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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纯真年代-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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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按我自己的意思,肯定还是愿意在村里呆着自在。”
  “是啊,你说咱都老了老了还去什么临州……不过倒是听说有几个咱们泉北人在那边,我大儿子那边办个小厂,也招了几个人过去,闲下来不怕没人说话。”
  “年中肯定得回来一回。”
  “对,年肯定回来过。”
  “明年看看妥当,说不准就不走了。”
  每跟一个村民告别,尤其老伙计,江老头就会站下来聊一会儿,是有不舍来着,大概其实心里还有点不安,但是那份儿发出内心的自豪,也没办法全部藏住。
  说着话,他脸上的皱纹都被笑容推开了。
  “这你可说对了,还是我大孙子本事啊。哈哈。”
  …………
  家里,二楼,时近中午。
  江爸从地里回来,和江妈一起在屋里默默收拾着东西,把回来过年摊开了的,都一件件重新装回箱子里。
  “你大姐二姐那边怎么说?”江爸有些担心地问了一句。
  江家临州办厂,村里办厂,消息传出去后,找上门的亲戚不少。江爸江妈也尽力照顾,两边都招了一些,比如江澈大舅,就预备着年后进竹制品厂。
  大姨二姨两家刚一会儿之前也来了,特意挑江澈、江爸、江老头一起下地,把田地托给村邻耕种看顾的时候上门。
  父子俩回来听说情况,都有点担心江妈应对不来。
  “刚开始找我,是说两家都要进厂,这边的,临州的都行。”江妈抬一下头,说:“我答应了。”
  “哦。”结果出来了,果然还是这样,江爸有点郁闷,但是也不好说什么。
  江妈狡黠笑一下,说:“后来她们自己又不愿意了。”
  “嗯?”江爸有些欣喜,有些意外。
  “说是要当副厂长什么的,自家人帮忙管事好放心。我就跟她们说了,其实两边都是小厂,没多少人,这边竹制品厂是港城人管的,澈儿大舅进去也是先当普工,那边服装厂,你一个厂长,另外那些批发商也要派人,没那个缺给她们,我都进不去……”江妈叠完一件衣服,抬头笑一下说:“她们就没搭理我了。”
  江爸乐了一下,不能不防说:“没说借钱啊?”
  “看着我大姐要开口……我先开口说了,说咱家办厂贷了款。”江妈说:“这不也是实事嘛,她们不言语,最后我给几个孩子包了红包。”
  “嗯。”江爸松一口气,安下心来。
  江妈脸上在笑,似乎又有点儿小悲伤,说:“放心吧,你们父子俩都一人一个厂了,我总不能让人拿捏一辈子,给你们拖累。”
  “哪里,这个家多亏你才对。”江爸说完这一句,顿了顿,突然感慨一声:“是啊,两个厂了,一人一个……”
  接下来的时间,江妈在说话,江爸“嗯”一声,“哦”一声地应着,有点心不在焉。
  “怎么了?”老夫老妻了,江妈一眼看穿,笑着问道。
  江爸偏头看老婆一眼,悠悠叹了口气,“唉……澈儿妈你说,怎么想当个家里的顶梁柱,就这么难?比在外头跟人做生意都难。”
  江妈恍然大悟,努力绷住了笑。
  江爸用一种“老子完全想不通”的神情、语气,缓缓说:“我这用了一年啊,澈儿妈,一年差不点儿办出来一个厂,我也算能耐了吧?可是你儿子呢,就回来过个年,他就已经有个厂了。”
  “嗯,忒不讲理。”江妈侧一下身,低着头准备把箱子扣上。
  “想笑就笑吧。”江爸看看老婆,自己先笑起来。
  “你呀,谁让你自己生这么个好儿子?”江妈笑着说:“反正我是顶开心的那个,嫁了个好男人,生了个好儿子……”
  江爸默默听着。
  “要不你揍他一顿出口气?”江妈突然建议。
  江爸愣一下,有点动心,问:“什么道理啊?澈儿也没犯错。”
  “当爹的打儿子,要什么道理?”江妈试着拎一把箱子,有点沉,搁下说:“正好,这不初五了嘛,过五开挂,打孩子……以前他小那会儿,最皮的时候,不都是攒着今天打的么?”
  “……”江爸心说还能这样?
  江妈拍了拍手,说:“我都想着随便找个茬掐他两把呢……他这回回来,连找都没去找小玥。”
  …………
  1993,二十岁的年,江澈并不知道自己正面临一场混合双打的危机。
  而且不管是小大师、茶寮头把交椅、宜家老板,还是韩立大师、盛海滩股神,任何一重身份都护不住他。
  他也正一边收拾自己剩余的一点行李,一边想着:初五了……
  泉北农村有个风俗,年初一到年初四不能干粗重活,不能打孩子,一般小问题不能吃药,总之很多事都不能做,但是等过了初五就好了,从初五开始,除了不能剃头,其他都可以放开去做。
  所以,通常这一天整个村子会很热闹,村里的孩子们大半不是在东奔西窜,就是已经被逮住了,正被揍得鬼哭狼嚎。
  这些打,都是他们从年三十到年初四攒下的。
  “年关不算,就把初五当作今年的起点吧。”听着院里堂弟的哭声伴奏,江澈默默想道:“今年开始,我要走回正道上来,不能再歪了。我要高大上的赚钱,要沉稳的生活,要心思细腻,谨慎又大气。嗯,就应该这样,我可是重生者,伟大的先知。”
  他想完这些,打定主意,拎着行李出门。
  江妈正好迎面走过来。
  “这都快坐车了,你怎么还没收……”江妈气冲冲说一半,抬了抬手,又放下,有些郁闷说:“你,已经收拾好了啊?”
  江澈点头说:“嗯,这就要走了吗?”
  江妈摇头说:“还没,早着呢。那什么,你初一到初四……你今年好像也没犯什么事哦?”
  江澈有些糊涂,笑着说:“嗯,我都这么大了。”
  “……”江妈凝神想了一会儿,实在想不出来,干脆直接走过来,照江澈胳膊上掐了一把,然后转身就走。
  江澈捂着胳膊龇牙咧嘴,在身后问:“妈,这是为什么呀?”
  江妈不回头说,很酷说:“不为什么,就初五开挂,看你二叔二婶小叔小婶打孩子,手痒了。”
  “……”江澈木了一下,苦笑说,“那要不你和我爸努努力,再生一个?反正咱家也交得起罚款。”
  江妈停住了。
  江澈以为老妈真动了那心思。
  “你儿子说你不努力生不了……还不揍他?”江妈突然开心地朝旁说了句话。
  江澈这才看到原来老爸也在走廊一头站着。
  江爸看样子有点心动,准备走过来。
  江澈有点慌。
  “澈儿,东西收拾好了没?”楼下,江老头刚巧进门,仰头说:“收拾好了下来陪爷爷说会儿话,一会儿吃饭了。”
  “诶。”江澈一边应声,一边灿烂地朝老爸笑着。
  一大家子人一起,吃了个很简单的午饭。
  饭后,收拾妥当,老老少少大包小包出门。
  江家应该算有两栋房子,其中江澈家那栋楼房给了钟石山派来办厂的人住,钥匙都已经配好交给他们了,老屋几十年下来第一次这么空,从此至少半年一年没有人住。
  二叔、小叔两家各自的屋子各自上了锁。
  大门,大黑铁锁有巴掌大,江老头身后站着子子孙孙,儿媳孙女……他动手把门锁上了,把钥匙揣兜里,准备转身。
  转到一半,他又转回去,顺手从口袋里摸了钥匙,开锁,推门。老头独自进去,绕着堂屋又转了一圈,把各家的门窗都看了一遍……出来。
  大门又一次锁上,老头握着锁,往下挣几下,又左右晃荡几下,两铁交击的声音传出几声,“夸嗒,夸嗒……笃。”
  松手了,江老头回身一挥手。
  “走吧。”
  《逆流纯真年代》最新章节 第二百三十二章 患难见真情
  坐客车到水昌市。从水昌再出发是火车,夜车,还好江爸一早托人买了票,有座,睡一觉,正好隔天一早到临州。
  从车站到车厢,一路拼杀挤过来,总算坐下,小堂妹吓坏了,红着眼眶抹眼泪。
  “娘的个,大锅饭吃到最后没粮那会儿,抢吃,我都没见过这么狠的。”江老头咬牙感慨了一句,这是他第一次坐火车,结果就赶上了第一波春运返城潮。
  第一次坐火车的江老头早先听人说过一件神奇的事,说火车这玩意稳当,你倒杯水搁桌上,不用盖盖子,水都不会洒出来。
  坐过拖拉机、客车,老头寻思着这世上竟然还有这么神奇的车?他决定做了个实验。
  一样第一次坐火车的小叔叔一家有点慌,说:“爸,这有啥好证明的,你可别弄了,要不一会儿水洒出来,洒我们一身。”
  自己的“见识”被质疑,江老头不满意了,说:“要洒也是洒着我和澈儿,你担心个屁。”
  老头很坚持,水杯差一指节没有倒满,搁在了小桌上。
  两个小时,火车平稳行进,水一滴没洒。
  “看来还真是,哈哈。这火车好啊!”老头像个孩子见了新奇事物一般乐着,得意说:“先眯会儿,搁它一夜,明早你们看,照样一点不洒。”
  第二天,天蒙蒙亮,火车一个晃荡,江澈裤裆突然一凉……
  不幸中的万幸,是个塑料杯。
  杯子砸着江澈裤裆后落地,“嗒”一声,江老头醒过来。
  这可是大冬天,虽说车厢里人多,但是水也搁了一夜了。
  江老头探头看了看,跟大孙子眼神对上,一点不惭愧,庆幸说:“还好,不是刚倒来那会儿洒的。”
  想换条裤子,厕所根本过不去,而且里面都有人。当场换?你以为大师不要形象么?!
  还好就快到临州了,江澈拿一件外套系在腰上,撑了一会儿,熬到下车。
  1993年,这个造型倒是没问题,挺时尚的,问题下车后冷风那么一吹……江澈倒抽一口凉气,只能安慰自己,还好,不是下的黑水、漠河站。
  就这么撑到家。
  “爸,你看,这就是咱们在临州买的房子。”站在大门口,江爸像个等待表扬的孩子,意气风发地说。
  老辈人最在乎的不外乎两样东西,房子跟地。江家如今也是搁省城有房子的人了,江老头抬头仔细看了看,满意地连连点头。
  “好,这个好。”江老头夸了一句,转头又跟二儿子、小儿子说:“你俩也记着,等跟着你们大哥赚了钱,除了供孩子读书,别的啥都别干,就买房。老辈子说富农、地主,咋算的?就是看的置了多少地,家有几间房。现在国家不让买地了,你们多买房。”
  二叔、小叔连声应下。
  “你也是,等厂子赚钱了,多买几栋。我看这形势,国家不会再倒回去,再来一次打地主了。你放心买。”老头又对江爸说。
  “诶。”江爸一样回答。
  …………
  江爸江妈和二叔二婶隔天就重新忙碌起来了,小叔小婶也跟着,一边打下手,一边学。
  带堂弟妹和江老头参观城市,熟悉环境的任务落在了江澈头上。
  “这湖还真大”,江老头背着手,抬眼远望,悠悠地问:“这里头的鱼,可以钓吗?”
  他此时站的这个地方,叫西湖。
  江澈拉回来一直往湖边凑的小堂妹,干脆一把抱起来,解释说:“不能,政府不让。”
  “哦。”江老头想了想,小声凑近说:“晚上来,也不行吗?”
  江澈无奈一下,说:“不行,晚上也有巡逻队呢。”
  “那可惜了,不然只要给我一根竿子,咱们家就可以整年吃鱼。”江老头有些惋惜说:“我今个儿一早去看过,那什么菜市场里头卖的菜,那么贵,真是乱搞。就那些大白菜什么的,搁咱们村里,那都是谁家想要了吱一声,随便就能抱一摞回去的。”
  “这不城里嘛”,江澈解释说,“能种菜的地方少。”
  “知道,我都想好了,打算在咱们家院里开两垄地。”
  江老头的西湖鱼没偷成,菜地也没开成,没隔几天,在市医院又做了一次全面体检之后,他被江澈和老爸一起送到了临州市著名的五云山老干部疗养院。
  按说是进不去的,亏得这一年,五云山老干部疗养院涉外开放,很多规矩都正重新立,有空子可钻。另外江澈又私下活动了一番,这事才办下来。
  “这地方我不去了。”好不容易哄来江老头,结果车到疗养院门口,老头下车看一眼,转身就往回钻。
  “爸,怎么了?你是觉得这里不好?”江爸指着面前山明水秀的高端疗养院问道:“你要是担心没人说话,我们会常来,三天两头分拨地来。另外我也打听过了,里头凑巧,有两个咱们泉北出身的退休老干部也在呢。”
  “我知道。”江老头伸手一指,说:“就这地方,一看就不是咱们这等人住的,你们花了大钱了……别想蒙我。好了,别废话,走。”
  江爸一下都有些无措。
  “走啊。”江老头手扶着车门,催促一声,沉声说:“就我这条命,还没这么金贵,咱不糟蹋这钱。你厂子才刚办,别瞎霍霍。”
  说完他直接扒开车门就要上去。
  “金贵,怎么不金贵了?!”江爸突然一下有点情绪起伏,像是恼火了,说:“老头,我知道你的脾气,可是那体检报告,还有医生说的话,你自己也听到了……就你这身体,不养不行了。”
  “怎么不行?死有啥啊,老了不都得死啊……死了算球。”江老头不是坏,只是他的表达方式就是这样,而且这会儿父子俩有点犟起来了。
  听到这一句,江爸低头沉默一下,抬头说:“老头,咱也没怎么好好说过话,你先听我说几句行么?”
  江老头愣神一下,没出声。
  江爸眼眶有些发红,但是平静说道:
  “你儿子这两年,大概算有点出息了,嘴上不好说,其实心里头一直就想吧……你能看着,能满意。我娘去得早,你多活几年,多看几年,行么?”
  “这事比钱金贵,比什么都金贵。”
  与对待江澈这个大孙子的方式不同,江老头和江爸这对父子之间的相处模式,一直都是很传统,很刻板的。就像多数同时代的农村父子一样,除了搭手干活,不擅亲近,不擅表达,更不习惯这样。
  江爸突然这么一下,江老头整个怔住了,一双有些浑浊的眼睛里水光涌动,偏头努力掩饰住。
  江澈跟着掺和,说:“爷爷,咱家真特别有钱。说出来你都不信,我比我爸都有钱。这点钱小意思。”
  “你别跟着掺和。”江老头哭笑不得一下。
  “我是说真的……”
  “行行行。”江老头无奈看他一眼,把话打断,想了想,转向儿子,难得温和,说:“行吧……你都这么说了,我就先住一阵看看。要是负担重了,别硬撑。”
  “诶。”江爸开心地点头。
  江老头对这种父子情深的场景似乎很不适应,没再搭理他,转头又来拉住江澈,说:
  “爷爷使劲活……等着抱重孙子。你给爷爷抓点紧,我想看着他上学,拿奖状。”
  这话明里是在跟江澈说,但暗里,至少一大半是说给江爸听的,表决心,让他安心。
  “……诶。”江澈躺枪,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
  一切安排妥当,也见过了老家出身的退休老干部,人都不错,和江老头说起家乡事,没一会儿就聊到一块去了,一起商量着去哪钓鱼。
  最后分别的时候,老头面上显得很无所谓。
  江澈搭他肩头小声叮嘱了一句:“爷爷,这里头那些老头,咱不怵他们,不过呢,一般情况,咱也不上手摔,行么?”
  江老头哈哈大笑。
  回程的路上,江爸似乎有些尴尬,一路没怎么说话,江澈说自己比他有钱这事,他也只理解成那个竹制品厂,直接忽略了。
  …………
  家人在临州安顿下来,距离江澈回茶寮的时间也越来越近。
  他找了个借口出门,先去了一趟盛海。胡彪碇还在那边等他呢。
  一个人,背着包,下火车是傍晚,临近晚饭时间。
  江澈在车站外看到了一个意外的熟人,谢兴。两人之间有过三次交集,第一次,江澈从他手里买了两套白板认购证;第二次,在最后关头,谢兴又帮他弄了一套当时其实已经没处买的白板认购证;第三次,两人一起吃了顿饭,发了财的谢兴有点纸醉金迷,有点膨胀,江澈劝了几句,没用。
  总的来说,江澈欠他一份人情。
  此刻,谢兴正站在一辆推车前,卖着麻花,酥饼。
  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差不多年纪的女人,朴实而大方,正叫卖着,招揽顾客,想必是他的妻子。
  两个人就这么站在冷风里,四周一片嘈杂。
  情况挺明显,推理一下,谢兴后来应该是主动从万国黄埔辞职或者被开除了,那时的他意气风发,外面一群“朋友”捧着,大概也不在意……后来,应该是没听江澈的劝,栽在92年下半年的股市里了。
  怕他尴尬,江澈没急着过去打招呼,在旁边看了一会儿。
  小推车还算有点生意,夫妻俩挺忙碌,偶尔闲下来,江澈隐约能听见谢兴对老婆说:“你歇会儿吧,喝口热水吧。”他老婆说:“没事。”
  江澈看了一会儿,去上了个厕所回来,发现谢兴正跟着三五个大汉往远处走,他的妻子还守在推车旁边,但是不时张望,脸上满是担心。
  这是怎么了?江澈犹豫一下,干脆走过去,直接喊了声:“嫂子。”
  谢兴妻子愣一下,问:“你是?”
  “我叫江澈,不知道谢哥有没有跟你提过我。”
  “有有有,有一阵子,他老提你,叫你做兄弟……说跟你是忘年交。”谢兴妻子连声道。
  “那就好”,江澈指了指谢兴消失的方向,问,“谢哥,你们……怎么了,没事吧?”
  谢兴妻子神情惨淡一下,顽强地笑起来,说:“没事,他……去还点利息。今天钱够,不会有事的。”
  “你们,欠高利贷了?”江澈问。
  接下来的时间,江澈从谢兴妻子口中断断续续听说了他们后来的事。谢兴那会儿正风光,被一帮人捧着,结果玩大了,被单位开除之后,又遇上股市暴跌,血本无归,连房子都抵押了。
  剩下最后一点钱,被那些所谓朋友卷了跑了。
  妻子为了填窟窿,铤而走险替他挪用了一笔公款……
  “差点我就坐牢了,哈,后来单位领导帮忙,给机会借钱补上,就欠了几万块,但是我工作也没了。”谢兴妻子低头一下,说:“没事,他现在也醒过神来了,我俩慢慢挣。这小推车挣得比我在单位多。”
  她抬头,双手捧着一捧麻花,笑着说:“小江,吃麻花。”
  江澈隐约记得,第三次见面的时候,因为妻子眼皮子浅,偷卖了他几十张认购证,谢兴对她颇多抱怨,喝醉了直喊要离婚……
  如今,就是这样一个眼皮子浅,不聪明的女人,愿意和他患难与共。
  《逆流纯真年代》最新章节 第二百三十三章 老彪的理解力天下第一
  临近城郊,房子变矮,人声变稀疏,自行车的铃铛声取代了汽车喇叭,“当当当”近来,远去。
  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从路边灯光昏黄的小屋窗口透出来,但灶台多数就在门前路边上,油锅里下了大白菜,“嗞啦”一声……
  菜梆子水分大,油星子遇水四溅,啪啪在响。做菜的女人们人往后仰,一边翻炒,一边扭头招呼孩子回家吃饭。
  女人们的口音各异,但是有一点一样,嗓门都很大,气势也很足。
  路边玩耍的孩子里有的老实,一听赶紧起身往家跑;也有皮厚的,装作听不见,把弹珠按原样挪到角落摆好,还挽留小伙伴说:“怕啥,先把这盘玩完。”
  还有几个眼尖的,正站路边上,眼巴巴看着谢兴车上,塑料布罩着的麻花,酥饼。扭头看娘,娘不理。
  水泥路面变得有些狭窄和坑洼。
  还好推车货物卖掉了不少,并不重,谢兴在前头拉着,后头江澈和嫂子一人搭了一只手,遇着坡、坎,就帮忙推一把。
  除了刚开始碰面的几句寒暄、尬聊,谢兴就这么一路躬身探头拉着车,一直没回头,也没怎么说话。他身上的衣服还是之前留下来的,质地和款式都不差,但是不知那里碰着了,这里一道灰,那里一道黑。
  江澈默默跟着走。
  他见过一个朴实又有点小聪明的推销员谢兴,还有几分仗义。第二次找他买认购证的时候临近截止,销售大热,情况很急,江澈打电话求人,第一句称呼“谢经理”,第二句改称“谢大哥”,就是因为谢兴在电话那头毫不犹豫的仗义。
  他也见过一个暴富后膨胀、迷失,被吹捧得渐不自知的谢兴。
  现在,他又见到了第三个谢兴,起伏过后正在人生谷底的他。
  就这么走了一阵,一路努力找话跟江澈聊的嫂子突然跺一下脚,撒手快赶几步,走到谢兴身边,帮忙拍了拍肩膀上的土灰,顺手又把他乱翘的几丛头发压了压,小声说:
  “你有那么累啊,一路也不知道说话……要不我来拉车,你走后头跟小江边走边聊?”
  脸上还有几处淤青,结痂的伤口,谢兴抬头看妻子一眼,苦笑,心里有些无奈。
  这个媳妇啊,也不考虑家里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就敢开口叫江澈上家里吃饭。那个江澈啊,竟然推都不推一下,就说好。
  妻子看穿了他的心思,笑一下,说:
  “怕什么,要是会笑话咱的,咱现在也不怕多一个;要是不会的,咱都已经这样了,你还有个实在朋友,多难得?”
  谢兴愣神看妻子一眼,恍惚一下。
  这话江澈也听见了。
  看来嫂子其实一点不笨,只不过她所拥有的,是另一种智慧,一种在平实生活当中,对于人和事独到的理解和解读。
  至于说先前眼皮子浅,偷卖认购证,大概因为在她的眼中,那就已经足够满足,足够维持他们那个小家过好这一生了吧。见识这东西,因人因时而异,有时候是完全没办法的。
  “小江不会的,我看得出来。”谢兴想了想,小声说。
  “我也这么觉得,从他跑过来,一打眼,一说话,我就觉出来了。”妻子开心说:“那你还尴尬什么?”
  谢兴有些汗颜,犹豫一下,小声说:“你不知道,我最浑最不知道自己的那一阵,就他劝过我。结果我没听,落到今天这样……”
  小板车后头,江澈突然开口,说:“谢哥,我吃个酥饼。”
  说完没等谢兴回话,就传来了塑料布被掀开的声音,江澈一点不见外,直接自己动手了。
  谢兴停住脚步,扭头看他,突然一下开心地笑起来,爽朗说:“爱吃你就拿,谢哥别的没有,就这个多。”
  江澈嘴里含着半个酥饼,含糊说:“一会儿还吃饭呢。”
  “哈哈。”谢家两口子都笑起来,说不清为什么,但是感觉彻底轻松了,也自在了。
  其实只要是跟江澈接触稍多的朋友,都会有这种感觉,他在平常生活中看似普通的小智慧,对他人不露痕迹的情绪照顾,问题化解,早已经大道化简,返朴归真了。
  就如峡元县长庄民裕,哪怕最恼火他的时候,也只到哭笑不得,内心依然欣赏、认可。
  就如前女友叶琼蓁,两人那样分手之后,本该尴尬甚至彼此仇视的状态,莫名就被他带得自然而舒适,除了偶尔叶姑娘气得慌。
  算算,大概只有郑书记是那个例外。他和江澈相处的人生,颠倒混乱,一错乱,接一错乱。
  …………
  房子已经没了,谢兴现在的家,就跟其他在城郊租住,打工做小生意的人一样,只一间陈旧的小屋。
  屋外装了个水龙头,立了块搓衣板,煤球炉还有余温,旁边叠着七八个蜂窝煤。
  屋里杂乱而拥挤,该是夏天用的蚊帐竟然还没拆掉,或者因为也能提供一些保暖。这同时说明他们两口子在这住了有一阵了。
  简单把几件杂物丢到角落,谢兴拉着江澈在仅有的两张凳子上坐下。
  嫂子泡了茶来,说:“一早烧的水,凉了有点泡不开。我生炉子,再烧一壶,待会儿重新泡。”
  江澈接下来说:“没事。”
  谢兴起身对妻子说:“这个放着我来吧,你抓紧去看看,现在还有没有菜可以买,买点菜,再……”
  “这会儿……”嫂子看了看已经黑下来的天色,有些为难。
  “这会儿哪还有菜买啊,再说我也饿了,等不及。”江澈在一旁一点不见外说:“我刚进来的时候看见路口有个小卖铺,要不嫂子你去买两筒面好了,咱仨吃面。”
  谢兴转头看看江澈,转回去,说:“行,既然小江兄弟说了,那就吃面。你再看看买瓶酒,买包花生米,我和江兄弟喝点。”
  他一边说,一边卷袖子,从肘弯稍往上的位置翻出一把零钱,一股脑全部递了过去。
  “行,拿你们等会儿。”
  嫂子接了钱走了。
  谢兴蹲在地上生炉子。
  江澈走近,递了根烟,笑着起了个话头说:“家里还你管钱啊?嫂子不是说她原来在厂里当会计吗?”
  谢兴尴尬笑一下说:“零钱我管,这边屋里也不敢放钱,都藏身上。”
  “高利贷欠了多少?”江澈直接问。
  “……借的时候是六万,当时我混账,差点害了你嫂子,不借不行。后来赚一些,还一些”,谢兴颓然一下,说,“现在……差不多九万。”
  他脸上还有伤,这就是高利贷,江澈岔开话题,问:“那孩子呢?”
  “放她外婆家,还上初中,现在特别懂事,也特别乖。”谢兴说得有些哽咽,说完犹豫一下,又道:“是我把她们娘俩害惨了。”
  江澈点头说:“嗯,以前都没去过家里,今天见了,嫂子人挺好的,也豁达。”
  蹲在地上的谢兴默默点一下头,跟着突然抽泣一下,无声哽咽:“对。兄弟你知道吗?其实我突然垮掉那一阵,正在跟她闹离婚……就差她签字了。”
  “那嫂子应该离。”江澈说。
  谢兴愣一下,点头,说:“是啊,换谁都得离,可她……”
  江澈说:“我的意思是按理该离。再者,高利贷这东西,一般没办法了也是这么处理,老婆离掉,房子给她,让她带孩子好好过日子。你自己好死赖活,任他们怎么来。”
  这话有点残忍,但是谢兴仍然点头,说:“对,这个后来我也提过,可是你嫂子她,死活不同意。”
  “我还不是怕你没了我想不开?”嫂子拎着东西回来,听见了,接茬笑骂一句。
  跟着站下来,又冲江澈解释说:
  “他现在看着还行吧?小江兄弟。你是没看到他那阵子的那个样子啊,都已经不像个活人了。”
  “你说我恼他恨他吗?其实都有的,但是看在眼里,想来想去,最后还是舍不得他就那样了……我生怕要是我也走了,他会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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