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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弦引-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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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ā!
“你不是说自己不会剑法吗?”银笙不由自主问,问出了口又觉得好像不应该,便低下了头。
他却没有介意,道:“是,练剑最讲究步伐,踏错一步便失了准,因此我练不成。但我从小就看剑谱,招式应该怎样,都深深记在心里了。”
“可是,我很笨的,没有天分。”银笙沮丧道。
奚秋弦蹙眉:“为什么这样贬低自己?”
银笙沉默片刻,道:“师傅一直这样说,她对我很失望。”
奚秋弦始终不太明白为何银笙的师傅会对她如此严苛无情,但又不能在她面前说她师傅的不是,便只好道:“她眼界高了些,等我见了她,跟她说说你的好。”
“她才不会信。”
“……不信就不信了,我也懒得多解释,我明白你不是傻子就行。”
******
回到那片林子里,众人还在安睡,仿佛根本没有发现他们两人离去又归来。银笙想要回到大树下,奚秋弦却不让,可她也不想因为自己在车内而耽搁了他的休息,两人小声争论一番,又一同偷偷爬上马车。
车内容不下两人同时睡下,奚秋弦便叫银笙躺着,他自己坐在边上。月光透过竹帘子照进来,印出疏疏落落的痕迹,银笙侧身蜷起双腿,看着他的手,睡不着。
想到刚才在溪边的一幕,心里还是砰砰乱跳。他似是也没有睡意,倚着车壁坐着,望着外面发怔。于是银笙大着胆子伸出手去,轻轻地沿着他的指缝划过去,他的手指真好看。
奚秋弦的手微微一动,然后低下头望着她,握住了她的手。
两人就这样默默地看了许久,他忽而撑着车壁转身,从包裹里取出一个小盒子,交给了银笙。她躺在他身边,轻轻地打开盒子,里面果然还是那个粉绿的娃娃。
“我送出去的东西,不喜欢就丢了,但是不要还给我。”他低声道。
月光如纱,娃娃依旧是梳着圆圆的丫髻,粉粉的脸弯弯的眼,抿着嘴笑得开心。银笙将之握在手里,轻轻地点点头。
******
天才刚刚亮,奚秋弦醒来后见银笙仍旧在睡着,便悄悄出了马车。虽然众人都不会说什么,但知道她脸皮薄,他还是不想让她难为情。
此后不久,天淼等人醒来,收拾行李准备启程,银笙也钻出了马车,看别人都没注意她,便一溜烟地下车牵马去了。奚秋弦其时便坐在车边,看她那慌里慌张的样子,不免一笑。
不防天淼走到他身后,道:“少爷,今天要不要我来帮你赶车?”
“不用。”奚秋弦回头,却见他还像没睡醒的样子,不禁道,“怎么回事,你昨夜难道做贼去了?”
“昨夜听得许多奇怪动静,故此担心了一夜。”天淼笑嘻嘻道。
“……你听到什么了?”奚秋弦板着脸。
“倒也没什么,只不过是些甜言蜜语罢了。”天淼说罢,不待他发作,早已牵着马跑出林子去了。银笙在一边听到了,使劲拉着马儿往外走。奚秋弦独自上了马车,再一看周围随从个个偷笑,知道事情早已败露。但此时他也没法说什么,只好故作冷傲,拿眼角余光扫视众人一遍,随后面不改色地扬起鞭子,驾着马车飞快地驶向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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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奚秋弦不敢与银笙多说话,两人故意装作淡漠的样子。穿过木鱼镇之后,渐渐的,前方可见群山连绵,人烟越发稀少,小径上只有他们这一群人了。整整半天,都是在山间行进,午后时分,前方出现两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中间仅容一人可过。银笙下马道:“过了这里,再一直往前,就是我住的冰洞山了。”
天淼跳下马,往前探了探身,只觉两峰相峙,缝隙间凉风阵阵,却望不到前方究竟是怎样情形。他为难道:“少爷,这里太狭窄,马车过不去。我扶你上马吧。”
奚秋弦向银笙道:“从这里到冰洞山需得多久?”
“还要大半天吧。”银笙看看他,局促道,“你们还是在这等着为好。路难走,而且师傅乍一见那么多陌生人,说不定就恼了。”
奚秋弦望着前面山峰,跳下马车道:“天淼,你带人等在这里,我与她一起去冰洞山。”
众人皆是一惊,天淼急道:“您一个人怎么行?万一有什么闪失都没人帮!”
“能有什么闪失?你是说我走不动?大不了慢一些罢了。”奚秋弦从马车中取出随身带着的古琴,悠悠道,“你们守在此地,外面的人进不了,里面就只有她与我……哦,还有她师傅,总不见得银笙的师傅将我杀了。”
“少爷不要乱开玩笑!”
“不是开玩笑。我是求剑谱,又不是寻仇。她答应最好,不答应我再另想法子。”奚秋弦缓缓说罢,将马鞭子交给他,“你们在这也要小心,万一暗夜盟的人到了这里,你们就进来,不要硬拼。”
银笙上前道:“天淼,要是暗夜盟的人真的来了,你们穿过这山道径直向前,就是冰洞山了。”
天淼虽是不情愿,但见奚秋弦意已决,只好答应在此等他回来。银笙拉拉奚秋弦的袖子,小声道:“你先上马,我带你走一段。”
“那你呢?”奚秋弦不解。
“里面有的地方马儿不能走,牵着也是累赘,一匹就够了。”银笙说着,便要让他上马。天淼知道奚秋弦上马下马自是不便,就即刻上前扶着他跨上马背,又退后一步道:“少爷多保重身体。”
奚秋弦无奈地挥挥手。
******
从那狭窄潮湿的一线天穿过后,奚秋弦拨开垂于眼前的藤萝,前方古树参天,远处云雾缭绕,不知何方有飞瀑激流,整个山谷中传来隆隆响声,其间夹杂着怪鸟啼鸣,回音不绝。
“阿笙,阿笙。”他微微俯身,朝着牵着马儿的银笙道。
银笙回头道:“什么事?”
“叫你两声。一路上都没跟你好好说上几句。”他笑盈盈地道。
银笙羞赧道:“昨夜我们说的话都被天淼他们听到了吗?”
“呃,好像是的。这厮看起来憨厚,其实也很鬼。”奚秋弦说着,又转而道,“不过要是他们连我们两人半夜离开都没发觉的话,岂不是太迟钝了?”
银笙揪了揪缰绳,不悦道:“是后来回去时候你非要叫我进马车才吵醒了他们。”
“你觉得是这样?我看定是当时在小溪边小石头砸落下来,你又喊了一声,就已经被他们听到了。说不定天淼还过来看了看,知道我们没事才回去继续睡觉。”
银笙怔了怔,忽而想起那时她被他抱住了,后来还亲了亲小脸,不禁急得大叫:“那不是什么都被他看到了?!你怎么没问问清楚?!”
“啊哟,你难得说话那么大声。要我问什么,当着大家的面问他有没有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事吗?”奚秋弦觑着她,取出折扇顾自扇着,倒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不跟你说了!”银笙恼怒起来,狠狠拽着缰绳往前拖。
马儿惊了一下,差点撩蹄子,奚秋弦急忙抓着缰绳,“阿笙,你要将我摔死么?”
“摔死了就不会说话了。”银笙安抚了马儿,又闷头走路。
他怔了怔,道:“原来你不喜欢跟我说话吗?”
银笙闭着嘴不理他。他又俯身,碰碰她的肩膀,见她气呼呼的,便只好一手抓牢马辔,一手给她扇扇子,“好了么,你怎么总*生气,两个人都不说话不觉得很闷吗?”
“奚秋弦,你是不是从小就话多,家里人不会觉得你烦吗?”银笙瞥着他道。
他笑了笑,“不是啊,自小要学的东西太多,练字读书弹琴习武,还有走路……哪里有很多空闲来跟人聊天?”
“都是你母亲让你学的?”
“嗯。不然我恐怕只会坐在床上发呆。”奚秋弦淡淡道。
银笙赧然,“只是以前看你喂鱼和松鼠什么的,觉得你似乎闲得发慌。”
“……我总也有学累的时候吧,小时候又去不了山下,就在家中找些乐趣了。”他想了想,又道,“往后回到巫山,我再陪你一起去喂松鼠好吗?”
银笙愣了愣,默默点点头。奚秋弦见她应允,便欣然起来,伸手取过她肩后背着的包裹,道:“你还要走路,我替你背。”
她回头看看他背后的古琴,不禁道:“你这把琴,从武陵峡背到巫峡,现在又带来这里,我却没怎么见你用过,只是摆设么?”
奚秋弦笑道:“嗯,正是,背着显得人更俊逸洒脱些。”
银笙张了张嘴,望了他一眼,只觉无话可说。他见她似是不满,便只得又道:“古琴是祖上留下的,巫山有¨wén rén shū wū¨一曲称为清弦引,以内力贯注其间,可制敌于无形中……”
他在那认真说着,银笙却道:“但你不能跟人比拼内力啊。”
奚秋弦淡淡笑了笑,握着束琴的青色缎带,道:“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还能考虑那么多吗?”
银笙想到之前在玉泉渡遇到何梦芸后他竭尽全力以银索困住对方,自己却被震得乱了真气,不禁回头望着他道:“若是到那时,你也不要擅用内力,我来保护你。”
奚秋弦微微一怔,看她眼里露出的是认真的神色,心里便是一暖,口中却道:“哪里有女人保护男人的道理?”
“生死关头,管那些做什么?”银笙轻声道。
******
她牵着马儿一路前行,这深山中道路崎岖湿滑,尤其是到了上坡之时,马儿更是走得艰难。奚秋弦见她拽着缰绳格外费劲,便扶着马鞍道:“阿笙,我下来了,你不要使劲拽马。”
银笙正累得气喘吁吁,未及阻止,他已经紧抓着马鞍下了地。“小心!”银笙忙过去扶着他,着急道,“下来干什么?”
“你跟马儿都累了,我还坐在上面不成体统啊。”他说着,便将包裹系在了马鞍边,“这样好些,我慢慢走总可以的。”
银笙无奈,见他要往上走,忙一手拉着他,一手牵着马儿继续往前。他落足不甚稳当,一直要看着脚下地面,银笙便紧紧握着他的手,生怕他摔倒。好不容易到了这山顶,她手心都出了汗,奚秋弦脸色有些发白,可还是带着微笑,道:“这还是我第一次自己爬上那么高的山。”
银笙垂着眼帘,替他拂去衣袖上沾着的树叶,犹犹豫豫地道:“这样爬山不痛吗?”
“还可以承受。”他平静道。
可是刚才爬山的时候,银笙分明看到他是咬着牙的。她不忍戳穿他小小的自尊,便拉着他的袖子,慢慢走到这山顶平坦处,“坐吧,秋弦,我也有些累了。”
奚秋弦与她一起坐在了山顶。遥远的天际有浮云翩跹,底下是水流充盈的浅滩,雪浪飞溅,清澈见底,阳光下泛着星星点点的亮色,映着漫山碧绿与潭边红花,空寂杳然。
——这是阿笙自小生活的地方。很美。他如是想。
作者有话要说:请看第三更~~
☆、25第二十二章 暝色渐浓意缱绻
天快要黑的时候,银笙带着奚秋弦来到了冰洞山下。残阳如血;危崖耸天;山顶云雾环绕,山间又有激流汹涌,瀑声如雷;震得古树丛中鸦雀惊飞,在昏暗中掠出一道道灰影。
因天色已晚无法上山,银笙便带着奚秋弦找到了一处山洞;将马儿留在洞外后;两人拨开藤蔓进入其间。虽是夏天;但自从进了山之后便再无热意,这洞中更是阴暗潮湿。奚秋弦燃起火折子,银笙已经很熟练地在相对干燥的地面上铺下衣衫;手脚麻利地收拾出一小块可安歇的地方。
“阿笙真能干。”他在后边欣然道。
银笙跪在地上整理东西,没有搭理他。他有些失望地走过去,扶着洞壁慢慢坐下,侧过脸看着她在火光下幽幽的脸庞,“你累得很么?连话都不说了。”
“我能说什么啊……”银笙低着头道。
奚秋弦摸摸她头顶,她便下意识地转过脸来望着他。烛火在昏暗的洞中摇曳出微小的光亮,她的眼睛黑得像池水中的宝石,又带着濛濛的雾气。他不由自主地想要吻她,可才一靠近她的脸,她却略带惊慌的垂下眼帘。
奚秋弦有些意外,轻声道:“怎么呢,阿笙……你还是害怕吗?”
她摇摇头,过了片刻道:“不要这样了,会被师傅发现的。”
他一怔,回头看看外面,洞口藤萝低垂,四下寂静无人。“她不是在山上吗,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里?”
“反正……反正不要这样了。”银笙说着,便抱着双膝埋下了头。奚秋弦叹了口气,站起身来,银笙见了,不禁道:“你不高兴了吗?”
“哪有。我是去折些树枝进来点火,这里暗得很。”他说着,便走到洞口,才想探身出去,却忽听不远处的树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往这边靠近。银笙也不禁起身走了过来,此时那声响越来越近,洞口马儿不断嘶鸣。奚秋弦抬起火折子一照,竟有一头浑身雪白的小兽从林间奔来,远远的嗅到了这里有人,便猛然扑向洞口。
“阿笙,别出来!”他惊呼一声,抬手便要射出银索,不料银笙猛地拉住他的手,抢在他之前冲了出去。
“小白!”野兽扑来,银笙躲都没躲,展开双臂就抱住了它。那东西也举起前爪搭在银笙手上,极为亲昵地与她拱拱嗅嗅,还不时发出呜呜的声音。奚秋弦呆呆地站在一边,看到它又咧着嘴要去闻银笙的脸,不禁叫道:“阿笙,你当心一点!”
银笙握着白兽的爪子,回头道:“这是小白,它不会咬我。”说罢,便带着那白兽欢快地进了洞口,奚秋弦虽也见过飞禽走兽,但这种雪白的野兽却还是第一次见。此时定下神来细细一瞧,原来是一只小狐,毛发顺滑,黑眼如星。银笙盘膝坐在地上,小狐就在她身边拱来拱去,长尾乱晃。
他悻悻然折下洞前树枝做成了火把,举着照亮了四周,可又不走过去。银笙与白狐玩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一直没动,不由抬头道:“你怎么一直站着?它不会咬你,过来坐。”
“你怎知道它不会咬我,它跟你说的吗?”他见银笙此时才想到她,没好气地回了一句,顾自拿着火把坐在了山洞口。
银笙领着小白狐狸走到他身边不远处,奚秋弦已经背倚洞壁紧盯着它,丝毫不敢大意。“它经常到我住的地方去,我自然知道它的秉性,你不攻击它,它就不咬你。”她说着,摸摸小狐狸的头,又伸手去拉奚秋弦。
他却还是收回手,瞥了小狐一眼,看到它那尖尖嘴巴,不禁板起脸道:“算了,井水不犯河水,我就在这坐着,你与它叙旧去吧。”
“你就是害怕了。”银笙嘀咕了一句,只好带着小狐又回到原处,握着它的爪子与它一同玩耍。奚秋弦枯坐无聊,自己对着火把发怔,偶尔瞄过去一眼,很快就收回眼光,生怕被那白狐发现。过了许久,才道:“阿笙,你是从小就生活在这里的吗?”
“不是。起先有家,有哥哥,但是后来没有了,就被师傅领到这里。”银笙抚着小狐的头,好似已经淡忘了许多苦楚。
“你一直说起你的哥哥,他是彻底失踪了吗?你的家原先又在哪里?”
银笙愣了一会儿,道:“不记得了,只知道家中有园子,爹爹好像是做生意的,时常给我很多礼物……后来一个中秋节的夜晚,家里起了大火,还有人从外面射箭进来,园子里乱成一片,爹叫人把我跟哥哥送出去,此后我就再也不知道爹娘的下落了。”她顿了顿,又道,“我与哥哥流浪了许久,但有一次我因要去看灯会,在人群里与他走散,回到住的地方也等不到他,这时师傅便来了,说哥哥叫她来带我走。”
“于是就将你一直带到这深山?那不是把你给骗来的吗?”奚秋弦诧异道。
银笙摇摇头,“可是她知道哥哥的名字啊,她还知道我的名字。到了这里,她说哥哥外出去寻我了,可是哥哥再也没有回来过。”
奚秋弦只觉无语,叹道:“你小时候就那么笨吗?显而易见就是她骗走了你,你竟还叫她师傅!”
银笙有些沮丧,垂着头与白狐相对,缓缓道:“其实怎么没想过?但是离开了这里,我一样还是找不到哥哥,一样还是要四处流浪。”
“那你后来也不问问她的来历,她又为什么要带你走,就这样糊里糊涂留在了山里?”
她蹙眉,“问过,但是被打了,之后就不敢多嘴。”
奚秋弦觉得憋闷,正色道:“明天我给你问清楚,她若是再有意隐瞒,我就带着你走,再也不要回来这鬼地方了。”
“……师傅剑法很厉害……”
“那也不要紧,我还有这个。”他说着,轻轻取下背后的古琴,放在了身边。
“我说过不让你擅用内力的!”银笙着急了,起身来到他面前,抱起古琴躲到一边。他抿唇笑了笑,挽过她的手握在掌中,才想说话,却又见那头小白狐傲慢地慢慢踱过来,亮亮的眼睛睨着他,似乎带着些不满,又带着些藐视。
“……今晚你不会让它跟我们一起睡吧?”奚秋弦觉得很悲哀。
银笙点点头,他闷闷地收回手。她忽而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急忙将牵着小白狐的耳朵将它领出了山洞。小白狐很是不悦,回过头来朝着坐在一边的奚秋弦瞟了一眼。
奚秋弦还没明白银笙为何突然想通了,她已经钻回了山洞。“好了,让它回林子睡觉。”她拍拍手上的绒毛。
“怎么忽然把它赶走了?”奚秋弦诧异道。
银笙蹲在他身边,托着腮,认真道:“因为你说过自己不能接触小动物啊。”
******
小狐狸虽然不在洞内了,但这个夜晚并不像想象的那么甜美。因为白天一直在走,即便是痛也只好忍着,如今安静下来,奚秋弦只觉双腿疼痛难忍。以往在家时,若是不走动,他都是将假肢脱下。今日走了整整大半天的山路,晚上见她在旁,因不想让她害怕,便也不敢给自己松绑。
捱到半夜,他实在坚持不住,昏昏沉沉睡了过去。但没过多久,又隐隐约约听到风中传来极细微的声响,像是有人掠过树梢。
奚秋弦警觉地坐起,没有惊扰银笙,自己扶着石壁慢慢站起,忍着痛出了山洞。
夜黑风高,孤月一轮。远处近处皆是黢黑,时或山风刮过,树叶沙沙作响,除此之外,并无异常动静。奚秋弦本想再往前走上一段,无奈双腿酸痛,只得又悄然回去。进得洞内,自己躲在角落里解开了双腿上的系带。没有亮光,他也无法看到自己的腿到底伤成什么样了,只能凭着感觉伸手过去,才一触及,却听到不远处传来银笙的声音。
“你怎么了?”她小声问。
“没什么。”奚秋弦忙以衣衫盖住了双腿。
她却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坐在他身边,迟疑了一下道:“是你的腿疼了吗?”
“有一点,我自己会弄好的,你去睡吧。”他没有抬起头,不想与她多说关于这方面的事。
“是不是……是不是磨破了?”银笙犹犹豫豫,想去撩起他的衣衫但又不好意思。
他不吭声,只是自己坐着。银笙小声道:“我帮你看看。”
“别看。”他很快地说着,顿了顿,又道,“阿笙,我不想让你看到。”
银笙垂下眼帘,“那我不看,这里也黑得很,你自己把腿松开……我不会害怕了。”
奚秋弦迟疑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脱下那双腿脚。他坐在暗处,白衫盖住了自己剩余的小腿,伸手下去摸了摸,想必是走路太多已经磨破,又被紧紧束住,因此格外胀痛。
所幸随身带着各种药粉,便摸索着取出了平素常用的,倒了些在手中,忍着痛倒在伤处。他在做这些事的时候,银笙始终都没有正对着,而是略微偏过了一些,默默坐着。
过了片刻,她才转过身,屈膝斜坐着,低声道:“明天你还是骑马吧。”
“嗯……”奚秋弦倚在洞壁,侧着脸望着只能隐见轮廓的她。银笙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在了他的腿上,“还痛吗?”
“敷了药好多了……”他竭力做出轻松的样子。银笙心知他在强颜欢笑,心中很是低落,但又不知怎么才能让他好受一些。奚秋弦微微侧过脸,她与他离得极近,两人的肌肤几乎相触。银笙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呼吸,于是轻轻伏在了他的肩上。
“怎么才能你快些好起来呢……”她很小声地说着,双眉紧蹙,是真的真的着急与心痛。
他低下头,摸着银笙的长发,心中有些酸楚,不知该如何说。
银笙仰起脸,黑如点漆的眼睛如安静的湖水。两人都没有说话,他的呼吸轻浅,如春风般拂过银笙的脸颊。
奚秋弦轻轻地在她额前吻了一下,银笙深深呼吸,慢慢地贴近了他的脸颊。
昏暗中,他只觉她离自己越来越近,忽然便抑制不住心中的潮涌,一下子吻上了她的唇。
银笙觉得有什么东西狠狠撞击了心灵,而唇间柔软的相触,让她浑身颤栗,想要躲避,却又仿佛被某种魔力魅惑,竟无法移动。自己的呼吸仿佛都被他占据,深深浅浅,浅浅深深。
他抿着她的唇,一点点一分分,像是小心翼翼地接近,又像是在以动作征求她的允许。银笙起初还很是紧张,但渐渐的,这甘甜的感觉让她心醉,她便尝试着学着他的样子,也小小地轻轻地抿住他的嘴唇。他笑,咬了她一下,继而她也鼓起勇气重复了他的举动。但随即又羞红了脸,低着头不肯再叫他咬住自己的唇。
“你把我咬疼了……”他叹着气,捧着她的脸庞。
银笙又羞又惊,抬头看着他,小声道:“真……真的吗?”
“嗯,真的。”奚秋弦轻声说了一句,便又贴近了她的嘴唇,“你再亲我一下,我就不疼了。”
“……骗人……”
她虽是懊恼,但还是垂着长长的睫毛,浅浅地吻了他一下。
“阿笙。”奚秋弦还是一如既往地那样轻声唤她。
“……阿弦……”银笙很紧张又很认真地望着他的眼眸,第一次那样叫他。他怔了一怔,继而唇边扬起温软的微笑,伸手摸摸她的头顶。
“我喜欢这个名字。”他抱着银笙,好似拥着最柔和最纯白的云朵。
作者有话要说:撒花,阿笙吻小奚啦~~(≧▽≦)/~
不过接下来会有什么事情等待着这两只呢??请继续观赏哦~明天还会更新的~
☆、26第二十三章 阴雨无休日暗沉
次日早晨银笙正要扶着奚秋弦上马;小狐狸也想跟来;马儿却惊得连连打转。银笙只得指着山上对狐狸道:“我们要慢慢上山,你先回去。”
那狐狸似乎听得懂她的话;恋恋不舍地在她身边转了转;又抬头瞅瞅奚秋弦;头也不回地奔向山上去了。奚秋弦一直紧绷的神经这才松懈下来,忍不住道:“阿笙,山上还有别的狐狸吗?”
“白狐狸没有了,但是还有白老虎白狗熊白蟒蛇……对了还有白松鼠!”
他警觉地盯着她;许久才道:“你是在骗我吧?”
“骗你做什么?”银笙纳闷道;“你自己问我的,这里有好多动物都是灰白色的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见了害怕就说好了,我带你走远些。”
“我没有害怕……只是,有些惊讶罢了……”他咳了一声,紧抓着缰绳上了马。
******
这一程上山之路更是艰难,但银笙不让他再下马,想方设法往相对较为平坦的地方走。一路上斩断无数荆棘,还险些被山上滚落的碎石砸中,幸得奚秋弦袖中银索飞出,才让银笙化险为夷。
两人磕磕绊绊到了半山,银笙见马儿已经无力再朝上走,便只得道:“秋弦,你在这里休息,我先去看看师傅是否在草庐中。”
“你说的草庐就是住的地方吗?不是在山顶?”
“我们住在半山,但师傅若是去闭关打坐的话,就得去山顶冰洞了。”银笙说着,牵着马儿到了一块大石边,将奚秋弦搀扶了下来,指指石后的一株枫树道,“坐这,我去去就来。”
“那好,我在此等你回来。”奚秋弦说着,便坐在枫树下。银笙系好了马儿,转身便继续往上攀爬,她身形敏捷,很快就背着剑消失于林间,只剩一抹黛绿衣裙的痕迹,恍若和这苍莽山野浑然一体。
银笙走后,他独坐于此,觉得时间过得格外漫长无聊。一个人又去不了哪里,支颐遥望远处,见山岩林立,峭壁万丈,不觉想到银笙这十来年一直与师傅幽居在此,必是过得很清苦。而他自己在巫山虽也时有伤病,可周围大群人伺候,相比之下,自己的生活倒是显得优越许多了……
过不多时,天色变得阴沉,云雾越来越浓,忽而树叶轻摇,抬头间便见银笙自林间点掠而来。
“阿笙,你师傅可在?”奚秋弦遥遥问道。
银笙摇摇头,飘落在他近前,道:“屋里没人,想必是她又去了冰洞闭关疗伤。”
“她的伤是怎么来的?”奚秋弦随口问了一句。
银笙秀眉蹙起,低声道:“我不知道,但师傅旧伤发作时很是可怕……”
“怎么可怕?”奚秋弦讶异道。
她脸色凝重,像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画面,过了片刻才道:“那时候我还小,一次跟随师傅去山顶打猎,她却忽然倒在了地上,而且浑身颤抖,手指都扭曲了。我想过去扶她,她却拼命赶我下山。我不敢把她抛下,就偷偷躲在山道边,看到她跌跌撞撞去了冰洞,才知道每次她旧伤复发便要进去才可保住性命。”
奚秋弦正在暗自思忖,她抬头看看天上乌云,又道:“像是要下雨的样子,我带你先去草屋,免得在这里没处躲雨。”
他点头应允,银笙领着他由一条崎岖小路蜿蜒而上。沿途荒草茂密,藤萝低垂,时不时有蛇虫从脚下飞快爬过,四周弥漫着浓浓青涩气味。
因要拉着奚秋弦的关系,银笙放慢了脚步。两人在这乱石路上辛苦跋涉,过了许久,前方山崖间出现一间低矮的草屋,屋前不过数丈便是悬崖,草屋临深渊而筑,背倚峭壁,看上去格外渺小,似乎一有风过便会坠下悬崖。
奚秋弦不觉蹙眉,“这就是你住的地方?”
“对啊,一直住在这里。”银笙没有什么异常的表情,只是再三确定周围无人后,才带着他到了屋前。屋檐下悬着一些干枯的草药,斑驳的木门紧闭,一切寂静无声。
“你先在这坐一会儿好吗?”银笙没有带他进屋,而是从屋边柴草堆后搬出一张小木凳,轻手轻脚地放在了屋檐下。小凳子歪歪扭扭,看起来已经有许多年头,她见奚秋弦望着凳子发怔,以为他是嫌弃破旧肮脏,忙擦了擦,道:“干净的。”
随后,她便低着头退到了一边。
自从来到屋前起,她就好似变了一个人。脸上没有笑容,眼神畏缩,也不敢抬头。
奚秋弦心里不是滋味。“阿笙,你是在害怕吗?”他走到她面前,看着她道。
银笙垂着眼帘没有回答,只是指指小木凳,小声道:“坐吗?秋弦,你走得累了。”
凳子很矮,其实坐着会更不舒服,在家里的时候奚秋弦也从不会坐这样的凳子,但他没有多想什么,一撩白衫便坐了下去。
“谢谢你,阿笙。”奚秋弦神情浅淡,银笙这才好似放松了一些,慢慢地蹲在了他身边,望着地上碧绿的草芽,兀自发怔。
******
云层越来越厚,天空阴郁低沉,不多时,便真的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水滴从檐下茅草间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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