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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王座-第1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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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道薛向刚想来个避而不答,楚朝晖兴冲冲奔了进来,进门便道,“县长,您要的那种细丝纱帐没有,我看这儿也没什么蚊子,两边开着正好通风,要我说还是您这首都人民有见识,吃饭的架势,咱们这乡下人便是听也没听过。”

霎时间,薛向就苦了脸,楚朝晖见状,急了,可压根儿不知道自个儿错在什么地方,便朝王刚看去,希望这位给点儿提示,可王刚低了脑袋,灯火黯淡虽看不清脸色,可两腮的肉紧硬,显然正憋着笑了。

噗嗤,卫兰瞅见薛向的苦脸,乐出声来:“原来是你薛县长的主意阿,不错不错,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极富诗意,就地取材又不多花一分钱,这才是大雅之人嘛。”

王刚听了直倒牙,暗叫,不带您这样的,当面一套,背后,不,当面又一套,怎好意思说出口哟。

要说卫兰还真不是照顾薛向的脸面,才道出这么番话,说句暧昧的话,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卫兰是怎么看薛向怎么顺眼,年轻英俊,才识胆略俱是超人一等,更难得的是护堤跳河,临危受命,负责理财,桩桩件件,不避难,不畏艰,这等好男儿不吸引女人,那才怪了呢。

这不,一听说是薛向的主意,卫兰的观感自然全部转向,明月,红烛,流光,星灯,脱口便吟出一首唐诗,实乃情至,岂是作伪!

第一百九十一章卫部长的香奶儿

四人说笑几句,便围桌坐了,为就这无边月色,薛向点的一桌子菜也极是雅致,几无大油大荤之物,青菜,白萝,紫苔,红汤,独独一份水煮鱼勉强算是荤腥。

菜虽简单,滋味却是上佳,四人入座后,倒也话少食多,吃得极是畅快,只是原本薛向特意备下的一大壶绍兴花雕,因着卫兰的婉拒,便没上桌。想来也是,客人不喝,主家岂好自饮。

半个钟头过后,卫兰最先停著,擦擦嘴,笑道:“薛县长真是会请客啊,这一桌子怕是还没花五块钱吧,一人才合一块钱,精打细算得厉害呢。”

“宴不在贵,尽兴则行,我瞧着您卫部长可没少下筷哟。”

这会儿,王刚、楚朝晖也停了筷,独独薛向边回话,边依次清空五个盘子里的汤汁、碎末,又将最后少半小木桶的米饭掏尽,一道倾在盛着水煮鱼的大汤碗,略略一拌,汤汁,菜末合着雪白的米饭便浑在了一起,弃筷用勺,就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了起来,毫不顾忌形象,看得楚朝晖和王刚面面相觑,暗自着急,自家这位领导也太不注意礼节了吧,卫部长可是最喜洁厌鲁呢。

薛向吃饭向来是这个脾气,能吃完的尽量吃完,吃不完的就尽量剩到最少,这习惯倒合了老薛家祖上出身——八辈贫农。

王刚,楚朝晖看得着急,卫兰却是瞧得有趣。有人爱装贵族公子,偏偏只着皮相,这位薛县长不骄不矜,亦不自持,率性而为,却是透着一股子气势。

薛向吃相猛恶,片刻功夫,一大钵干货就进了肚,吃完,一擦嘴。笑道:“吃相难看,卫部长雅量汪涵啊!”

卫兰笑道:“都说燕赵之地,多慷慨悲歌之士,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嘛。”

薛向摆摆手:“卫部长可别打趣了,慷慨悲歌赞的都是荆轲,豫让一般的英雄猛士,我这大肚汉。充其量也就是能吃能喝,可不敢攀比前贤!”

卫兰又笑着驳了几句,便就着“燕赵之地,慷慨悲歌”这个话题,和薛向攀扯了下去,如此话题。说得本就是英雄人物,热血故事,间或引入君王将相,为政得失,话题范围自然极广。若非有足够的历史知识和文学修养,一般人还真聊不下去。

可薛向这个文艺青年,且前世京大所学专业原本就偏重文史,兼之所起话题里的人物皆算著名,倒也难不着薛向。可没想到的是,这位卫部长也腹有锦绣。宛若治史方家,不但能清晰道出各个英雄的出身,竟连各大事件年分都记得一清二楚,倒是愧煞薛向的。

薛、卫二人谈得热闹,王刚、楚朝晖俩人虽不至于如闻天书,确也实在插不上嘴,谁成想没待这二位不耐烦,卫兰先出口将二人轰走了。不过卫部长蕙质兰心,儒雅美人,绝不至于恶声恶气,只一句“我和薛县长还有些事儿谈,你们可以自便”,领导都让自便了,王刚,楚朝晖哪敢不从,看也不看薛向,径自去了。

王,楚二人去后,卫兰和薛向又论了会儿史,渐渐熄了谈性,旷野无垠,晚风渐浓,薛向搬了小凳招呼卫兰出外就坐,是时,已是月上中天,新月弯弯,若隐若现,倒是一天繁星,浩瀚如海,壮人心怀。

薛向抵了靠背,抬头望天,忽道:“卫部长,这次真是谢谢你了!”

卫兰脸色微红,小声道:“没事儿。”

“对了,你今天用的香奈儿吧,风格很适合你。”

薛向倒也非是没话找话,此次宴请卫兰原本就有酬谢之意,酬谢的源头,却还要从两天前说起,那日薛向和廖国友在办公室小聚后,薛向又沉心思忖半晌,便分析出卫、俞联合后,填补纪委书记的最大可能必为张道中,而俞定中使了番力,自然不会空手而归,想必县委办主任是绝对要拿到手的,再往后想就不难分析出田伯光上位了。

如此一来,薛向自然生出了心机,一场盛宴,别人吃肉,自己总该喝汤吧,他便把主意打到了县府办主任上来,很快就决定推王刚上位,而要推王刚最少不得的便是卫兰。毕竟县府办主任不过是正科级干部,提名自然得出自组织部,因此,薛向便去寻了卫兰。

细说来,薛向自然能感觉到卫兰对自己的好感,当然,也只是工作方面的好感而已,上门寻求帮助,心中便有几分把握,不过求人办事,哪有空手而去的道理,送钱送肉,自然不是薛老三干得出来的。

灵机一动,薛老三便把主意打到女人家家的玩意儿上来了,说来也巧,上次柳莺儿走得太急,压根儿就没来得及收拾行礼,这些玩意儿自然就放在薛向处。薛向细细翻检一番,便翻出不少瓶瓶罐罐,其中尤以那瓶香奈儿香水最是合适。

尚未开封不说,整个瓶子也是用水晶精制作而成,造型十分典雅优美,不说是女人,便是薛向这个大男人一见之下,也难免喜爱。

果然,这瓶香奈儿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听了薛向来意,正打着趣的卫部长就呆住了,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把玩意儿夺了过来,一看就是半晌,便连薛向和她告辞,这位也压根儿就没给丝毫表情。

香奈儿,卫部长很满意,常委会上,顺水人情也就轻松地送给了薛向!

一句“没事儿”后,卫兰再不言语,薛向心思极细,立时就觉出不对来,暗忖,难道自己哪儿说错了话,先前兴致极高的卫部长怎么就忧郁了呢,难不成是她埋怨自个儿将“送礼买官”直接道了出来,太过赤裸裸?可这会儿又没别人,在说一瓶香水而已,虽然贵得离谱,可……

薛向郁闷了,直觉这位卫部长太矫情,便打算解释一番,哪知道“香奈儿”仨字再一出口,卫兰竟二话不说,蹬蹬蹬,踩着步子,飞快地走了,留下薛向杵在原地目瞪口呆!

这会儿,薛老三是想破脑袋也想不通自个儿已然冒犯了卫部长,若时下是大白天,一准儿能瞅见长腿急迈,丰臀扭动的卫部长玉脸殷红如血。

原来,卫部长害羞了,羞得无以复加,自然只有掩面奔逃。说起来,也怪薛向送香水就送香水吧,非要用什么伦敦音,飙什么“香奈儿”,卫部长精工国学,对英语几乎就是文盲,哪里懂什么“香奈儿”,那瓶香水瓶身上又全是洋码子,她压根儿就看不懂,再加之,时下国内压根儿就没有香水一说,甚至连护肤品也少得可怜,也就冬季的蛤蜊油,雪花膏,都是润肤的玩意儿,卫部长也就把这瓶香奈儿作了护肤之用,只是今晨打开,不知道该护哪儿,脑子里忽然迸出了薛向那句“香奈儿”,卫部长白脸骤红,暗啐一口,竟解开衣衫,把香水涂在两颗雪白玉球之上。

原来卫部长,以音度意,把香奈儿当作了“香奶儿”,一边啐着薛向下作,一边就涂上了。原本卫部长就十分不好意思,生怕薛向提那瓶下流礼物,可这薛向竟似没有心肝和羞耻一般,一口一个“香奶儿”,卫部长就是再有修养,也顶不住啊,只得落荒而逃。

………

窗外阳光明媚,空气清新,俞定中揉揉干涩的眼角,站在窗前,凭窗眺望,大院西北角,葡萄架下,薛向正一招一式打着太极拳,这种慢慢腾腾的拳脚,俞定中并不觉得是薛向这种年轻人的运动方式,看了一会儿,便失了兴致,踱回桌前,忽道:“五金厂现在怎么样了,效益很好?”

埋头案牍的何麟赶紧立起身子,“好不好的不知道,不过最近县里确实多了不少五金厂生产的自行车,我弟弟也卖了一辆,做工很不错,说实话,比地区的骆驼和骏马好了许多,不过,这些天五金厂那边机器整夜不停,听说又加了两条生产线,车间里也是三班倒,按这个情况看,怕是极好吧。”

何麟知道自家这位领导,和那位是极端不对付,是以,搜集那位的情报,自然就纳入了他何麟的日常工作。

“怕是极好?你这话可有味道,难道五金厂的效益好了不好么,还怕!”俞定中笑道:“行啦,你去把财政局的毛局长,不,把张副局长叫来。”

何麟躬身道:“领导,上午八点十分,您要去参加老干处的联谊会。”

俞定中挥挥手:“不去了,去叫张副局长吧,对了,以后这样的走访,视察,联谊之类的活动统统取消掉,还有,你每天去县府办把薛县长的日常安排,也取一份给我。”

何麟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俞县长这般要求,无疑是告诉自己,他以后什么活儿都不干了,就盯着薛县长,全方位盯着,难道俞县长对薛县长屡战屡败,心里生了阴影,决心向自己敌人学习?又或是俞县长打算跟薛县长拼了,全力出击,盯查疏漏,希图一举毙敌?

何麟想不明白,但领导吩咐了,他再有疑问,也得憋在心里,依言照做。

第一百九十二章输不起的一仗

张全民来的很快,这位财政局的副局长虽是财政局的二把手,却是名副其实的边缘人物,薛向初来乍到时,这位到是试着接触了薛向一二,还在薛向处给毛有财上过眼药,尔后,毛有财被薛向收拾,接着,薛向崛起,全面接管财政,这位张副局长同样也以为自己的春天来了。

事实上,初始,薛向对这位最先靠拢的张局长的确高看一眼,分了不少权力与他,谁成想这位张副局长搞关系,玩交际是一流,接收权力后,整天就见他忙不停地赴宴,如此人物,薛向讪笑之余,自然一脚给踢飞了天。

“县长,您有什么指示。”

张全民微躬着身子,声音有些颤抖。

“全民来啦,来来来,坐坐。”

俞定中竟从办公桌后,步出身来,和张全民握了握手,触手间,张全民大手又湿又滑,颤抖得厉害。俞定中很满意,也很陶醉这种感觉。

拉着张全民在一侧的沙发上坐了,俞定中却不谈正事儿,却笑着扯起了家常,老人孩子的很是聊了一会儿,感动得张副局长几欲落泪。

扯了大约十来分钟,俞定中便站起身来,张全民自然知道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赶紧也跟着站了起来,俞定中又伸手和他握握:“全民同志,以后有问题可以来找我嘛,你的表现组织是看在眼里的,时下县里的财政工作有些不伦不类。不过迟早要回归正常得嘛,毕竟财政局才是一县财政机构,我希望这段时间,你要多听多看,注意掌握局势,以后,才能更好地挑起更重的担子嘛……”

张全民一脸的感动,不住点头,几乎连话都不会说了,飘着就出了县长办公室。步出门后。张全民步履愈快,几乎小跑着远去,最后转过过道,背脊一下子就抵在了墙上,不住喘气。

他太紧张了,也太吃惊了,若非多年的积淀,那番感激涕零的表演。几乎就无法完成了!

“俞县长要收拾薛县长,让我做眼线!”

这是张全民对这次获得俞定中接见后的全部感悟。

被县长看重,按理说,那是天大的好事,可这会儿张全民直觉掉进了冰窟窿,浑身冰凉。俞县长的话虽然含蓄。可在他这位已然混成了老油田的官混子耳里,其中隐意几乎是赤裸裸的——盯住薛县长,将来论功行赏。

“可他俞定中也不想想薛向岂是那么好对付的,他自己和卫书记联手都闹了个灰头土脸,几乎传为笑柄。这会儿拉扯自己,不啻于把自己往火坑里推么!”

砰的一下,张全民一拳头擂在了墙上,心中又是恼恨又是惶恐,相处有日,他实在是太清楚薛向的本事了。那绝对是个胸有城府,手段万千的狠人,单看人家单枪匹马杀到萧山,短短年余时间,便隐隐和俞定中,卫齐名鼎足二三,这等人物,岂是自己能盯。敢盯的?

可俞定中都开了口,他张全民焉敢拒绝,更何况眼下,薛向并不待见他,想去求告薛向,已是不能,真是进亦忧,退亦忧,张全民愁得恨不能一头撞死才痛快。

俞定中才不管张全民痛快不痛快,这时,他又招呼何麟调阅了财会中心所有的财务报表,他俞县长要查账。

何麟不知道自己领导为何同薛向卯上了,心中多少认为俞定中舍本逐末,未免有些不智,可他又哪里知道人家俞县长经过那次他认为的具有历史意义的会面后,已然调整了自己所有的工作中心,现下,他俞定中不再是萧山县八十万百姓的县长,只是一把剑,刺向那个人的宝剑,完成了这一刺之后,他俞定中或许就不再是县长,而是专员了……

叮铃铃……

桌上的电话跳起来了,正翻阅着厚厚报表的俞定中皱皱眉头,拿起了话筒,“我是俞定中!”

“定中啊,你们县的那个建德五金厂是怎么回事儿,半个月前一家伙采购了三十几万的钢材,弄得不少工厂都没了原材料,这合资企业也太霸道了吧,可我听说你们弄回去钢材,全造了自行车,可造了又堆着不卖,这是要干什么,合资合资,国资可是占着大半儿呢,他薛向要折腾什么,你等着,贾专员已经带领轻工局的同志们下来了,你注意做好工作!”

电话那头是个粗犷的男中音,说话又急又快,显然是个急脾气!

这会儿俞定中却早已惊得站起身来,躬身受训,那边话罢,他才松了口气,原来不是叱责自己,而是对那位折腾县长生出了意见,心下欢喜,“丁专员,您好您好,我要向您检讨……”

来电的正是花原地区二号人物,专员丁龙。

丁龙倒是没怎么责备俞定中,反而安抚了几句,还让得空便去他家坐坐,方才结束了电话。

挂完电话,俞定中的心情越发好了,那位马上要遭难,还平白得了丁专员的赏识……

正想得得意,俞定中脑子忽然生出警兆,暗叫不好,丁专员莫不是来抢功的!

原来,俞定中陡然想起来,那日尤勇和薛向对薄常委会时,省委张副书记和地区丁专员齐齐打来电话,他自己接到的就是丁专员要求处理薛向的暗示,此前,俞定中只知道尤勇背后是贺遂,却是不知贺遂背后是那位公子,可现下却是知道了,那丁龙的那个电话是为贺遂还是为公子,那就大有想象空间,而今天,丁龙又主动寻上门来,找薛向晦气,而且对五金厂的事了若指掌,难不成堂堂花原地区,掌御四百万生灵的丁专员真得闲得发疯了!

况且一次如此,二次如此,世上可没那么多巧合!

一念至此,俞定中心下顿时火热,显然在他眼里,薛向已然成了唐僧肉,抢香无比!好在他俞某人近水楼台,只要下定功夫,即使抢不过那些大佬,吃不了全的,也能捞下块儿肥肉!

这会儿俞定中全然忘了他惦记的那位唐僧,可不只肉香,还有着齐天大圣一般的本事!

…………

俞定中惦记薛向的时候,薛向正忙得焦头烂额,或者说被缠地焦头烂额,此刻,他人已经从县委大楼来到五金厂厂长办公室已经约摸半钟头了,而这半钟头内,他薛某人差不多就被缠了有三十分钟,几乎是刚打开办公室大门,屁股还没坐稳,就被缠上了。

涌进厂长办公室的阵容颇为壮观,五金厂的三位副厂长,六位车间主任,十二位技术骨干,以及飞人公司留守的陆福等三位董事会成员,整个五金厂的上层建筑几乎聚齐了。

聚齐的目的倒也单纯,就是找薛向算账,当然,这个算账不是找麻烦的意思,而是替他薛大厂长算已毕五金厂的经济帐。

原来自十多天前,五金厂又增设了两条生产线后,三条生产线便马力全开,工人们三班倒,加班加点地工作,就是为了响应他薛厂长的鼓足干劲促生产的号召。不仅工人们玩儿命了,五金厂的财务几乎也拼了,除了飞人入股的三十万,外加前次出售二百余辆自行车所得的近四万元,一股脑儿地全被薛向投入了在生产,短短十天功夫,便生产出近八千辆自行车,几乎把空旷的五金厂堆成了自行车海洋,眼下已然连仓库和广场都装不下了。

生产抓起来了,薛大厂长抓的销售却没半点儿动静儿。薛厂长几乎就跟没事儿人一样,除了打发几个人,拉了板车,在萧山县内,拖着叫卖,就没使出过一点新办法,就是这老办法也早在三天前就失效了,萧山县境内的销售几乎已经饱和。

薛县长依旧不急,每天还到岗抓生产,可下面的工人早急疯了,这不,今天一早,不用串联,五金厂的头头脑脑们就自发前来逼宫了。

一行人进门就开始鼓噪,这会儿鼓噪了半钟头仍旧没有熄火的意思,除了陆福三位敢急而不敢言外,五金厂这帮视厂如家的干部几乎人人都化身状王宋世杰,那嘴巴咕嘟得叫一个利索,想来若不是敬着薛向的威严,感着昔日的恩义,这帮人恐怕早个个化身鲁提辖,要拳打薛关西了。

“厂长,不能再造了,这么多自行车,快能给咱萧山县每户发一辆啦!”

“是啊,厂长,我真是不明白,咱们生产这么多车卖给谁啊,还卖那么高的价,要不,实在不行,再降点儿价,县里还能再出些!”

“老张,你这是屁话,才卖了没几天的车,你降价,那买了车的能干?到时不一股脑儿涌上来要退货,这会儿财务处空得都能跑马了,拿什么退!”

“不说这个了,眼下当务之急,一是要停止生产,二是要狠抓销售,要不然咱们厂子就得死,卖不出东西不可怕,可怕的是工人们都没事儿干了,那是要出大乱子的!”

“…………”

越吵越凶,薛向压根儿插不进嘴,原本还想分说几句,见这帮人如此激烈,便自觉住了嘴,让他们先发泄发泄再说。

细说来,薛向对自行车销售的问题又怎会不关心,这可不止关系到五金厂的存亡,更关系到萧山县八十万人民的生计,说狭隘点,更是他薛某人仕途征伐中,输不起的一仗!

第一百九十三章薛县长发蛮

不过眼下,薛向必须瞒着众人,有道是,法不传六耳,有些妙处说出来就不灵了!

众人吵吵了半晌,心中火气稍泄,这会儿才想起薛厂长压根儿就没吭声,心中惴惴之余,气势便泄了,声音也渐稀,一觉皆觉,渐渐静彻的静了下来,皆拿眼朝薛向望去,意思很明显,老大,该你表态了!

薛向也不矫情,起身道:“跟你们说多少次了,让你们安心生产就是,又跑我这儿闹腾什么,厂子里什么情况难道我心里没数么,这儿没坏呢。”

说着薛向戳戳自己的脑门儿,“你们把心放肚子里,只管埋头生产,咱们今次是一锤子买卖,必须一次赚个够,都去抓生产,别跟这儿瞎起哄!”

见薛厂长光敲锣,不上菜,众人哪里肯应,眼下,可不是一袋萝卜,半袋米的事儿,那可是关系到全厂千多号人吃饭,生存的问题,谁也不敢不挂心,即便是他们能信了薛厂长,可回去怎么和下面的人交待,是以,众人只是不走,非要薛厂长说出个子午卯酉来。

眼见着薛厂长冷了脸子,就要呵斥,王定法赶紧抢出声来:“厂长,您的本事,大伙儿自然不会怀疑,可您多少给透透啊,要不然咱们别说生产了,就是睡觉也睡不着啊,您想想,这七八千辆自行车,卖给谁去啊,就是花原市的骏马一年也不过出个两万多辆,人家那可是在全省卖。直接放商场里,咱们呢,就光拖着吆喝,刮风下雨,还没法儿卖,省里压根儿就去不了,地区的兄弟县市也不让进。您说说咱们能不揪心嘛,不说别的,这八千辆自行车。一时半会儿卖不了,光养护都能把咱厂子给拖黄了!”

“吵吵,吵吵。吵吵什么玩意儿!”

砰的一声,薛向把茶缸砸了,这会儿他真是给弄烦了,这帮家伙油盐不进,就盯着问法子,难道非逼了薛某人说天机不可泄露么,“还要老子说几遍,抓生产,抓生产,销售的事儿。不用你们操心,非上赶着往里搅合,你们能搅合,你们办啊!没办法就给老子闭嘴,滚。都给老子滚!”

薛厂长怒了,大伙儿全傻眼了,平日里只道这位慈眉善目,是个好相与的,哪想到还有金刚怒目的一面,一想到这位不仅是厂长。还是县长,官威所至,当真是个个面色如土,陆福打头,立时便撤了个干净。

驱除完众人,薛向也并没闲着,他先给周明仁去了电话,问询建行那边的准备工作如何了,又去电花原市红旗运输大队,咨询了调度情况,这才把心放进肚来,此次筹谋,事关重大,既不可对人言,又得调度妥当,所以薛向也只得闷葫芦一般,一拖再拖。

眼下银行和运输两大难题都解决了,那便是万事俱备,无欠东风了。

薛向正美美地想着心思,砰的一下,门被撞开了,王定法慌慌张张奔进门来,“厂长,轻工局纪检委的人来了,说要找您了解情况,快,快……”

王定法面红耳赤,气喘吁吁,草草说了情况,便不住说“快”,至于快什么,他自个儿心中也没谱儿。

薛向讶异非常,轻工局的人掺和进来,他还能理解,可轻工局直接派了纪检室的人来,那就大有门道了。

薛向正待细问,便有俩青年步进门来,一中山装,一蓝色警用制服,中山装先介绍了身份,轻工局纪检室主任楚风,接着便道:“是薛向同志吧吧,请你回去协助我们调查!”

面色严整,声音冰冷,倒真有几分纪检干部的威严!

“调查什么?”薛向莫名其妙。

楚风冷道:“调查什么,你就不用问了,请配合工作!”说罢,便朝身侧的青年使个眼色,那警服青年几步就奔到薛向跟前,似要动手。

“什么意思?”

薛向已然冷了脸色。

楚风冷冷盯着薛向:“没什么意思,请配合纪检室了解、调查情况!”

咔嚓,警服青年竟亮出了手铐。

砰的一下,薛向一脚踢飞了办公椅,指着楚风,就翻了脸:“小兔崽子,跟老子这儿装什么蒜,你小小轻工局纪检室的就敢跟老子亮手铐,你他妈的要造反啊,不懂组织纪检纪律啊,老子不只是五金厂的厂长,还是萧山县委常委,萧山县人民政府副县长,滚,赶紧给老子滚,别让老子用大耳刮子抽你!”

哗!

室内三人简直听傻了,尤其是楚风简直要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毛病了,下属单位竟然有人敢这么跟自己讲话。谁不知道轻工局统领花原地区所有国营工厂,权力大得没边,轻工局纪检室纠察全花原地区一百三十八家工厂,上万名干部,纪检室主任虽只是正科级干部,但其赫赫威风,简直不亚于地委纪检委书记。

想他楚某人所到之处,要么是鲜花,掌声,要么是惶恐,敬畏,可今天,这位薛厂长面对他楚主任亲自杀到,不仅毫无畏惧,三两句话一露,竟然拍桌子,砸椅子,骂自己小兔崽子。

最可恨的就是这小兔崽子,要是他比自个儿大就罢了,可明摆着,这家伙嘴上毛都没长出来,怎么敢这样骂自己!

楚风简直要被气疯了,一愣之后,迅速恢复了清明,平举的手指简直快抖成了神经刀,“好,好,薛……薛向,你别跟我耍横,有你后悔的时候,我再问你一遍,你跟不跟我走!”

“厂长,厂长息怒,还是别跟楚主任顶了!”王定法简直要被吓傻了,赶紧冲过来抱住薛向,生怕这位爷一怒之下,动了手!要知道轻工局之于五金厂可谓就是天,数十年积威,那份畏惧早浸入到王定法的骨子里了。

“老王,你少掺和,没你的事儿,你去抓生产,赶紧滚蛋!”

薛向轻轻一振,王定法立时便被弹开了。

王定法无奈,只得又去求告楚风,说五金厂的事儿,他全清楚,要调查,他去,谁成想竟被楚风推了个踉跄。

“薛向同志,我最后一遍警告你,对抗组织是没有好下场的!”

楚风年少气盛,意气骄矜,非要压服薛向,争这一口气。

细说来,原本薛向也不是炮仗性子,更不是不知深浅的莽夫,若真是莽夫,他薛某人哪里还会被卫齐名和俞定中压得如此委屈。今次,他对楚风发火,无非是大清早被烦了一通,心气本就不顺,可即便这样薛向还是打算好好沟通一二,可话没两句,这家伙居然就让人亮了手铐,霎时间,薛向心火蹭的就被撂起来,看来是软弱久了,都他妈把他薛某人当病猫了,立时就发飙了。

这会儿,再见楚风执意要跟自己玩儿狠的,竟是压根儿不管不顾他薛某人乃是地管干部,要以小小轻工局纪检室主任的身份强行拿人,薛向算是彻底火了,这会儿,他哪里不知道定是又有谁跟他这儿耍手段,而且是耍在这节骨眼儿上。

眼下正值五金厂存亡危急之秋,拿了他薛某人,不是把五金厂往死里逼么?五金厂一死,萧山县必溃,那他薛某人在萧山的政治生涯便算结束了!

一念至此,薛向再能窝住火儿,那真是马克思也不原谅了,“你可真他妈啰嗦,有地委纪检委手令,我二话不说跟你去,要是没有,小兔崽子再跟老子聒噪,小心老子掰断你的门牙,滚!”

嗖的一下,薛向抄起桌上的墨水瓶就砸了过来,砰的一声,瓶碎汁溅,喷了楚风半身。

“你,你……”

楚风简直要疯了,浑身哆嗦个不停,可你了半天,终究也没了下文,恨恨瞪了薛向一眼,急步奔出门去。

楚风去后不到一刻钟,薛向的办公室再次被占满,人还是先前那些人,不过这回,大伙儿可没鼓噪,几乎沉寂,良久,才有人吆喝着,要去地委上访,找地委陈书记说理去,看地委还要不要五金厂的人活了。

一人呼,十人应,眨眼间,竟是此种维护薛向的声音。细说来,这帮五金厂的工人干部,是打心眼里服气这位薛厂长的,就算不提往日恩义,单看自行车厂改制后的收益,那短短数天,就卖出的二百多辆自行车,可换回了近四万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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