,一个不落下,亭亭玉立,娇媚可人。

张小果看的眼花缭乱,忽然记起十三叔曾经跟她说过江湖上有一个男人皆爱女人俱恨的地方名叫“青楼”,那里的女人一个个打《奇》扮得像蝴蝶,成日飞来飞去《书》迷男人的眼,把男人迷晕《网》后采他们的蜜。

青楼的蝴蝶采蜜采到医馆来了!张小果赶紧跳起让到一边,准备看好戏。

紫衣女子看到张小果嫣然一笑,抱拳行礼,“姑娘可是张小果?”

张小果吓一跳,方才看清这些女子手里都握着剑,十三叔说青楼的蝴蝶通常是捏着帕子往男人脸上甩,她们拿剑做什么?

“你是不是张小果?”紫衣女子身后那位绿衣女子年纪稍轻,一对杏子仁睁得圆圆的,瞪着张小果,面色有些不耐烦。

张小果一脸茫然,摇摇头,伸手往屋里一指,“张小果在里头。”

紫衣女子稍稍一愣,从袖中掏出一张封贴塞到毛驴背上的包裹里,笑着说:“我家主人邀请张小果姑娘到船上一聚。”语落,施施然离去。

张小果摸着下巴略一想,取下封贴疾步往后院跑去,“小三,你家先生的信。”

小医童正蹲在厨房煎药,拿着一把芭蕉扇,扇得一丝不苟。

“小三,你家先生的信。”张小果笑眯眯地探入半个脑袋。

小医童双眼一翻不想搭理她,可不小心瞥见她手里真捏着一封信又犹豫了,踌躇半晌,伸出手道:“给我。”

“慢着。”老头儿悄然无息地出现在门口,双眸浑浊却隐隐透出一丝精光,冷笑道:“老朽活了大半辈子从未收到过书信,姑娘手里的书信从何而来?”

张小果面不改色心不跳,拍一拍封贴塞入怀里,“方才在门口看到这份信,想着先生是这家主人,这封信一定是先生的,既然不是就算了。”语毕,若无其事地冲一脸茫然的小医童眨眨眼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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