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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气严霜-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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唰地跃起,双掌交错连发两掌,掌力虎虎,有若开山巨斧,笔直向赵子原当胸击到。

赵子原时料他会出手,左手一横,方待发出内力封迎,炬料狄一飞掌力看似惊人,其实却只是虚招而已,赵子原内力才发,他掌势陡地一收,反手一把抓住壁上那支断剑,身形腾空窜将出去。

一道清越的声音喝道:

“退回去!”

人影一闪而止,室门当口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一股雄浑无恃的内力宛若长浪裂岸而涌,赵子原距离较远,犹感到呼吸窒闷,身上衣袂进飞欲裂,不得不屏息运功相抗,方能支持得住。

他心下一凛,放眼望去,那狄一飞已被迫退回来,门口立着神定气闲的天石掌教——。

天石真人双目之中不怒自威,紧紧注视着狄一飞,道:

“施主,放下你手里那一只剑鞘!”

狄一飞不在意地笑一笑,道:

“道长好深厚的功力,想是天石掌教亲自来到了。”

天石真人见对方有意顾左右而言他,并未依言将剑鞘丢下,当下冷冷一笑,沉声说道:

“施主你不要玩花样,贫僧一出手立刻要你松手放下剑鞘,你想试上一试么?”

狄一飞道:

“掌教真人好说了。”

他望了天石真人一眼,心中倒相信了大半,天石真人掌武当一门,武功之高,已人当代宗师之流,狄一飞虽然对自己一身功力自负得紧,却也忍不住心中之紧张,全神贯注于敌方的动作。

正当此时,蓦然一声厉啸起处,腾空属引不绝,霎时间狄一飞面色一变,态度大是慌乱。

天石真人瞠目大喝道:

“施主,贫僧叫你放下剑鞘!”

这几字乃是贯足真力而发,直震得整座内室籁籁而动,狄一飞心子一阵震荡,忽然旁侧人影身形一片模糊,右手肘脉为人一击中的,五指一松,“卜”一响,剑鞘脱手落到地上!

啸声渐趋高扬,在夜空中袅袅迂回,久久不去,狄一飞无心久留,再也顾不了脱落地上的剑鞘,拔身向前疾冲。

武当三子适于这刻闯了进来,无意喝道:

“道友留步——”

三子迅速在室门当口立成倚角之势,看情形狄一飞已是插翅难飞。

啸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一声长笑亮起,一条人影自屋宇上纵落,他身形之疾,即连天石掌教亦只感到眼前一花,至于赵子原则一点也瞧不清切。

那人冰冷的声音道:

“出家人岂可迫人大甚,一飞快冲!”

武当三子不约而同一个旋身;出掌发难,孰知那条人影左右闪动,完全没有固定的位置,三子掌力悉未奏效。

“呛啷”一声,天离真人已抽出了腰间长剑,那人身形依旧不停,口中只是嘿嘿冷笑不绝。狄一飞大吼道:“让开!”

拔足一冲上前,天石掌教竟不拦阻,三子又为那后到之人所牵制,霎时狄一飞便如飞鱼一般一闪而出,与后到那人跃上屋顶,并肩疾掠。去势迅比天际流星,转眼已失去了影踪……。

无意望着对方三人身形瞬息即没,嘘了一口气道:

“今晚他们来的人可真不少,先前那两个打头锋鞑子只在道观前面幌了一下,便匆匆逸去,敢情是诱敌……”赵子原心念一动,脱口道:“两个靴子?”

无意点点头,道:

“那二人一身奇装异服,显然来自长城之外,贫道听他俩彼此称呼叫什么暖兔,烘兔,名字倒是奇怪得紧。”

他在掌教真人面前,言语已不敢如先时那般放肆粗鲁,但他生性毫无遮拦,一下子扳起脸孔说话,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但赵子原可没有心绪注意及此,暗忖:

“那暖兔,烘兔不是日前我在陕甘道上碰到的两个蒙古汉子么?当时他俩言谈间隐隐透露出系奉土蛮可汗之命,入关兴风作浪,如何却与狄一飞搭上一路了?足见姓狄的来历大有问题……”

天离真人道:

“那最后来到之人是谁?掌教心中可有端倪么?”

天石真人略一寻思,道:

“早先贫道听到那阵啸声时,本已猜出那人身份,后来瞧见他的轻功身法,就莫能肯定了。”

天离真人道:

“那人一身轻功的确令人难以捉摸,依我之见,即使以轻身功夫闻名天下的百粤罗浮世家,比起此人恐怕亦有不逮。”

提起轻功,赵子原却又想起一件往事。当日黑岩三怪的老二卜商、老三堪农遇害于鬼镇荒园,那埋伏于古宅的哈金福便看到一条鬼魅般的人影,据说速度之快,使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后两人的轻功身法都高绝如斯,总不会说是个巧合了。

门外响起步履声音,那中年道人匆匆忙忙走将进来,环目往四下一扫,道:

“敌人退走了?”

天石真人微微颔首,道:

“清风师弟,适才你人观报警后,却又到哪里去了?贫道以为有你守住大殿,故以放心出观应敌,不想你竟轻弃职守,以致敌人连毙本门两名弟子,一直闯入内室,幸得这位赵施主仗义出手,牵制了他的时间,贫道又及时赶回,这才没有让他得手……”

那中年道人清凤道长支吾道:

“是我一时疏忽,在见到大殿外边有可疑的人影一闪后便贸然追了出去,想不到会让敌人乘虚而入,掌教恕看。”

赵子原暗暗皱起眉头,付道:

“据我当时在殿中所见,那清风道长分明不是出殿去追什么可疑的人影,他为何要向掌教真人说谎,抑且天石掌教似乎对他颇为容忍,倒不知是何缘故?”

他沉思不得解答,只觉事态愈来愈形复杂,几乎无法整理出一点头绪来,干脆不再多想。

天石真人俯身自地上拾起那把剑鞘,道:

“那一口敌人窃走繁星断剑时,遗略了剑鞘未尝取去,今夜他去而复返,目的就在这一把剑鞘了。”

天离真人道:

“断剑即已被他们得手,因何尚如此重视剑鞘,敢情其中必有古怪!”

赵子原按捺不住,上前一步朝天石真人道:

“小可斗胆,可否叩问道长一事?”

天石真人道:

“施主有话但问无妨。”

赵子原道:

“闻说贵观与少林寺所收藏的断剑系受一人之托,'奇書網整理提供'不审此事可真?”

天石真人脸色骤变,道:

“此说施主从何得闻?”

赵子原避开不答,逞道:

“如果传闻属真,道长能不能见告那相托之人是谁?”

天石掌教与天离真人彼此对望一眼,天离真人肃声道:

“施主问过少林方丈了没有?”

赵子原道:“小可尚未到过嵩山少室。”

天离真人道:

“这就是了,若施主以此问题问少林方丈,他也不会予你任何回答的,但望施主莫要强人之所难……”

赵子原大感失望,道:

“道长此言何意?”

天离真人眼望着天石真人,意思是此道问题必须由掌教亲自回答了,天石真人双目微瞌;道:

“二十年之前,鄙派及少林开始分别收藏繁星、寒月断剑时,彼此有个默契,即不许将有关断剑的事透露出去,实在说,贫道虽为一派之掌门,却也作主不得。”

一旁的清风道长忽然插口道:

“道友你苦苦追问这个,莫非与断剑有何关系牵连么?”

赵子原凛道:

“于小可本人,于天下武林,关系均极重大!”

清风道长神色一阵剧变,道:

“道友说得未免太过严重了,区区几把断了半截的剑子,何值如许重视。”

赵子原不以为然,道:

“断剑关系之重大,小可亦是直到近日方始领悟出来——”

说到此地,脑际灵光突地一闪,默默对自己道:

“清风道长话里是说的,‘几把’断剑,而不说二把,难道他也知晓断剑不只二把之数么?”

青凤道长道:

“统而言之,目下断剑既已失去,再谈此事就没有甚意义可言了。”

赵子原道:“不会没有意义的,断剑虽已失去,还有这一把剑鞘

清风道长沉着脸色,半晌无语。

天石掌教像是被人提醒了什么似的,望了赵子原一眼,视线落到手中所持的剑鞘上面,低声说道:“对了,还有这只剑鞘……”语声一歇,喃喃低念道:

“秋寒依依风过河,英雄断剑翠湖波……”

天离真人不安地道:

“掌教真人,有何事不对么?”

天石掌教恍若未闻,只是一个劲儿喃喃低语:

“秋寒依依风过河,英雄断剑翠湖波……”

赵子原身躯一震,想起几天前,自己才听到甄定远当着香川圣女之面,念过这首不知所云的诗,不禁一脸茫然。

天石掌教一直怔怔望着手里断剑出神,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

赵子原道:

“道长,小可尚有一言请教。”

天石真人摆摆手,阻止他续说下去,他两指夹住剑鞘的顶端,另一手使力一旋,“剥”的一响,手中居然多出了一只剑鞘,赵子原仔细一瞧,原来剑鞘里头还有一面夹层,经天石真人用力旋动,将里层剑鞘拔出来了。

里层拔出之际,飘落一张纸片,室中诸人齐地一怔。

清风道长疾步上前,将纸片拾起,天石真人皱眉道:

“拿过来。”

清风道长稍一踌躇,终于将纸片递与天石。

赵子原忍不住好奇心动,将脸凑近一看,许是经过多年,那张纸片已经变成黄色,上面写着几行潦草的字迹:

“九月既望,时交四更,残月斜挂,余突闻蹄音及马嘶声由远而近,余居处远僻,深夜何来夜骑?颇怪之,及闻敲门声响,往开,门外杏无人影。遂返室,犹觉残灯无焰影幢幢,一连三夜均是如此,莫非鬼魂作祟为怪邪?”

赵子原只瞧得心子怦然而跳,不知不觉手心已是直冒汗渍。

清风道长道:“无头无尾,这是谁写的?”天石真人嘘了一声,道:

“别作声,我们先看完它——”纸片上继续写着:

“第四夜,风雨大作,又有夜骑至,余出而观之,周遭仍杳无一人,惟泥地为雨水淋湿,蹄印凌乱,沿马迹而行,至一荒坟,遂见一白衣骑士驻马于一座坟家之前,磷火绕缭于近处,恍似返家之游魂,白衣骑士见余趋至,举手招之,余方举步上前,坟墓中突发

写到这里,纸片生似为人撕去一半,下面再无字迹。

赵子原一颗心子几乎要跳到腔口,失声道:

“鬼镇!……纸片上所写的地点是鬼镇,及鬼镇近郊的坟家!”

刹时室内五人十道目光不约而同盯视住赵子原,赵子原只若未觉,细细咀嚼着纸片上的留字,忽然地隐隐觉得整件事情似乎有一条脉迹可寻了,然而那事件的前因后果,他依旧思之不透。天石真人沉声道:“施主见过相同的纸片留字么?”

赵子原道:

“在鬼镇荒园古宅里,小可见到一具棺木上刻着这几个字——”

清风道长插口道:

“棺木上镌字与纸片可是完全相同?”

赵子原摇头道:

“不然,那棺木上只刻了‘九月既望,时交四更,残月斜挂,余突闻——’几个字,较纸片上留字少了许多,系为人以金刚指力镌刻上去,以小可之见,生似要留与某一个人观看——”

清风道长轻咳一声,道:

“赵施主,你没有看错么?”

赵子原下意识望一望清风道长,瞧见对方脸上露出古怪的神情,他迅速转过眼瞳,说道:

“小可所瞧,千真万确,并无捏造一言半句。”

说出这话时,倏然又有一道奇异的想法自脑海升起,好象自己已在迷蒙中摸着了另一个线索。

他冲着天石真人抱了抱拳,道:

“道长请恕打扰之罪,就此告别。”

倒行三步,退出内室,身形一掠而起。

天石真人呼道:

“施主稍候——”

然而赵子原已经去远,这时残月已斜,层层叠叠的彤云在天顶聚拢,膝陇灰暗的夜色平铺四周,空山静悄悄,只有尖锐的晚风像流水般呻吟喧嘈着……

踏着淡淡的月色,赵子原翻过后山,循着一条小道直掠而去,不一刻便远离大观,下到武当山脚。

他脑际思潮仍自翻涌不止,默默地沉思着:

“武当之行,出乎意料的竟是大有收获,虽则断剑已被窃走,但我只要找出此事的来龙去脉,大半疑团和便可迎刃而解了。”

想起适才在武当山上的诸般遭遇,心忖:

“那黑岩老大厉向野临终之际,不是连吐了两句‘鬼镇荒园’么?看来我只要再走一趟鬼镇,必能获得不少新的线索。”

心中想着,足下不知不觉踏上了通往鬼镇的道路。

这日黄昏,赵子原来到了一座小镇,估计距离鬼镇约莫还有三日脚程,几天来他马不停蹄竟日赶路,身心疲惫非常,正须好好歇息一番,于是他在小镇集街角,找了一家“悦来客栈”投店落脚。

这悦来客栈门面不大,但前厅的酒楼倒还宽敞,赵子原一个人据了一张抬子,叫了酒食用起晚点来。

正吃喝间,小店大门来了一名背插长剑的中年道人,赵子原无意中瞥了一眼,来者竟是武当清风道长!

那清风道长环目在店里四扫,视线从赵子原身上掠过,气度相当沉稳,逞自走到临窗桌旁落座。

赵子原心子平空一紧,忖道:

“清风道长显然有意跟踪我而来了,一路上我全然不曾有所警觉,未免太疏忽了,不审他用意何在?”

那清风道长分明已注意到了赵子原,却装作没有瞧见,向店小二叫了几样小菜素食,低首进食。

赵子原心想与其闷在心里,倒不如拿言语试他一试,遂站起来,冲着清风道长拱了拱手道:

“想不到又在此地遇见道长,真是巧之又巧了。”

清风道长面上毫无任何表情,道:

“巧极,的确巧极。”

赵子原道:

“道长若不嫌弃,请移驾过来同席如何?”

清风道长沉吟道:

“毋庸打扰了,再说贫道也正在等候一人……”

言犹未尽,蓦然店门外面传来一声佛号。

那一声“阿弥陀佛”甚是沉重有力,店中诸人俱是一震,不自觉中止进食,举目望去。

只见一名身着灰色袈裟,肩上扛了一把方便铲,模样显得邪里怪气的大和尚,正站在门槛之外!

赵子原惊疑不定,心中忖道:

“这不是那自称花和尚的僧人么?怎地他也来到这里了?”

斜眼望那清风道长时,却见他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花和尚。

花和尚一步跨过门槛,绕经几张台子,缓缓走到清风道长桌前,顺手拉了一张椅子坐下。

清风道长双目微瞌,道:

“和尚刚刚到么?”

花和尚道:

“贫僧接到你传人通知,便匆匆赶来——”

赵子原闻言,心中已有了谱,心忖:

“好戏开始上场了,原来他们两人还是预先约好在此会面的,我得格外注意才是……”

花和尚拍掌大呼道:

“伙计,来两斤烫过的白干,再做几样鱼肉小菜下酒!”

店伙大大一怔,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嚅嗫道:

“大……大师点的什么?请再说——再说一遍……”

花和尚怒道:

“两斤白干老酒,鱼肉酒菜,你没听清楚么?酒菜送迟了,当心我把这家鸟店砸掉!”

那店伙干活已久,应付过各色各样的旅客,但出家和尚公然呼点酒肉,却还是第一次碰到,他经验颇丰,情知越是行径奇特的客,越是不能轻易得罪,忙唯唯喏喏而去。

店里聚然来敢一僧一道聚在一处,本来就够醒人耳目了,此刻再经花和尚一阵吆喝,一众酒客的视线都落到这一桌来。

花和尚眼帘一掀,露出两道凶厉寒芒,往四下一扫,众人生生打了个寒颤,齐然收回目光。

清风道长冷冷道:

“几年来,你那大酒大肉的嗜好依然未改。”

花和尚裂嘴笑道:

“除色字一关,吃、喝、赌,贫僧是一日都离不得的,道长你知我甚深,又何必故作讥嘲之言。”店伙将酒菜端来,花和尚擎起一杯酒饮了一口,骂道:

“拿这种娘儿们淡酒与贫僧喝,你酒店不要开了么?”

一甩手,将满杯之酒泼在地上,酒杯打得粉碎。

店伙陪着笑脸,换过一坛老酒,花和尚满满倒了一杯,举觥一饮而尽,弧了抵嘴唇,连呼道:“过痛!过瘾!”清风道长冷然道:

“酒多误事,你还是少饮一些的好。”

花和尚举起袈袖抹去嘴边酒渍,道:

“笑话,区区一坛老酒岂能把我醉倒。”

清风道长沉声道:

“那话儿你带来了没有?”

花和尚道:“带来了。”他朝清风道长一眨眼,大声道;

“牛鼻子,咱们已有许久未尝聚头,今日得好好干上一扬,别一别苗头……”

说着伸手人怀取出一付纸牌,摊开摆在桌面。

赵子原心道:

“我道花和尚话语中所谓干上一场指的什么?原来是又要赌牌了,难道他居然毫不避讳,当着一众酒客前,大喇喇与清风道长斗叶为戏么?奇怪的是,清风道长才间到他带来‘那话儿’没有?分明意有所指,花和尚即取出那一付纸牌做什么?”

清风道长道:

“你又手痒了不成?贫道便陪你赌一付牌也罢。”

花和尚开始砌牌,手法甚是干净俐落,一撒骰子,道:

“黑杠三点,四五加翻,倒霉,你先掀牌——”

清风道长正待伸手拿牌,花和尚一把将他按住,道:

“且慢,你拿什么下注?”

清风道长笑道:

“便赌一坛老酒怎样?”

花和尚点点头,忽然压低嗓门道:

“掀第二十六张——第二十七张纸牌……”

赵子原心念一动,那花和尚虽然已将嗓子放低,但因他坐在邻坐,加以运功用心窃听,故以仍然听得一清二楚。

他默默呼道:

“果然有鬼——”

敢情花和尚与清风道长乃是故意借斗牌为戏,以瞒人耳目,其却实在暗地里传递讯息,或进行某项交易阴谋,那花和尚既然指示清风道长掀翻第二十七张纸牌,可见那一张纸牌必有古怪。

赵子原想到这里,眼睛更一瞬也不瞬的望着清风道长的掀牌动作。

清风道长若无其事地数了数牌张,然后抽出其中一张纸牌放在手里,旁人不明就里还以为他在点妥纸牌的数目,但赵子原心中可就有谱了,——那清风道长拿到手里的正是第二十七张纸牌!

清风道长眯起眼睛,注视手中那张纸牌的牌底,口里不时发出“嗯”“嗯”“嗯”“嗯”之声。

赵子原远足目力自旁侧望去,远远只能瞥见牌底好像写了数行黑字,旁边还画着有一幅图,那图样竟与一座坟家有几分相似!

霎时他像是为人劈头打了一棒,暗忖:

“若果那张纸牌牌底所画的,居然真是一座坟冢的图样,事情就大有溪跷了,因为剑鞘夹层所藏那张纸片上的留字,亦曾提到坟累的字眼,两者不可能仅仅是个巧合吧?”

清风道长仔细看了许久,将那张纸牌放回原处。

花和尚低声道:

“再翻第四十五张纸牌——”

清风道长略一颔首,再度数起牌数来,接着又抽出其中一张以手遮住牌面,凑近眼前观看。

赵子原可再也按捺不住好奇心动了,他眼珠一转,脑中已有了计较,当下长身立起快步走到僧道两人这一桌前面,冲着花和尚拱了拱手,朗声道:

“大师别来无恙。”

花和尚一言不发,只是自鼻孔中重重哼了一声。

赵子原迳道:

“记得前番见面,大师与小可尚有一场牌局未了,今日机缘凑巧碰上大师,又值大师赌兴正高,咱们正好继续那一场未完的牌局

花和尚神色微变,道:

“来日方长,咱们赌牌的机会多的是,你急什么!”

赵子原笑笑道:

“清风道长与大师既是旧识,玩牌的机会才比我更多着哩,区区委实技痒不已,来个喧宾夺主,哈哈,道长请先让小可一局!”

毫不客气一伸手,就将清风道长手心那“第四十五张”纸牌取了过来,清风道长未防及此,一时大意之下,手中纸牌竟被对方攫走。

赵子原装作不甚在意地掀开牌底,忽然清风道长冷哼一声,道袍轻轻一拂,赵子原才拿到的那张牌,犹未来得

第二十八章 流浪剑客

清风道长回头喝道:

“花和尚,是你来了么?”

林叶悉嗖处,缓缓步出那邪里怪气的花和尚,他肩上仍自扛着一把方便铲,来到二人面前定身。

花和尚瞥了赵子原一眼,道:

“你还没有将这小子解决吗?”

清风道长摇首道:

“不忙,不忙,这小子已经是咱们囊中之物,还怕他飞上天去?若非适才贫道察觉有人潜到近处,早已一剑送他归阴了。”停歇一下,问道:

“刚刚可是你在树林里面叹气?

花和尚翻目道:

“牛鼻子你间得莫名其妙极了,无因无由贫僧叹的什么气?”

清风道长神色霍地沉了下来,道:

“贫道分明听见了那一口叹气之声,疑是那人去而复返,是以才仓促将剑收回,既然叹息声非你所发,那么贫道之疑并非杯弓蛇影,而是确有第三人来到近处了。”

花和尚眨眨眼,敞声道:

“牛鼻子尽管下手取他性命。”

赵子原道:

“大师动辄言杀,出家人残忍好斗以至于此,未免与佛家所讲求之恬澹寂灭有悖。”

花和尚道:

“贫僧早非佛门中人,小子你空自喋喋,结果还是活不成的。”

说着朝清风道长打了个眼色,清风道长右腕迅疾一抖,长剑乍动,涌出一片精芒,直取赵子原咽喉。

赵子原见他剑招诡异,心中大为凛惕,连忙纵身往后疾退,一口气退长了六步,这才避过对方的剑上锋芒,趁势反击一掌。

清风道长冷笑一声,一举步已到了他面前,手中长剑抖出精光寒芒,漫天尽洒,笼罩住敌人。

他空出了右手不闲着,掌拍指拿,端的是变化无方。

清风道长这一掌剑齐出,直把赵子原迫得闪避不及,绕圈疾掠,双方动手还不到五招,赵子原已是数度遇险,渐呈不支之态。

这当口,斜坡后面忽然又传来一阵轻叹之声,虽在剑掌嘶啸声中,场上诸人无不听得一清二楚,仿佛这一道叹息便在他们耳旁发出一般。那清风道长剑上攻势,竟然不知不觉缓了一缓。

花和尚面色一变,厉声道:

“牛鼻子快点下手,再迟就来不及了!”

斜坡后面一道冰冷的声音道:

“道长出剑太慢,果然业已来不及杀死你的敌手了。”

语声甫落,一道人影有如狂风似地卷了过来,清风道长剑势一沉,立刻换了一方向击出,飕地一响,竟把来人卷人剑圈之中。

那人冷笑一声,身形若飘风般回旋往复,清风道长神色沉凝,挥剑连攻三招,但闻“咝”“咝”三响,剑啸刺耳已极,那人嘿然冷笑,足步微错,竟已跃出剑圈外边。

清风道长连环三剑击空,双眼登时射出又忿又骇的光芒,手提长剑,怔怔立在当地。

赵子原下意识举目望去,只见那人年约五旬出头,面目清瞿,上唇蓄着一撮短髭,身着一袭白布衣衫,年事虽高,却自有一股潇洒超俗之气,赵子原似乎可以想象到此人年轻时的勃发爽飒英姿

但花和尚与清风道长的视线却落在那人腰问所系的长剑上,夜风拂过,那只剑柄上的黄色剑穗微微飘动。

赵子原心中默默呼道:

“就是他!今午在酒店里装作不胜酒力,伏在一角桌上的醉汉就是他!奇怪,花和尚清风道长追踪了他一段路程,怎地先后又回到此地来了?”

花和尚一前一步;高声道:“任凭施主如何掩饰,仍然被贫僧瞧穿了。”

那白袍人淡然道:

“某家何尝想掩饰什么?倒是今日午后,和尚你与那位道长在某家离开镇上酒肆后,便跟在后头穷迫不舍,某家还未问你是何缘故呢?”

花和尚道:“施主何必明知故问。”白袍人伸手拍拍腰间的长剑,道:“便是为了某有这把剑子么?”

花和尚沉声道:

“施主虽然一直掩藏本来面目,但你随身所携那只剑柄上的黄色剑穗乃是最明显的标志,贫僧焉有认不出来的道理。”

白袍人道:

“事隔二十余年,亏得大师记性如是之佳。”

言罢,又自叹息了一声。

清风道长忍不住道:

“道友何故一再叹气?”

白袍人道:

“道长身为武当青宿,名望身份隆极一时,却昧于大势甘心受人驱遣,这等行径委实令人不解,此某家深为道长忱借,还有这位大师……”

花和尚及清风道长面色齐地一变,花和尚打断道:

“施主此言,在贫僧听来不但等于白说,而且简直十分可笑得紧。”

白袍人道:“有何可笑之处?”花和尚道:

“你以为咱们行事乃是受人驱遣,却绝无任何根据足资证明,这个推测不是非常可笑么?”

自袍人冷冷一笑,伸手人怀缓缓取出一样物事,摊开来竟是两张纸牌,牌底向下,赵子原一瞧见白袍人手上的纸牌,心中不禁震一大震。

白袍人沉声道:

“大师利用纸牌,向清风道长传递消息,难道不是经旁人所授意么?”

花和尚神色一沉,道:

“流浪剑客!你知道的倒也不少,然则你是专冲着咱们而来的了?”

他喝出“流浪剑客”之名,赵子原顿感热血沸腾,暗道站在眼前这个白袍人,原来便是二十五年前在五台山上,当着天下豪杰之前,以一个抽剑动作吓走那不可一世行脚憎人的“流浪剑客”。

那么花和尚想必是挟仗“五指叉”功夫,横行中原绝无敌手的行脚僧人了,难怪他的注意力始终被白袍人随身所携剑柄上的黄色剑穗所吸引,想来当日“流浪剑客”所使用的也是同样一只剑子。白袍人道:“可以这样说。”

花和尚指着赵子原厉声道:

“这娃儿呢?你也有心庇护他么?”

白袍人点一点头,花和尚道:

“流浪剑客,你太过狂妄了,贫憎对你一再忍让,可别错以为贫僧是惧了你。”

白袍人道:

“反正某家是管定此事,你划下道来吧——”

花和尚怒极反笑道:

“很好,你既然如此说,贫僧说不得要把昔年五台山的旧账,拿在一起和你算算了——”

白袍人淡淡道:

“二十五年前,大师在五台山上不战而退,今日你想再来试过一次么?”

花和尚道:

“施主剑上功夫虽高,但贫僧那‘五指叉’不发则已,既发之你未必能讨得好去!”白袍人淡然道:“是么?某家不用剑子,接你一招‘五指叉’试试。”

花和尚阴笑道:

“施主不用兵刃是自寻死路,可怨不得贫僧。”

双方剑拔弩张,气氛登时变得紧张异常。

立在一旁的赵子原此刻却不禁暗暗为白袍人着急,那花和尚的“五指叉”功夫他是见识过的,其凶险奇奥,确是举世罕有匹俦,白袍人若弃剑拆对,只怕将抵不住“五指叉”一击之威。

清风道长步近花和尚身侧,低声道:

“和尚你若无十分把握,还是不要轻易动手的好。”

花和尚道:

“牛鼻子甭多管,昔年那笔旧账,贫僧是该与他了断了。”

转首面对白袍人道:“你准备好了后事没有?”白袍人仰天大笑道:

“又是这一句话!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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