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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道长生-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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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山比较原始,不太好走,他仗着身手敏捷,近乎如履平地。
狗爪草非常繁密,一会就采了一竹篓,顺便又摘了些别的香材。此处空气比北坡要好,他趁着歇息的功夫,索性找了块青石静坐,再次感受天地灵气。
像这般入静,他已经做的很熟练。
所谓心中无物为虚,念头不起为静,许是性格和经历的原因,他发现自己很适合这种状态。每次醒来都心思平和,意识凝练,犹如焕发新生。
“嗯?”
这次却有不同,顾玙很快就睁开眼,面带疑色。那丝小小的波动好像增强了一丢丢,可又好像没有,过于微弱,自己不能确定。
他不禁皱眉,自吃了红果以来,非但没有神妙,反而迷雾重重,全无章法,倒不如以往的平凡自在。
修行修行,真像是个笑话了……
他坐在青石上,拄着胳膊发愁。时有微风阵阵,枝叶轻摆,阳光费力的透过密林,薄光中长草茂盛,蝴蝶在花间流连。
不远处,另有雀鸟栖枝,还有一群小虫飘飘的飞着。这虫叫蠓,俗称小咬,喜欢在夏季丧心病狂的中出人类,烦不胜烦。
他早瞧见了那帮家伙,懒得理会。谁知那一小片黑雾越来越近,快到跟前时才嗡嗡一折,绕个弯飞走。
“……”
顾玙眨了眨眼,下意识的按住口袋,没错啊,带着驱虫丸呢!这东西怎么越来越不好使了?
他以前做过测试,像老鼠这类嗅觉灵敏的,规避距离大概在五六米。嗅觉不太灵敏的,也有两三米的缓冲度。
哪像现在,都特么飞到眼皮底下了!他不认为是自己的香有问题,那就只能是蠓虫的毛病,似乎抵抗力越来越强。
“难道小咬也能吃天材地宝?”
噫,他说完自己都不信,那也忒夸张了。
…………
“这就是凤凰集啊,怎么跟贫民窟似的?”
“盛天好像没这种居住区了吧?小地方就是小地方。”
临近傍晚,一辆路虎停在了凤凰街道的路口处。车门一开,下来一男二女,正是曾家姐弟和李梦。
他们跟环卫工问到了大概住处,便颠颠的过来拜访,到了地方一瞧,姐弟俩难得达成共识。
此地鲜有富贵气息,甭说路虎,就一辆科沃兹戳在这儿,来来往往的都会扫几眼。三人拗了一会造型,便拽住路人细问。
周围都是邻里街坊,很快打听到了具体住址。他们跟绕迷宫似的拐来拐去,终于瞧见了一座老旧小院,连门头的白瓷砖都缺了一块。
大门敞着,三人对视一眼,边往里走边喊道:“有人么?”
“有人在么?”
顾玙刚回来不久,正在西屋炮制狗爪草。
制香的前期工序极其繁琐,根据香料性质的不同,可经过煮、蒸、炒、灸、泡等十几种程序,就为了脱除异味。
狗爪草有一股腥气,所以要用水泡,30度的水,大概泡两个小时。
他刚把材料浸入桶里,就听外面有人喊叫,拔开窗帘一瞧,不由皱了皱眉。他甩门出来,就站在屋前问:“你们找谁?”
哟!
旁人没怎么着,曾月薇倒意外了。她本是带着探究、质疑、忿恨的心情前来,结果这一瞧,甭说别的,光这身皮相就有些气质。
只见对方长腿坚腰,脊背挺直,嘴唇稍薄,噙着股温润和倔强。不算特有男人味儿,却波动着年轻肉体的大把美妙。
毕竟这年头,社会审美越来越往拥有大JJ的女孩子身上靠拢,想拎出一只纯正的爷们特不容易。
她压住情绪,自己被怼固然不爽,但眼前还是奶奶的事情要紧。
曾书飞也怕老姐坏事,便抢先道:“我昨天买过你的香,不记得了?”
“记得,你找我有事儿么?”
“咱们能进去说么?”
“……”
顾玙顿了顿,还是侧身让过:“请进。”
说着,几人进了屋子。姐弟俩并不笨,对这个穴居人的原始窝棚不仅没有半点鄙视,反而充满了善意的兴趣。
尤其是那个炕,坐上去左摸右摸装的跟真事似的。
顾玙没闲心掰扯,直接道:“两位找我有什么事儿?”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曾书飞,这是我女朋友李梦,这是……”
“我叫曾月薇,这是我弟弟!”
她才用不着别人介绍,笑问:“帅哥你叫什么?”
“呃,我叫顾玙。”
“玙?是子鱼的鱼么?”
“不,是玙Р蛔髌鞯墨_。”
“……”
俩人顿时有了底,能拎出这句话,起码肚子里是有点学问的。
曾书飞决定开门见山,笑道:“顾先生,我就直说了。昨天是我奶奶生日,她平时喜欢熏香,我不买了几个香囊么,就拿给老人家看。结果奶奶特别喜欢,一定让我来找你,说自己年纪大,腿脚不方便,不然就亲自拜访了。今天过来,就是请你到家里一叙,跟奶奶见见面。”
“这个……”
顾玙有些惊讶,斟酌道:“老人家喜欢我的香,我很荣幸,但人就不必见了吧?何况我还有事情要做。”
“没关系,我们可以等。你可不知道我奶奶的性子,盯上一件事就没完没了的。你要是不去,咱俩回去没法交差,她肯定还得问。真要急了,说不定自己就过来了。再说你就是见个面,聊一聊,也不耽误多少功夫。”曾月薇也道。
“就是,咱们车接车送还管饭,售后绝对靠谱!”曾书飞继续添火。
“你可不知道,咱们上午还爬了趟山,问了环卫工才找到这的。就冲这个,你也体谅体谅我们吧?”李梦最后暴击。
好嘛!
话都到这份上了,他不便再拒绝,只得道:“那你们得等等,我有些材料要炮制。”
“没事没事,你尽管忙。”
说着,顾玙给倒了三杯水,又拿了点水果,就钻进屋子继续鼓捣。他始终觉得莫名其妙,哪个老太太这么闲,还非得看看人?
他在西屋忙,仨人在东屋等,一等就是俩小时。曾月薇屁股都要烂了,今儿一天没干别的,各种体位的菊坐。
就在她忍不住要冲进去抢人时,那门终于开了。顾玙出来洗了洗手,抱歉道:“不好意思,久了点。”
“没关系,现在可以走了么?”
“嗯,可以。”
于是乎,四人上了车,直奔东城而去。
第十二章 论香(上)
白城历史悠久,九十年代设市,近十年又划了新区。以一条草河为界,河西为旧城,老车站,小旅馆,足疗店,苍蝇馆子一水铺开。河东为新城,新开的楼盘,齐整的商业街,漂亮的绿地和政府大楼鳞次栉比。
路虎不紧不慢的过了大桥,再行一段,街道忽然变宽,眼前的建筑也似有了亮色。不多时,车子拐进了一条小巷,又缓缓停下。
顾玙下了车,抬眼一瞧,这里不是别墅,居然是座小小的宅院。青砖黛瓦,飞檐显现,院中栽着大树,倒有几分古意。
白城的地价虽然不高,但能住得起这房子的,实力可见一斑。
“快进去吧,奶奶怕是等急了。”
曾书飞按开电子锁,刚进院就喊道:“奶奶,我把人给您请来了!”
话落不久,老太太从屋里出来,穿着蓝底素花的小褂,黑色布鞋,头发花白还别着一只发夹,显得悠闲从容。
简单介绍之后,老太太颇为热情,笑道:“顾先生,你要是不嫌弃,我就叫你小顾了。来来来,里面请!”
“谢谢曾奶奶,您叫什么都成。”顾玙微微躬身,落后半步。
几人进到正厅,各自入座,保姆上了茶,老太太先道:“小顾啊,你可别怪我多事。昨天那个香拿来,我一闻,哎哟!恨不得当时就见见高人,这才让他们跑一趟。”
“您过奖了,我哪是什么高人?”
“不是过奖,称得上称得上。你那个香跟我见过的都不一样,冒昧问一句,你是跟谁学的手艺?”
“家传,跟爷爷学的。”
“爷爷?”
老太太很好奇,接着问:“是本地人么?”
“呃,不算吧,三十多年前来的凤凰集……”
顾玙挑挑拣拣的一说,老太太还挺惋惜,道:“你爷爷落户的时候,我刚好去省城了。现在我落叶归根,他又……唉,无缘一见啊!”
曾奶奶很是亲和,就像跟一个晚辈闲聊。俩人的分寸感都很好,简略表明了一些自身情况,又不至于太唐突。
那姐弟俩陪着,不时搭搭话,当然更主要的是看奶奶的态度。
聊了一会,老太太又请顾玙去看自己的收藏。
几人出正厅,到旁边的一个厢房里,他进门就吓了一跳。老人家是真的爱香,里面琳琅满目,都是各种各样的手串、佛像、原木料、香炉、香盘、香匙等等,堆了整整一屋子。
顾玙制香的道行很深,但受经济条件所限,见识却不多,此刻也暗暗称奇。
“这是莲花铜盘,当时很喜欢,到手却差了点意思。”
“这是湘妃竹的香匙,设计的很巧,就当个摆件也非常好看。”
“这是葫芦玉香插,我去什么地方来着,见它挺别致的,就随手买了。”
他顺着看去,却是一个单瓢的小葫芦,顶端和底部都镶着一圈白玉可以插入线香。
“这是宋代龙泉窑的香炉,费了好大力气才淘到手……”
老太太拿起一件青瓷香炉,釉色冰清,圆润剔透,显然是真品。她对这香炉甚为喜爱,话也多了些,笑道:“再过些日子,等天气热了,正好用惠安沉来配。惠安沉本就清凉,搭上这龙泉窑最适合……哟,你是行家,我还搁这卖弄。”
“没有没有,我也第一次见。”顾玙忙道。
所谓惠安沉,就是惠安产的沉香,带着苦涩的凉意,很有品头。这种凉凉的香,配上凉凉的龙泉窑,简直相得益彰。
丫根本就没接触过,眼中光彩连连,目不转睛。老太太什么等级,瞧他神色便知一二,心道这年轻人制香的手艺超绝,别的方面就差了些。
她人生练达,没有心怀鄙视,反而愈发详细的讲解,那几件珍品更甚。过了好半天,她才带着众人返回正厅。
“小顾,你觉得我那些藏品如何?”老太太问道。
“佩服您老,让人大开眼界。”顾玙由衷道。
“呵,为了这些东西我可是费尽了心血。”
曾奶奶腰不好,坐下就习惯的往后靠,似笑似叹道:“我啊,前半辈子累死累活,现在好容易才退下来。自打接触熏香,你还别说,真觉得自己的心越来越静。我有几个老朋友,如今都爱这个,没事就在一起聚聚,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哦,偷得浮生半日闲。现在我每天都得熏上一炉,不然连睡觉都不安稳……唉,年轻时没读过书,老了却附庸风雅,让人笑话。”
“奶奶,您这不叫附庸风雅,您就是风雅!谁规定人老就不能玩香了?”曾月薇的嘴皮子贼溜,张口就来。
“就是,别说您了,就我没事熏上一支,也觉得清静不少。”曾书飞接道。
气氛一时和乐,唯有顾玙,礼貌中带着一丝客套,似乎不太苟同。曾月薇正想试试他的水准,马上道:“顾先生,你制香的手艺那么好,不知对熏香有何高见?”
“我可没什么高见,我就是一技术工种。”他笑道。
“一听你这话就是谦虚,能做出那么好的香,怎么会……”
“行了,薇薇,这没啥可讨论的。”
老太太挥手制止,先吩咐保姆备饭,然后才道:“小顾,今天见了面就是缘分,你可得吃了饭再走。”
“好吧,那就谢谢了。”
都特么做上了,他还能说啥,只得应和着。
保姆的效率极快,不久就备了一桌晚饭。没刻意加菜,就照着原本的清粥小菜多做了几份。那货没啥可矜持的,呼噜呼噜吃的杠香。
饭后,老太太出乎意料的把那三人轰走,只留顾玙一人。姐弟俩的感觉特复杂,但又不敢违背,只得留了联系方式,揣着心思离开。
傍晚,静室。
这屋子在主卧旁边,很是古典雅致,正中有桌椅,桌上有茶器瓜果,一侧挂着字画,另一侧的案几上熏着一炉香。
顾玙坐在桌前,知道对方有些私话要讲,就喝着茶闲等。
果然,待老太太消化了食,开口笑道:“小顾,把你留下来就是随便聊聊,毕竟找个懂香的人不容易。刚才薇薇问你,我看你好像欲言又止,那能不能跟我说说,我还真想听听你的想法。”
“呃……那我就说说,如果不对您别见笑。”
人家再次问起,没办法,他正了正身子,斟酌道:“熏香有千百种,大体分两个类别,一是品玩,一是药用。您刚才讲的,应该是药香。药香确实可以舒缓精神,促进睡眠,但我觉得只能当成辅助,不能依赖。”
“哦?这话怎么讲?”对方奇道。
“现代人熏香,多是求个静心安神,但静心是个很漫长的过程,不可能一蹴而就。我们生活中的烦恼太多,所以杂念就多,想静心,先要给自己疏通。
从某个角度讲,咱们平日里就两个方面:一是交往,一是做事。
与人交往,要不卑不亢,开眼界,学知识,积累智慧。自己做事,要认真负责,保持精力,从中感受价值和乐趣。
有这样一个生活态度,慢慢的就会让自己静下来。这就叫神清气爽,心思通达。
至于熏药香,我们可以当养生,当享受,但千万别成了迷信,好像不熏就不舒坦。讲句难听的,那些成天勾心斗角的,那些为了生存拼命的,那些多愁善感、愤世嫉俗的……他们那么多烦恼,靠着一支香就能静心安神?这个有点,呵……”
他说到这,笑着摇了摇头。
“……”
曾奶奶先是惊讶,后是思索,此刻已满眼欣赏的看着这个年轻人。刹那间,她就推翻了之前的印象:不仅在制香上有本事,心性品格更是了不得!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就算退休了,但公司的摊子,政策的变动,朋友圈子的维护,包括儿子、孙子、孙女这些小辈,哪样不得操心?
其实她特明白,自己熏香不是清静,而是躲清静,求的就是个寄托。
老太太经历丰富,对这番话的感触更深,当即道:“小顾,没想到你年纪轻轻,想的倒是很通透。古人怎么讲的来着,哦,朝闻道夕死可矣!”
顾玙狂汗,忙道:“曾奶奶,您就别拿我取笑了。这些道理您都懂,只是身不由已。”
“……”
此言一出,老人攒着的心气劲儿,砰地一下就歇了。
身不由已这四个字,就像刀子一样直直的戳进心窝子。这么多年了,儿子没说过,孙子孙女没说过,反倒一个外人说出来了。
她心中感慨,一时无言。顾玙也知有些冒昧,略微尴尬的端起茶杯,小口小口的抿着。
过了一会,老太太恢复心神,方道,“对了小顾,你刚才说香分两类,那另一类的品玩怎么讲?”
第十三章 论香(下)
话落,她摸出一只香囊,正是曾书飞买去的其中一只,道:
“就像这清蕊香,我昨天琢磨了一晚上,都没猜出它的材料。不瞒你说,我学香有三四年,收罗了很多好材料,也自认有些了解。但自从闻了你的香,感觉以前都白忙了。”
“哦,这个是丁皮半两,茉莉一两,甘松一两,鸡骨香一两,菊花半两,零陵二两,外加辛夷半两。”
顾玙没隐瞒,直接就把方子摆出来:“将这些碾成粉,调制糅合,就会有一种类似兰花的味道。”
“兰花?我总觉得这香有股特别的意思,怪不得,怪不得……”
老太太攥着香囊,自言自语了一番,似明白了那股淡淡的意蕴从何而来。接着,她又笑道:“小顾,旁人就算知道了方子,估计也做不出这清蕊香。”
“呵……”
这回他倒没谦虚。
咱们说合香的奇妙之处,就是用看似无关的材料,来表达一种独特的韵味。
比如:玫瑰奔放,苏合气烈,两者混在一起就会有铺天盖地的香味。而天木沉静,香樟籽寂寥,这两者再加入其中,那会是什么?
很简单:一朝春尽,花事终了。
世间的香料有千百种,味道、性质、品性各不相同。制香师亦有千万人,传承、手法、悟性也不相同。
顾玙能制出空谷幽兰,高绝于世的意蕴。同样的材料,换个人就不一定能做出来。
至于这个香方,昨天曾书飞就问过,但他懒得理,那小子的心思明晃晃刻在脑门上。现在他主动告知,就是因为老太太没有功利性。
这副姿态也让对方大为欣赏,而曾奶奶把那些材料又过了一遍,忽地一怔,奇道:“小顾,你这里好像没有沉香?”
“为什么要有沉香?”他也愣。
“合香不是要用……”
老太太说到半截,猛地顿住。
顾玙眨了眨眼睛,恍然道:“曾奶奶,我明白您的意思。像沉檀龙麝这些名贵香料,自古以来就被推崇。现在就更厉害,尤其是商业炒作,好像不管做什么香,不加点沉檀就是没档次。您是富贵人,用的是富贵香,包括您学到的、别人送的、商家推荐的,都是富贵香。”
“这不能说不对,因为有一个流派就是这样,他们按君、臣、佐、辅的方式来合香。沉香醇厚、雅正,能调和其他材料的气性,这就叫君,所以他们经常用到。但还有一些别的流派,就喜欢用普通的香料,效果也非常好。”
“比如呢?”对方忙问。
“比如……”
顾玙随处看了看,目光停在面前的果盘上。他伸出手,轻巧的捡了四瓣水果,在案上一字排开,笑道:“荔枝壳,木瓜籽,橙子皮,雪梨滓,这四样晾干打粉,用蜜水搓丸,隔火熏蒸,就叫小四合。”
“小四合……”
老太太嘴里念叨着,盯着那几样水果出神。
要知道,沉、檀、龙、麝被称为四大名香。有种手法便是各取等份,将最终合成的一味香品,叫做四合香。
而这些果壳残料却敢叫小四合,光名字就透着一股赤裸裸的嘲讽和对抗。
这还不算完,顾玙又接着道:“您摘些柏子仁,用沸水略焯,浸在酒中密封七天,取出来晾干,用铜炉细焚,就成了柏子香。”
“把橘子叶捣烂,跟竹片一起封在小罐里,架在火上热蒸。然后把竹片当做香料,在炉中慢熏,闻着清香又甜凉。”
“其实香料随处可见,就像您院子里的那棵树,如果树皮自然脱落了,您把它磨成粉,那就是一份不错的松香。”
“材料无分贵贱,只凭喜好。熏沉香和熏陈皮是一样的,如果非要计较高低,那反倒下乘了。”
“……”
老太太耳朵听着,眼睛瞧着,一直沉默不语。好半响,她终长叹一声:“小顾啊,我今天才是大开眼界了!”
……
也难怪她感慨,玩香好几年,今日方知流于表面。
传统香道断层严重,流传下来的寥寥无几。市面上所谓的玩香,多是商家为了配合土豪和香友,鼓捣出来的只鳞片羽。
为什么叫玩啊?
就是甭当真,乐乐得了。
你想啊!几十万一株的兰花,十几万一对的核桃,上百万一串的奇楠珠子,谁玩谁特么不乐?
顾玙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不由也缓了缓。他瞄了眼时间,便道:“曾奶奶,天也不早了,我家里还有事情,这就回去了。”
“哎,你把我说的直起劲儿,自己却想走了?这可不地道!”
老太太开了句玩笑,道:“小顾,今天我是真的开心,谢谢你能过来。只是我还有个不情之请,我想求一品香。”
“您想要什么香?”他问道。
“什么香都可以,只要是你做的。”
啧!
这话就太抬爱了,他不免生出一股暖意,道:“那好,您什么时候要?”
“不急,你什么时候做好,什么时候再给我……阿慧!”
老太太忽然唤了声,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过来,手里还捧着个小盒子。她伸手拿过,笑道:“我也没什么好送的,这份小礼物你就收下。”
“哎,这可不用!曾奶奶您太客气了,真的不用!”
顾玙连忙起身,一个劲的推让。
“你坐下坐下,听我说……”
她压了压手,道:“第一呢,我喜欢你这个小子,这算见面礼。第二呢,我不能白让你帮忙,这也算谢礼。两份礼加一块,你可没理由拒绝。”
“呃……”
长者赐不敢辞,他再推就虚伪了,只得道:“那就谢谢您了。”
……
顾玙傍晚到此,十点多钟才起身告辞。即便这样,曾奶奶还有些不舍,这年轻人谦逊懂礼,气度雍和,真真的让人喜欢。
老太太要派车送,他见路程较远,也没拒绝。
待回到家中,洗洗涮涮,拉拉扯扯,躺在床上才想起那份礼物。结果盒子一开,顾玙顿时傻眼,里面居然是那个葫芦玉香插。
哦拜托!自己只是多瞄了几眼,人家竟然留意到了!
他一边佩服老太太的敏锐,一边忍不住上网查了查,然后又吓了一跳:就这么个小玩意儿,售价一万。
“唉……”
顾玙拿着香插左看右看,有点哭笑不得:有这一万块钱,您直接给我好不好?
第十四章 约见
去曾家走了一遭,顾玙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变化,如果非要说有,那就是通讯录上多了三个联系人。
曾家姐弟有工作要忙,次日就回了盛天。俩人心思相同,都抱着交好的想法,而其中又带着一丝异样:曾月薇被清蕊香打过脸,一直憋着口气,怎奈老人家看重顾玙,这口气就不好撒了。
俗话说,米无百样米,人有百样人。姐弟俩有才干,有脑子,唯独一点,就是度量不够大。相较曾奶奶的历练豁达,他们还差得老远。
至于顾玙,经过这一次会面,对曾奶奶的印象也非常好。人家开口求香,自然要认真对待。
老人家被富贵香熏惯了,所以要配一些新奇有趣,又适合自身年龄的香料。他想来想去,还真寻到一种,只是主料不太好找,起码白城这片地界是没希望的。
这日黄昏,凤凰山。
顾玙收好了摊子,照例跟松鼠告别。胖兄最近好像很忙的样子,不再每天pia在树上跟他玩仙人跳,时不时的就消失,又时不时的出现,感觉特神秘。
他非常好奇,可惜沟通不了,只搞得内心躁郁,甚至冒出要教对方认字、写字的荒唐想法。
“胖兄,拜拜!”
“咕咕!”
松鼠叫了两声,没像以前那般磨叽,抹身就窜上了树,蹭蹭几下便不见了踪影。
“……”
顾玙撇了撇嘴,自己挑着担子往下走。其实他也有些急切,半个月一晃过去了,今天正是醒神香出窖的日子,得赶回去看看成品。
一路无话,很快到了凤凰集。正是晚饭时分,炊烟袅袅,锅盆声响,各家传出各家的菜香味。
他蹬着车,忽然放缓速度,因为前面的胡同口正戳着俩人,一个是方晴,另一个是同龄的男生,似乎在争吵。
方晴的表情有些不愿,男生就去拉她,又一下子被甩开。顾玙皱皱眉,喊了声:“晴晴!”
“哥!”
小姑娘一抬头,像看着救星一样跑过来,笑道:“回来啦?今天生意怎么样?”
“那是谁?”他没回应,一指后面的男生。
“他,他是我们班同学……哎哟,不用管他,咱们回去吧!”
小姑娘用手一撑,就坐在倒骑驴的车帮上,只是心虚的特明显,一瞧就在搞事情。那男生面色不甘,还试着追了两步,终究没敢言语。
顾玙骑了一小段后,开口问:“你俩怎么回事?”
“没,没事啊!”
“晴晴,你哥像白痴么?到底怎么回事儿?”他加重语气。
小姑娘低着头,半响才弱弱道:“那,那我说了,你不许告诉我妈。”
“……”
他懒得吭声。
方晴抿着嘴,继续道:“那男生叫林俊龙,学习也不好,他有个亲戚在盛天,咱俩约好了,如果都没考上高中,就一块去盛天打工……”
“胡闹!你个15岁的小丫头打什么工?”
顾玙一听就恼火,又问:“那刚才干嘛呢?还拉拉扯扯的?”
“我,我这不后悔了么,不想去了,他就来找我……”她脑袋越来越低,一个劲掰弄着手指头。
“那你为啥后悔了?”他奇怪道。
“舍不得我妈呗。”小姑娘回了句。
得!
顾玙不知该气该笑,无奈道:“趁早把这心思歇了,你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念书。这还没考试呢,你就知道自己考不上了?”
“我那破卷子你又不是没看过……我要是成绩好,我也想继续念……咱家又没什么钱……”
方晴乱七八糟的嘟囔着,不一会,就到了自家门口。她嗖地跳下车,强调道:“哥,你千万千万别告诉我妈啊!”
“行了行了,我肯定不说!”
他摆摆手,见小姑娘拉门进屋,才使劲蹬了一脚轮。
这种事儿毫无办法,若是别的,起码能想想路子,可学习成绩有个毛线招数?离中考就半个多月了。
经此一搅合,顾玙也没啥兴致了,懒趴趴的进到院里,“哗啷”掀开盖子,转眼间,就捧着两个盘子上来。
进了工作室,他在灯下细细打量。
窖藏后的线香颜色转淡,由深棕色变成了浅棕色,六十支醒神香分作两批,第一批还是固有水准,第二批就惊艳太多。
线香的主要材料是木粉,所以成品都会有毛孔粗糙的感觉。但这批不同,不干不燥,就像百奇饼干的巧克力棒,泛着微微的油色。
他忍不住伸出手指,那么轻轻一划,只觉得密度紧致,纹理内敛,竟有一种奇妙的柔顺感。
“啧啧!”
顾玙看着这三十支香,简直成就感爆棚。他压下想点上一支的冲动,分成两个盒子装好,又瞄了眼时间:六点二十分。
“应该下班了吧……”
他转到东屋,往炕上一歪,拿起手机就开始打字:
“醒神香做好了,我明天一早就去找快递……”
打了两句,他忽地顿了顿,把后面那句删掉,脸上带着一丝纠结。
大概在一年前,自己发现了那个香道论坛,然后就混迹其中。也正是从那时起,小斋的名字开始零星出现。
她对制香颇有见解,自己偶尔也参与讨论,一来二去就加了好友。
其实不算认识,只是普通网友的关系。直到前阵子,他要了姓名地址,送了一盒醒神香,这才提升到“认识”的阶段。
有事说话,无事隐形,赶上节假日就群发个祝福短信——基本是这种往来。
他对小斋的印象很单薄,只觉得语言很有个性,行事非常爽利。之前还好,没啥特别的想法,这次有些不同,他明天要去盛天的市场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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