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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之工匠大师-第1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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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笑着点点头,陆子安点了点金丝:“唐代其实也存在着一种“高髻经济效应”:发髻越高,经济越好。因为发髻高耸,珠光宝气的金银发饰才有了用武之地。”
那些招摇的发型,那些登峰造极的首饰,点缀出了一个梦幻般的繁华盛世。
贝擎目光从那支小小的步摇上移开,有些复杂难辨地看着陆子安:“我曾经听说过金丝镶嵌这个工艺,是我岳父和人聊天的时候谈起的,听说这个工艺极依赖手工技巧和经验,逐渐陷入失传的境地。”
当时他们喝茶聊天,贝擎只是坐在一边勉强陪客,但因为有客人,不好玩手机,所以他大概还是听了一些的。
“是啊,如今,这项被列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工艺也濒临灭绝,全国会花丝镶嵌手艺的人只剩下一百多位,大多是年纪已高、收山退隐的老人。”陆子安唇角微挑,手指灵巧地将剩下的素丝挑起,编织成更复杂的拱线、竹节丝、麦穗丝、凤眼丝等。
速度快而灵巧,难得的每根素丝粗细极为均匀,这般编就的花丝极细密。
他越做越顺手,唇角的笑容也就愈加清晰了一些:“不镶嵌的花丝还是不完整,如果加上錾作、攒作、烧蓝、点翠、包金、镀作、拔丝、串珠这些工艺,就完美了。”
光是听着这些名词,贝擎就有些头大了,更别说真正了解它们究竟是哪些工艺。
但是目光落在那些神奇的花丝上,他真诚地道:“真期待能够亲眼看一看,一定很美。”
“但是很多工艺都有许多因素限制,已经无法再进行制作了。”陆子安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比如点翠,其实就是翠鸟之羽。只有金银玉石的首饰太过俗气和刚硬,古代匠人就嵌入羽毛来增加首饰的灵性和温柔。”
目光里含了万千向往,却又带着一丝淡淡的怜悯:“翠羽必须从活鸟身上剪取,这样才可以保证颜色鲜艳华丽永不退色。
而且翠羽根据部位和工艺的不同,可以呈现出蕉月、湖色、深藏青等不同色彩,其中尤以翠蓝色和雪青色为上品,再加上鸟羽的自然纹理和对光的折射,让点翠饰品富于变化,生动活泼。在这样的背景下,许多美丽的翠鸟因此被疯狂捕获,我国仅有的三种翠鸟全都已经濒危。”
这些都是贝擎从未接触到,也从没听说过的东西,他听得很起劲,喃喃:“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说真的,我谁都不服,就服陆大师,到底有什么是他不会不知道的!?】
【所以说不会做花丝镶嵌的木匠不是一个好玉雕师。】
【陆大师真的好厉害,但是怎么最近都没见锦鲤小公主陪着他了?】
【是啊是啊,要我有这么牛逼的男朋友,我一定天天粘着,不让别的小妖精有任何机会!】
陆子安正好搓完最后一根花丝,目光掠过屏幕的时候,顿了顿,眼底便漾出一抹笑意:“曼曼最近很忙,所以没有很多时间跟我开直播,希望大家理解一下。”
他顿了顿,补充道:“如果大家想她的话,刚好下午有一个服装走秀,我带你们一起去看一下?”
直播间一片叫好,所有人都起着哄,这件事情便就这么敲定下来。
但是关掉直播间后,陆子安却接到了久违的卓大师的电话。
“陆大师,你刚才开直播了?”卓老爷子的声音还是这么宏亮有力。
接到老朋友的电话,陆子安也挺高兴的:“是啊,刚才做了一支步摇,刚接触累丝做得不是很好。”
“不是很好?”卓老爷子大笑,声音远了些:“听到没,人家说不是很好!”
然后他声音又重新变得清晰,爽朗地笑道:“陆大师你太谦虚了,我这有个累丝大师傅都在说呢,说你技艺娴熟,想邀你参加一件文物的修复……”
说着,卓老爷子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道:“先跟你透个底儿,那件文物,可是在故宫呐!”
故宫对文物修复者的吸引力自然是不用说的,所以卓老爷子根本没有想过,陆子安会拒绝。
但是陆子安仔细思考了一下自己未来的行程,虽然也有些好奇故宫会邀请他去修哪件文物,但他还是不得不拒绝了:“抱歉,我最近真的没有时间,我行程安排得太紧凑了。”
“那我就……哎?什么?”卓老爷子脸上的笑僵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喃喃地道:“我是不是听错了?”
再确认几次,陆子安的回答也依然是这样。
卓老爷子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拍着大腿道:“哎,成,老头子我也不卖关子了,陆大师,这事我说出来,你一定感兴趣——是修复龙椅!怎么样!有兴趣没?”
龙椅?
陆子安兴致缺缺:“不瞒您说,杭州峰会这里的椅子,我做了十来把。”
“哎,和那个不一样哎……”
没等卓老爷子把话说完,手机被人抢走了,那人言辞恳切地道:“陆大师,我诚心邀请您来北亰,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龙椅糅合了好几项工艺,但因为负责每个工艺的匠人都是各行大师,每个人的风格都已经固定,无法达成协调统一,纵观如今华夏,同时掌握木雕、漆艺、金丝镶嵌的人——只有您了陆大师。”
这顶高帽子盖的,陆子安无奈地笑了:“您过奖了,我金丝镶嵌只是做着玩而已,并不熟练。”
对方显然不大擅长外交,说了那一通话已经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匆匆把电话挂了。
陆子安挑挑眉,琢磨着晚些再回个电话过去,忽然听到贝擎低声惊呼道:“陆大师,重大师发表了一篇申明……和您有关。”
有些意外地接过手机,陆子安定睛望去。
文章有着浓烈的重云个人风格,条理清晰,但说教气息浓重:我之所以会发表这篇申明,还得从几天前的比试说起。
第471章 游丝描
说起那天的比试,其实直到现在,重云都有种回不过神的感觉。
那天是阴天,天气很闷热,空气里一丝风都没有。
下车的瞬间,重云就感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不过几步路,就感觉后背已经一片粘腻,这让他心里头有点烦燥不安。
但是想起陆子安,他还是坚定地走了进去。
推开门看清里面的人的瞬间,他微微瞠大了眼睛。
外面一点声音都听不到,没想到院子里竟然坐满了人。
正中间被众人簇拥着的那个人,此时更是微微抬起眼睛似笑非笑地看向他。
重云朗声一笑,一步踏入:“人倒是来得挺齐,怎么,怕输得太难看,找人来撑场面?”
“您多虑了。”应轩不软不硬地笑了笑,抬手引他落座:“只是我年纪太轻,马大师想帮我看看是否有准备不周全的。”
“哦?”重云半眯起眼睛看向马征:“那马大师有看出不妥当的吗?”
“没有。”马征平静地看着他,眼底有着只有他们两个才懂的微风轻澜:“甚妥。”
随手将自己的工具箱搁到桌子上,重云轻轻地哼笑了一声:“妥就好。”
等会输惨了,别怪他不让着小辈就行。
撩起衣角,重云悠然落座,颇为随意地道:“行吧,比什么?”
“比……”应轩从他身侧走过,脚步轻而稳,慢慢踱到桌前,落座。
两人平静对视,应轩眼底带着七分笑意,三分雀跃:“重大师是前辈,晚辈不敢与大师比太复杂的,不如,我们就比游丝描吧!”
“……”
短暂的静寂过后,现场出现了一阵小骚乱。
直播间里更是议论纷纷。
【游丝喵?是说用丝堆出一只猫吗?】
【……叠丝是陆大师刚学的,小轩轩怎么会,动动脑子好不好!?】
【和重云比,那肯定是玉雕里面的,但是我真没听说过。】
现场许多人也是一脸迷煳,尤其是学木雕的更甚。
不过众玉雕师神色都颇为凝重,看向应轩的目光惊疑不定。
重云上下打量应轩几眼,这还是他第一次正眼看陆子安这个大徒弟。
看着年纪不大,口气倒是大得很嘛!
一开口就是游丝描,呵。
“可以啊。”重云把玩着手里的玉料,半是讥诮地道:“看来,陆子安已经教过你汉八刀了?”
“没有。”应轩脸上的笑意更重了些,微微垂头以示谦虚:“师父并不曾教过,只是我私下揣摩了一点皮毛。”
重云用力地握紧手里的玉料,站在他身侧的人几乎都听到了玉轻微的裂声。
他竟敢!
竟敢如此折辱于他!
重云眯起眼睛,这一次是真的来了点火气,看着一脸无辜的应轩,他深吸一口气,忽又放松下来,笑道:“很好,果然初生牛犊不怕虎,有点意思,游丝描很好,就这个了。”
“好,限时一柱香。”马征立刻接下话音,微一抬手,朗声道:“我来给大家解释一下,什么叫游丝描。”
他撑在扶手上,声音悠长而低沉,充满了无限向往:“汉代刀工发展了春秋战国时期的“游丝刻”和“硬刀刻”技法,使其更臻完美而成为千古卓绝的“游丝描”和“汉八刀”。
所谓“硬刀刻”就是下刀如削,精深有力,线痕纵横吞吐,参差利落,却又刀迹尽化的一种技法。
这种技法是公认的“汉八刀”技法的直接源头。
游丝刻是春秋时期一种新的刻线风格,线条极为细集,线距之密连肉眼都难以分辨。
这种游丝刻线,到战国时期发展成了着名的“游丝描”。”
【我去,汉八刀!厉害了我的轩。】
【游丝描啊……我的天,这真是没有硝烟的战场啊!】
【瑟瑟发抖,我感觉自从陆大师横空出世以后,很多失传的技法都重现人间了,简直可怕。】
【以前觉得古人愚昧无知,现在忽然发现我们才是傻子。】
【抱头痛哭!感觉要是我穿越了我恐怕活不过三天!】
【三天?你要是个女的,穿条短裙短裤过去,当场就被砍了!】
【……太毒了,那我祝你穿过去直接变太监吧!】
直播间里吵吵嚷嚷的,但马大师却还没说完,他顿了顿,才慎重其事地补了一句:“在玉雕界里,汉八刀是不可复制的奇迹,而游丝描,则是我们共同仰望的高峰!”
《绘事雕虫》:“游丝描者,笔尖遒劲,宛如曹衣,最高古也。”
《点石斋丛画》:“鍊笔擎纳,衣褶苍老紧牢。”
游丝描原是因线条描法形似游丝,故名。
其画法为:用中锋笔尖圆匀细描,要有秀劲古逸之气为合。
但当这种画法运用到玉雕上时,便成了一座令人无法攀越却又极度渴望到达的高峰。
因此,没有人想得到,应轩并不设题目,也没有任何立意,竟是纯比试技艺了。
而重云答应得如此爽快,莫非,他对游丝描也有所了解?
不。
马征重新坐下,目光有些凝重:重云这个人,从不打无准备之仗,他答应得越爽快,就说明他越有把握,应轩怎么会挑这么个角度呢,到底还是年轻了些啊……
他思忖间,玉料已经被送了上来。
上好的羊脂玉,用来做游丝描,倒是刚刚好。
两人开始的程序都是一模一样的。
先观察玉料,再确认纹理,这便是玉雕中的“读玉”。
勾勒花纹的这个步骤,因为他们并不需要做出成品,所以都省略了。
只有一柱香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非常珍贵。
细若游丝,想在玉料上雕出如此细致的线条,首先对刻刀有极苛刻的要求。
刀锋要利,刀身要薄,一刀下去便没有回头的路。
众人不仅闭上了嘴,甚至还微微屏住了呼吸。
刀尖要有劲,但落于玉料露出来的线条却要飘逸自然。
如云,如雾,袅袅绕绕。
虽然提出的比试内容只有游丝描,但若真的只勾勒线条,展现出游丝描,到底还是落了下乘。
这个道理,所有人都懂得。
他们需要在这一柱香的时间里,展现游丝描的精湛技艺,还需要做出合适的作品。
这无疑是难上加难。
应轩微微抿着唇,额角逐渐渗了汗,手腕用力,身心放松,努力让自己的心境变得平和。
刀尖缓缓掠过玉料表面,玉屑簌簌飘落。
这是真正的玉屑,如雪花般晶莹细腻,但却有着雪花无法比拟的光泽。
但此时此刻,无人欣赏它的美。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胶着在那柄刀上。
究竟,应轩能否再创奇迹?
百工门,莫非真的如它的名字一样,拥有百种失传的技艺?
那未免也太可怕了。
而马征的目光,却一直粘在重云的刀上。
重云运刀时,一如他这个人谨慎,行刀极稳。
刻出来的线条又细又匀,连绵不绝,一圈一圈勾勒出云纹。
一朵云竟是一根线条勾就,欲断不断。
光是这一手,就足见其根底。
马征默默地点了点头:难怪他能够拿到全国大师称号,有这般技艺,倒也不算辱没。
也正因为如此,他看向应轩的目光便添了三分担忧。
第472章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虽然说应轩是陆子安的大徒弟,木雕是拿得出手的,但玉雕,还是这么考验功底的技艺……
他真的不敢抱太大希望。
但马征更担心应轩会输,以重云的心性,今天应轩出这个题,在他看来怕是在侮辱他。
若是应轩输了,重云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
怕是连带着将百工门一块踩了都有可能。
这么想着,他不禁将目光移向应轩。
却见应轩虽然额上有汗,却目光有神,挥刀间如有神助,一条条纤丝细线信手掂来,竟毫无阻滞。
他仿佛不是在雕刻,而是在绘画。
刻刀在玉料上以各种技法,或阴刻或深雕,竟仿佛如白描一般轻松写意。
他用线条的网状结构造出的皴法更是多姿多彩。
这些皴法是创造的种种线条形式,用以表现山石、树木等自然物象的阴阳、向背、凹凸等不同的形态和质感。
线条的交错并置,构造了造化的千形百态。
一幅妇女端坐的画面,就这般逐渐显出身形。
在他的手下,女子丰姿冶丽,虽看不清面目,但寥寥几笔便已有了清雅风骨。
更不用说细节描绘精微,刀法细劲连绵,虽然尚未完成,但明眼人都知道这是一幅难得的上佳之作。
“怎么感觉这画面……越看越眼熟……”马征不禁皱了皱眉,低声呢喃。
古茂就站在他身边,听到他的自言自语,轻声笑了:“《女史箴图》第八段,现存于鹰国博物馆。”
“啊,对我想起来了……”马征怔怔看着那件作品,想起真品尚在国外,心中一时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女史箴图》是顾恺之根据张华的《女史篇》画的一卷插图性画卷。
此图原为清内府所藏,公元1900年庚子之役,八国联军入北京,为鹰军所掠。
而东晋画家顾恺之,在我国古代绘画史上享有崇高的地位。
东晋太傅谢安认为顾恺之的绘画是“有苍生以来未之有”。
张彦远说:“自古论画者以顾生之迹天然绝伦,评者不敢一二。”
真正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足可见顾恺之有多难得。
“又是鹰博。”如果说已经被陆子安换回国内的几件文物都来路正当的话,这《女史箴图》便当真是掠夺之物。
马征万万没想到,应轩会在当前情景下,作出一幅这样的作品。
那一场天降横祸,是所有人心中永远的痛。
光此立意,便不难看出,应轩的心性之正,目标之远。
他是在以这幅作品,向世人说明,他继承了师父的衣钵,并会将陆子安尚未完成的事业延续下去!
马征从没想过,光是看着一个贞静的女子,他心中便会荡起如此多的波澜。
但是,那可是顾恺之啊!
——这一刻,几乎所有画家,都在心中无声呐喊。
张怀瓘曾说:“顾公运思精微,襟灵莫测,虽寄迹翰墨,其神气飘然,在烟霄之上,不可以图画间求。象人之美,张(僧繇)得其肉,陆(探微)得其骨,顾得其神,神妙亡方,以顾为最。”
他说的“神妙亡方”,是指顾恺之对人物精神的表现(传神)已经达到了极高妙而至于无法可循的境界。
从没有人,能够将顾恺之的作品完全重现。
陆子安兴许是有这个能力,但他一向不屑于制作赝品,竟是从未这样做过。
于是,在此时此刻,此地,应轩这一幅作品,刚一出现,便已经撷住了众人的心。
应轩这个人,太可怕了。
他盯着人心最软的那一处,下手又狠又准,这一刀扎得他们心都在滴血,却偏偏舍不得移开眼睛。
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抽气声,看来他们都已经看出来了,马征无奈地笑了。
他算是懂了。
重云还真没想错,应轩之所以挑游丝描,就是在羞辱他。
他挑的是重云最得意、最隐秘的技艺,然后堂堂正正地打败他。
从基底,从巅峰,一寸一寸地碾压。
这对于一个艺术家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
这一瞬间,马征心里甚至有些后怕。
如果,当初他站错了位置,此时这可怕的一幕会不会出现在他身上?
光是这么想想,他都感觉后背冷汗涔涔,几乎站立不住。
还好,他选对了。
这样想的人,还有很多。
在场的人里面,多数都是长偃市曾经的守旧派。
这一刻,他们交换目光,清晰地看懂了各自眼底未说出口的话。
他们必须得团结!统一!
看着他们暗自下定决心的模样,凤老爷子忽地低声笑了一声。
“爷,你怎么了?”凤钰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凤老爷子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笑了:“没什么。”
说了,你也不懂。
这百工门倒是有点意思。
师父陆子安明着阴人,唱尽了白脸,却还让人们感恩戴德。
徒弟应轩故意装出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红脸唱遍,这一手下马威,彻底肃杀了这些人的反叛之心。
两个人搭台唱着同一台戏,倒是默契十足。
今天过后,长偃市这些工匠,还有谁会回归守旧派?
不,不会有了。
没有人会想成为第二个重云。
不知什么时候,重云已经停了下来。
应轩毫无所觉,依然在专心地雕刻着。
短短一柱香的时间,他将一个贞静的妇女沉思的画面展现得淋漓尽致。
第八段的箴文内容是“翼翼矜矜,福所以兴。靖恭自思,荣显所期”,而应轩最狠的是,他所有线条,都是以游丝描勾勒而成。
或深,或浅,细而有很强的张力弹性。
它看似纤细柔弱,却给人一种绵里裹针的感觉。
一如应轩这个人此时给他们的印象,真正的扮猪吃虎。
重云面无表情地微微倾身,目光顿在他故意展现出来的跳刀痕迹上。
这是比较典型的汉代阴线的另一种制作形式,就是较为明显的接刀痕迹,俗称“跳刀”,好像是刻划而不是由砣轮加工出来的。
观察这种线需要借助放大镜,当放大到一定倍数时,可见线壁两面的崩喳与常规阴线有所不同。
这是他一直以来研究的重点,他就是凭借着这一技艺,顺利拿下了今年的全国工艺美术大师的名号。
应轩他是从何得知的?
一个个人名在脑海中飞快闪过,重云一时竟有些怔忪:好像每个人都有嫌疑!尤其是院子里这些叛徒!
“谁告诉你的?”重云握紧刻刀,睚眦欲裂地瞪着应轩,低声喝道:“说!用跳刀来展现游丝描这个办法,究竟是谁告诉你的!”
看这架势,倒好像应轩答不出来便要一刀捅了他一般。
周围的人默默上前一步,只等重云一动就扑上去抓住他。
但应轩只是慢条斯理的将玉屑拿小刷子轻轻地刷了刷,撩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想的。”
在重云或震惊或不敢相信的眼神里,应轩垂下眼睑,半是嘲讽半是冷漠地道:“我自己想出来的,重大师,你是不是不信?”
第473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重云面目森森地盯着他,眼神里仿佛淬了毒:“我该信吗?”
玩味地看了他一眼,应轩指尖刻刀轻轻一转,优雅而细致地挑出一根长长的细线:“我知道,在玉雕界,以前都是拿年龄来说事的。”
不等重云回答,他径直说了下去:“年龄越大眼界越广嘛,资历自然也就越深,然后,就转过头来看不起那些刚入行的小年轻,但是,谁没年轻过?年轻又怎么了?年轻就是罪过吗?”
熬资历?
对于一个有天份的玉雕师来说,这简直是一项酷刑。
“关于大师兄说的这一点,我恐怕最有发言权。”却是前去凤家递帖子的丁浥尘站了出来。
众人默然看向他,瞬间想起了关于他的一些标签。
才华横溢,却年近三十都没有成功拜师,一己之力挑了整个凤家,却全身而退。
这几点,充分说明了他的才能。
当他站出来的时候,现场有几个人面色微变,神情有些不自然。
丁浥尘目光噙着浅淡的笑意,飞快地在场内扫了一圈:“我十岁拜师,十七岁被逐出师门……”
此话刚一出口,现场便是一阵骚乱。
初时是窃窃私语,而后越来越大,其中不乏对丁浥尘指指点点的。
有人甚至脱口而出:“这样的徒弟,陆子安也收!?”
开什么玩笑,被逐出师门的人,一般都是犯了大错,为业界所不齿。
别说再拜别的人为师,怕是想在玉雕界混下去都不大现实,但陆子安竟然收了,还真的传授了他一身技艺?
简直不可思议!
“为什么不收?”应轩目光凉薄地掠过众人,精准地落在那人脸上:“丁师弟极有才华,心性坚忍,是万里挑一的玉雕师,你给我一个不收的理由?”
“他,他被逐出师门过,说明他有缺陷!对,一定是他人品有问题!”
应轩不屑地笑了笑,刷了刷碎玉屑:“丁师弟,你说说,你是为什么被逐出师门的。”
真的要说吗?
丁浥尘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得到一个鼓励的眼神,抿了抿唇,声音清亮地道:“因为,当时的师父拿了我的作品参加比赛,得了金奖,却将荣誉揽在了自己名下,我抗争之后,他为了保住自己的名声,直接将我赶出了师门。”
不少人的嘴巴张成了O形,目瞪口呆的同时更是不敢置信。
那时候,他才十七岁,竟获得了金奖?
不对,重点在他前师父啊!
许多人低声议论着:没听说过谁收了个这么厉害的徒弟啊。
【血口喷人!大家都别听他胡说八道!我师父才不是这种人!】
【我长话短说:这个丁浥尘以前姓严,后面改的姓!在我们这混不下去了去的长偃!】
【欺负我们不在现场啊,要在现场我要打断你狗牙!】
原本今天负责直播的是赵崇杉,但是看着直播间里闹哄哄的场面,他有点慌,便让人去叫了邹凯过来。
就这一会的空档,直播间里已经一片骂声。
邹凯扫了一眼,恶劣地笑了一声:“哟,不服啊,来连线啊,当面对质,谁是谁非一目了然。”
直播间里弹幕顿时安静了几秒钟,忽地又爆出一条:【连就连!】
确认他们在开直播间了,邹凯扬声道:“大家稍微等一下,对于当年的事情,丁师弟的前师门有话要说,我正在连线。”
看热门不嫌事大,众人顿时来了兴致。
但是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一场对质来得快,去的也快。
因为连线之后,面对对面那些人的愤怒和激动,丁浥尘只说了一句话,就让对面偃旗息鼓了。
他站在正中,挺胸抬头,目光清澈而纯净:“那件《山间舞者》的树枝上,有一朵花,花瓣上刻了YC两个字母。”
YC,浥尘的拼音缩写。
看着屏幕里那张原本充斥着愤怒的面孔,在太过震惊的情况下,生生扭曲成了狰狞,邹凯一不小心就笑出了声。
很显然,他们都清楚丁浥尘说的是事实,甚至也许还有人私下疑惑过。
“其实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多年,如果不是你们一直纠缠着不放,我是不愿意再提起的。”丁浥尘言辞恳切:“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你们私下找我大师兄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件事情或许该有个完整的句号。”
【心疼,都过去这么多年,不知道丁师弟被陆大师收徒之前遭遇过什么。】
【当初丁浥尘才多大啊,这么有心机的吗?那时候就知道他师父要夺作品了所以才特意留的证据?】
【你这观点恕我不能苟同,所以这是小偷落网了,你们在怪主人不该留线索?】
【如果真是他故意留的,那是他聪明好吧!?】
【如果是你们十七岁被人赶出来,有几个能肯定自己还会坚持要学玉雕?】
这话直接问得不少人都直接闭上了嘴。
“这,这个,就一个缩写也不能证明吧。”屏幕里的男子面色涨红,目光游离:“还有,别的证据吗?”
“有。”丁浥尘目光平静,眉宇间带着一丝淡淡的怜悯:“我离开屈家后,屈老先生依然在使用我的作品设计稿,其中一幅《三足圆炉》,就是我十六岁那年设计的,后来屈老先生用这件作品获得了省级大师的名号,这是我的设计稿。”
他取出一张图纸,慢慢地以红笔勾勒出花样:“它的表面的花纹,我是用祥云纹和龙纹勾缠而成,可能不明显,但实际上,就是浥尘二字。”
的确,当他慢慢勾勒,那花纹便逐渐变得清晰。
除去一些多余的装饰,字迹便更明显了些,正是小篆体的浥尘二字。
那人有些不服气:“你都说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所以你一直在憋着劲吗?如今有能力了就把前师父往死里踩?”
“对啊,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你十六岁就有这种心眼,也是够厉害的了。”
“这个和心眼没太大关系,只是因为当时年纪小。”丁浥尘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潮红,轻声道:“有点中二,想尽办法把名字刻进作品里,妄想着名扬千古。”
这个理由,倒真是合理又有意思。
不少人都曾经有过这种想法,当下便释然地笑了起来。
屏幕里的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却是一时无言。
事实已经很清楚了,不是吗?
“重大师,你看。”应轩放下刻刀,眉眼带着一丝明朗的笑:“虽然幼稚了些,但才华这种东西,和年龄其实没太大关系的。”
重云怔怔地看着丁浥尘,神情有些恍惚:“都被逐出师门了,为什么还会有人收?”
“因为……”应轩微笑着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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