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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烟云-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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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有多余的毛笔,先借给我一支!”

闻听此言,行人无不大笑。谁也没功夫去注意,刚才跟公孙大娘说话的三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经过这么一场奇遇,王洵等人心中的郁闷之气散去了不少。趁大伙不注意,偷偷挤出人群,跳上坐骑。

走在去斗鸡场的路上,张巡兀自怪雷万春莽撞,不该随便就向两位奇女子发出邀请。那雷万春却摇摇头,笑着说出一番歪理,“既然她们都是奇女子,自然不能以世俗之礼待之。况且我刚才听王兄弟感慨,说京师水深,宇文兄弟得罪的人即便秦家都招惹不起。那公孙大家既然经常出入宫廷,将来万一咱们要告御状,难免要请她帮忙!所以,不如尽早混个脸熟!”

注1:行首。古代对歌女或者卖艺女子的尊称。即某一行的魁首。

注2:;雷海青,历史上实有其人,为梨园子弟。长安陷落后,不肯为安禄山演奏琵琶,被安禄山车裂处死。

注2:出自《孟子》,此处起调侃之意。

注4:缠头,给歌女的谢礼。高适曾经在哥舒翰帐下做掌书记,此刻尚未发达,所以被尊称为高书记。日后做了节度使,散骑常侍。则为高常侍了。

第二章 初雪 (三)

到了“常乐坊”斗鸡场,却又跟秦氏兄弟走了个前后脚。伙计们说两位小公爷久等王洵不至,留了封信后,又急匆匆地赶往别处去了。

“拿来我看!”王洵从伙计手中接过信,查验了封口的火漆,慢慢抽出信瓤。只见上面字迹潦草不堪,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在匆忙中写就。在信中,秦国桢很是委婉地提醒他,最近有秋寒来袭。建议他没事尽量不要外出,能到渭水河边的田庄中视察一下今年的收成最好。若是一时脱不开身,出门时也要多穿衣服,免得被秋寒冻伤的手脚。具体情况,今日酒宴后兄弟几个私下里细说。如果今日王洵不能去赴宴,那么见了信后,就在今晚到秦家把上次落在那里的貂皮大氅取回来,免得再浪费财力添置新的。

在信的末尾,秦国桢顺便提了一句,子达在生意上遇到麻烦的事情,秦老爷子已经知道了。正在想办法凑钱帮他周转。但秦家最近在钱财上也比较吃紧,可能运作起来很慢,也可能是杯水车薪,希望王洵能够谅解。

“果然让云姨猜对了,秦老爷子不愿淌这趟浑水!”把信纸放下,王洵又忍不住唉声叹气。

刚才他看信时,张巡一直拉着雷万春躲在远处喝茶,不肯靠近了张望信上的内容。此刻听他主动提起,心中立刻了悟,笑了笑,低声开解道:“秦家世伯这回恐怕也是力有不逮吧!杨国忠、李林甫、王鉷三人斗法,京师之中,文武百官人人避之不及。国模、国桢两个冒着老大风险四处找你,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唉!”王洵又发出一声轻叹。明知道张巡的话句句在理,却依旧很不甘心。

雷万春看不惯他这种遇上点儿麻烦就怨天尤人的模样,笑了笑,大声道:“照我说,求人不如求己。宇文小子不是告诉你,他藏了个账册么?鸡笼在哪,我去把账本找出来!”

“雷大哥跟我来吧!”王洵轻轻点点头,无可奈何地回应。此刻三人已经置身于斗鸡场后院专门留给东家的书房内,出了房门,顺着花园的小路走过一个水榭,再往左一拐,便来到了平素蓄养“大将军”们的馆舍。王洵支开伺候斗鸡的伙计,参照宇文至先前的描述,往指定位置伸手一摸,果然从铺在鸡笼里的稻草底下,掏出一个包裹着油布的厚本本来。

三人将账册收起,快步退回书房。关好了门窗仔细查看,只见上面从半年多以前开始,将宇文至跟朱记掌柜朱福之间的所有金钱和“业务”上的来往,包括当事人姓名、原话,都记录得清清楚楚。其中有好几次王洵一直认为是大伙酒后失德冲撞官员车驾的祸端,实际上都是朱福通过宇文至和其他几个投靠了杨家的纨绔,暗中故意促成。利用的便是那些官员没胆子同时跟十几个世家勋贵为敌的心理,替杨国忠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看到这些,张巡也忍不住幽幽叹气。他没想到,杨国忠身为朝廷高官,皇亲国戚,做事风格却依旧摆脱不了市井无赖的习惯。本来可以在廷议中解决的矛盾,偏偏不肯堂堂正正地解决,反而拿到暗处,用下三滥的手段来处理。他更没想到的是,宇文至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心机,早仿佛早料到了大伙一旦出了事,杨家一定会弃卒保帅。所以提前留下一本账册,为自己搏一个活命的希望。

“叹什么?有了这个账本,宇文小子至少多了五成脱身机会!”雷万春又把牛铃铛般的大眼睛向他瞪来,气哼哼地说道。

“问题是,我们怎样做才能把这个账本拿到明面上!”强压住心头对宇文子达的厌恶,张巡低声回应。既然昨天答应过马方,一定想方设法救宇文子达脱险。他便一定要兑现诺言。哪怕此刻想想宇文子达的行为和心机,胸口就觉得堵得慌。

虽然气愤宇文至瞒着自己做了这么多见不得光的勾当,王洵依旧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好朋友死在万年县的大牢里。摇了摇头,甩掉心中所有不快,低声说道:“宇文至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看样子好像跟杨国忠走得很近……”

“不可!”没等他把话说完,张巡和雷万春同时出言阻止。互相看了看,雷万春主动闭嘴。张巡继续解释道:“宇文德既然果断与弟弟划清界限,摆明了便是要让子达去背黑锅的。如果账本送到他手里,我敢保证,不出三天。子达必然遭人灭口!”

王洵也明白自己出了个馊主意,铁青着脸,悻然点头。见他一幅萎靡不振模样,张巡又笑了笑,开口安慰道:“其实此刻即便我们什么都不做,子达也未必有什么风险。那个姓孙的捕头不是说了么,押到大理寺的几个人已经招供了。依我之见,这种神仙打架,臭鱼烂虾之所以首先被波及,为的只是拿出来当个由头。如今由头已经找到了,多宇文子达一个未必会多,少他一个也未必会少!”

“那也不能让宇文小子继续在大牢里遭罪。虽然他的确是罪有应得!”雷万春摇了摇头,有些恨铁不成钢。若不是早就跟王洵等人有交情,遇到今天这种事情,他也许会为京兆尹的举动拍掌叫好。毕竟京师的纨绔子弟早就恶名远扬,凡是跟他们起过冲突的人,提起来几乎无不以手掩鼻。

“我只是说,他一时半会儿死不了而已!”张巡摆摆手,示意雷万春和王洵两个稍安勿躁。“这件事情如果想从根本上解决,上上之策是我联络几个当年的进士同门,一起上书朝廷,把杨国忠、李林甫等人弄权误国,殃及无辜的劣行,直达圣听……”

话说到一半儿,他自己也觉得此举毫无可能。咧了咧嘴,率先笑了。当年的那些进士同门,经历了这么长时间宦海沉浮,身上还剩下多少当年指点江山的锐气?听闻针对的是杨国忠和李林甫,恐怕他们立刻会躲得远远的吧!即便他们真的肯出手相助,凭着几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儿,又如何能撼动连胡国公后人都敬而远之的当朝权相?只怕是大伙的联名折子递上去,要么如石沉大海,要么徒招祸端。等到皇帝陛下重瞳亲照之日,宇文子达的尸骨都已经化成灰了。(注1)

“你那办法只适用于正人君子!”笑过了,雷万春看了张巡一眼,很直白地宣布,“对付市侩小人,我觉得还是用市井无赖的办法最好。把这个账本扯开,撕下无关紧要的几页,派人送到那个什么朱掌柜的手里去。不为别的,就是让朱掌柜知道,咱们手里有这么个东西。至于救不救宇文子达,他背后的东家掂量着办!”

“这个……”张巡眉头紧锁,这么多年的儒家经典读下来,让他在心里很难赞同雷万春的行事手段。但同时又不得不承认,雷万春的建议比自己刚才那个一厢情愿的想法有效得多,也更具备可行性。

“我安排人手去办。你和张大哥别出面。免得日后杨国忠找到线索,报复到张大哥头上来!”王洵心里倒是没那么多负担,觉得雷万春的提议好,立刻点头赞同。

“你也不能去!”张巡摇头阻止。勉强接受了雷万春的提议后,对于具体行动细节,他的考虑比其余两个人深入得多。“你跟子达的关系是明面儿上的。杨家只要想找,第一个猜测到的人就是你。这种神仙斗法,恐怕一两个回合之间很难分出胜负来。只要杨国忠不彻底倒下,你们王家又在京师,设个圈套把你套进去,轻而易举。”

想了想,他又继续摇头。“同理,也不能动用马方的人。他能为大伙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国模和国桢一样不能出面。另外经历了这次的事情,杨家跟宇文子达就等于一拍两散。为了让他们日后投鼠忌器,无法报复子达,必须让剩下的账本如同凭空消失般,彻底无迹可寻!”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您老倒是说个行的啊!”看到张巡四平八稳的模样,雷万春急得直搓手。

张巡笑了笑,幽然长叹,“也就是对付杨国忠,才能用如此卑劣伎俩。罢了,罢了,就算是以毒攻毒吧。老雷,你看能不能找个江湖上的朋友,基本上没什么牵挂,以前又很少在京师露脸的,让他去朱记走一趟。从朱记出来后,立刻离开长安,让杨家再也找不到他!”

“这个?”雷万春还真被张巡给难住了,他已经金盆洗手多年。先前认识的道上朋友要么已经死于非命,要么一样金盆洗手后,有了属于自己的家业。可以毫无保留的相信,并且孑然一身,事后能飘然而去的,一时半会儿哪可能自己送上门来?!

“不急在这一时!只要你不惜代价往万年县衙门使钱,拖个十天半月没什么问题。”张巡约略有些失望,看了眼可怜巴巴望着雷万春的王洵,低声安慰。

“有了!”雷万春突然一拍脑袋,哈哈大笑。“我怎么把他给忘了。这个人绝对可靠,只要他肯答应,就没完成不了的事情!”

注1:重瞳亲照。古人认为圣明天子都俩个瞳孔。

不得不说,除了略微有点儿食古不化以外,张巡在处理事务的才能方面,的确是无可挑剔的干练。一旦他过了自己心中那道“宁在直中取,不往曲中求”的坎儿,接下来的事情就无需王洵和雷万春两个操心了。只见他信手翻开宇文至留下的账册,边看边说,须臾之间,已经将账册里哪几页可以撕下来,交给雷万春选好的朋友送到朱掌柜手里;哪几页可以略作删节,当做谣言请人四下散播;哪些页必须握在手里,作为威慑杨国忠的最后把柄,都做了详细归类,井井有条。随后,又取来纸笔,将整个行动计划重新整理一遍,交给王、雷两人推敲其中细节。

待将所有细节都敲定了,时间也就临近正午。三人小心地把可以救宇文至一条小命的东西重新藏好,然后打马出门,赶往临风楼赴约。

临风楼的背后大股东就是王洵。既然是东家的朋友要在此设宴,掌柜的和伙计们岂有不使出浑身解数的道理?早早地就腾出了二楼上一个巨大的雅间,按预计人数摆放好了矮几,餐具,酒盏等物。并且特地从秦氏兄弟的产业中,调了一批陈年佳酿来,

因为临时又请了公孙大娘和白荇芷两位前来献艺,王洵到后,少不得对房间内的陈设又做了一番临时调整。堪堪将屋子里的陈设收拾停当,李白等人也就到了。三人笑着将贵客们迎接入内,伸手将李白等人往最里边的主位上让。李白见状,赶紧摇了摇头,笑着推辞:“雷大侠还是自己先请吧,毕竟今天是你请客!”

“呵呵!”雷万春一咧嘴,满脸得意,“我今天一个铜子儿都没带!这酒楼是王兄弟开的,他才是真正的财东!”

众人大笑,纷纷请王洵入席。在这些人面前,王洵哪敢装的大头蒜?看了看张巡,又看了看李白、高适,笑着四下拱手,“今天不管谁请客,长者为尊。小弟斗胆猜猜诸位的年龄,当以高书记为最长吧。那就请高书记坐了首席,大伙儿以为如何?”(注1)

高适的实际年龄比李白只大了几个月,因为经历相对比较坎坷缘故,看上去却是比所有人都大出甚多。听了王洵的提议,赶紧摆手客套,“论才学,我不及小张探花,论名望,我不及……”

“又不是考进士,谁跟你论才学名望了!”雷万春笑着打断,抱起高适,不由分说将其按到了正中央主座之上,“年长者为尊,这个提议最对我的心思。高书记赶紧做好,否则,再谦让一会儿,天就黑了!”

听他说得有趣,众人又是一阵大笑。笑过之后,便按照王洵的提议,请李白坐了左手第一席,张巡的位置与其对面。随后依次是崔颢、雷万春,岑参,王荃。其中崔颢和王荃两个当日因为与李白、高适同游,不为王洵所注意。刚才在路上被张巡指点了一番,才知道前者也是个赫赫有名的大诗人,而后者,则是五斗老人的子孙,家学渊源极深。(注2)

说话间,秦氏兄弟也到了。向大伙告了来迟之罪,捡挨着岑参的位置坐了。那岑参当日提剑追杀宇文至闯祸,事后心中甚觉愧疚。看席间还有两个空位,便笑了笑,低声问道,“子达今日怎么没跟明允在一起,莫非他连喝酒也要搬救兵乎?”

“他今日有事,恐怕不能来了!”王洵立刻坐直了身体,笑着向大伙解释。然后整了整衣衫,冲着李白、高适等人团团做了揖,“前天之事,是子达误信了别人的挑拨,所以才多有冒犯。他今天有事没法来,王某替他给大伙赔个不是吧!还请诸位哥哥,多多原谅我等年少轻狂!”

众人将身体挺直了,拱手还礼。其中以高适最为洒脱,笑了笑,大声道:“我本来今天想灌他几大碗,把当日吃的亏找回来的。没想到这小子提前跑了。算了,该灌他的酒,我还是留着自己喝吧!”

闻听此言,李白也笑,摇了摇头,低声道:“说什么赔不是的话来!谁年少时没打过几场架?我跟你这么大年龄时,一天不跟人动手,恐怕都浑身发痒!”

“太白还有如此无赖时候?”大伙瞪圆了眼睛,却是不敢相信。

“我当年可是生在碎叶,从记事儿起便跟那些胡人的孩子打架,一直打到大!”李白笑着点头,丝毫不隐瞒自己年少时轻狂。(注3)

王洵仔细看去,果然发现李白的眼仁颜色比大伙略淡些,想必是祖上长期居于胡汉混居的边陲,与异族通婚的缘故。此刻大唐境内光说的上名字的民族就有数百个,民间相处得还算融洽。到了官场上,因为皇帝陛下的偏好,则有胡人血统者升迁反而容易些。是以大伙对李白的说法只是笑了笑,谁也不打算较真儿。

须臾,伙计们将酒水和餐前水果摆了上来,请客人先行品尝。高适见席间那两个座位还空着,便笑着问道:“何人姗姗来迟,误了大伙的酒兴?再不露面,高某的肚子里酒虫可就要自己爬出来了!”

“这两个人,绝对值得高书记稍等片刻!”雷万春神秘地笑了笑,就是不肯透漏客人的名姓。

话音刚落,楼梯口已经响起了一阵错落有致的脚步声。凭借着经验,众人分辨出脚步声来自两个女子,忍不住纷纷抬头张望。只见一袭嫣红,一袭雪白,联袂而来。登时让屋子中所有点缀都失去了颜色。

“公孙大家!”高适立刻起身,用力抚掌,“原来是京师四绝之首驾到,这个客人着实值得大伙一等!”

公孙大娘微微一蹲身,落落大方地向高适等人打招呼,“什么四绝之首,高书记真是愧煞人了。谪仙在前,妾身怎敢再称个‘绝’字。这位是我的好妹妹白荇芷,她的歌喉想必大伙也是听说过的!”

“听说过,听说过!”众人纷纷起身,向公孙大娘还礼。

能请了“小四绝”之中的头两位联袂到场助兴,这场赔罪的酒宴摆得不可谓心意不诚。当即,大伙顺带着纷纷向王洵点头致意,前天那场误会,这辈子估计都没人再计较了。

待大伙寒暄已毕,公孙大娘和白荇芷两个依次入席。一个恰恰坐在雷万春的下首,另外一个的座位则紧邻着王洵。见白荇芷的脸色还带着几分害羞,公孙大娘笑了笑,主动把众人的目光向自己身边吸引,“青莲居士,最近身体可好?当年修道落下的病根儿,已经调理得差不多了吧!”

“劳公孙大家挂念,已经好多了!”不知为何,李白突然幽幽叹了口气。

“怎么,青莲居士又起了诗兴么?”公孙大娘笑了笑,继续问道。

“不是!”李白素来是个洒脱之人,心里有了事情也不向大伙隐瞒。“刚才高书记提起四绝,让我又想起了贺老。当年蒙他一句谬赞,使得李某空负虚名近二十载。如今李某又跟公孙大家重逢,而当年曾一道为公孙大家抚掌的贺老,却已经仙去快十年了!”

“是啊,七年光阴,一晃而过!”公孙大娘想了想,低声附和。“想当初妾身得以被陛下赐予乐师身份,离开禁宫,还是承蒙贺老在君前美言呢!”

他们二人口中的贺老,自然指的是“大四绝”之中的贺知章老大人。此老在天宝三年过世,算起来至今已经整整七载了。七年当中,京师里边的小四绝除了为首的公孙大娘没变外,其余三绝已经换了两代。而大四绝却始终保持着三缺一的遗憾,至今没人有资格填补贺知章留下的空缺。

“借一杯酒!”李白伸手,从面前的矮几上抄起一盏美酒,快步走到窗前,缓缓洒落。“今日得见故人,不胜唏嘘。谨以此酒,敬四明狂客。”

“我也借一杯!”公孙大娘缓缓走到李白身边,并肩将一杯美酒撒入秋风当中,“诗狂不在,谁解谪仙寂寞!”

这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当众缅怀起了故友贺知章,浑然没把在座的其他诸君放在眼里。偏偏在座诸君谁也生不起嫉恨的心思,反而纷纷举头向窗外眺望,仿佛那位绰号为“诗狂”老人正优哉游哉骑着一头毛驴行于秋风当中,慢慢在云间隐去了身影。

注1:古代正式宴会,通常为分席而坐。每人面前摆一个小矮茶几,跪坐于其后。

注2:崔颢,唐代著名诗人,早年恃才放旷,仕途坎坷。晚年以边塞诗为名。其诗甚受李白推崇。五斗老人,即隋末隐士王绩,大儒王通之弟,著名酒鬼,五言诗的奠基人。

注3:碎叶。碎叶城于唐高宗调露元年置,属条支都督府,在今吉尔吉斯斯坦首都比什凯克以东的托克马克市附近。曾经盛极一时,城中一切格局皆仿照长安。

第二章 初雪 (四)

高适既然被大伙公推坐了首席,自然当仁不让地承担起了控制酒宴节奏的职责。陪着众人向窗外看了片刻风景,轻轻咳嗽了一声,笑着责怪道:“青莲居士,今日你又大谬矣!”

“怎么了?”李白茫然回头,看见在座众人,笑了笑,拱手致歉,“猛然想起一位故人,李某孟浪了。请诸位多多见谅!”

“哪个说你缅怀故人的事情!”不待大伙回应,高适抢先说道:“如此美酒,老夫闻了就直流涎水,你只泼一杯下去,恐怕没等贺老喝进嘴里,半途中被西天诸佛一人一口,就给截留干净了!”

众人闻听,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够了,才慢慢察觉到,有一股非常清淡,但又非常持续的酒香飘荡在空气当中。李白是个有名的酒中神仙,闻到此味,岂会不明白自己今天捡到了宝贝。当即命伺候在一旁的小厮给自己又倒满了一盏,端在手里慢慢转动,“好酒,好酒,怕是放了不下二十年了吧。如此好酒,不知是谁家酿得?”

“是秦府所藏佳酿。今日为了招待诸位哥哥,特地拿了出来!”有意往朋友脸上贴金,王洵点点头,笑着介绍。

闻听此言,众人纷纷举盏。果然见一盏琥珀色的酒浆慢慢沿着杯子口转动。也许是端上来之前刚刚温过的缘故,在酒浆表面,还有抹若聚若散的白雾,萦萦绕绕,若焚香兰。

毕竟终日周旋于达官显贵之间,公孙大娘的见闻远比其他诸人广阔。蹙着眉头轻轻嗅了嗅,放下酒盏,笑着问道:“此酒的配方,恐怕是从宫中流传出来的吧!据传最早酿出此酒的,乃大唐的一位长公主,敢问秦家两位小公爷,传闻可否为真?”

“配方的确是昔年兰陵长公主为高宗所创。秦家有幸得了方子,自己又加了两道工序!”提起长辈们的荣光,秦国模非常点点头,笑容满面。

“那的确是难得之物了?妾身也就是和谪仙、高书记、张探花同席,才有幸得饮此酒” 公孙大娘非常善祷善颂,说话间,已经把在座的主要人物恭维了个遍。

看看时候差不多了,王洵轻拍手掌,命伙计们开始上菜。那些菜肴,也都是在长安城中难得一见的珍馐。高适看得食指大动,笑着举起酒盏,大声道:“美酒佳肴,却之不恭。来,诸君,满饮此盏!谢此间主人盛情!”

“谢此间主人盛情!”“谢诸位赏光!”众人举起酒盏,纷纷唱和。

宾主双方互相敬了几盏后,席间气氛更浓。高适向众人看了看,又笑着建议,“如此好酒,不行酒令怎能喝得尽兴?诸位,老夫屈长几岁,今日便斗胆自命为明府。这‘律录事’和‘觥录事’么,还请公孙大家和雷大侠二位兼之。”(注1)

说罢,先将手中慢慢一盏酒干了。

“那是自然!”众人纷纷附和。公孙大娘和雷万春两个推脱不得,只好把差事应了。李白却笑了笑,大声提议:“如此美酒,若是输了才能喝到,李某就次次认输了。不若我等换个规矩,赢得才有酒喝,输的人只给清茶一杯,诸位以为如何?”

大伙轰然响应,便由着律录事出题。公孙大娘四下看了看,见席间多为文人墨客,便笑着选了个雅令。却是要每人引用一句诗经,说一个草木。说上来的喝酒,说不上来的饮茶。

因为刚刚听过公孙大娘介绍白荇芷的名字,又见她自从入得席来,双目始终不离王洵左右。高适便猜到这二人之间必有一缕情愫了。想了想,低声调笑:“‘参差荇菜 ,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哈哈,托明允的福,高某有酒喝了!”

众人抿嘴而笑,把个白荇芷笑得粉脸通红,娇羞不胜。李白紧跟在高适之后,立刻接口:“山有榛,隰有苓。云谁之思?西方美人。哈哈,我可以喝两盏!”说罢,立刻将面前酒水一饮而尽,然后命令小厮给子斟满,再度鲸吞落肚。

跟在李白之后的是张巡,他冲着王洵笑了笑,低声诵道:“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注2)

张巡之后是崔颢,他才情惊人,却半生颠沛,习惯性地开口说道:“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说罢,笑着摇了摇头,也把酒干掉了。

雷万春没读过几本书,是以虽然肚子里酒虫大动,却只能喝茶水解馋。轮到岑参,则开口吟道“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虽然是打趣白荇芷今日“女为悦己者容”,无意间取的却是比较忧伤的韵律,也倒与他目前怀才不遇的经历吻合。

秦氏兄弟自幼饱读诗书,对这种简单的小令张口就来。一个笑着轻吟,“焉得谖草,言树之背。愿言思伯,便我心痗”另外一个击打着节拍低唱,“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可谓句句恰如其分。

到了王荃,则笑着接了一句,“翘翘错薪,言刈其蒌;之子于归,言秣其驹”,对王、白两人,调侃之余,不无羡慕。

白荇芷被大伙调侃得粉颈轻垂,几乎不敢抬头。当酒令轮到她时,却脉脉地看了王洵一眼,轻启朱唇,低声吟唱:“芄兰之支,童子佩觿。虽则佩觿,能不我知。容兮遂兮,垂带悸兮。芄兰之叶,童子佩韘。虽则佩韘,能不我甲。容兮遂兮,垂带悸兮。”

歌声婉转柔媚,把整个一曲清唱完毕,方才慢慢停下,拿起酒盏在红唇下轻轻一抿。这已经接近直抒胸臆了,令大伙仿佛来到远古,看到葱茏的林木之间,一个女孩子对着懵懵懂懂的男子主动示爱,含羞带嗔。惊其大胆之余,却也佩服她的睿智。

大唐之所以能让四夷来朝,凭得却不仅仅是武力的强大和市井的繁华,其浓郁的文化气息,也令来访者恨不能将自己换成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共享这盛世美景。故而王洵虽然书读的不精,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长安勋贵子弟,短短的几句酒令却是难不住的。在众人期待且鼓励的目光中,清了清嗓子,低声和道:“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好,哈哈!”众人抚掌大笑,举起酒盏,又共同为两个少年人饮了一盏。公孙大娘见雷万春不经于此道,第二轮便换了个更简单的,拆字令。把一个字拆成两个,不求典故出处,与今日之景相应即可。

大伙叫了声好,依次拆过。却又是雷万春以茶代酒,其余人喝了个痛快。再继续这样下去,就等于欺负老雷一个人了。第三轮伊始,公孙大娘想了想,缓缓说道:“在座诸君都是文武双全,光行雅令,未免太单调了。不如再换个新规矩,每人拿自己最擅长的来给大伙下酒,或诗,歌,或琴,或武,不拘于形势,能博得众人认可就好。不按座位次序,随兴而为。如果大伙都轮完了一遍,最后那个人还拿不出东西来,则只能饮茶!”

这个酒令的花样的确新颖,众人笑着答应了。李白才思之敏捷,当世无双。略作沉吟,便笑着说道,“我先来献丑吧,且以诗赞这杯中之物。”随即,清清嗓子,低声吟道:“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韵脚不甚整齐,用字也有重复,但胜在随口吟来,且能和眼前美酒相应。端得无愧于谪仙之名。

众人玩味已罢,高适看了看李白,笑着嗔怪道,“我本来想借此偷懒来着,却才思不如你快。被你抢了先去。罢了,罢了,岑七,借宝剑一用。”

岑参的宝剑一直不离身,此刻饮酒,也横在腿边上。听高适来借,便双手递了过去。高适双手接过,将宝剑“呛喨”一声抽出,先用手指沾上酒水润了润,然后曲指而弹。只听一阵叮叮咚咚之声,宛若春泉吐珠,又似微风拂柳,听得人心里暖融融的,说不出的舒坦。

正心驰神往间,曲调忽然转急。徐徐清风之外,竟隐隐出现马蹄之声。紧跟着,鸣镝破空,兵戈相击。士卒往来,旌旗猎猎。从春暖花开的太平宁静迅速转为金戈铁马的慷慨激越,令人直头发竖立,热血沸腾。真恨不得拔剑而起,置身其中了。

一曲终了,众人还在意境中沉寂。半晌,才有白荇芷幽幽叹了口气,低声赞道,“好在高书记只是弹剑为曲,若是手中有琴,明日长安城内,半数琴师要去跳河了。”

“雕虫小技,当不起白行首如此盛赞!”高适笑了笑,轻轻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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