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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鸣风萧萧-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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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老人微微一笑道:“你刚才跟谁动过手了!是吧?”
寇英杰点点头道:“是的!”
“是谁?”
“是……”寇英杰想了一想,道:“上都河来了一条金漆大船,”郭老人神色一变。
寇英杰接下去道:“我是跟船上的人动的手!”
郭老人嘴皮蠕动了一下道:“你是说,你跟铁海棠动了手?啊!不会……”
寇英杰一怔道:“铁海棠是谁?不过,跟我打的人也姓铁,铁小薇!”
老人一怔道:“你知道她的名字?她就是铁海棠的女儿,你怎么会……”他眸子里一刹那间炫闪着无比的疑惑。
寇英杰叹息一声道:“老前辈,这件事说来话长。总之,我因为无意间由他们嘴里听见了你老人家不幸的消息,所以非常担心,想去探听一下究竟,却浚有想到会惊动他们,幸亏我精干水性,要不然恐怕……”
郭老人睁大了眸子道:“你可曾看见了铁家的人?”
寇英杰点点头。
郭老人接着又问道:“你也看见了铁海棠?”
寇英杰点点头道:“如果说铁小薇的父亲就是铁海棠,那么我确实看见他了!”
郭老人急切的问道:“他穿着什么衣服?长的是什么样子?”
“穿的是蓝衣服!”寇英杰想着道:“样子象一个读书的老文生!”
“这就不错了!”郭老人更急切的问道:“他可曾受伤了?”
“好象受伤了!”
“伤得很重?”
“这个……”
“还能不能说话?”
“能!”寇英杰道:“谈笑自如!”
郭老人顿时脸上现出了一片失望之色,缓缓的垂下头来。在说这些话时,他一直不停的喘息着,似乎努力的振作精神,一旦气馁垂下头来时,顿时显得十分的衰弱。
寇英杰奇怪的道:“你老人家问这些干什么?”
郭老人抬起头来苦笑着道:“这么说起来,我并没有伤他很重,他的武功想不到精进如此!”他长长叹息了一声,闭目不言。
寇英杰关心的问道:“你老人家是否受了伤?”
郭老人缓缓点了一下头。
“伤得很重?”
“嗯。”
“那……”寇英杰站起来道:“我这就找个郎中去!”
不经意又为老人一只手抓住了膀子。寇英杰挣扎了一下,竟然未能脱开,郭老人虽在重伤病弱之中,手指上的力道,亦足惊人。
“用不着费这个事了……”郭老人苦笑着道:“我自己就是一个最好的大夫!”
“啊!那你老人家就快开个方子吧,我这就去给你老人家抓药去!”
郭老人的反应并不热烈,他那张蜡黄的脸上,现出了一片枯涩的笑容,用手指指一下椅子,他嚅嚅的道:“你先坐下来,这件事先不要急。”
寇英杰一愕道:“不要急?你老人家伤得这么重,还不急!”
“就是因为伤得太重了,才不要急。”郭老人喘息了一下道:“你看不出来么?寇小友,我已经不行了!”
寇英杰顿时一惊,脸上神色一变。
郭老人苦笑道:“你坐下来,有许多话我要告诉你,你要仔细的听着。”
“可是,老前辈……”
“不要插嘴,坐下。”他手指着椅子道:“坐下来!”
寇英杰真不忍拂他的心意,无可奈何的坐了下来。
郭老人脸上才弥上了一片笑容。忽然他憔悴的脸上涌起了一片红潮,掩着口发出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寇英杰站起来轻轻的在他背上抚摩着,郭老人一阵剧咳直似把五脏六腑都要咳了出来,老半天之后,他才止了下来,只是喘得更厉害了。他一只手轻按着自己左肋部位,那张憔悴的脸时红又白,很短的时间已经转变了好几次颜色。
“郭老前辈……你老人家这是何苦?……为什么不……”郭老人不等他的话说完,连连的摆着手,不让他再说下去。甚久之后,他才又微弱的道:“我有很重要的话要交待你……
寇贤侄,我这么称呼你是不见外。”
“老前辈,我知道。”
“好!好……”郭老人脸上带出了一片笑容,频频点头道:“从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我所要我的人,现在证明我没有错,你甚至于是我足以信托的一个人!”
寇英杰发觉老人很独霸,他说话的时候,根本不容别人插嘴,他说完了,也不许你多说,所以尽管心里虽是对他关切万分,却也无法表达。
郭老人生恐寇英杰再打岔,是以喘息了几声,赶快的又接下去道:“时间不多了,我必须快一点……寇贤侄,你听清楚!”
寇英杰眸子里交织着无限同情,隐隐闪动着泪光。他点了点头,不再打岔。
“我姓郭,叫郭白云!”郭老人说道:“郭子仪的郭,蓝天白云的白云!”
寇英杰点了一下头,其实这个名字他早已知道了。
郭老人苦笑着道:“贤侄,你以前可听过?”
寇英杰摇摇头,表示歉然的苦笑了一下,说道:“我的见识很浅,一向也很少在江湖里走动。”
“我相信,”郭老人喘息了几声,手指向桌上的茶具,寇英杰顿时会意,赶忙为他斟上一碗茶。茶已经冷了,可是郭老人却接过来匆匆饮了下去。
喝下了这碗冷茶,他才接下去道:“……其实即使你时常在江湖上走动,你也不容易听到我的名字,除了那些武林中很有身分,很有成就的人物,否则是很少人知道我的!”
寇英杰道:“这么说你老人家也是武林中人了?”
郭老人摇摇头:“我并不这么想……可是你这么问我,我也不否认……你听着,”他喘了几声,作势要坐起来,寇英杰忙把他扶正了,把被子厚厚的垫在他身子后面。郭老人点了点头,觉得好多了。他于是道:“在这里人家都叫我老骆驼,当我是一个纯粹的生意人,在锡林河两岸,所有盛产黄金的地方,都是我的,所以那个地方的人叫我金大王!”
寇英杰不再打岔,忽然他觉得老人家要交待自己的话很重要,也许他的生命真的活不多久了,是以才会在一息尚存之时,交待这些。想到这里,寇英杰心里浮现出一片伤感,也就格外留神倾听。
郭老人接着又道:“但是,我的家并不住在这里,我住在很远的地方。”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注意的看向寇英杰道:“你要记好了,我的家在皋兰。”
寇英杰站起来道:“你老人家等一下,我去找一支笔记下来!”
郭老人摇头道:“不用记,你记在脑子里就好了。并且你要答应我,这个地址,绝不许泄露给任何一个人知道!”
寇英杰道:“你老放心吧!”
郭老人道:“不是我过于小心,如果这个地方一旦为我的仇家铁海棠所知,那么一切后果将是不堪设想的糟,而我所以只告诉你一个人,当然是有原因的!”
寇英杰内心充满了惊惧,因为听老人这种口气,简直就象他随时都将会死掉的样子,而他把这些告诉自己,又是为什么?
郭老人舔了一下发干的嘴唇,接下去道:“皋兰兴隆山郊,你可记住了,到了那里,你只须问一声‘白马山庄’,谁都会知道……我……就是白马山庄的庄主!寇贤侄,你可记住了?”
寇英杰照着他说的,重复了一遍,一字不漏。
郭老人十分赞许的点着头道:“你的记忆力很好……看起来,我是找对人了!”说到这里,他脸上现出了一些笑容,原来是很温和的表情,只是衬托着他脸上的无限痛苦,看起来倍觉凄凉!
“寇贤侄!”郭老人喘息着道:“我本来的意思,是还要观察你一些时候,你知道我郭家绝技,在武林中足可独步天下,我是不轻易传给外人的……”
“不!”寇英杰苦笑着道:“原来你老人家有这个打算!不瞒你老说,自从那天我见识过你老人家那身杰出的武功之后,心里也动过这个念头,确实想拜你老人家为师,只是,现在……”
“现在怎么样?”
“现在我忽然打消了这个心了!”
“那又为什么?”郭老人眼睛睁得极大。
寇英杰道:“我也不知道。”他苦笑了一下,纯粹发自内心的诚挚,说道,“现在,我唯一所想做的,是让你老人家活下去。”
郭白云怔了一下道:“我已经告诉过你我活不久了!”
寇英杰道:“可是……”才说到这里,郭白云的一只白手,已经又搭在了他的腕子上:
“孩子,没有可是!”他脸上的笑容很凄凉,也很倔强。
“你听着!”郭白云把身子坐正了一下,冷冷的道:“我所以不惜千里来到这里找到你,并不是来向你求救的,也不是来听你的意见的。你记住,我的时间已经没有多少了,从现在起,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非常重要,希望你不要打岔,自然你第一眼看见我的时候,那时上天已经注定了你和我之间的关系!”
寇英杰一时张嘴结舌,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不要以为那是偶然的事,”郭白云那么凄凉的笑着,眸子里的光华,果然象是含蓄着深切的意思,直直的注视着寇英杰。“你是我选中的!”他十分肯定的道:“我所选中的人,绝不会错,最起码是不会背叛我的,寇贤侄……在我尚还没有把我们郭氏不传的十一字真诀传授你以前,你先应该接受我的祝贺……”
“祝……贺?”
“不错!”郭老人冷笑了一声道:“怎么,你莫非认为不值得么?”
“不……”寇英杰窘迫的道:“我真不知道你老人家说些什么!老前辈,我……我实在告诉你吧!在你老人家如此伤势垂危之际,我实在是已经乱了方寸,你老人家如果渴望着想把你们郭家的不传之秘传授给我,那实在是不智得很……我真的没有心情。”
郭老人一双眸子睁得极大,在他听完寇英杰所说的这番话后,前额上忽然沁出了一层汗珠,脸色刹那间也变为惨白。
寇英杰一惊道:“老前辈你怎么了?”
“不,”郭老人用力的摇了一下头:“你不会是这种人,要真是这样,我就看错了你了。现在你听着!”他的一只手用力的抓着寇英杰道:“我刚才告诉你我家住在哪里?”
寇英杰怔了一下,不假思索的道:“住在皋兰兴隆山郊白马山庄!”
“对了!”郭老人脸上弥上了笑容,道:“这证明你仍然能够保持住冷静,你是不会让我失望的!”
寇英杰才知道他用心在此,禁不住苦笑了一下,他几乎没有勇气,也实在是不忍心去拒绝对方老人的愿望了。“好吧!”寇英杰把身子坐正了道:“我答应你老人家,接受你郭家的不传绝技,只是你老人家却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寇英杰道:“在你传授过十一字真诀之后,一定要医治一下你身上的伤!”
郭白云自嘲似的笑了一下,点点头道:“我可以答应你,傻孩子,如果你认为我自己想死,那可就错了,这个世界对我这个人,值得依恋的地方实在太多了,现在废话少说,我们就开始吧!”说到这里,他缓缓的伸出一只手来:“抵住它!”
寇英杰怔了一下,缓缓伸出手来。两掌相贴之下,寇英杰顿时觉出心头一震,眼前自有一番空明境界。
老人喟然道:“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此内三合也。”
老人语气甚为低沉温和,而寇英杰听在耳中,却有如大吕黄钟一般的响亮,妙在智由心生,随着老人的话锋自然而然的达到借对方所要求的内三合境界。顿时,由他两掌之内,传出了一股温和舒泰之气,全身上下说不出的一种舒适感觉。
郭老人双目微合,却微微点了一下头,道:“披闪詹搓歉,粘随拘拿扳,软棚搂摧掩,撮堕续挤摊。寇贤侄,你要一字一字省记在心!”顿了一下,他又将以上诸句念了一遍,随即解说道:“三尖相照,上照鼻尖,中照手尖,下照足尖,能顾元气,不绝不滞,妙会其熟,牢牢心记!”
寇英杰方自把对方所说牢记在心,却意外觉出透过老人掌心所传出的两股力道,竟然配合老人所说言中之意,导引着自己体内元气,随同老人所说之言,自行穿过体内各处,使得言行符合一致。如此一来,自是加深无比印象。寇英杰陡然识出老人用心之良苦,大生感激,由是体会出此精湛武术心法之难能可贵,一时福至心灵,乃能尽情领会吸收。
郭老人按其所说导引寇英杰功行一回,由于寇英杰之心领神会,竟然顺利通行无阻。
一气畅行之后,郭老人睁开眸子,十分欣慰的道:“想不到你质秉如此之好。”他长叹了一声,又道:“我由二十七岁出道江湖,即得郭氏不传之秘,此后数十年无日无刻不在存心想物色一个能够传我绝技的弟子,可惜数十年事与愿违,乃至蹉跎以至今日……现在总算遇见了你!”
寇英杰一怔道:“前辈莫非门下未曾收有弟子?”
郭白云道:“那倒也不是。只是现今这两个弟子,并不能如我之意!”
顿了一下,他十分感慨的道:“若论你这两个师兄,质秉并不比你差,只是心性和你相较,可就差远了……”冷冷一笑,他咬了一下牙齿,道:“我生平最恨恶的就是心性狡诈,喜欢卖弄聪明的人。但是茫茫人海,要想找一个心性聪明,质地俱佳,而又忠厚老实的人,可就太难了。”郭老人脸上带出了一片伤感,呐呐的道:“这也就是我直到临老垂死之前,尚还要找寻一个传人的原因。你那两个师兄,虽然已得我生平绝学,但是却非是我足以信任之人,有几样功夫,是不能传授给他们的。倒是我那可爱的女儿,”一提起他女儿来,郭老人那张蜡黄色的脸上,情不自禁的带出了一片和蔼的笑容,似乎只有他这个女儿才能是十全十美的。
寇英杰心里忽然一动,想到了在沙地里拾到的那个晶瓶美人。
他正待以此询问,郭老人却发出了一声叹息道:“有些话,我们等一会再谈!”
寇英杰点头称了一声:“是!”
郭老人道:“由于时间的短暂,我只能择要以本门心法要诀相告,至于实际的运用,却要靠你的旁敲侧击和心领神会了。这个工作看似容易,其实不易。不过,我却对你寄以信心!”说到这里,他吐了一口气道:“老子曰‘专气致柔,能婴儿’,这就是我郭门的武术菁华!”顿了顿又道:“寇贤侄,你要切记,有了这个柔字的体验与认识之后,才能登入我武术的堂奥!”顿了一下,他又引辟道:“柔能克刚,舌以柔存,齿以坚折,技击更是如此,物之生机勃发者,莫不如此,反之则死!”
接下去,他坐正了身子,十分庄严的道:“本乎此,我现在就传授你十一字心诀,你目下只须暗记,我另有东西送给你,参合习用,不出五年,天下无敌矣!”在说这些话时,他语音颤抖,但神情极其兴奋。
寇英杰亦打起精神来。老人手指杯盏道:“水!”昏黯的灯光下,只见他面色浮现出一片红光,显得神采奕奕,只是一双嘴唇,却是现出枯干的裂痕,寇英杰颇晓医理,看到这里心中一惊,得悉不是好兆头。
郭老人接过了茶盏,呷了一口,忽然他眉尖一耸,道:“有人来了!”
寇英杰下意识的即想挥掌熄灯,可是却为郭老人一把拉住:“不要紧!”郭老人脸上十分泰然的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现在觉得很好,没有人能不利你我,不用怕!”
寇英杰对于自己的惊惶失措,反倒觉得很惭愧,当下应了声:“是!”
郭白云道:“来人必是宇内十二令人物,除了铁海棠以外,别人皆可不惧!而铁海棠已为我‘无相音波功’伤了六神中枢,就算他武功再强,也不是数日之内所可复元,因此判断,绝不是他本人来此!敌人当前,越要镇定,不可张惶!”
寇英杰对于老人在重伤之余,尚有如此镇定能力十分折服。
就在这工夫,他耳朵里已听出了门外传来了一阵子凌乱的脚步声,脚步声显示出来人似非少数,隔着银红窗纸,犹可见灯火光华频频闪烁。
即听得一人口音逼迫着道:“说,在哪一间房子里!”
“大爷……就是这一间!”说话的人显然是客栈内的一个小二。
紧接着一个苍老口音的人关照说:“不要难为他,放他走!”一阵脚步声,显示小二已脱离现场。
那个苍老口音的人遂又道:“这屋子还亮着灯,人大概还在里面,刘亮,叫门!”叫刘亮的人大声应着,即行来到了门前,用力的叩了两下门。
寇英杰霍地站起来,就要去拔悬在屋梁上的那口如意软刀,床上的郭白云却摇了摇头,意思要他稍安勿动。
那人嘴里喝叱着道:“相好的,有好朋友来看你了!”话声出口,足下一用力,只听得“咔喳”一声爆响,房门顿时被大力踹开,火光一亮,已有两个人率先扑入房内。
寇英杰就在房门破开的一刹那,已自纵跃起,把插在横梁上的那口如意软刀取到了手中,却见夺门而入的,是一双黄衣大汉,正是金漆座船内那般打扮模样之人。
两个黄衣大汉,似乎不曾想到房内的寇英杰与郭白云如此好整以暇,见状都不禁怔了一下。当然他们两个并非主要人物,身方扑入,即行向左右闪开一旁。
就在这一双黄衣人身子方自向两下一分的当儿,当前人影一闪,一个身着蓝衣的矮小老人,已然当门而立。来人拱背勾首,双手过膝,生就着一双三角眼,一对招风耳,正是寇英杰前此在上都河边所见,由金漆大船下来的那个老人——鹰九爷。



鹰九爷这个名字,还是寇英杰事后听人说起,由来人这番神态气度,以及前些时所见他离船时的排场上看来,这个鹰九爷显然是具有相当声望的一个人物。
床上的郭老人似乎也微微一愕,只是长久以来,他得自武林中万分敬仰,早已养成他自视极高的身分和气度,这种身分和气度,使得任何武林中人,都对他望之生敬,自有其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一面。是以,此刻,就在鹰九爷乍一看到他这个人时,郭老人所显现出的仍是一片泰然,泱泱大度!
鹰九爷似是吃惊不小,神色微微一变,情不自禁地抱拳称了一声:“郭先生!”
郭老人冷森的一笑道:“鹰千里,你是来找老夫么?”
来人又是一呆,似乎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只苦笑了一下,向后面退了几步。
郭白云鼻子里哼了一声,冷声道:“我与贵上约会之事,已告一段落,西河两岸产金权利,已拱手相让,鹰朋友你午夜相扰,又为了什么?”
姓鹰的老人干咳了一声,道:“郭先生不要误会,鹰某乃是奉了敝上之命,前来诚邀先生至大船一叙,因不敢确定先生就在这间房内,唐突之处,尚请海涵!”
郭白云摇摇头道:“胜负乃兵家常事,贵上虽然出奇制胜,但是赢得并不光荣,我与他新仇旧恨,无甚可谈,鹰朋友既然看见了我,可以返回复命了!”
鹰千里嘻嘻一笑,一双眸子不停的在郭白云身上转着,显然已经注意到老人身上的大片血渍:从而断定出郭老人受伤不轻,他的神态,就不如先前那般拘谨了。
“郭先生!”鹰千里懒散的抱了一拳,脸上带出十分油滑的神态道:“鹰某是奉命行事,再说敝上是一番好意,你老人家似不应过于拒人于千里之外吧!”
郭白云倏地站起身来,只见他脸上红光大盛,显然是气愤到极点。只见他伸出一只瘦手,指向面前的鹰千里,强掩怒火道:“鹰千里,你莫不是以为老夫身负掌伤,就可以由你任意摆布么?”
鹰千里拱了一下身子,道:“鹰某不敢,鹰某只是奉命行事,请你老行个方便!”
郭白云赫然一笑道:“行个方便,说得好,看来那铁海棠分明是惧我不死,要你来送我的终!”
鹰千里一声奸笑,抱拳说道:“白骨何须埋荒冢,人生无处不可终。郭老先生,你老人家既然明白这道理,鹰某就着实的不虚此行了!”
这几句话毫无遮掩,狰狞毕露,实在已把他的来意和盘托出,听在寇英杰耳中,禁不住使得他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寒战。他下意识的紧了一下掌中刀,身子向郭白云面前靠近了一步,以备必要时出手相护。
郭白云所表现的竟是出乎意外的镇定。听了鹰千里的话,他脸色微微一变,那双含蓄着灼灼神光眸子,直向鹰千里逼视过来:“鹰朋友,你自信有这个能耐么?”
“那要靠你老人家成全了!”鹰千里这句话说得十分嚣张,他在说这句话时,徐徐探出那只鹰爪般的右手,右手上抓着的一双虎眼石子,唏哩哗啦不停的在手心里搓着。
这么嚣张的形态,以往在郭白云面前,他是无论如何不敢的。然而此刻,他显然是认定了对方已不堪一击,胜券在握,不觉趾高气扬,放浪形骸。
郭白云看在眼中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冷笑,转向寇英杰道:“贤侄,你稍安勿躁,随我出去!”
寇英杰巴不得离开现场,当下答应了一声,一抖掌中刀,举步外出。
不意他足下方一移动,那个叫鹰千里的老人已横身阻在面前,同时那一双黄衣大汉,也左右两方同时把身横了过来。鹰千里一声怪笑道:“郭老先生,你这是何苦?眼前千里内外,总令主一令千喏,你老人家自信逃得开么?”
郭白云冷笑道:“鹰千里你多虑了,郭某人这双眸子还没有闭上以前,就不信有什么人能够阻我任意来去!”说到这里,他探手向寇英杰一伸,道:“刀来!”
寇英杰怔了一下,双手把刀送上。
郭白云接刀在手,微一振腕,已把一口软刀抖了个笔直,站在正前面的鹰千里以及那双黄衣大汉,顿时就觉出一股冷森森的刀气,向自己的身上袭了过来。
这是一种必然的现象,除非你出手相搏,你就必须要退开一旁,否则在对方刀气笼罩之下,对方只一出手,不死必伤。
鹰千里当然称得上是一个“强者”,然而正因为如此,他才更知道厉害,才更不敢轻举妄动。因此,就在对方刀气方一袭体的同时,足下微点,已然向客房门外退出。
同时间,他关照身边的一双黄衣汉子道:“退!”
却是慢了一步!
郭白云似乎是有意要借着眼前这双黄衣汉子立下刀威。
其实他的刀气一经吐出,设非是功力高强之人,一般人很难脱身。
那两个黄衣汉子,方自觉出身上一冷,已是不妙,待到闻声思退时,早已吃对方那股无形的刀力吸了个紧。
郭老人这种“以气施刀”的手法,真可谓妙绝今古,其厉害之处在于“刀随气转”,那是“意到气到”,“气到刀及”,眼前刀光猝然闪得一闪,匹练般的刀光,就象是一双猝然展开双翅的燕子一般,分别向左右劈了出去。
不过是一发即收,那双黄衣大汉相继发出了一声惨叫,分别向左右倒了下去。每人前额正中俱都留下了一处显著的刀痕,刀势极重。足足深入了两三寸深浅,差一点把一颗头颅劈成两半。
黄衣人发出了凄厉的一声吼叫,由房间里猝然扑出,摔倒在院子里,他手里的一个孤灯笼就手摔落在地,呼呼有声的燃烧了起来。
在此同时,持刀的郭白云已同寇英杰翩然的莅临门外。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
郭白云举手之间,已使得一双黄衣大汉相继毕命,明眼人如鹰千里者,哪能不识得厉害?然而这可就应上了那句话:“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鹰千里那双浓眉猝然向两下里一分,暴叱了一声道:“好!”这老头儿身子原来就够矮小的,这时猝然曲起来,看上去几乎同于小儿一般,随着他的喝叱之声,猝然腾身而起,疾如鹰隼一般直向郭白云头上落下去。
“起如飞鹰,落似天星!”这个姓鹰的端的是身上有真功力绝不同于一般泛泛之辈。就在他身子猝然向下一落的当儿,寇英杰才霍然惊觉到,这个鹰千里一双手腕之下,竟然分别套有一个银色的手套。
那是一双巧具匠心,百练柔钢所编织的奇形手套,长及手腕,通体上下银光灿然,令人触目惊心的却是在手套的五指尖端,滋生着远比鹰鹫更为锐利的五根长指甲,分别弯出去有三四寸长短,以之攻取敌人要害,称得上凌厉威猛,别出心裁。
鹰千里落下的身子,正好迎上了郭白云所挥出的那一刀,只听见“当”的一声脆响,随着郭白云所翻出的刀势,鹰千里的身子猝然间又腾了起来,活象一头灵猿般的翻了出去。
显然,鹰千里这上来一扑,并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而郭白云那等凌厉的刀势,竟然也没有伤着了他,双方似乎谁也没有占到了上风。
郭白云决定要打胜这一仗,否则一切将不堪设想。他足下向前迈进一步,掌中刀第三度挥出,只是看上去却并不疾快威猛,刀势看上去极为缓慢,徐徐落下,缓缓递出。
然而如果你就此推断这一刀无甚威力,可就大谬不然,随着他递出的刀势,只见自那口刀的尖端,倏地暴长出匹练般的一蓬刀光。这蓬刀光一经发出,活似一匹缎子的迤逦自如,又似一道怒卷的飞瀑,又没头盖脸般的直向着鹰千里身上飞卷了过去。
鹰千里矮小的身子,顿时向后一连后退了三四步,直到他退出在第五步上,才算拿桩站稳了脚步。
刹那间,那蓬刀光直向他正面袭过来,但是却有碍于鹰千里体内所逼运而出的内功潜力,一时停滞不前。
在寇英杰看上去,简直难以解释,他活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人这么动手过招,简直称得上怪异绝伦!然而他立刻也就明白了,这两个人正是彼此以浸淫多年的内元功力在相搏斗,这种功力的相搏,外表看似不若一般传统的打杀那般凌厉猛烈,然而事实上却百倍过之,个中之微妙惊险,非当事人不足以体会其万一。
双方站立的距离不足一丈,郭白云出刀万钧。鹰千里却是挺身以迎,双方表情肃然,面上沉着,寇英杰满怀紧张的期待着胜负的一分,双方这种无形内功的抗衡,不可能相持很久。果然,就在寇英杰心怀期盼的一刹那,郭白云忽然鼻子里发出了“哼”的一声。他手上的那口刀,在向外作势一振之后,霍地收了回来,站立丈外的鹰千里足下一个跄踉。
他身子确是够灵活的,就在他身子略一失闪的同时,足下用力,有如穿檐的燕子一般,已然纵上了对面的屋檐之上。夜色里,看不甚清他伤在哪里,只是他必然是负伤了。只见他脸色极为狰狞可怖,由紧咬着的牙关里,发出了冷涩的一声低笑:“郭老头!你且慢猖狂,姓鹰的饶不了你的!”说完了这句话,他身子不再停留,向下一煞腰,“嚓”的一声,再次穿墙而出,紧接着一路纵跃如飞而去。
郭老人保持着直立的身子,直到鹰千里身子去远之后,才晃动了一下,顿时发出了一阵猝咳之声。
寇英杰大吃一惊,忙上前扶住他,道:“你老人家怎么了?”
郭白云脸上现出了一片苦笑,这一瞬间,他的脸色又恢复了苍白,接着他又发出了几声剧咳。“这里不能停留,”他边咳边道:“我们马上离开!”
寇英杰道:“老前辈,你受伤了?”
“凭他也配!”郭白云双手拄着刀道:“只可惜我的内伤严重,刚才那一手‘涛鹰拍岸’只发出了昔日五成的功力,否则……”他低头又咳了几声,才接道:“要不然……姓鹰的万难在我刀口下逃得活命!”说到这里他摇了一下头,却又叹息道:“话虽如此,这个人竟能力挡我的无形刀气,都是十分不易了。铁海棠手下有此能人,无怪乎要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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