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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的原配-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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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修玄眸色微深,道:「夫人既然相问,你直说就是。不光是夫人受得住,本侯亦能受得住。」
  这对夫妻,都不是寻常人。
  郑大夫想着,语气尽量委婉,「夫人自小应是吃了许多的寒凉之物,有些凉物相生相克,对身体极为有害。长此以往,亏空了气血,累及胞宫,伤了根本。若是按照老夫的方子调理,多则十多年,少则三五年,能有成效,改善体质,不再手脚冰凉。但子嗣一事最难预测,老夫不敢保证。说实话,老夫行医几十年,从未遇到过夫人您这样寒气深重的女子。」
  郁云慈轻轻一笑,虽然心中早有预感,但从别人口中听到定论,还是有些遗憾。
  郑大夫名气大,接触的女子几乎全都是有头脸的夫人。凡是出身好些的女子,哪个不是自小调理,金贵着养大的。
  所以自己这样的,就极为罕见了。
  方氏根本就从没有想过给原主一条活路!
  郑大夫常出入高门大宅,见惯里面的阴私。那方氏连弑夫通奸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败坏原配之女身体也不足为奇。
  只可惜景夫人…
  「夫人心且放宽,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老夫曾遇过不少重病之人,只因日日开怀,最后逢凶化吉,安然终老。」
  郁云慈感激他的劝言,他所说的事情在现代常有耳闻。
  送走郑大夫后,再命下人们守在门外,厅内只有他们夫妻二人。她暗自庆幸着,那日紧急关头来了大姨妈,若不然两人有过肌肤之清,再想划清界线就没那么容易。
  「侯爷,刚才大夫的话您已知悉。既然我不能生养,万不敢耽搁您。我愿让出位置,自请下堂。」
  这话放在昨日之前,她都不敢轻易说出。但是现在郁家没有方氏母女,没有郁全胜,只有郁亮。她即便是归家,也能当郁家的主。
  世间之事,最难控制的就是感情。
  理智上她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还是不能抑制地涌起痛苦之感。一想到她要离开这个男人,从此形同陌路,犹如万箭穿心。
  景修玄面带薄怒,在她的心里,自己竟是那般薄情寡义之人不成?
  什么子嗣?
  匡家都绝了后,他还会在乎景家?这女人莫不是觉得郁家的麻烦已清,她有了退路,所以可以毫不留恋地离开自己?
  哼,想都别想!
  「你想离开侯府?」
  他的语气冰冷,每个字都像一粒冰碴子砸在身上。她甚至能听得见他磨牙的声音,「霍霍」地想把她嚼碎。
  还有她是在谈自己不能生养的事情,他关注的重点是不是不对?
  「侯爷,我不能生…」
  「哦,那就不生了。」
  他脸色稍霁,开始变得漫不经心,斜睨着她。
  她微皱着眉,他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她生不生无所谓,他自会找别人生,自己只要愿意留下来,就还可以是侯府的夫人?
  那怎么行!
  她可不愿意变成一个日日与其他女人争风吃醋,为了一个男人失去自我,最终变成面目可憎的样子。
  「侯爷,您可能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不能生养,若是我留下来,那就意味着侯爷您也将不会有一儿半女。」
  「嗯。」
  她差点怀疑自己是在幻听,这个嗯字那么随意。就好像跟他说的是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他回答得也极为无所谓。
  见她愣神,他再次出声。
  「可。」


第72章 好帅
  西边角架上的鎏金雕花香炉中香烟袅袅,闻之让人平心静气。另一侧花托底的灯台上的烛芯正烧得旺盛,上面罩着轻纱灯罩,晕出桔黄的暖光。
  仿佛有那么一刻的恍惚,她觉得自己过去的二十多年那么的不真实,好像是暗香盈动的深闺夜里,一场天马行空的荒诞之梦。
  而此时的场景,灯台香炉,雕花大窗,古色古香的多宝阁。这些散发着浓厚历史气息的环境,才是她原本的归宿。
  就是他吧!
  便是在现代,也极少有男人会不在乎女人不能生孩子,何况是古代。他愿意守着她一人,不在乎她能不能生孩子,那么她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她的心像被滋养在温暖的泉水里,柔软舒服。她的表情似喜似嗔,眼眸像沁了水,脉脉地望着他。
  男人依旧冷峻,深沉无波。
  「侯爷,您真的不在乎吗?」
  「嗯。」
  于子嗣一事,他并不热衷。有则锦上添花,无亦岁月安稳。
  他眼神清冷坚定,眼尾扫过来。
  她心肝乱跳,忍住狂喜到想投怀送抱的念头,仅伸出手,轻轻地搭在他的手上。他的大手一反,将她的柔荑包住。她适时地低下头去,露出白嫩的颈子,娇美动人。
  情义大定,合该是花好月圆的有情人之夜。
  可惜啊!
  只能干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等大姨妈一走,她一定要达成所愿,与他做那羞羞之事…一思及那画面,觉得热涌袭来,忙生生打住。
  那郑大夫说得再委婉,她也能听出真正的意思。自己若想生孩子,无异于等待奇迹的发生。如果万一她一直生不了,侯府的爵位岂不便宜二房?
  若是二房纯良,她当然无所谓。可是二老夫人那德行,还有那什么堂哥堂侄,没有一个好东西。
  侯府是侯爷的,那些人一直觊觎爵位。让他们将侯府拱手相让,她不愿意。
  「侯爷,万一…我是说万一,我真的生不出孩子。那侯府怎么办?总不能爵位旁落,我觉得二房那家子都不是省心的。」
  他站起身,颀长的身体微向前倾,将她拉起来。
  「他们不配!你不是养了孩子吗?」
  她养的孩子?
  「侯爷…是说锦儿。」
  景修玄点点头,拉着她出门,「我看你很喜欢那孩子,若是你真喜欢,就记在名下吧。」
  这倒是一个好法子!
  锦儿是个好孩子。又是她从小养着的,总比去过继什么隔房族中子侄要好。而且锦儿身上有景家的血脉,对她来说,是最合适的人选。
  「谢谢侯爷。」
  他们眼看着就要出门,突然他一个侧身,将她抵住,「你要怎么感谢我?」
  她能感觉他身体急速的变化,热气漫上双颊,红红的,像抹着上等的胭脂。这男人,身手快得令人措手不及。
  可是为什么她心跳得如此厉害,觉得他强势的样子好帅?
  她故作撒娇地扭了扭身体,蹭着他,果然他眼眸渐深,身体发沉。压迫着她,浑身像火灼一般,烫得吓人。
  真是太可惜了!
  再一次遗憾着,便感觉有什么滚烫的东西堵住了她的唇,与她交缠起来。她响应着,手朝那灼热的地方探去。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离开她的唇,声音暗哑,「你确定要在这里,嗯?」
  她脑子里清明过来,此处是前院的厅堂,确实不妥。
  「那…回去吧。」
  还没来得及多说,人就被裹挟着出门,直奔后院。
  顺天府的女牢中,方氏母女被关在最里的一间,牢卒将她们推搡进去,喝令不许哭喊。进了大牢,任凭是多么尊贵的人,只有由着人宰割的份。
  其它牢室里传来哭骂声,还有疯笑声,不绝于耳。
  「啊!」
  那木板床上铺着稻草,有几只不知名的虫子在爬来爬去。郁霜清本来想坐一会儿,猛一看到,头皮发麻,忍不住尖叫起来。
  「叫什么?」女狱卒不耐烦地走过来。
  「有…虫子…」
  那狱卒有些胖,闻言翻了一个白眼,「牢房里别说是虫子,长虫和耗子都是常见,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真当自己还是将军府的大小姐…」
  长虫、耗子?
  郁霜清打了一个冷颤,一想到那两样东西,眼睛胡乱地瞄着,站着不敢乱动。
  狱卒的眼神更加不屑,「连亲爹都敢杀的人,还怕虫蛇,真是可笑?」
  「事实还未查清楚,我还是将军府的夫人,她还是将军府的大小姐,岂容你一个贱民在此充大,随意辱骂!」
  方氏已经镇定下来。今日之事,她刚才仔细回想过,越想越觉得是那死丫头使的诡计。至于那死丫头用了什么法子,在哪个时候动的手,她是百思不得其解。
  狱卒轻呸一声,冷笑道:「好大的口气,什么将军府的夫人,你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难不成还指望郁将军不计前嫌?实话告诉你,郁家不光是休了你,连同你女儿儿子一起除了名。还有你与自己表哥私通生下的儿子,也多亏郁将军发善心,送还给史家。你还有脸自称将军夫人,我呸!」
  方氏虽料到郁亮不会再容自己,她还寄希望于胜哥儿。闻言脸色大变,声调都变了,「你说什么,将军把胜哥儿送给了史家?史家认了吗?」
  她心里祈祷着,以史家表哥的心计,应该会有对策。若是史家真带走胜哥儿,岂不是坐实她与表哥的事。
  表哥不会的!
  他一定会阻止的。
  「有人替他们养大了儿子,史家高兴都来不及,哪有不认的道理。」
  「你骗人!」方氏声音尖锐,抓着牢房的门,拼命摇着。
  那狱卒哼了一声,懒得理她,挥了挥手中的棍子示着威。见方氏表情呆愣,一直喃喃自语说着不可能。不齿地再呸一口,然后走开。
  方氏心里不停安慰着自己,表哥一定是有原因的。他带走胜哥儿,必是还有其它的打算。她是方家的姑奶奶,大哥不会不管她。
  她只要一口咬定,打死不再承认,她相信,无论是表哥还是大哥,一定会设法救她出去的。毕竟她们母女一旦坐实罪名,关系的是整个方家的名声。
  管那什么认罪的话,只要是有人封口,谁敢乱传。
  为了方家的名声,不止是大哥大嫂,还有宫里的太后和陛下,都绝不会眼睁睁看着。想到这里,她心略安。慢慢地走到床边坐下。
  「娘…上面有虫子。」
  她看了惊慌失措的女儿一眼,有些失望。清姐儿太过自私,只想着推掉吴府的婚事,竟然可以对将军下狠手。
  这样的女儿,令她感到害怕。她自己可以不择手段,但是她希望她的女儿一生顺遂,不要沾染污浊之事。
  「没事,几只虫子而已,没什么好怕的。」
  郁霜清嘴张了张,始终不敢坐。
  广昌侯府那边已经得了信,与方氏期望的相反。广昌侯夫人已知郁将军休了方氏,若是丈夫周旋救下小姑子母女,那以后她们就只能养在侯府。
  她拦着广昌侯,不许他去顺天府,「侯爷,您要去救小姑子,就休了妾身吧。」
  方恬雪在一旁,眼眶红红。
  「父亲,小姑她们做下如此之事,女儿哪里还有脸见人。」
  广昌侯何尝不知事情严重,可是他是长兄,若是不露面说不过去?他低声求着,广昌侯夫人就是不让。
  这时,方老夫人柱着拐杖赶来,一看儿媳拦着儿子,不让儿子去救小女儿,气不打一处出,「儿媳妇,你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眼睁睁看着她们死在牢里吗?」
  「娘,并非女儿不通情达理,实在是小姑行事令人发指。儿媳可不是想着自己,而是我们整个侯府的名声,以及所有女子的名声。」
  「什么名声?她是被人陷害的,你们当哥嫂的不去救,替她申冤,那我这把老骨头明天就进宫去求太后娘娘。」
  方老夫人搬出方太后,广昌侯夫人只觉得两眼发黑。婆母的为人,她是清楚的,若不然也养不出那样的女儿。
  可惜她的大姐儿,一出生就被婆母抱走,养得爱慕虚荣,极为自负。就算现在贵为帝妃,也是极不得宠的。
  若不是陛下是亲表哥,大姐儿育有二皇子,只怕早就失了帝心,被冷落深宫。
  婆母眼皮子浅,小户做派,只想攀附富贵。教养出来的姑娘一个比一个眼皮子浅,偏不自知,还以为自己聪明。
  小女儿出生后,婆母还想抱走,她死拦着不放。僵持数日,婆母才悻悻做罢。此后,不待见恬雪,反倒对小姑子所出的霜清极为宠爱。
  「娘,儿媳相信,太后娘娘也不可能眼看着咱们侯府的名声毁于一旦。您不为别人着想,也要想想方家的子孙。若是家里有那样的姑奶奶和表姑娘,世子如何说亲?恬雪还怎么嫁人?」
  方老夫人有些动摇,只因提到了世子方实光。
  「你们当大哥大嫂的,小姑子出事居然袖手旁观,就不怕别人说闲话吗?」
  广昌侯夫人见婆母态度有些松动,软了语气,「娘,媳妇没有说不管。只是侯爷不宜出面,那女牢是什么地方,怎是他一个大男人该去的?媳妇已经安排好,让人去打点牢卒,必不会让她们受苦。至于其它的,媳妇相信自有太后和陛下做主。」
  「没错,娘,是这个理。」广昌侯附和着,不想被自家老娘瞪了一眼。
  方老夫人眼神阴鸷,心知儿媳妇说得有理,可自己有些下不了台。见儿子似乎是站在儿媳一边,气得连顿几下拐杖,怒气冲冲地走了。
  广昌侯府忙跟上去,扶着自己的母亲。
  「娘,祖母好像真生气了,太后娘娘会不会责怪您?」
  方恬雪替自己的母亲担忧,广昌侯夫人爱怜地抚着她的发,「不会的,太后娘娘在宫里多年,能在成太后的手下讨活路,她自是比你祖母有心机。」
  广昌侯夫人是在安慰自己的女儿,方太后会怎么做,她其实心里并没有底。无论是太后还是小姑子,甚至是大姐儿,都被婆母养得差不多。一样的心高气傲,一样的贪慕富贵。
  世子还好些,毕竟男儿不常呆在内宅。可是婆母宠爱长孙,世子的性子也有些不稳重,幸好她还有懂事的小女儿伴在身边。
  她现在只希望大姑子当了多年的方太后,能顾全大局。
  方太后在宫中浸染多年,看问题自是比方老夫人要透彻。面对着哭红了眼的良妃,她大声地喝斥着。
  「哭什么?成天哭哭啼啼的,一遇到事情就哭,怪不得陛下不爱去你的屋子。」
  良妃被她喝得呆愣住,一时间连哭都忘记了。反应过来后更想哭,还得生生忍着,不停抽噎着。她的脑子里完全忘记了方氏母女的事,仅余下方太后刚才怒斥她留不住陛下的话。
  「姑母,您说我该怎么办?陛下就是不愿去我那里…」
  方太后怒其不争,若不是自己押着,恐怕陛下几个月都不会踏进露华宫。这个侄女儿怎么就不像自己?
  自己那时候孤身一人,家世又不好,还不是入了先帝的眼。虽说是个嫔,可是先帝一个月还会去她那里一两回。
  程家势大,难以撼动。皇后有太子和韩王,地位不可动摇。
  还有成家,安妃一入宫就备受帝宠,贤王年纪虽小,但陛下很是喜爱。
  这两家都是方氏的劲敌,若是侄女还不得陛下的心。百年之后,她去见了先帝,只怕方家的富贵就要到头了。
  不行!
  儿子是她生的,凭什么最后的富贵都便宜别人。
  她们现在只差一个固宠的人,若是方家再有一个姑娘能笼住陛下的心,加上有自己在旁边推波助澜,她就不信,自己一个当婆婆的,还抓不住程氏的错处。
  到时候…
  「姑母?」
  良妃见方太后半天没有说话,小声地唤着。
  方太后被她唤得心烦,挥了两下手,「你先回去,容哀家再想想法子。」
  良妃无法,只得告退。
  且说牢中还等着人前去相救的方氏,等来等去,只等到孟大人。孟大人拿着写好的罪词,让她们画押。她们被人押着,在上面印了红泥指印。
  「孟大人,凡事不能做得太绝,你就能肯定妾身没有翻身之日吗?」
  孟大人正色道:「本官秉公办事,不敢有违天地良心。郁将军已将你休弃,你好自为之吧。」
  方氏再听到自己被休的事情,已经很平静。出了这样的事情,将军不可能会容她。只可惜她前半生的谋划,全部化为乌有,实在不甘。
  「孟大人,你既然处理公允,可否替妾身带个话,妾身想见广昌侯。」
  「实不相瞒,你一下到牢中,本官就派人通知了广昌侯府。直到此刻,侯府没有一人露面,你还不明白吗?」
  说完,孟大人摇了摇头。自作孽,不可活。怪只怪方氏胃口太大,心太贪。若真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安分贤慧,哪有今日之事?
  夫家反目,娘家至始至终都没有露面,方氏的心都凉了。事到如今,她还能指望谁?为什么,大哥和大嫂会坐视不理?
  他们难道忘记自己以前对娘家的贴补吗?
  「孟大人,您可否让史家大公子来见我?」
  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她不会要求见史表哥,可是史表哥眼下是她唯一能求的人。
  「方氏,本官可以告诉你。事到如今你求谁都没有用,更何况史大公子是你的奸夫。你结局如何,端看上意。」
  孟大人话里有话,方氏很快就听明白了。
  她道了一声谢,重新坐下。
  孟大人收起证词,心下感慨。方氏神色镇定,确实是有心机之人,难怪这么多年稳坐将军夫人的宝座,将郁亮玩弄于股掌间。
  他因到后衙,略一思索,整装去了司马府。程世万原就准备派人去请他,见他疾行而来,有些满意。
  「舅父。」
  「走,路上细说。」
  程世万和他一起,上了马车,朝皇宫的方向驶去。
  一路上,孟大人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无一隐瞒。程世万听得认真,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若是搁在旁人的身上,这案子就此也就了结了。但方氏是方太后的亲妹妹,又是陛下的亲姨,他们不敢随意处置。
  圣心难测,不能大意。
  正康帝召见了他们,待他们离开后,他独自坐在大殿中。脸沉沉的,不怒自威,眼眸深晦,难辩情绪。
  张东海缩着身子立在他的后面,头低着,眼皮耷拉。
  大殿外,有小太监唱报,说是太后驾到。
  这个太后,不用说是方太后无疑。
  方太后在宫里多年,心机自是练出一些。她并未着凤袍,而是简单的宫装,一副将要就寝被人唤起的模样,外面罩着深紫描金的薄锦斗篷。
  「陛下,哀家刚刚听说郁夫人出了事?」
  正康帝微点头,把孟大人带进宫的画押证词递给她。她接过,快速看完,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心里,上不去,下不来。
  那个幼妹,从小就是机灵的,怎么最近越发的胡涂。先是把成氏死鬼的嫁妆首饰送给良妃,害得良妃丢丑。
  现在连谋害亲夫的事情都能做出,还有她养的那个女儿,胆子大到没边,竟然敢弑父。更可气的是,她们失败了,还承认了。
  「陛下,这…会不会是屈打成招?」
  正康帝眼神倏然变冷,方氏是他的亲姨,谁敢屈打成招?坏就坏在方氏当堂认罪,许多人都听到了。
  他摇摇头,「万无可能。」
  方太后心沉得厉害,证据确凿,她们只图自己痛快,若是事成还罢,偏偏事败,被人揭穿。如此一来,不说是她们名声尽毁,就是整个方氏女,都跟着受牵连。
  「陛下,您是哀家肚子里出来的,哀家是方氏女,所以方家的名声不能败啊!」
  关于这点,正康帝和方太后的意见难得一致。不管他私下如何看不上外祖家,面子上都会给方家至高的体面。
  「那母后说怎么办?」
  方氏母女已认罪,他就算是有心包庇,总不能当天下人是傻子。何况审理此案的是孟义,孟义是国丈的亲外甥。
  他们那一关,就过不去。
  方太后何尝不知,心里不止气方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恼上了程家。偏偏国丈不光位高,而且权重。
  「陛下,您是君,程家再功高,亦是臣。臣者,说得难听些,不过是奴才。您做什么决定,难不成要看一个奴才的脸色?」
  正康帝眸光一凝,犀利地看了方太后一眼。
  方太后打了一个突,她真是好日子过顺了,居然忘记儿子虽是她的,却是姓成的给养大的。陛下自来不与她亲近,方才的话有后宫干政之嫌。
  「陛下,哀家情急,说话一时没多加思量。广昌侯这些年兢兢业业,不敢行差踏错半步。虽无大才,却忠心耿耿。您忍心看他一生劳苦,却被别人连累,落得天下人耻笑的地步?」
  正康帝面色暖和一些,眸色渐缓,方太后松口气。儿子是她生的不假,可一直是帝后教养大的。早些年,她一看到年少的陛下,心里都发怵,何况是现在?
  「朕自是不愿方家受人诟病,不知母后可有良策?」
  方太后能有什么良计,她一听到方氏出事,第一个念头就是丢卒保车。她迟疑着,那话在嘴边,就是有些说不出口。
  此法无情了些,却是眼下最好的法子。
  「陛下,但凡世家旺族,繁衍到最后太过茂盛,总会有些枯枝烂叶。哀家以为,是时候清理一下树上的枯枝,您意下如何?」
  正康帝面无表情,深深地望着她。
  「就依母后。」


第73章 像谁
  对于生母,他的感情很复杂。他一出生就抱到母后的膝下,母后并未瞒他。长大些,他曾去看过生母,但生母每次见到他,不是哭诉就是替方氏求富贵。
  甚至还说一些模糊的话,意图让他与母后起间隙。
  成母后出自成国公府,年轻时就是京中数一数二的贵女。而方母妃不过是五品小官之女,无论是学识还是见识都差成母后太远。
  他不止一次地想过,若是他是成母后的亲儿那该有多好。
  方母妃的存在,只会让他心烦,后来渐大,以学业为重,渐不愿去看她。
  她却时时装作偶遇他,不是关心他的吃穿,就是关心他的胖瘦,一副慈母的做派。那时他已通世故,自不会忽略她眼底的算计,更加的厌烦。
  十五岁那年,他被册立为太子。十六岁生辰过后,父皇准备替他选太子妃,那时候成母后属意自己的娘家侄女。
  谁知方母妃不甘示弱,一心想提携自己的娘家。甚至异想天开,居然想让自己堂堂太子去娶一个小户人家的姑娘。
  彼时的方家已经封侯,是在他被册立为太子的那一年加封的。可在他的心目中,方家就是小门小户。
  良妃长得不差,方母妃时时召她进宫来说话。每逢遇到方家表妹,表妹欲语还羞的样子令他十分不耐,实在是看不上方家的小户行径。
  碍于方母妃的面子,自己会敷衍良妃几句。
  在他的心里,一直有个女子。他们一起长大,情分深厚。那个女子就是成母后的娘家大侄女,成国公府的嫡长女成夕颜。
  成夕颜长得美,端庄大气,与他青梅竹马。成国公府家世显赫,与他很是般配。成母后乐见其成,他一直以为,自己将来的皇后一定会是夕颜。
  谁知道父皇连成母后都没有商议,就直接替他定下程家的嫡长女,没过多久,夕颜便嫁给莽夫一般的郁亮。
  且郁亮还是程家养的一条狗!
  方母妃闹了许久,父皇才让良妃进东宫,封为良娣。那时他心已冷,由着方母妃闹腾。
  思及往事,眸光渐冷。
  方太后被他看得更加发怵,忙作关切道:「陛下政务繁忙,一定要保重龙体,母后就不多打扰。」
  张东海送方太后出殿,方太后向他打听陛下最近的身体状况,张东海自是拣了不紧要的说。
  「她问了你什么?」正康帝冷着声问。
  「回陛下,太后娘娘问了您的身体,嘱咐奴才好生侍候着。」
  「哼,你倒是奸滑,难不成还怕朕迁怒与你不成?」
  张东海腿一软,人已跪了下来,「陛下恕罪,奴才嘴笨,要不您赏奴才两个耳光吃吃,让奴才长些记性?」
  正康帝一看他这模样,怒气消去一半,伸出明黄的靴子,轻踢他一脚,「就饶过你这个奴才,还不快起来,朕要摆驾朝月宫。」
  朝月宫是安妃的宫殿。
  张东海飞快地爬起来,屁颠颠地跑到外面。低声吩咐着手底下的太监,神色严肃,又是那个人人惧怕的总管太监。
  正康帝到朝月宫时,安妃已经入寝。
  算日子,今日陛下要宿在良妃那里。因为方氏的事情,正康帝恼怒方家,哪里愿意再去良妃那里,再听一番哭哭啼啼的求情。
  安妃来不及梳妆,披了外衣就跪到殿门口迎驾。
  「爱妃手怎么这么冰?」正康帝牵起安妃的手,一起相携入内殿。
  一入内殿,宫人全部退出去,安妃乖顺地替他更衣。
  「夏季已过,秋阳火辣,臣妾喜凉,贪念那一丝凉意,故而穿少了些。」安妃温婉地解释着,手上的动作轻柔。
  正康帝眼露宠溺,「你呀,还和小时候一样。朕记得你那时候一到盛夏就耐不住热,母后不许你吃冰碗,你就偷偷地溜到东宫,指挥着朕宫里的宫人,替你弄了一大碗。」
  说起往事,安妃跟着笑起来,「那次陛下您受臣妾的连累,一起受了姑母的责罚。您护着臣妾,非说是自己硬给臣妾吃的…」
  「你身子娇,自小养得金贵,哪里受得住跪。朕是男子,理应护着你…」
  「陛下是大丈夫,臣妾那时候就觉得世间男子,无一人能与陛下您相提并论。臣妾彼时就有个心愿,愿此后余生,与陛下您一起同甘共苦…」
  两人目光触到一起,脉脉无语。
  「朕怎能让你再受苦?在朕的身边,只有同甘。」
  「陛下…」
  安妃感动不已,泪眼含情,偎进他的怀中。他大手一抱,将她抱进珠帘后面的大榻。很快,娇喘声起,春意泛开。
  云散雨歇后,两人相拥靠在床榻上。茜色的轻纱帐幔,莹润透亮的珠帘,还有弥漫着的靡香,熏得人面泛桃花,娇艳欲滴。
  「爱妃一如当年…」
  正康帝感叹着,脑子不由自主想到了另一个男人,那男人正是郁亮。他身体僵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常,大手不停地抚着安妃光滑的手臂。
  他身体一瞬间的僵硬没有逃过细心的安妃。
  安妃垂着眸子,红唇印在他的胸前,轻语,「陛下,臣妾的心中,从来只有陛下一人…」
  「朕知。」
  外面似有嘈杂声,还有女子的哭声,正康帝不由得皱紧眉头。
  「陛下,露华宫的下人来报,说良妃娘娘突然晕厥。」
  安妃立马推开正康帝,「陛下,良妃姐姐病了,您还是去看看吧。」
  按理说,今日陛下是要宿在露华宫的。临时起意驾临朝月宫,安妃此举,合情合理。然正康帝却冷了脸,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爱妃在赶朕?」
  帝王龙威,令人胆寒。
  安妃咬着唇,略带委屈,「臣妾哪有赶陛下,而是良妃那里…」
  猛然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把抱住正康帝,埋首在他的怀中,嘟哝着,「臣妾就做一回妒妇,陛下哪里也不许去!她若是病了,自去请太医好了。」
  正康帝的心情瞬间阴转晴,将她压在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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