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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品媚红颜-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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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缝制夹层,她的手被针扎了无数次,可是现在,他竟然狠心地用脚践踏着它!
彷佛看到自己的心血付之江水,凤儿的心好痛,她突然扑过去,双掌猛力推开他,尖叫道:「走开,你踩到它了!」
毫无防备的谭辰翮没想到她会大胆的出手,被她猛地一推,他重心不稳,顿时踉跄后退,庞大的身躯撞在门板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林伯闻声进来,赶紧扶住他。
「妳?妳居然敢对我动手?」谭辰翮难以置信地瞪着她,揉揉自己撞痛了的肩膀,不敢相信她竟有如此的胆量和力气!
「城主……」看到他怒气冲天的样子,林伯担心他会扑过去将夫人撕碎,急忙出声想劝导他,却被他一把推开。
「送她去幽梦楼!我不想再见到她!」说完,他挟带着勃勃怒气冲出了厢房。
凤儿抱起那件黑色缎面上已经印上一个大大泥脚印的袍子,心里涌起无尽的悲哀。过去给人做衣绣花,没有人不赞美她手艺好,感谢她好心肠的,可是今天,她精心制作的衣服竟被弃如鄙屣,她觉得好像是她的心被人践踏了。
她抚摸着那柔滑的料子,喃喃地说:「他不要!他不要!」
突然,她抓起针线堆里的剪刀,毫无犹豫地往锦袍剪去。
「不行啊,夫人!」林伯大声喊着,抓过那件锦袍。可是锋利的剪刀已经在精美的衣服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裂口。
「夫人……这么美的袍子,怎舍得?」林伯惋惜地抚摸着破裂的衣服,他知道夫人为了这件袍子付出了多少心血,他不明白城主为何如此对待善良的夫人,可是城主的脾气,又有谁能劝的了呢?
「走吧,林伯,带我去幽梦楼。」挥刀剪衣后,凤儿反倒冷静了。她看都不看那件袍子一眼,就往门外走去。
林伯赶紧放下袍子,问:「夫人不去收拾点东西吗?」
「不必了,这里没有我的东西。」凤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厢房。
林伯只好亦步亦趋地跟随在后。
一道燃烧着怒火与痛苦的眼睛注视着那道消瘦却极有尊严的身影,消失在谭家主屋的大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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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幽梦楼的那一瞬间,凤儿的尊严垮了,她身上的每根汗毛都竖了起来。
林伯在将她送达后,就无奈地匆匆回去了。
看着这个杂草丛生,空寂无人的楼宇,凤儿的心里充满惶恐。她不敢想象自己要怎么一个人留在这里!
她茫然地看着无人居住的小院,没想到自己嫁人没有多久便被休弃。
但凤儿对离开主屋,离开谭辰翮并没有太多抱怨,只是好想知道被休的女子是不是可以离开夫家?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离开去找宋娘,与宋娘一起离开此地去找寻姊妹……
想到这里,她心里又有了一丝希望。
她跑到门边想出去找谭辰翮或姑婆问问,可是门是被从外面锁上的,再看看四周,她发现旁边还有一道小门,便赶紧跑过去用手推,可是那门依然是从另一头锁上,她根本就出不去。于是她明白,自己成了另一座院落的「囚犯」。
唉,如今看来只有等谭辰翮上门了。
她无精打采地看着这个据说是为了城主的第一次婚姻而建造的院落,看着三面高高的石墙,和一面坚实的木栅栏,不禁纳闷为何独留一面是木造的?
她走到木栅栏前打量着,栅栏的底部与其他墙面一样,大多长满了苔藓,一蓬蓬的杂草和藤蔓覆盖了大部分。
三层木板楼前是一个小小的天井,天井内有个用木板盖着井口的水井,里面的水清凉宜人。井边是个圆形石桌,四个同样形状的石凳围绕着它。
这座小楼和她见过的华云城其他建筑都不同,虽然同样是木造结构,但屋宇较高,即使荒废多年,但仍处处可见当时的富丽和奢华。显然,设计它的人是有意要使它成为整个华云城最美的建筑。
就在她边看边想时,侧边的小门突然开了。一个穿着鲜艳的女子提着竹篮走了进来。当她看到僵立在院子里的凤儿时也不说话,只是很粗鲁地将手中的竹篮重重地放在院里的石桌上,掀开竹盖,将里面的一碟菜和一碗饭放在桌上,然后二话不说转头就走。
「这位姊姊,请问这是什么意思?」凤儿急忙唤她。
那女子脚步不停地说:「妳的晚饭,以后我会给妳送饭。」
凤儿见她就要出那道小门了,急忙大声喊道:「城主呢?他为什么不来?」
那女子总算回头,对她不屑地冷笑道:「城主?妳以为自己还是城主夫人哪?哼,这里是幽梦楼耶,妳没听说过吗?在这里的女人是不可能见到城主的。如果不是我们夫人好心,妳连饭都别想吃!」
「妳的夫人是谁?」凤儿急忙问,可那女子早已穿过小门,消失在门板后。
门「砰」地一声关上了,凤儿急忙上前推,可是那道紧闭的门仍文风不动。
「不可能见到城主?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夫人?她是谁呢?为什么要将我关在这里?」凤儿迷惘地想,她并没有做任何对不起谭辰翮的事,他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她?就算她对姑婆许诺说永远不背叛他,但那是罪过吗?
她有太多问题不明白,她得找人问清楚。可是……她又能去问谁呢?
她失神地走回石桌边,看着菜碟上已经飘落了一片树叶,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还有什么胃口?
望着空寂的院落,她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她拉紧衣服,往楼里走去。随着她推门的力量,木门「嘎几」一响开了。
随即一股霉味伴着尘土味扑面而来,令凤儿不由自主地掩住了口鼻。
「这要怎么住啊?」她叹息着,这厅里没有窗户,看着从门外泄入的斜阳里飞扬肆掠的灰尘,她皱紧了秀眉。
这间显然是客厅的房间里,家具一应俱全,可是每件家具上都布满了厚厚的灰尘,四处角落里结满了蜘蛛网,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霉味和灰尘味,几只不知名的飞蛾从她面前飞过,吓得她直往后退。
她出身名门加上身体不好,自幼备受关照,就是在逃难的路上也有宋娘一路照应着,她何曾见过这样骯脏又凌乱不堪的居所?
可是,如今她又能怎么办呢?没有疼爱她的大姊在身边、没有主意特别多的小妹帮助她,更没有宋娘的照顾,她该怎么办?
拖着沉重的脚步,她慢慢地走过厅堂,走上通往二楼的楼梯,裙襬在木地板和因年久失修而嘎嘎作响的楼梯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痕迹。
二楼由楼梯口分为左右两厢,由宽敞的走廊连接着。这里的房间都没上锁,凤儿逐一巡视笼罩着灰尘的房间,最后走进位于右边,显然是前主人居住过的卧室。这间卧室大而明亮,室内陈设着考究的家具和各种精美的装饰品,厚厚的灰尘也无法掩去它曾有过的富丽和光辉。
凤儿用手指在床头柜上一抹,露出了红色桃木纹路的台面。看着那些放置在床头、几案上的铜灯台、镜子、玉如意,再看床上虽然褪色但仍不失华贵精美的床褥绣幛,不知道为什么,凤儿的身躯突然窜过一阵寒颤。
彷佛有人从身后走过,她猛回头,可是满眼只有镂花窗洞投进的一道道光影中飞扬的灰尘,并无一丝人影。
「哦,幽灵!一定是那个夫人的幽灵!」她恐惧地想。「我从没做过坏事,应该不会有鬼寻来吧?」
眼泪突然涌出眼眶,恐惧和孤独感占据了她的心房。凤儿转身离开房间,用力将门关上,并彷佛怕有人追来似的将门上的锁紧紧扣下。
突然间,她很讨厌曾经住在这里的那个女人!如果没有她,谭辰翮也许不是这样冷酷的人!如果她不死,自己今天就不会受这种罪!
她抓着扶手,看着空荡荡的楼宇,感觉到一股寒气直往自己的心里灌。
「天哪,这地方好可怕!」她害怕地奔下楼,逃出客厅,逃到院子里。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能永远地逃离这个鬼气森森的地方!
可是眼下的她无路可逃,她跌坐在石凳上,任由眼泪狂泄而下。
「为什么会这样?」她坐在那里哭了很久,也想了很多,她不知道为什么谭辰翮会突然翻脸将她关在这里,但她相信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如果好好跟他解释,他应该会听吧?毕竟他并不是真的那么不讲理的人。
可是她要如何见到他呢?
日落了,她不知道;月升了,她没有反应,可是当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时,她却大梦初醒般地突然跳了起来。
「辰翮!是辰翮!他来了!」她往门口跑去。
可是那声音却渐渐消失在隔壁的院落里。
「辰翮!辰翮!」她大声地喊叫,但没有反应。
她不顾一切地寻着那声音往院墙的另一面跑,可是声音断断续续,她却无法看见他,而她喊他的声音也被那边热闹的喧哗声淹没了。
她好着急,她不能让他就这么走掉。
她抬头看到突起的屋檐时猛然想到,便急急的往楼里奔去。上了楼,沿着走廊跑到最高处,果真清楚地看到了她想看的一切。
隔壁竟是一个与幽梦楼完全相似,但更宽敞美丽并生气勃勃的院落。
此刻那院里灯火明亮,笑语不断,好几个穿着戏服,脸抹重彩的戏子正在花树下整装,而琴师鼓手们也在调弦摆琴,似乎正要开始一场演出。
摆满食物的石桌前坐着满脸笑容的谭辰翮,而那个言语尖刻、心思恶毒的巧巧正毫不知耻地趴在他身上。几个丫鬟走来走去,侍候着他们。
原来隔壁是月香居!看到巧巧,凤儿终于明白了她就是丫鬟口中的「夫人」。
转眼看向谭辰翮,凤儿呆住了,不是因为他与巧巧狎昵放荡的举止,而是为了谭辰翮脸上那抹她从未见过的笑容。
她呆呆地看着他的笑容,明亮的灯火和月光下,那笑容像一把刀深深地在她心上割了一下。
「辰翮──」她无意识地大喊一声。
也许是她异样的声音惊动了下面那些人,琴师歌女们停住了手中的动作,所有人都抬头看着她,四周突然安静了。
谭辰翮同样也抬头望着她,脸上的笑容未变,但他的眼神彷佛是在看一个陌生人,而不是那个他昨晚还拥在怀里对她轻言细语的妻子。
凤儿看着他的眼睛,在那双眼睛里,她看不到昨夜的温情,也看不到今天下午的怒气,她看到的是负伤的雄狮面对强敌时既不愿逃跑,又无力应战的悲哀。有什么是比强装出的笑容和掩藏不住的悲哀更令人心痛的?
巧巧看到她,立即抱紧谭辰翮的颈子,大声说:「妳喊什么喊?城主的名讳是妳可以随便喊的吗?」
她的叫声唤醒了凤儿的意识,她眨眨眼,想重新回到自己最关切的问题上来,质问他为何要这样对她?
可是面对那个虚假的笑容她无法做到,她只能轻声问:「辰翮,你还好吗?」
此言一出,谭辰翮神情一震,笑容僵在脸上。
巧巧却鄙夷地大笑,道:「真是个疯子!妳没有看到城主正高兴的笑吗?没有妳这个骗子在身边,城主怎么会不好?妳别扫兴了!」
凤儿没有理会巧巧的喳呼,只是看着谭辰翮,见他听了巧巧的话后无任何的反应,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她的心凉了。她伤感地问:「可以放我离开这里吗?让我回到宋娘身边,让我们离开……」
「妳休想!」谭辰翮果决地说。他的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我做错了什么吗?」眼泪模糊了凤儿的双眼,她紧紧抓着木栏杆,凄惨地哀求道:「请你不要把我关在这里,我好怕……」
她的声音消失在无法控制的啜泣里。
「怕?妳会怕吗?少装那种可怜样!」巧巧斜着眼睛骂道:「下午妳跟我吵的时候不是挺横的吗?」
谭辰翮突然将巧巧从自己身上推开,站起来走到院子的另一头。
巧巧对站在楼道上的凤儿吼道:「妳滚开吧,不要再烦城主了!」说完,她走到谭辰翮身边,挽着他,将他拉回到石桌边。「来吧,让我们听曲吧。」
「辰翮,把宋娘还我吧……」
「别理她,我们继续。」谭辰翮突然将巧巧抱起来,走回石凳前坐下。
坐在他膝上的巧巧得意地对着凤儿撇撇嘴,对乐师歌女们喊:「唱吧,让城主高兴高兴。」
琴声再次响起。
凤儿抹去脸上的泪水,说:「那根本就不是笑,你根本就不高兴,为什么要装呢?寻欢作乐真能让你高兴吗?」
说完,她像孤魂般地飘离了走廊。
谭辰翮僵硬地坐着,虽然琴音歌声早已响起,但他仍然听见了凤儿说的每一个字,他的心也被撕扯着:她为什么可以轻易地拆开他层层包裹的面纱,看透别人看不到的真面目?她为什么能看清他的内心?
就为了这个,他也要远远地躲避她!
「舞娘呢?为何不跳?唱大声点!」他高声吆喝着,把巧巧抱得更紧。
轻歌曼舞,鼓钹丝竹将月香居变成了彩袖飞扬,歌乐妙响的舞榭歌台,也将凤儿的心搅得七零八落。
她失魂落魄地走在撒满青白月光的走廊里,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魔音似的笑声、喝采声像甩不掉的符咒缠绕着她,她感到自己四肢发凉,浑身无力,但她仍硬撑着走向离月香居最远的那间房间。
她害怕黑暗,也害怕那耳边萦回不断的音乐声和笑声,彷佛那些声音同样有鬼神攫取灵魂的力量。她渴望远离他们,渴望找到一个可以躲起来的地方……
推开房门,房间里愈加黑暗和可怕,此时此刻她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恶梦,就像她小时候常常作恶梦,梦到害怕的事情而惊叫哭醒时,总是有大姊,或是宋娘抱着她,安抚她,让她平静。
可是今天,她知道自己的这场恶梦是没有尽头的。无论她多么渴望有人陪伴她度过这个可怕的夜晚,都不会再有人出现。
站在门口,她无法再踏进一步,她不知道蜡烛在哪里,也不知道今夜要怎么度过,她的情绪突然在这一刻崩溃了。她抱着栏杆放声大哭,彷佛只有哭声可以驱除她内心深处无边无际的恐惧感和无肋感。
她凄凉的哭声被歌舞音乐声和淫声浪调淹没。
声音嘶哑了,身子哭累了,她昏昏沉沉地趴在走廊上睡着了。
凤儿,妳不能在这里睡,妳要坚强,要照顾好自己,妳答应过我的……
是谁?是谁在她耳边喊?
哦,是大姊!是大姊!可是她为什么不出来?我为什么看不见她呢?
「大姊,妳出来吧,我会坚强,我会照顾好自己,我会的!妳快出来,让我看见妳,让我看见妳啊!」
没有回答,大姊走了!
「大姊──」
凉风乍起,一片落叶落在她脸上,她蓦然惊醒。
摸摸自己沾满泪水的冰冷的脸和手,她喃喃自语道:「不,大姊,别走,我会坚强的。我不能在这里睡着,我不能生病,我要好好活着找到姊姊和妹妹,我不要死在这里!」
她抓着栏杆站起来,在隔壁院落传来的嘻笑和歌乐声中,瑟瑟发抖但坚定地走向黑暗的房间。
在淡淡的月影中,她终于在抽屉里找到了蜡烛,并将它点亮,尽管只是小小的一点火光,但却给了她极大的勇气。
看看这间窄小简陋,但家具一应俱全的房间,她决定这就是自己今后的卧室,但她得先将它打扫干净。于是她努力排除心头的杂念,一心只想着打扫,以此摒弃心头的恐惧。
她将窗户推开,让室内的空气流通,再将所有多余的摆设统统扫进一个大木桶里,又将床上破旧的床幛帷幔扯掉,选出好的做抹布,其余的扔进木桶里。再将床上的被褥一一拿到外面走廊上拍打,挂在栏杆上让月光秋风将霉气驱除。
然后她找出一个铜盆到院里的井边打水。
虽然挂在井边的吊桶又重又大,而她也从来没做过这样的粗活,但她还是努力地模仿着在家看到佣人们从井里汲水的样子,在多次尝试后终于打满了一盆水。
等端着水回到房间时,一盆水只剩下不到半盆,而其它的都到了她的衣裙上,她还是很高兴,毕竟这是她第一次用自己的双手,将水从深不见底的井里提上来,又端到房间来的!
怀着这份成就感,她一次又一次地下楼上楼,汲水换水,专心地擦洗家具、地板和窗台。辛苦的工作令她忽略了隔壁的喧闹,忘记了恐惧。
最后她将被褥一一拿进来铺在擦干净的床上,在柜子里找还能用的床单。
寻找床单时,她无意中发现了几件料子不是太好,但还能穿的女佣衣服。于是她明白了,这间屋子以前住的一定是前夫人的丫鬟。
拿起衣服闻闻,虽然也有一股浓浓的霉味,可是她也无法挑剔了,因为她身上的衣服差不多都湿透了。
她把衣服往自己身上一比划,虽然略大一点,但总比没有强。
于是她将衣服拿到走廊上抖抖,回到房间,关上门,脱下了自己身上的衣服。
看着自己赤裸的身体,她想起了昨夜,想起被谭辰翮脱掉的衣服……
唉,为何又想起那个?!她用力拍拍自己滚烫的脸,撇开那些思绪,匆匆换了衣服后,爬上了床。
实在太累太困,来不及对床上的异味做出反应,她就已经睡着了,而所有的干扰与烦恼,恐惧与担忧都消失了。
第六章就在凤儿想到昨晚,并竭力忘掉的时候,主屋内的谭辰翮也在做着同样的事。
将凤儿赶走后他依然无法平静,心中除了腾腾怒气外,还有一种他陌生的空虚感。
为了消除那种感觉,他将自己投入到最累人的工作中,他希望将自己累得无法思考。可是他做不到,无论他在做什么,凤儿的脸,凤儿的单纯,甚至凤儿的惊恐和颤抖,仍一刻不停地搅动着他的心。
直到满天月色,他依然不能将她逐出心房。在沮丧与迷乱中,他提醒自己该汲取教训──美丽的女人有媚惑男人的力量,也有摧毁男人的力量,自己如果不能把持理智,不能像过去多年来一样无心无情,那么必定再次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于是他用层层硬壳重新武装好自己后,他去了月香居。
是的,只有巧巧那样的风尘女子能够安抚他疲惫又空虚的身体。他当然明白一旦他在月香居出现,隔壁的凤儿一定会知道,这也正是当年他故意盖这座楼房,让曾为妓女的巧儿与他尊贵的「夫人」比邻而居的目的──报复与羞辱!
今天他也用同样的心态报复那个妄想操控他的女人!可是他没有想到,当凤儿出现在楼台上,哭泣地喊着他的名字时,他的武装竟失去了御敌的能力。
她的眼泪轻易地击溃了他防卫森严的感情壁垒,她的直言一针见血地刺中了他的心脏,他感到沮丧而且愤怒。
你根本就不高兴……寻欢作乐真能让你高兴吗?这话是如此地逼近他内心最脆弱的地方,也令他无法容忍被人看穿的事实,于是他伤害她,逼走她,绝不让她再窥视自己的内心世界!
凤儿终于消失在他眼前,可是他的耳边一直萦绕着她哀伤的声音,高昂美妙的歌声乐声都无法将之驱散。
巧儿极具诱惑的挑逗失去了往日的作用。
几个时辰后,他不胜其烦地离开了喧闹的月香居。
回头看看漆黑冷清的幽梦楼,脚步曾有一剎那的踌躇,但他最后还是离开了。
没想到回到主屋,还有人在等着他──
「城主,您不该把夫人送到那里去。」林伯一见他进来,就急切地对他说。
他的脾气正无处可发,当即脸色一变,说:「做好你本分的事就行,少管我的事!」
「可是,那么好的夫人……」
「我叫你不要再说了,没听见吗?」
城主阴沉的脸色令林伯噤声,但他仍倔强地站在原地不肯离开。
忍受着谭家最温顺、最忠诚的老仆饱含谴责意味的目光,谭辰翮大步迈进屋。
「谁都想管我!」谭辰翮恼怒地骂着脱掉身上的衣物。
不料林伯竟尾随而入,一言不发地走过他身边,将衣柜打开,弯着身子恭敬地说:「城主,请你看看这个。」
谭辰翮纳闷地看看反常的老仆,走到衣柜前,当即愣住了。
他的衣柜里增加了不少新衣,折迭得整整齐齐地按照季节,分别放置在不同的格层中,连内衫、头巾都没有少。
「这些都是夫人用城主的旧衣服比着亲手缝制的,为了这些,她可是夜夜挑灯吶……」林伯鼻音浓重地说着,摇摇头离开了房间。
看着那一迭迭衣物,谭辰翮抓着柜子的手微微颤抖。
多少年了?他已经记不起有多少年,没有人为他做过新衣服,通常都是他将钱扔给某个裁缝,然后换回一身衣服,再不然就是他出外跑生意时,随处买件成衣了事,他自己从不在意穿着,自然也忽视了自己衣柜的空虚与窘迫。
此刻,他看着眼前一件件簇新的衣服,心底的一块冰岩坍塌了。
他「碰」地一声将柜门关上,用力闭上眼睛,将心里突然涌出的热流压回到最深处。
不,他不能让自己的脆弱表现出来,缝几件衣服不能证明她的真心!
他颓然地倒在床上,心里如同咽下了蜡般地苦涩。
手不经意地摸到一块柔软的布料,他抓起来一看,却是凤儿昨晚穿在身上的那件白色内衫。
昨夜,他曾亲手将这件薄衫从她身上脱了下来。
他的眼前出现了昨晚两人相拥而眠的情景,鼻息间彷佛又闻到那股少女馨香,耳边是她急促的呼吸和喃喃低语,唇齿间充满了她的气息……
他竟如此想念她!
原本以为他们今夜会有一个不平凡的夜晚,他会教她什么是真正的「洞房」,可是他却把她赶到了那个受诅咒的地方,那个一定会吓死她的地方。
是他残忍吗?
想到姑婆似有所得的神色,他立即恢复了理智。
不,永远不要信任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是她心术不正,竟敢背着他与老巫婆交易!今天这样的结果,都是她自找的,她不能怨他!
他将那薄薄的衣物扔到床下,努力想将那恼人的身影赶出自己的思绪。
可是他的意志力似乎一整天都在和他作对。他苦闷地想:她为什么要那么做?她到底是承诺了什么竟让老巫婆肯让步?
两天前,他在益州行台与官衙磋商今年贡品之事时,忽然接到王大姑的传书,要他即刻赶回云锦城接交产权。
虽然不太相信姑婆会突然改变心意,但他仍然如约赶回了家。而这次姑婆确实在地保官、公正人面前将产权完整地交还,这令他十分惊讶。
对姑婆,他有着一种非常复杂的情感。从小他就很敬佩家族中这位颇具「巾帼不让须眉」之风的姑婆,并以她作为自己学习的榜样。
姑婆自幼许配给夔州望族王氏长子,可惜该子体弱多病,常年汤药不断,十八岁时的一场大病使他从此卧床不起,拖了二年后已是奄奄一息,为了「冲喜」,十六岁的姑婆出嫁,可仍未能救回病人膏肓的夫君,半年后姑婆成了寡妇。她恪守妇道,贤良聪慧,又极尽孝悌,深得王氏一族的敬重,被尊称为王大姑。
直到公婆相继去世,小叔接掌王氏后,娘家哥哥才去将她接回。从此她除了每年固定到峨嵋山清修外,其余时间多在城中辅佐人丁稀薄的娘家发展谭氏家业。
她精明的商业头脑和果断泼辣的作风,对行事作风儒雅的前任城主──谭辰翮的爹爹有极大的帮助,也对幼小的谭辰翮产生了非常大的影响。
谭辰翮的个性与他爹爹完全相反,当他继任城主后,他不喜欢姑婆对他的决定横加干涉,也不允许姑婆插手他的事。而已经习惯于发号施令的姑婆对此自然很不高兴,于是利用手中的产业托管权处处箝制他,于是两人间的龃龉逐渐产生。
而他们真正交恶则是在谭辰翮成功地当上城主后,王大姑希望谭、王两家再次联姻,坚持要他娶她婆家小叔──王氏当家人的孙女王美娟为妻,并承诺在他们婚后即刻将托管产业归还给他。
可是这次的婚姻令谭辰翮受到了致命的打击,也使他与姑婆的关系恶化。
如今,他知道了姑婆的改变是因为另外一个女人──一个他以为胆小善良又安全无害的女人。这令他非常失望和愤怒,他痛恨自己的事情被女人所左右!
父亲骤然去世后,他经历了太多的明争暗斗,再加上娶妻风波,他对人性已经十分失望。他发誓除了自己,他永远不会相信别人,特别是女人。
他不要朋友,即使身为城主,他也拒绝有随从护卫跟在身边。无论是出门办事还是城内商业活动,他永远是独往独来。他确实成功地成为不被女人迷惑,不被他人左右的精明强悍的强者。
然而就在昨晚,当他不由自主地亲吻凤儿时,他明白了那个娇媚柔弱的女人正以她独特的方式在不知不觉中潜入他封闭的心房。
这个发现令他措手不及,但真正令他害怕的是她似乎太过了解他的心。
于是当她竟敢与姑婆私下来往,做出承诺时,他发火了。
但他也知道,真正促使他将凤儿赶到幽梦楼的并非是这个原因,而是他不能再让一个女人走入自己的内心世界!
「你的夫人说我在你心目中有很重要的地位,是无人能取代的……」姑婆的话在他耳边响起,他的手不由地握成了拳。
在他与姑婆如此剑拔弩张的情形下,她居然能察觉到姑婆在他心目中的实际地位和份量。今夜,她更用短短数语戳破了他费力伪装的高兴。
当时她是怎么说的?
「辰翮,你好吗?」
「那根本就不是笑……寻欢作乐真能让你高兴吗?」
不,我不能要这个女人,在她的面前我无法伪装,而失去伪装的我将如何能保护自己?
不,我不要她!
带着这个沉重的念头,他渐渐沉入了并不安稳的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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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凤儿被一缕阳光唤醒。
陌生的环境令她有一瞬间的怔愣,但她很快就想起这里已经不再是她住的谭氏主屋。她静静地让自己多躺了一会,在寂静中再次确认了一个事实:昨天她已经被谭辰翮无情地抛弃了。
而这里将是她今后的住所……
她浑身酸痛地坐起来,埋怨自己真是无用,才做这么点事就累成这样。她挣扎着起身,换上昨晚找出来到衣服,推开窗户。
霎时,明媚的阳光一泄而入,将整个房间照得明晃晃的。
她欣喜地看到自己漏夜辛勤打扫的成果,并为自己的成就感到自豪,那曾经布满灰尘的家具和地板在阳光下泛着悦人的光泽。
再看看窗外,晴朗的蓝天上白云轻飘,使她的心情也如同天地一样明亮。
走出房门,她站在廊上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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