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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烟云-第1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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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队人马据说还有一万多,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每个人都配有两匹大宛良驹。华亭县距离京师不足五百里,如果放开坐骑狂奔的话,其实最多也就是三天的路程!

第五章 不周山 (五 上)

恐慌、疑虑、庆幸、崇拜,各式各样的目光围绕着华亭县的县衙和校场,徘徊不定。但谁也没想到的是,此刻的王洵,既不在重兵把守的县衙门里,也不在城外的小校场。早在日出之前,他已经带着王十三、万俟玉薤、方子陵以及十几个随从,换了一身飞龙禁卫的装束,悄悄地赶往了长安。

封常清的遭遇让他义愤填膺,然而他却鼓不起像宇文至那样,一怒之下,头触不周山的勇气。眼下叛军已经攻破了潼关,他麾下那一万多远道而来的疲敝之师,即便全站到长安城墙去,恐怕也无力回天。况且此刻大队人马还在半路,由宋武统领着追赶他的脚步,根本不可能参与长安城防御。即便有那个可能,王洵也不愿意稀里糊涂地把大军交到高力士、陈玄礼等人之手。他可不是封常清,钢刀都架在脖子了,还一心想着报效朝廷。

所以此刻他迫切需要去做,也唯一能做的事情,便是尽快从长安城中把云姨、紫萝和白荇芷等人接出来。不让她们被太监捉去当威胁自己的人质,也不让她们落到叛军手中。她们是他在长安城中最后的牵挂,无论如何,都割舍不下。

因为已经临近京畿的缘故,通往长安的官道修得很平整。大宛马的四蹄腾起来,一个时辰轻松能跑出五六十里。凭着冯姓太监的印信和身上的飞龙禁卫黑皮,一路不断从驿站索要补给,几匹宝马轮换着骑乘,晓行暮宿,才是第三天清晨,已经过了咸阳,长安城遥遥在望。

“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活着回来!”看到眼前熟悉的景物,方子陵忍不住低声感慨。几年前,他也是穿着同样一身飞龙禁卫的衣服,追随在王洵身后“逃离”了长安。而今天,他和王洵已经都不能算无名小卒,却依旧要逃来逃去,如同丧家之犬。

“是啊!”王洵叹息着附和了一句,心中也是好生感慨。当年在长安城中时,他对此地厌倦至极,无时无刻都想要离开。然而在数千里之外,那些曾经令他厌恶的东西迅速被淡忘,留在心中的,全是甜美的回忆,无比绚丽,亦无比鲜活。

“我当时还跟家里人说,去个一年半载,就能衣锦还乡呢!”方子陵笑了笑,对着路边的垂柳,仿佛从婆娑柳梢中看到了自己当年稚嫩的影子。

“我也是。跟家里人说好了,出去躲一年半载就回来。谁能想到去了这么久?!”王洵咧了下嘴,微笑着点头。杨氏和王氏两路神仙打架,殃及宇文至和他两条小杂鱼儿。为了躲灾,他不得不听从封常清的建议,进入白马堡大营,穿飞龙禁卫的衣服。然后骊山扫雪,然后京师平叛,然后在曲江池看到贵妃娘娘和他的前夫幽会,然后在大漠当中受到哥舒翰的追杀,然后楼兰部落遭遇老狐狸,然后疏勒,然后大宛……一桩桩,一件件,被烟尘遮盖住的往事,潮水般涌心头,令他几乎无法自已。

从头到尾,冥冥中仿佛都有一只大手推着他走。他根本无法逃避,也无法选择。做纨绔之时,唯恐被人当蚂蚁踩死,不得不改变自己的生活态度,拼命往爬。做了校尉,还是命如蝼蚁。做了郎将、将军、大将军、采访使,重兵在握,本以为可以停下来喘口气了,一回头,却发现已经做了安西大都护的封四叔,轻而易举地被人将头颅砍了下来。

这条青云路他走够了,再也不想继续往前一步。从今以后,皇帝也好,太监们也好,安禄山也好,统统都远边去!谁爱杀谁就杀谁,谁爱造谁的反造谁的反。老子不伺候了!老子躲到大宛去,任你们的斗个你死我活。大不了,待中原尘埃落定,老子把印信往廊柱一挂,不告而去。从大宛往西数万里,还分布着几百个国家,谁还真有本事将老子从人堆里揪出来。

想到可以带四个老婆躲极西之地去做富家翁,他心中的伤感立刻一扫而空,周围的景色亦跟着显得愈发亲切可人。正回头欲跟万俟玉薤等人闲侃几句对未来的规划,却发现对方眉头紧锁,手僵硬地搭在了腰间刀柄。

“怎么了?”一种不安的感觉急袭而来,王洵也用手按住了刀柄。“情况不对么?你们看到什么了?!”“有哭喊声!就在前方岔路口。”万俟玉薤和王十三两个齐声回应。由于故乡不在长安,他们两个可没像王洵和方子陵那样,坠入了某种挥之不去的伤感当中。而是始终记得自己的职责,盯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哭喊声!这可是天子脚下,谁敢在此地……”方子陵楞了楞,本能地反驳。但很快,他便主动闭了嘴巴。

的确有哭喊声,非常混乱,有男有女,中间还夹杂着牲口的悲鸣,就在前面两里左右的岔路口。隔着密密的柳枝,方子陵根本看不清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却依稀记得,前方另外一条官道是通往郿县、陈仓方向、在斜谷附近转往剑南道,向西南据说可一直抵达剑南道的昆州。可这大清早的,谁没事儿拖家带口往西南方向跑?注1

“看看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没等方子陵说出心中的疑问,王洵已经策动坐骑冲了过去。此地距离长安城已经不足二十里,如果大白天就有贼人敢在这里打家劫舍,恐怕京畿的局势已经彻底失控。

仿佛是在验证他的推断,前方岔路口的哭喊声骤然增大,有个女人在声嘶力竭地叫嚷,还有几个男人在大声喝骂。紧跟着,又是一声惨叫,天地间刹那清静了,只有晨风扫过柳梢,送来一阵阵血腥气。

“住手!”王洵狠狠地夹了一下马腹,同时厉声断喝,“飞龙禁卫在此,你等休得张狂!”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经在柳荫下出现。岔路口正在打劫的一众强盗们闻言抬起头,先是畏惧地看了他一眼。待看清楚了锦袍的龙爪标志,又突然裂开嘴巴,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哄笑:“滚,滚你奶奶的。飞龙禁卫,飞龙禁卫怎么了,了不起啊。有本事跟叛军拼命去,别耽误了老子们发财!”

注1:昆州,即现在的昆明。

第五章 不周山 (五 下)

“你等到底住不住手?!”王洵大怒,拔出腰间横刀,在半空中虚劈。看打扮,对方更像是长安附近的混混,念着几分旧时的“香火”之情,在没彻底弄清楚情况之前,他不想伤害对方性命。

“哈哈哈哈哈哈……”回答他的是一阵放肆的哄笑,仿佛看到了什么非常有趣的事情般,混混们放弃了在“猎物”身上搜刮,抄起木棍、草叉和镐头,乱哄哄围拢过来。

“这匹马不错!”

“杀了他,杀了他!”

“揍死这胡吹大气的窝囊废!”

乱哄哄地叫嚷声中,混混们蜂拥而上。王洵先是向后躲了几步,然后被迫再度后退,当发现对方的确准备杀死自己时,再也按捺不住,挥刀拨开一根刺过来的草叉,然后顺势一抹,砍下了四根手指。

“啊,杀人了,杀人了!”草叉的主人惨叫,抱着断掌满地打滚。其余的混混怒不可遏,愈疯狂地冲了上来。王洵寡不敌众,接连砍伤了几名混混,自己身上也连挨了四、五下,疼得痛彻骨髓。好在对方的兵器实在太差,【。52dzs。】才没受到致命伤。

万俟玉薤和王十三等人匆忙赶到,看到主帅遇袭,勃然大怒,抡起横刀便往混混们的头上剁去。“啊——”“啊——”“啊——娘——”,不断有人惨叫着倒地,当血光飞溅开之后,混混们终于发现,眼前这伙飞龙禁卫与先前自己认识的那些窝囊废不可同日而语。尖着嗓子大叫一声,丢下兵器就逃。

“哪里跑?!”万俟玉薤等人策马欲追,却被王洵低声制止,“别搭理他们,看看地上还有没有活着的,问问长安的情况!”

“诺!”众人答应着跳下坐骑,从地上扶起被洗劫者。一共有两个男人,两个女人和一个三岁左右的幼儿。两个男人后脑被镐头击碎,显然已经不成了。两个女人中较为年青的一个用剪子捅破了自己的腹部,奄奄一息。另外一个年龄稍长的,则把孩子搂在怀中,两眼一片茫然。

“大嫂,大嫂,没事了。没事了!”方子陵看得心里酸,一边安慰着对方,一边扯下自己的披风,试图盖住女人的被撕得千疮百孔的衣服。这份善意的举动只换回来一声惨叫,仿佛看到了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般,女人抱着自家孩子,拼命往后缩,一边缩,一边大声哀告:“别过来,别过来。放过我们娘俩,放过我们娘俩!值钱的东西都在车子里,都在车子里!全给你,全给你!”

“我……”方子陵被弄得满脸通红,尴尬地站在了原地。万俟玉薤在江湖上混得时间长,经验丰富,知道这女人是被吓出失心疯了。从马鞍后解下水袋,兜头盖脸泼将过去。然后大声断喝:“闭嘴!我们是飞龙禁卫。谁稀罕你这点东西!赶紧醒醒,孩子快被你勒死了!”

“孩子?!”女人抬起湿漉漉的头,大声惨笑。“哈哈,孩子。对,孩子。军爷,求你放过孩子。求求你,他还小。你要什么,我给,我全给……”

说着话,她将已经昏过去的孩子轻轻地放在身边。然后迅开始解自己的衣裙。万俟玉薤的老脸登时也涨成了茄子色,从方子陵手中抢过披风,丢在女人脸上。然后侧过身体来,冲着王洵轻轻摇头:“不成了!她这个样子,得马上请郎中。迟了,恐怕下半辈子就得变成个疯子。”

“孩子呢?!”王洵低声询问。

“我看看!”万俟玉薤低下头,试图检查一下孩子的情况。被披风盖住的女人却冷不防爬了起来,手里抓着一块有棱有角的石头,直奔他的太阳穴。“天杀的,我跟你们……”

饶是万俟玉薤身手利落,也被逼了个手忙脚乱。好不容易将对方制住,正欲想办法善后。前方不远处又传来一阵嘈杂,“拦住那辆马车,拦住那辆马车,别让他跑了。前面的军爷,赶紧搭把手儿,好处分你一半儿!”

紧跟着,一辆由两匹枣红色骏马拖曳的铜装车呼啸而至。若不是王洵等人躲得快,差点就被撞翻在车轮之下。

危难关头,方子陵和万俟玉薤再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一个抱起疯的女人,一个抱起昏睡中的幼儿,迅速跳到路边。铜装马车被官道上的几具尸体一绊,车轮立刻失控。亏得驾车的驭手经验丰富,断续拉了几次缰绳,才在车厢翻倒之前,将马车停了下来。

还没等车辆停稳,后边的追兵已经快追上。根本不看地上死者的惨状,伸手便扯住车辕,“刘大人,赶紧跟我们回去。礼部衙门里怎能缺了您老呢?!”

众寡悬殊,驾车的驭手也不敢反抗,乖乖地闪到一边,冲着围拢上来的人群发呆。铜装车的主人见无路可逃,轻轻咳嗽了一声,慢慢从里边推开车门,“诸位好汉且慢动手,诸位好汉且慢动手。刘某这里有几句话说!”

“有什么好说的。您老可是万金之躯!”围在马车旁边的,大多都做市井无赖打扮,但其中两个身材较为强壮的,明显是行伍出身,说起话来中气十足。“你就这样走了,让我们到哪领那一万吊赏钱去!好好回去做您的礼部郎中,我等也好跟着沾点儿光!”

“别逼老夫,别逼老夫……”刘姓官员放声嚎啕,握在手中的刀子晃来晃去,就是舍不得向自家脖颈上抹。有名无赖手疾眼快,冲上前,一把将刀子抢下,大声呵斥,“给脸不要脸是不?想做忠臣,您早干啥去了?赶紧跟老子回去,否则,休怪老子拿大耳刮子伺候你!”

“万岁啊,微臣对不住您啊……”刘姓官员挨了训,哭得愈大声。众无赖们懒得再理睬他,七手八脚将马车调转方向,押送着赶往长安。从始至终,都没拿眼睛往穿着飞龙禁卫的王洵等人身上瞄。

“站住!”见对方马上就要扬长而去,王洵忍不住大声喝止!“你等要把这位大人劫到哪去?光天化日之下,就没有王法了么?”

“王法?这位军爷真会说笑话!您指的是哪朝王法啊!”无赖们回过头,以极其轻蔑的目光扫了王洵两眼,撇着嘴数落,“想分红,您老自己到前头守着去?别跟老子唧唧歪歪!即便是你们家边老太监,老子也没功夫尿他!”

“找死!”虽然对方骂的是仇人,王洵依旧怒不可遏。双腿一夹大宛马,迅速横在了众无赖面前,“把马车留下,否则,休怪王某不客气!”

刀锋上的血痕还在,被初升的日光一照,发出刺眼的红光。众无赖被吓了一跳,停住脚步,迅抽出兵器,“想来硬的,好。以为穿了一身蛤蟆皮,老子就怕你们了!啊……”

“啊……”

“弟兄们并肩子上,这厮玩真的!”

“杀了他,杀了他!”一片混乱的叫嚣声中,王洵挥刀杀入了人群。万俟玉薤、方子陵和王十三带领其余侍卫结阵而上,如镰刀割庄稼般,将无赖们纷纷放倒于地。没受过任何军事训练的市井无赖们哪是百战老兵的敌手,转眼间,便被砍了个人仰马翻。两名明显是行伍出身的家伙见势头不妙,各自从车辕处解下一匹坐骑,转身就逃。王洵策马从后面追了上去,一刀一个,将他们抹进了路边的排水沟!

前后不过弹指功夫,众无赖已经纷纷了账。王洵磕打马镫,快来到铜装车前,一刀劈飞车门,“哪位大人在里边,出来说话!”

“哎,哎,饶命。军爷饶命!”刘姓郎中吓得连魂儿都快掉了,连滚带爬地从车厢内跳出,跪在地上冲王洵磕头,“军爷,您想带小人去哪就去哪!小人绝不敢再逃了,绝不敢再逃了!”

“你还想往哪逃?”王洵被对方奴颜婢膝的摸样恶心得直想吐,“眼下京师是什么情况?怎么这些地痞无赖到处杀人抢劫?”

“您老……”刘姓郎中被问得一愣,迟疑着抬头打量王洵。“你老不是来路上截人的?你老是从北边回来的?太好了,太好了,老天爷,您可真开眼了!”

说罢,居然不再回答王洵的话,冲着半空中连连拱手。直到万俟玉薤的刀柄又敲到了脑门上,才跳起来,声色俱厉地喝道:“你们几个,赶紧保护本大人去追赶圣驾。到了目的地之后,少不了你们的赏赐!”

“瞎了你的狗眼!”万俟玉薤又一刀柄敲下去,将刘姓郎中敲了个头晕眼花,“老子是飞龙禁卫,只听皇上和高大将军的调遣。你个小小郎中也配要求老子保护!说,京师现在到底什么情况,圣驾去哪里了?”

“你们竟敢……”刘姓郎中被打傻了,捂着脑门楞了好半天,才终于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京师什么情况,本官也不大清楚。你们回去找边大人问问,就知道了。本官忙着……哎呀,哎呀,别打,别打了,我说,我说!军爷,军爷,求求您高抬贵手!”

“下贱胚子!”万俟玉薤收起横刀,愤愤地啐了对方满脸吐沫。刘姓郎中被打得怕了,不敢用手去擦,蹲在地上,哭泣着数落:“你们,你们不敢跟叛军拼命,欺负,欺负我个文官,算什么本事?算什么本事?啊?整个京师,整个京师里头谁不知道,边令诚已经跟安禄山那边接洽好了,待叛军主力一到就立刻投降!你们这些飞龙禁卫,早就改换了门庭,姓了安了!哎呀,下官说的都是实话,别打了,别打了,下官说的真的都是实话!眼下京师里没人主事儿,所以您老从北边来才不知情!”

“万俟,别打了!”王洵在马背上晃了晃,差点没一头栽下坐骑,“让他说明白些,叛军主力现在抵达京师没有?皇上呢,皇上奔哪个方向跑了!”

“还没,只有崔乾佑派的使者前来接洽。边令诚已经决定投降了,百官们能跑得都跑了,跑不动的便准备跟着边令诚一道降贼。下官感念大唐皇恩,哎呀,别打!下官觉得安禄山成不了大事,所以准备去追随圣驾。圣驾据说去了陈仓,准备从那边转道入蜀。更具体的,下官也不知道了。军爷,您老行行好,把下官放了。下官这辈子和下辈子,都念您的恩情!”

“陛下什么时候逃的?太子呢?城中其他人呢?”

“皇上是本月十三号凌晨,也就是前天后半夜跑的。太子和丞相也跟着跑了。其他人谁都没告诉。百官是上朝时发现不见了皇上,才开始纷纷跑路……”

“城中百姓呢,宗室呢,没人管了?”王洵心中急得火烧火燎,瞪着刘郎中追问。

刘姓郎中冲着王洵可怜巴巴地作揖,“军爷啊。这个节骨眼儿,谁顾得上谁啊!您老要么回去跟边令诚一道去迎接大燕皇帝,要么去蜀中追随陛下。无论怎么着,下官都跟着您走不就行了么?!路上咱们慢慢再说这些细节也不迟啊!再耽搁,再耽搁,后边就又有人追上来了!”

“哪里也不能去。你去咸阳,把京师里的事态知会给当地官员!”王洵强压心中愤懑,迅速作出决定。凌晨路过咸阳时,他根本没进城停留,所以也不清楚当地的官员知道不知道天子已经跑路的消息。但是根据沿途景色判断,恐怕当地的官员和百姓们十有七八还被蒙在鼓里,“我从北边那条官道上过来,那边,一路上几乎没碰到过什么人。如果你继续往西,肯定还得被人堵截。不如掉头向北走。等过了咸阳,你再继续往北,可以去汾州、陇右,从那边入蜀,肯定比追着陛下的车驾走更为安全。”

“哎!哎!”刘姓郎中点头哈腰,眼珠在眼眶里来回乱转。万俟玉薤上前拎住他,直接丢进了马车,“我家大将军会派人送你去。如果你敢玩什么花样,直接砍了你的脑袋!”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刘姓郎中从车厢中爬起来,继续打躬作揖。

王洵知道此人奸猾,不得不从原本就为数不多的护卫中临时分出两个老成可靠的,负责押送此人去咸阳,给地方官员们报信儿。顺便把吓疯了的女人和她的孩子也放进了马车,勒令刘姓官员请郎中救治。

“实话跟你说,老子不是什么飞龙禁卫!”事到如今,王洵已经无需在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从腰间摸出一块鱼符,在刘姓郎中眼前晃了晃,低声威胁,“老子是回来勤王的。如果你不把消息送到咸阳,过后老子有的是办法收拾你。即便你投靠了安禄山,也照样能杀你全族!”(注1)

“您老是……”一直在礼部当官,刘姓官员自然认得鱼符代表着什么东西。两眼登时一亮,旋即惊诧地哭出了声音“大将军,您是大将军,威震西域的王大将军。您老,您老怎么不早点儿回来啊,呜呜,呜呜……”

注1:鱼符,唐代官员的身份证明。一般长约六、宽约二厘米。

第五章 不周山 (六 上)

“早点回来,老子脑袋早挂城墙上去了!”王洵愤怒地扫了对方一眼,撇着嘴冷笑。刘姓郎中根本听不懂这话是什么意识,眨着泪眼,可怜巴巴地请求原谅。“大将军息怒,大将军息怒。卑职只是,卑职只是想说——”

“赶紧去咸阳报信。让地方上做好准备!”王洵也没有兴趣跟此人啰嗦更多,拨转坐骑,奔着长安方向驰去。

距离长安越近,路上形势越为混乱。流氓、地痞和愤怒的百姓们一波接着一波,成群结队,将通往正西和西南的官道堵得滴水不漏。有的是为了抢夺财物,有的是为了向新朝邀功,更多的则仅仅为了发泄被朝廷抛弃的不满。见到从长安城里驶出来的马车,立刻冲上去“打招呼!”。

个别大户人家的车队中虽然有家将保护,可在汹涌而至的人潮前,家将们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勉强闯过几个关卡,便被凌空飞来的石块砸翻在地。无数双穿着布鞋、草鞋的大脚立刻从家将们的身体上踩过去,将车厢里边的老爷、夫人、公子、小姐们揪出来,掠走财物,剥光衣服,夺走做人的最后一点儿尊严。

王洵开始时还不断出面干预,从流氓们手中救下了几波受害者,到了后来,随着路上的乱民数量增加,他基本上已经自顾不暇,只好闭上眼睛埋头赶路,对近在咫尺的惨祸视而不见。设卡劫掠的乱民们见他的去向是长安城,大多数情况下,也懒得找这伙飞龙禁卫的麻烦。彼此之间倒也暂且能相安无事。

饶是如此,在临近城门的时候,冲突还是发生了。几辆被掀翻在地的马车堵住了他的去路,数十个地痞将几名衣衫单薄的女子围在中间,一边说着污言秽语,一边用木棒和短刀向圈子内招呼。

女孩们被吓得娇啼不断,却得不到任何怜悯。全靠着其中一个手持双剑的红衣女苦苦支撑,才使得周围的地痞们无法轻易得手。但红衣女子毕竟寡不敌众,转眼之间,她身上就添了十几处大大小小的伤口,鲜血顺着衣袂滴滴答的往下淌。

“住手,一群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你等还要脸么?”方子陵的家不在城内,所以不像王洵那般心急如焚,见持剑女子马上就要倒在乱刀之下,双腿一磕马镫,冲着地痞们撞了过去。

地痞们被撞了个措手不及,纷纷跳让闪避。方子陵瞬间闯入战团中间,单手伸向持剑的女侠,“上马,我带你冲出去!”

“先带她们几个走!”持剑的红衣女快速转身,给了方子陵一个淡淡微笑,同时挥动双剑,砍断两根已经快递到马脖颈上的木桩“麻烦你先帮我抢回一辆马车,否则根本走不远!”

“先离开这里,剩下的事情让我家将军想办法!”方子陵被红衣女的笑容晃得两眼发花,顺口大包大揽。

“你家将军?”红衣女子又砍飞了一名试图靠近的无赖,迅速张望左右。这才发现,有几名飞龙禁卫紧随方子陵而来,替自己驱散了大多数攻击者。“你家,王二郎,怎么是你?!你怎么跑回来了?!”

“大娘?!”王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我,你还没走么?”

“我今天早晨才得到的确切消息!”红衣女子正是公孙大娘,一边挥舞双剑护住腋下众女,一边迅速回答王洵的问题,“你家那边,我已经央了人去报信。小心背后,低头!”

王洵闻言低头,躲过了一块凌空飞来的尖石。紧跟着,更多的土坷垃与石块从他身边掠过,“打死他,打死他。打死他们这些没用的家伙!”

“打死他。打死他!”仿佛犯了众怒,几伙在附近打劫的地痞、无赖们纷纷丢下猎物,涌将过来,与先前被冲散的一起,将王洵等人团团围在了中央。“飞龙禁卫有什么了不起?有本事跟安禄山拼命去?在这里横,算什么英雄!”

“想英雄救美是吧!大伙赶紧成全他!”

“这张小脸黑了点儿,不过也算人模狗样!赶紧跳下马来给爷爷磕头,让爷爷教教你怎么玩女人!”

“噢!”“噢!”“噢!”“打死他,打死他!”地痞们发出放肆的哄笑,潮水般前涌,试图将王洵等人和众女子们一道吞没。这种时刻,王洵可是不敢再手下留情。挥起横刀,左右劈砍。几只手臂飞了出去,然后是几颗不甘心的头颅。方子陵、万俟玉薤、王十三,还有跟在后面的一众亲卫,以自家主将为核心,组成一个方阵,迅速前推,将敢于拦路的地痞无赖们碾翻在地。

“杀人了,杀人了!”“杀人了,飞龙禁卫杀人了!”地痞无赖们见了血,变得愈发疯狂。居然无视同伴们的尸体,前仆后继继续往上涌。王洵拨开一根木棍,顺手砍掉木棍主人的胳膊,然后又是一根木棍,然后又是一根胳膊。匕首、短刀、漆枪、铁链,无数兵器在他面前飞舞,无数人惨叫着倒地。忽然,周围的压力一松,无赖们大叫一声,退潮般四散而去。

前后不过是数弹指的功夫,至少有四十几人被杀,方子陵和王十三等人身上也见了红,全仗着相互之间照应得及时,才没人被无赖们拖下坐骑,剁成肉酱。望着来之不易的“胜利”,王洵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正愕然间,耳畔突然又传来一声尖叫,“救命,救命!王,王家贤侄,快,快救救我,救救我!”

“谁?”王洵顺着声音寻找,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在路边干涸的排水沟里,看到几辆倒翻在地的马车。车厢旁,有名花枝 招展的半老徐娘,哑着嗓子正向自己挥手。呆坐在徐娘旁边的,则是两个身材甚为丰满的少女,衣服都被扯得稀烂,露出雪白的胸口。

“我是你姑姑啊。你忘了我了?!”也不嫌王洵身上的血腥气重,半老徐娘眯缝着桃花眼,冲着他乱丢,“在你韩世姑家,咱们见过的。当时安定公主还赐了你根金步摇!”

“襄郡夫人?!”透过对方那足足有一指厚的胭脂水粉,王洵终于分辩出此人的面目轮廓。是韩家世姑的一个远房亲戚,自己当年被拉着相亲时,曾经于酒宴上见过此人。还差点被她给生吞活剥掉,真是晦气至极。

想到不愉快的往事,王洵心中又是一阵恶心。摆摆手中横刀,低声说道:“我现在没时间帮你。你赶紧自己把马车扶起来,继续走吧。记得往北走,不要往西。向北的路上基本没人设卡!赶紧,一会儿肯定有更多的乱民涌过来!”

说着话,他就扭头去招呼公孙大娘。还没等开口,又听见襄郡夫人在背后大喊道:“王家贤侄,王大将军,救命!救命!不是救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家夫君!他是你韩姑姑的表弟,跟你们王家打断骨头连着筋!”

“他在哪?!”当年欠过韩家世姑的人情,王洵不得不再度回过头来,“他一个大男人,还能被怎么样?你让我怎么救他?”

“他,他被人抓走了!呜呜,呜呜!”襄郡夫人以手掩面,哭得梨花带雨,“就在刚才,你跟乱民们交手之前,他连人带马车都被截走了!呜呜,你救救他。只要你肯救他,无论要什么,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哪边?!”王洵四下看了看,暂时还没有地痞们敢再过来招惹自己,瞪着眼睛,大声喝问。“别啰嗦,指给我看!”

“城门,城门方向。在那,在那!”襄郡夫人用涂了豆蔻花的手指点向不远处,被堵得水泄不通的城门。“那辆白铜马车,天那,他,他被从车里 揪出来了!”

城门口此刻也是一片混乱。试图逃命的人流和发财的地痞流氓无赖们挤成了一团,将城门堵了个严丝合缝。王洵等人刚才与劫掠者的激战就发生咫尺之遥,可那边的人却好像都得了眼疾一样,对此血腥场景视而不见。

拜胡乱的局势所赐,襄郡夫人的丈夫并没被胁迫着走多远。王洵带着几名侍卫策马冲过去,挥刀砍翻几个流氓,从对方手里抢回了一个长胡子的官员。

“放开老夫,放开老夫!”被王洵夹在腋下,官员拼命挣扎,“老夫宁可死,也不会以身事贼。老夫宁可立刻去死!”

“想死就死远点儿!”策马跑到襄郡夫人面前,王洵将她的丈夫丢了下去,“给,要命的就赶紧扶起马车走人!”

“多谢贤侄,多谢贤侄!”襄郡夫人双手扶起自家丈夫,拉着对方一道打躬作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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