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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天炼狱-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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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一声响,红色怪囊绳断盖飞,坠落地面向下滚,洒出一二十条尺长的红色大蝎子,满地乱爬,尾钩不住挥动,激怒地寻找外敌。

“哎呀!我的天蝎……”老村夫怪叫,抢下急抓向下滚的蝎笼。

“蝎王房伯陵,要命的就不要拾蝎笼,接箭。”青山在上面大吼。

蝎王房伯陵闻声向侧跳,转身戒备。

蝎笼骨碌碌向下滚,滚出路面,滚入坡下的乱草中去了。他心中大痛,跳脚大骂:“你这该死的小王八蛋!还我的天蝎来。”

骂完,冲出数步,却又回头伸手抓起一只天蝎,转身又抓另一只。再转身的刹那间,“唰”一声响,右手的天蝎被射飞,手指受伤鲜血淋漓。

“哎……”老家伙吓了个胆裂魂飞,向侧一跳,跳入路上方躲在树后,露出一只眼睛,狂怒地叫:“小王八蛋!老夫会找到你,会剥你皮,会用蝎子杀你,你是不是叫柏青山的人?”

柏青山仰天长笑,说:“房伯陵,总有一天,在下会拆了你建于鲁山蝎子谷的虫窝。在下正是柏青山,叫泰山两个蟊贼来答话。”

下面,马队正向上急驰。

“柏小狗,你敢与老娘一拼么?放下弓箭,你下来。”火龙姥姥躲在一株大树后怪叫。

“柏某有事在身,恕难奉陪。要是你这老虔婆不怕死,你给我站出路面来说话,看柏某能不能毙了你?”

“老太婆,咱们绕上去。”蝎王低叫。

“好,你先走。”火龙婆说。

“你先走嘛,利用草木掩身,箭射不到的,我要捉回两只天蝎才走。

双方推诿,谁都不肯先走,被柏青山神奇的箭术惊破了胆。

马队到了,领先的是泰山双雄。这两位仁兄,正是在塘官屯被柏青山打得惨兮兮的两骑士。他们在东昌沈家逃得性命,却丢了神力夭王,本想入牢劫牢反狱,还来不及有所举动,神力天王已死在狱中。官府行文济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抄了神力天王的家,神力天王的徒子徒孙一哄而散。

两贼回到望鲁店,查出了柏青山的底细,在鲁神医一家动身后不久,两人绕道平阴,赶回泰山召集三十余名悍匪,并找来火龙姥姥与蝎王房伯陵,赶来鲍城截击。事先派人到济南找到神力天王的徒众,先一步赶到设伏。他们做梦也没料到柏青山已在济南得到了消息,而且看出贼人留下的暗记,终于棋差一着,来晚了一步。

三十余悍贼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高手,冲过了倒毙在地的小叫驴,疯狂上冲,呐喊声震天,蹄声震耳欲聋。

蝎王心中大痛,狂叫道:“勒住坐骑不要上来,我的天蝎,我的心……血……”

蹄声与呐喊声震天,悍贼们哪会听他的?他躲在树后又不敢出来阻拦,铁蹄践踏下,那些天蝎的命运可想而知。

青山不动声色,直等到众贼冲近,方一声长笑,箭发如联珠,但听马嘶、人号,人与马一团糟。

他兜转马头,在长笑声中策马走了。

死马死驴推下山坡,伤的人也被载走了,官道上空荡荡,红日当头,道上没有行人。

蝎王房伯陵发疯般在找他花了无数心血,仗以成名的天蝎。这种小毒虫毒性并不大,在北方的家屋里,与南方的壁虎一般,平常得紧,有些人根本就不怕这种虫的毒钩。有些小娃娃满不在乎,放在袋中把玩吓唬小妞儿,被钩蜇中连痒都不痒。但这位蝎王所养的淡红色蝎子,不但颜色完全不同,而且身躯多了三节,奇毒无比,举动灵活,受伤的人会痛得闭气,剧毒攻心更是危险,不及早救治必死无疑,而解药只有他炼制的独门解药方可有效。他与人交手,抓住天蝎随手掷撒,只要天蝎的一只爪沾上人体或衣物,钩亦着肉,扔都扔不掉,因此江湖人畏之如蛇蝎,称之为蝎王。

总算不错,被他找到了两条活的天蝎,往怀中一装,咬牙切齿地说:“小王八蛋!你走不掉的,此仇不报,何以为人?你给我等着好了。”

他往回走,不从小径回鲁山,沿官道而行。不久,岔出小径,走向孤峰峭拔、虎牙桀立,青崖翠发的华不注山。

山的东麓,有一座卧牛山寺,是一座极为幽静的小寺院,香火并不旺,却是府城中大户人家的子弟们,寄居读书的好地方。

蝎王藏好天蝎,整衣肃容,脸上堆下笑容,进入了卧牛山寺,迳奔庙东园的禅房,那是留待居士们安顿的地方。

小荷池旁,站着一位英气照人身材修长的青年,背手而立,潇洒俊逸如同神仙中人,穿一袭雪白的居士服,大袍飘飘,衣袂及履。居士服,不是指信佛的弟子所穿的衣衫,也称隐士服及博服。

凡是穿这种衣袍的人,千万不可与他谈名利的事。看年纪,这位青年人当是二十岁出头的士子,为何穿了这种服饰?

青年人听到脚步声,看清了钻出花荫的蝎王,含笑一揖迎上道:“房伯伯,你老人家万安,今天是什么风,把你老人家吹来了?”

“呵呵!房伯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半年不见,一是想来看看贤侄读书的进境与剑术的精度,再就是有事相求。”蝎王堆下一脸奸笑说。

“房伯伯言重了,有事但请吩咐,小侄力所能逮,不敢推辞。但话讲在前面,再要像上次一样,要小侄替你老人家去惩戒清官,请勿开口。”青年人笑答,脸上的神情始终不变,老家伙无法看出他的心意。

“贤侄一句话就把房伯伯给拴上了。”

“小侄不敢。”

蝎王脸一沉,冷冷地说:“看来,贤侄是不买房伯伯的帐了。”

“小侄怎敢?但如果要小侄去做伤天害理的事,万难从命。”

“贤侄忘了令尊的交代么?”

“小侄并未忘怀。家父要小侄尽可能帮助你老人家解决困难,但并未……”

“目下房伯伯已经有了困难。”

“你老人家可否说出来听听?”

“不久前在鲍城,一个小伙子向老朽行凶……”

“房伯伯,是不是要小侄替你出气?”青年人抢着问。

“不错。”

“对不起,房伯伯,恕难应命,另请高明。”

“好吧,我向令尊讨公道。”

“慢着!”

“令尊欠我救命之情,他……”

“好吧,小侄再走一趟,下不为例。”

蝎王呵呵笑,说:“谢谢贤侄帮忙。呵呵!房伯伯无意迫你……”

“是不是马上就走?”

“也好,我们可以很快追上那小王八……哎呀……”

蝎王一面说,一面转身向外走,不知怎地,突然一脚踏空,身子乱晃。接着“噗通”两声水响,跌入荷池内成了落水狗。

“快上来,哎呀!你老人家怎么啦?”青年人紧张地叫,伸手去拉。

蝎王狼狈地跳上岸来,恨恨地骂道:“见鬼!好端端地居然会摔下池去,莫不是我老糊涂了不成?这是怎么回事?”

“房伯伯,你踩在池边松了的石角上。”

“哦!真见鬼。”

“衣裤全湿了,要不要换身衣裤再……”

“不了,这就走,大太阳,不消多少工夫便干了。”

“好,房伯伯请在外面等,小侄把剑佩上一同启程。”

蝎王独自往外走,一面摸着脑袋嘀咕:“时衰鬼弄人,我蝎王练了一辈子武功,居然会平地失足,岂不见鬼?”

青年人站在院门口,转身用右手双指向蝎王的背影划了一个小圆圈,咧嘴一笑,方进门而去。

蝎王仍在嘀咕,突然一脚绊在一块小石上,“砰”一声大震,不但向前栽倒,而且来个前空翻,跌了个四仰八叉手脚朝天。

“哎唷!我的老骨头跌散了。”蝎王怪叫,龇牙咧嘴地坐起,一眼便看到那块碗大的石头,一声怪叫,一掌拍下,“啪”一声石碎如粉,骂道:“拍碎你这无知蠢石,王八蛋!”

接着,他左看看右看看,一蹦而起叫:“咦!我是怎样跌的?怎会跌了个仰面朝天的?怪事。”

华泉旁有一座小村,两人到村中借了两匹坐骑,开始向东赶。只走了十余里,蝎王的马突然发疯,猛地一蹦,把蝎王摔下马来,跌了个晕头转向。

蝎王大怒,一声怪叫,向仍在蹦跳的马冲去,口中在咒骂:“畜生,你也会欺负人?该死!”

坐骑离开官道,落荒而奔。

蝎王奋起狂追,不住咒骂,速度奇快。

青年人也策马跟在后面,不住暗笑。

蝎王的轻功十分了得,按理在半里以内,绝对可以追上任何神驹。可是,那匹普通的马居然像是腾云驾雾般快捷,把老蝎王远远地扔在后面,真是怪哉!

怪马不向直跑,从两里外绕到荒野中,又从荒野绕上官道,再进入小山区的树林,把蝎王逗得火冒三千丈,却又无可奈何。整整耗掉了一个时辰,方将马逮住。

沿途,这匹马就是怪,一直就不安静,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午后时分,方到达先前的山坡。

“完了,看来今天追不上了。”蝎王唉声叹气地说。

“明天还追不追?”青年人笑问。

“追,追他到天涯海角。”蝎王乖戾地说。

入暮时分,到了龙山驿。这是一座小镇,约有百十人家,四周建了土寨墙,有寨门管制出入。

驿站不许平民百姓住宿,附近有客栈。进得栅来,一眼便看到驿站东首的龙山客栈前停车广场内,柏青山的两辆大车停放在那儿,牲口已经上槽,大掌鞭正与车把式检查车辆,替车轴上油。

蝎王哼了一声,咬牙切齿地说:“好啊!你们还在这里,我以为你们会飞了,今晚……”他一面说,一面本能地探手入怀,去摸他的心肝宝贝天蝎,往下说:“老夫要先让你尝尝天蝎的毒味,让天蝎弄死那些男女……哎唷!老天……”

他狂叫,手向外一扔,两条尺长的天蝎,各咬住他一根指头,连扔数次,方将天蝎摔出三丈外。

天色尚早,店门外的树下有不少客人,广场上照顾车马的人也不少。他两人的马已经到了广场,夭蝎落在广场中心,恰好那儿没有人。

所有的人,全被狂叫所吸引。

柏青山刚好踏出店门,不由心中一震。

青年人飞下马背,怒鹰般扑下,剑出鞘冷电一闪,“嚓嚓”两声,两条劫后余生的天蝎死在剑下。青年人身手之矫捷,出神入化。

“不要杀它……”蝎王厉叫,跳下马奔来。

可是,天蝎已经死了。

青年人收剑,讶然问:“房伯伯,这种毒物怎么不杀?老天,怎么跑到你老人家身上来了?被蜇了么?”

“老天!完了,这是我养的嘛。”蝎王痛心疾首地说。

“哎呀!你老人家养这种东西?”

“是的,完了,这鬼东西怎么会咬起人来了?你说见鬼不见鬼?”

不少人围拢来看,有人叫:“老天!好大的红蝎子,快成精了,快把它埋掉。”

“走开走开!”蝎王火暴地叫。

柏青山转身入店,心中懔懔,忖道:“老蝎王带人赶来了,那青年人可怕,今晚不知鹿死谁手。”

他找店家借来了笔砚纸张,写了一封信,回到上房,他的住处是一间有内间的上房,内间安顿了鲁神医父子,邻房也有内间,只安顿了鲁伯母与若华母女。他叫出兆祥,将书信递给兆祥说:“如果我不能陪伴你们到登州,那么,大哥可带了这封书信,按址前往找到收信人,对方便可替你们安排一切的。”

兆祥尚未答话,廊下的房门悄然而开,若华跨出房门,粉脸惊容未退,颤声问:“青山哥,你不亲送我们到登州?”

他一怔,没料到姑娘会恰好在门内偷听,赶忙堆下笑容说道:“若华妹,小兄只说如果而已,当然我会送你们到地头,只是……”

“只是还有凶险?”

“很难说,但我希望你放心。”

若华凄然一笑,说:“青山哥,如果你有三长两短,我便不会到小蓬莱了。你能走,还是先走一步,他们追不上你的,我们慢慢再跟来。”

青山心中一震,这位小姑娘的话,令他悚然,弦外之音,令他暗叫不妙。

兆祥长叹一声,说:“小妹,你难道不知他们是冲我们而来的?”

“所以我要青山哥先走,犯不着连累青山哥。”

青山淡谈一笑,接口道:“你们都在说糊涂话。放心啦!天掉下来的有我去顶。”

掌灯时分,店伙送来了晚膳。

青山即席宣布说:“今晚不管有任何响动,切记不可声张。风险是有的,只要大家能镇定,我便可专心对付那些恶贼了。”

膳罢,他亲自检查两座客房的门窗,只使用一间客房,鲁伯母与若华在内间,外间安顿鲁神医父子。他自己准备守候一夜,严加戒备。

二更天,下弦月已经升上东山,月华如水,繁星满天。

青山伏在廊下,心情因时光的消逝而逐渐紧张。

他看到了青年人下马飞腾搏击的神奇身法,心中耿耿,认为这是他平生所罕见的高手,今晚将是他破天荒艰苦的一战。他并不怕死,反正他来日无多,根本就无视于死亡,他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必胜”。死且不惧,何怕之有?因此他的紧张是替鲁神医一家老少担心,与他自己的生死无关。

正胡思乱想,蓦地院中草木摇摇,风声呼呼,竟然狂风扑面生寒,飞沙走石。

“咦!怎么回事?”他骇然自问。

一阵狂风卷到,一阵黑雾涌起,砂石如暴雨般洒来,令他彻体生寒。

云生屋角,雾起院中,突然传来了鬼声耿耿,兽吼隐隐。他吃了一惊,挺身而起。

左面不远,雾影徐散,出现了一个高与帘齐,浑身鬼火流动的的执叉鬼王。

右首的云影徐升,又有异物出现,是四个三四丈高,浑身金盔金甲火焰熊熊的金甲天神,赫然是寺院山门外的四大金刚。

一声怪啸,对面院墙下升起两个浑身绿火的人影,一白一黑,一丈、丈五、两丈、三丈……愈长愈大,最后与四大金刚一般大小,原来是黑白无常使者到了。

他站在金刚、无常、鬼王前,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小得不成比例。但他一无所惧,手按剑靶冷然注视,只哼了一声。

“认识我么?”鬼王问,声如晴空里响起一声霹雳。

“为何要认识你?”他高声答。

“你不怕我?”

“我为何怕你?”

“勾魂使者来勾你的魂,怎能不怕?”

“人总是要死的,该死的在劫难逃。在下如果不该死,平生不做亏心事,不怕你们来勾魂,为何要怕?”

鬼王一声怒吼,举叉下击。

他一声冷笑,辟邪剑出鞘。

狂风骤止,云雾俱消,金刚与鬼影无踪,天晴月朗,月色如银。

院子的院门前,两个人影冉冉而至。

“咦!这小畜生在等着我们呢。”一个人影叫,是蝎王。

另一位是年轻人,白衣飘飘。在月光下,整个人似乎笼罩着一层雾一般的阴影,也像是突然幻现的白色幽灵。

“你们是白莲会的妖人。”青山厉声说。

蝎王大怒,厉声问:“小狗,你说谁是自莲会的妖人?”

“你们就是……”

蝎王大吼一声,急冲而上,掌一翻迎面拍出,含忿出手掌力疾吐。

辟邪剑振出一朵剑花,震散了如山掌劲,剑尖行将接触掌心,捷逾电光石火。蝎王知道柏青山了得,却未料到对方一剑便可震散劈空掌力,更未料到剑来得如此快速,发觉不对已来不及撤掌退走了。

银芒恰好在千钧一发的刹那间,从侧方攻到,“铮”一声暴响,双剑相交,青年人崩开了青山的剑,立即乘势挺进,一声长笑,“飞星逐月”紧迫进袭,两人立即缠上了,各展绝学放手抢攻。

好一场凶险绝伦的夜间恶斗,双方皆全心意运剑,生死决绝于刹那间,以神御剑不能有丝毫空隙,一剑连一剑完全料中对方的剑势,只消略为疏忽,便将青锋溅血。

青山凶猛地进攻,连攻十八剑,却发现对方幻起的重重剑网绵密得毫无空隙可乘,一而再被对方封出偏门。他一而再加快,但对方的攻势也随着加紧,封出之后立即回敬,乘势突入迫使他封招自救,因此始终无法争取到那有限的中宫部位。

他第一阵攻势,在第十九剑之后告一段落,一剑失着,便被对方抓住了弱点,开始以狂风暴雨似的空前猛烈剑势反击。一口气攻了他二十剑以上,把他迫得退出三丈外,方用一招下盘狠招“河汉星沉”化解了对方的迫攻。剑尖抢得了中宫有利部位,方能开始第二次锐不可当的攻势,奋勇疾进。

棋逢敌手,双方都大汗湿衣,剑气把附近的花花草草全部摧折,疾进疾退间,地面尘埃飞扬。各攻了百十剑,不知换了多少照面,进退如电,双方皆沉迷于寻暇蹈隙出奇制胜的念头中,因为彼此皆发觉对方的攻守无懈可击,除非对方失招,不可能找出缺陷与空隙,必须设法制造机会才能取得优势,所以剑招愈来愈快,愈急、愈猛烈,谁也不想错过机会。

蝎王在一侧旁观战,也出了一身冷汗,看得毛骨悚然,错剑与剑触声令人感到头皮发紧,心向下沉。不久老家伙感到不能再拖了,心中一转,计上心头,叫道:“贤侄,缠住他,房伯伯去对付房内的人。”

老家伙这一着果然够狠,击中了柏青山的要害。在激斗中,青山根本不在乎自己生死安危,心无旁骛,除了全力争取与等待击败对方之外,万虑俱消,因此能神勇源源的出招,精力永不衰竭。听到蝎王的叫声,不由悚然而惊,关心鲁神医一家大小的安危,他的心乱了,手上一慢,立陷危局。

蝎王得意地一声长笑,向客房跃去。“嘭”一声大震,鬼撞墙似的一头撞在廊柱上,“哎”一声狂叫,倒退丈余仰面便倒。

如在平时,老家伙足以将廊柱撞折,同时也绝不可能看不见廊柱。不知怎地,今晚月色明亮,他竟一头撞在廊柱上,而那根仅有碗口粗细的廊柱,居然丝纹不动像是铁铸的,撞得他头晕目眩摔倒在地,狂叫:“哎唷唷……”

青山心中大定,大喝一声,“铮”一声架偏袭来的剑影,立还颜色招出“骊龙探珠”从中宫突入,又挽回了危局。

青年人除了出了一身汗之外,神色始终不变,脸上笑容依旧,镇静地冲刺封架,毫无疲态。

青山听到兆祥开房抢出的声音,吃了一惊,急叫道:“大哥,不可出来。”

青年人并未乘他分神时迫攻,一面出招一面笑道:“无妨,让他出来也好,他会把那玩蝎子的老糊涂吓跑的。”

青山不信,大喝一声,“铮”一声崩开刺来的一剑,飞退丈余,想阻止兆祥外出。岂知他百忙中扭头一看,吓了个胆裂魂飞。

出来的不是兆祥,而是一个长有两丈,高有八尺的红色巨蝎,一双大螫长有三丈,浑身红光闪闪,像有火焰升腾,舞着奇大的双螫,翘起可怕的巨大尾钩,向蝎王爬去。

蝎王刚挺起上身,便嗅到了熟悉的腥味,突然听到了重甲拖地的地音,看到了山岳般大小的红色巨蝎,只惊得屁滚尿流,连翻带爬向外逃,没命般狂叫:“天蝎!天蝎!救命!救……命……哪!”

到院门不足五丈,者家伙跌了五六跤,头青脸肿连滚带爬逃出了院门,逃出了客栈,仍感到天蝎就在后面追赶。千紧万紧,性命要紧,求生的本能支持着他,他不分方向狂奔,迷迷糊糊地狂奔了一程。

第二天一早,发觉自己倒在地至鲁山的小径上,距龙山驿已在两百里开外,手脚冷冰冰,浑身发僵。

青山却不怕天蝎,以为是白莲妖术,大喝一声,冲上挥剑便砍。

“铮”一声响,剑被青年人架住了,笑道:“使不得,这是你的同伴。”

怪,天蝎逐渐萎缩变小,眨眼间便不见了,地下爬伏着一个人,是兆祥。

青山大骇,变色问:“你……你阁下真是白莲会的妖人?”

青年人退出丈外,收剑笑道:“这是障眼法,用之正则为神术,用之邪即为妖术。可以告诉你的是,区区不是白莲会匪。”

“那……阁下尊姓大名?”

“区区姓王,各敕。厉城人,读书华不注山卧牛山寺。柏兄,目下你有困难。但你会度过难关,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目前你不能返回登州,不然在劫者难逃。”

“王兄对在下似无恶意,但为何与那蝎王……”

“咱们不谈蝎王这种小人,谈谈你我的事。三年前,在下获得两册石匣函书,参悟之后,道术已有根基。日后,在下将有困难,还需老弟台鼎力相助。如果你答应,我代你将鲁神医全家送至小蓬莱尊府。你可以遨游江湖碰你的运气。”

“我怎知你不是白莲会妖人?又如何能助你?”

“如果我是白莲妖人,你已看到我施法,为何不杀你灭口?日后如果你接到我的手书,务必兼程赶来卧牛山寺,不知你能答允么?”

他收剑入鞘,一字一吐说道:“我答应你。”

王敕所说的话,确是实情。柏青山已看到他施术,只消向官府告密,便将大祸立至,不知要坑了多少无辜的人,所以他势必杀柏青山灭口,永除后患。在他来说,杀柏青山易如反掌,一个功力再高的武林人,凭兵刃拳脚决难与妖术相抗,何况他的剑术,比柏青山要高明得多,灭口不费吹灰之力。

柏青山有自知之明,因此一口答应了。

王敕呵呵笑道:“本来,你可以随我到卧牛山寺,延续彼此互相切磋,我相信你我必能互敬互爱结为知交,可是你不是我道中人,恐怕反而害了你。”

青山摇头苦笑,犹有余悸地说:“兄弟委实不明白,世间是否真有神仙鬼怪?不瞒你说,兄弟从不信世间真有鬼神之说,但今晚……”

“呵呵!这就是你不是我道中人的原因。我是个读书人,不语怪、力、乱、神,但事实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具有奇技异能之士,不在少数。我得到石匣函经,起初并不相信。在你来说,该是信则有,不信则无。你如果认为有神,那么,诚则灵。你如果认为没有鬼,便不须怕鬼的。”

“王兄,你仍未能令小弟心服。”

“呵呵!我不能向你解释,但也许我可以点破你心中的一部分疑义。你认为自己不信鬼神,这当是你认为自己从未做过亏心事,但在潜意识中,数千年来有关鬼神的传说,你并未完全的忘怀……”

“你这说法太牵强……”

“牵强?请教,你为何相信你的辟邪剑可以辟邪?”

“这……这个……”

“我当然可以未卜先知,但这与神术无关。你这把剑并不是古代的神物,古代没有这种作佩饰用的小剑。巨阙剑长八尺;龙渊阔有两寸六分;这就是古剑。你这把剑是金朝所造,迄今不过三百年,但确是好剑,心正的人使用,可以勇气百倍,无畏无惧,不怕实刀实剑所伤。你意动神移,邪术便可乘虚而入。大丈大立身行事,当求无怍无愧,你存有此念,因此不必信邪,所以不必追究鬼神,也不必探求我的神术是真是假。”

“但你的神术该如何解释?刚才……”

“刚才你心中已有妖术的想法,因此便看到了异像了。”

“有关过去未来与休咎祸福……”

“这更简单,有一种叫做传心术,只要我和你谈上三句话,便可猜出你心中的各种念头。祸福无门,惟人自招,只要知道你的心地,祸福自明。障眼法相当深奥神奇,下乘的人,可使对方想到什么,就看到什么。上乘的人,可使对方给看什么,就看到什么。像我,要你看一个金甲神,你就一定看得到金甲神;你想看一双仙佛,是想不到的。给与想是不同的。想,是幻像;给,虽然也是幻像,但却有真实感,真得令你死心塌地深信不疑,刚才的天蝎,你认为是邪术,所以不怕,蝎王心中有鬼,他怎能不亡命而逃?我在他身上施了术,不到精疲力尽,幻像不会消失。他怕死,所以为了活命,他必定拼命逃,支持不住方会倒下。心正邪回避,这是至理名言。”

“哦!原来如此。”

“你我年岁相差无几,我相信我们会成为好友。来日方长,咱们后会有期。”

“王兄,你不是说要护送……”

“你放心,明天一早,他们便会启程。”

“我……”

“你不会知道。”

“什么?”

“等你明早醒来,他们早就走了。我该回避了,请记住我话,后会有期。”

“小弟不敢或忘,后会有期。”

只一眨眼间,这位王敕突然消失了。青山只感到微风飒然,眼一花便人影乍杳,不由大吃一惊。低头一看,地下的兆祥也不见了。

他心中大骇,冲回房中点起灯,怔住了。

鲁神医父子睡得好香,大梦方酣。他推开内间门,罗帐内鲁伯母母女俩,也沉沉入睡,毫无异状。他退出外间,骇然地想:“这是怎么回事?刚才的恶斗、叫号、鬼神,难道说,店中的人都睡熟了,兆祥父子也睡得着觉?”

太多的疑问,令他深感不安,对这位新交的朋友王敕,几乎怀疑不是真实的人。甚至刚才所发生的事,他也认为是梦幻,不知是真是假。

出外一看,明月在天,众星朗朗。院中确是草木零落,是刚才恶斗时,两人的剑所造成的创痕,可是千真万确的事。

“不可解,不可解!”他喃喃地说。

他回房闩上门,心说:“他说鲁伯父一家明早启程,我不会知道,我却是不信。”

他先打坐,准备一夜不睡。可是,心潮起伏,渐渐心神不定,胡思乱想起来。不久,他倒下了。

次日一早,日上三竿他尚未醒来,直至店伙前来叫门,他方一惊而醒。

房中空空,只有他一人。他发狂般奔出店外,所有的旅客皆已上道,他的两辆大车,当然也走啦!

他大骇,抓住一名店伙问:“伙计,在下的家眷呢?”

店伙大惊,叫道:“哎唷!你抓痛我了。”

“我的家眷呢?”他放手叫。

“咦!怪事,今早是你亲自叫小的唤醒车把式套车,是你亲自打发他们就道的,你怎么糊涂啦?”

“是我打发他们走的?”

“客官,别找麻烦好不好?早餐还是你亲自点的菜,那位小姑娘还亲自叫小的找来几片荷叶,替你留了一份菜放入你的怀中,说是给你在路上吃……”

他一摸胸怀,吃了一惊,有物鼓鼓地,掏出一看,果然是荷叶包着的一份菜,有鸡有肉余温尚在呢。

他立即吩咐备马,向东赶,沿途询问两大车的去向。所得的答复是确实有那么两辆车,由一位年轻人的乘马护送,已经走了一个时辰了。

他疯狂地赶,赶到了章邱,所得的回答,仍是车马已走了一个时辰了。车居然比马快,岂不邪门?

“我到华不注山去找他。”他对自己说。

第二天,他到了卧牛山等,尚未下马,一名老僧已经迎出,交给他一张素笺,说是王公子留给他的,上面写着:“遨游天下,后会有期。立心正百邪回避,伸正义何患艰难?勿忘金诺,信守不渝,勿恐勿惧,慎之慎之。王敕顿首。”

他叹口气,苦笑道:“这位王兄是地行仙之流,但他却不知我只能活一年半载光阴而已。”

他失望地离开了华不注山,策马奔向济南府,从此,他开始了流浪生涯。他要去找灰衣使者吕定远,请这位毒王诊治他的绝症。

天下茫茫,灰衣使者现在何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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