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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荡八荒-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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湿整条臂膀。

耳边风声渐无,坠速渐缓,忽觉脚下踏实,已经落地。杨玉好久才似从恶梦中惊醒一般,将双手自救命的银丝中绕出,血肉已被成片割下,白骨森然,忘却疼痛,呆呆发了半天愣。

惊魂初定,未留意那根救命丝如何能承受自己的下坠之力,自怀中取出那“帐本”,借着月光翻阅着,希望找到值得去讨的帐目。

那根银丝随着夜风飘荡着,划破杨玉手掌的地方竟半点血色也看不到.原来这银丝并非别物,乃是暗器之王陆世鹏生前使用的奇门兵器百丈长天蚕丝;这坟墓便是他死后就地草葬之墓。天蚕丝轻若无物,故此在杨玉手中被风吹散.巧的是一端竟绕在了崖头突出的岩石上,这才无巧不巧,救下杨玉—命.也是他杨玉命不该绝,冥冥之中才安排下此等奇迹出现.翻了片刻,见上面并不是大有可讨的帐目,而是—行行楷书.古人写字用墨笔,字体颇大,虽在夜里,视力好的人仍能依稀可辨.杨玉读了几句什么“五心朝天”的古奥文字,气恼之极,发财梦灭,将之扔在一旁。

阵阵倦意袭上心头,寻处避风所在,倒头抱首沉沉睡去。亥子相交时,猛然雷声隆隆,震得他从梦中惊醒,侧耳谛听,判别出声音是自脚下很深很深的所在发出,不禁怔住,暗道:

“怪哉!平素里每到子午两时,谷内必有雷音传出,我已跌入谷底,难道不是自我所在发出的声音么?”夜深光暗,扭颈四望,周围景物朦胧,却原来自己跌入的地方并非谷底,而是峭壁半腰探出的一片断崖,约有两三亩大小,甚是平整.依稀见断崖上长满桃树,枝头硕果累累,果香阵阵,沁人心脾,杨玉庆幸崖腰有这片世外桃源,不然那银丝已到尽头,自己岂不要跌得粉身碎骨。

群星朗朗,虽然谷口如纱薄雾不时飘过,微微星光亦能射到此处.他耳闻雷声轰鸣,睡意顿逝,分花拂草,寻声觅去。走出约有里许路程,已到断崖尽头,向下探望,漆黑如墨,深不可测.倾耳细听,那隆隆的雷声正自下面发出。

看了半响,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唯有坐在崖头呆呆发愣。突然,左侧有光亮掠来,不禁怔祝凝眸细看,左面地势稍缓,向谷下微微斜去.靠近壁崖处,挂满山藤,牵牛花争相绕藤而上,无数花儿争相怒放,随风飘来点点香气.沁人肺睥。

于此洞天福地,虽是劫后余生,杨玉亦不禁心旷神怡,向花墙走去.方行数步,忽见花墙上竟然有人影晃动,愕上加愕,又呆立在原地。

瞠目望了半晌,花墙上的人影愈来愈大,愈来愈清晰,片刻竟比平常人要大上两倍,最后竟然五官可辨!杨玉吃惊非小的是,那花墙上的人影竟是晶芸姑娘.当下,但觉冷汗涔涔.颈后直冒凉气,倍感诡异,险些喘不过气来.呆若木鸡伫立良久,那花墙上的怪影兀自未退.杨玉终于鼓足勇气向前迈步,心道:

“芸妹妹,勿论你是人是鬼,我都是你的情郎,总不该害我吧!”想到此处,胆子顿壮起来,急扑向前,去抱那人影.

翠墙动荡,群花拂面。香气沁鼻,虽觉所拥有物,眼前却空空如也.哪里有晶芸的香体或鬼魂,唯抱一团绿藤而已。

吃惊失望之际,疑心自己眼花,但见晶芸影子在自己左右晃动,明灭不定,甚是诡谲,更是惊上加惊。

如此幻境,饶是杨玉胆壮,也冷汗直流.时间久了,确认不是自己心疑生暗鬼,决非眼花。暗忖:“难道是芸妹妹痴痴恋我,魂魄不散.竟自来会我不成?”惧恐之心渐退,胆子愈来愈壮,喊道:“芸妹妹,你究竟是人是鬼?是人为何身影大出平时倍许?而且虚幻无实.是鬼为何来纠缠于我,岂不是要害我么?”喘了口气又道:“好芸妹,看在往日情份上,且莫再捉弄我了。”

附在花墙上的人影,兀自不理杨玉,只顾闪展腾挪.竟是在练一套拳法。片刻后,耳中的轰隆雷声慢慢消失,再看花墙上的公孙晶芸,也是渐渐隐去,不由得大失所望。正在他怔怔然不知所措之际,晶芸的影子又自出现,且手中多了一柄长剑.杨玉大喜,趋前叫道:

“芸妹妹,你在习剑。”声未落,只见花墙上又多出—条影子来,正是那只劫走公孙晶芸的白猿.一人—猿的影子状甚亲密,杨玉见了倒退数步,立时呆了,瞠目结舌再也喊不出什么。

凝望对面花墙影子摇来晃去,竟是猿在授剑,人在学剑,招招式式一丝不苟,看得他心下骇然已极,直感匪夷所思。

时光易逝,悠悠间子时已过,甫入丑时,那花墙上的影子竟立时消失.杨玉凝立花墙前,怅惘若失.

谷内光线渐渐明亮起来,已是东方破晓,虽然谷口雾岚越来越浓,但天光透射过云雾,使得眼前景象渐渐明朗起来。他这才看清花墙下面坡势极缓,循着那斜的石坡下望,见到一泓水光荡漾着,方晓得崖下是潭碧水.

天已近午.强烈灼热的阳光,竟透射不过谷中云雾.杨玉自下面仰头望去,见雾岚中似有一面铜镜在中天滚动,晓得那便是正午烈日,呆望好久,饥肠辘辘之下,起身自桃林内寻些鲜桃来果腹。那些桃儿硕大无朋,虽因接受的阳光有限.熟透了也不是深红颜色,但入口甘甜,颇是受用,饥饿之下,他大快朵颐。

饱食之后.闲来无事,漫步踏游桃林,未将断崖踏遍,已是薄暮时候,谷中又是晦暗如冥,阴风飒枫.杨玉不禁甚是凄怆,想到自己与世隔绝,大叹伤怀,念及子夜时大概还能见到花墙上晶芸的影子,这才聊慰绝望之心.

远处桃林中飘起如带的层层彩云.五光十色,缤纷夺目,杨玉不觉看得呆了。慢慢的,那云雾竟然飘至他身畔,更是痴迷的欣赏着,忽觉鼻中香气袭来,忙用力吸了两下,舒服之极。猛地,周身酸软,不受意识支配,缓缓瘫软下去,慢慢失去知觉.潜意识里,念头电闪,巳然想到那并非是五彩祥云,而是古久的桃林中生成的桃花瘴。

想到桃花瘴的种种厉害,心凉透彻,流出两滴酸泪,阖目待毙.昏昏然不知过了多久,稍觉鼻尖沁凉.慢慢睁开眼睛,见谷口又是一度七彩绚丽。手足却动弹不得,不知自己是死是活,伸出舌头,用力一咬,痛彻心脾,才知并末死去.细思前后,知自己已昏迷一宿,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自己身中霸道的桃花瘴居然不死。

又觉鼻尖沁凉一片,向上细细观看,见到头顶桃叶上正闪烁着颗颗露珠,恰巧一片大叶上的露珠滴在自己的鼻尖,顿时明白己命乃是桃露所救,心下暗道:“噢!原来治疗这桃花瘴毒的最好解药便是这桃露。我杨玉真个命大不该绝,无巧不巧,中瘴解瘴.”

他挣扎许久,想爬起身来,但终未挪动四肢,只有原样仰面躺着,苦挨着时光。直至午时,又见谷口的日影淡黄如铜镜,在翻涌的云雾中似放飞的镜形风筝。

一阵山风吹过,忽听得左侧呼啦啦直响,睨目看去,见到自己从那死人怀里夺的典籍被风吹开.清晰见到书页上绘着个人的图形。那图形竟是裸体未画衣衫,身上红绿线段连绵,凝目细观良久,才晓得是绘着人体的经络。心道:“这画画之人甚是可恶,竟不将画像画上衣衫。虽非画的是骷髅,却也相差不多,难不成我便得躺在这里化成一具骷髅?”

山风过后,杨玉懒得再去瞧那书上的裸像,闭目养神。良久之后,手足仍是难动一下,百般无奈.忍不住睁眼四望,最后眸光停在那书籍上。但见裸像线头前梢竟标有箭头,直达手足末梢。看了半晌,闭上眼睛,那些箭乡仍在脑海里清清楚楚,忽觉箭头自脑海一下子钻入体内,向四肢末梢钻去。感觉有趣,索性睁开眼睛,盯住那裸像,任体内幻觉如图痒麻下去,不加约束。

不自觉左手竟然动了一下,他吃惊非小,不想再作游戏,移开目光,努力挣扎欲要爬起。

但稍一动念头,体内的麻感消失,只有左手能略略移动。杨玉使了半天力气,劳而无功.又闭上眼睛,泄气之余,苦苦思索,猛然脑中灵光闪现,晓得左手能动弹的原因,是方才自己默想红色箭头已指到指端之故。窥破机关后,心里大喜,又闭目冥想起来。

依那些箭头所绘,杨玉默想体内红线向四肢游串而去。时候未久,他已能爬起,慢慢走到那奇书面前,捧之怀内,喜道:“这是本救命的宝书!我以后得珍藏起来,虽非是有钱可讨的帐本,却能保命,性命比钱重要得多.”想通此理,坐在地上翻阅起那册典籍来。

从头至尾泛泛翻去,但觉上面文字甚是古奥难懂,愈看愈是乏味儿,终于忍耐不住烦闷,弃之—旁。起身寻来些桃子,聊以充饥。

洞府无岁月,杨玉所在的桃林虽每日必有瘴气生成,将他毒倒一次,但他按照典籍上裸像的箭头所指,存意默想.稍顷便得自由,尽去瘴毒,令江湖中人闻名丧胆的桃花瘴,居然奈何他不得.饥食山桃野果,渴饮涧泉雨露.而且每晚,都能看到花墙上公孙晶芸与灵猿斗拳舞剑的影子,便跟着模仿比划,以此排解寂寞。

山中无甲子,时间久了,杨玉向花墙上影子学会许多奇招妙式,手中桃枝使得似模似样.他每夜伴晶芸倩影起舞,便如在她身畔—般,日里练那典籍上的引气之法,假以时日,得到内外兼修的益处,再不烦躁,心性竟也淡然起来.每当月圆之夜,花墙上的人影更是清晰,有时竟是纤毫毕见。杨玉便立在其畔,痴痴发呆,回想起自己与公孙晶芸以前卿卿我我,心中但觉茫然一片,颇不是滋味儿。有时想得急了,便站在断崖头纵声高呼:“芸妹妹,你在哪里?你究竟在哪里?”呼声回荡,历久不绝.花墙上的倩影每在他喊后.像是听到了—般,停拳住剑,似颦似嗔。见花墙上倩影有感应,喊得更是有劲.可是未久,花墙上的倩影很快便消失,而且每次都是这样。他再也不敢轻易喊了,惟恐见不到似真实幻的影子,这样日日能与伊人倩影共习拳脚剑艺,已是心满意足。

杨玉如何晓得他所习练的那册典籍,正是一代人豪暗器之王陆世鹏所撰遗著.此等秘籍在习武人眼里,是梦寐以求的无价之宝.在这个不懂武术的人眼中,却成了习之打发时光.用以解闷的游戏指导工具,岂不笑煞人、惜煞人!

无心插柳柳成荫。饶是他懵懵不晓,内功修为却与日渐臻佳境,后来随花墙上幻影舞剑时.竟也能从手中桃枝上发出猎猎声响。越是如此,愈觉好玩;越是情趣盎然,愈要日日打坐吐纳。

谷外有寒暑易节,谷内却始终温暖如春,四季山桃常有。是以,杨玉亦不知过了多少时光,只从自己入谷时颔下未有须髯,现已长可盈尺,判断时日非短.在世外桃源,既有此等趣事可做,又有婀娜仙影相伴习拳练剑,别有情趣,不觉时光流逝,他竟将那秘籍练完,才渐觉无聊起来.

绿墙巨屏,花影扶疏.每夜公孙晶芸的倩影出现,酷似贴在花墙之上,手拈鲜花,风情万钟.看在杨玉眼中,疑为天人,时日增加,竟渐渐忘却那拈花仙影是自己以前的恋人,生出敬畏、孺慕之情,不敢稍存亵渎之念.

手托尺长须髯,杨玉呆呆静立着,回想前前后后奇遇,但觉如梦如幻.心中将那花墙倩影,解释为公孙晶芸坠谷玉陨香消后的魂魄所化.每当他采觅到最大的鲜桃,自己舍不得吃,夜间摆在幻影前,稍慰相思之苦。

见幻影只顾舞剑,并不理会自己,心里道“晶芸香魂为何每夜教我习剑?嗯!是了,她含冤而死,香魂不散.这才显灵授我拳剑,要我艺成替她报仇雪恨。”自有如是之想后,练艺笃勤。

一日正午,杨玉在桃林盘膝打坐。听到异样的风声,收功起身查看,见到自己先前选好的三个大桃子在枝头消失,莫名其妙,绕树转了几圈儿,在地上也没找到。疑神疑鬼自言自语道:“怪了.桃子不翼而飞.难道是晶芸的香魂来摘了去!”嘀嘀咕咕,向桃林深处走去。

猛觉脚下一虚.身子前倾.左脚已陷入土坑中。拔出来时嗅到一股臭气,仔细闻闻,不是桃子腐烂的气味儿,有些像人的粪便味道儿又不是,再仔细一嗅,才知是猴子的粪便,大呼倒霉。

细看那地面时,更是恼怒,原来猴子屙完屎后,竟在上面盖上树叶,这不是故意设陷阱么?骂道:“该死的糊狲,要是落到我手里,看不活吃你的猴脑儿才怪。”一语未毕,耳听“吱”的一声,白光陡现,也没见到什么东西,只觉肩头大痛,衣衫已被撕破,血痕殷殷。

更是气极.骂道:“畜生,你也敢来欺我!”

四下里看了半晌,也没见到一个猴子,大是晦气。原来这是只灵猿上来采摘鲜桃时屙下的,它原无暗算杨玉之意,只是这灵猿已通灵性,爱洁得很,这才在屙完挖土掩埋,无意中晦气了杨玉。猿猴都有个性子,平时谁朝它们一笑,它们也要不高兴的,以为是在笑它们的缺点,必与谁呲牙咧嘴、舞爪欲抓。何况杨玉骂了这灵猿,又岂能不遭它报复。

杨玉大骂半天,再没见到那白光,怒气渐消,向住处走回,心下嘀咕:“撕裂我衣衫的究竟是不是猴子?天下哪有行动这么迅捷的猴子?那简直是鬼的影子,啊!会不会是晶芸的鬼魂在显灵,她嫌我学剑练拳的进境慢,惩罚我不用功!?”

胡思乱想之下,口中胡言乱语起来:“晶芸,你打得对,是我的不是.我练武偷懒,该打该罚.刚才更不该骂你是猢狲畜生!”

蓦地,一个阴沉沉的声音道:“你知道就好。每天那影子练剑快了些,你也跟得上,又为何偷懒,只是在旁嘀嘀咕咕唠叨个没完,谁又不知你想那公孙晶芸怎么的。”始时清晰,后来好似来自地下.隐隐约约.倒也听得清楚。更坚他认定这是来自地下另一个世界的声音之看法。

自此,对花墙上的影子恭敬倍常,习武戮力以赴,进境神速。

第 三 章缘悭对对梦难圆

且说那日灵猿挟着公孙晶芸飞坠入谷,晶芸但觉耳畔风声呼啸,望眼对面的灵猿,那灵物竟是朝她呲牙一笑,暗道:“这白猴不怕落到谷底摔成肉泥?”想到摔成肉泥的惨状,脑袋“轰”的一声,昏死过去。

灵猿抱着公孙晶芸陨星般下坠,它丝毫不慌,金睛如电,四掠察看.每隔百米左右,便伸足或腾出—手,在突出的山岩上借力,以减缓下冲之势.如此亦是历经盏茶功夫,白猿才抱着她平安落至谷底,仍是足不停留,一晃便杳。

晶芸本没有受到多大伤害,只是惊吓过度昏厥过去而已。沉沉迷迷中,忽觉身下有股炽热的暖流自脊椎直透顶门,甚是舒服。慢慢睁开俊目,见自己平躺在—块褐色的岩石上,四周绿草芊芊,野花烂漫.远处则山色翠微,直疑自己又进入另一梦幻世界。贬眨眼睛,暗自问道:“难道这是在做梦?”

用左手纤纤五指掐下自己的腿根,觉得很疼,知道并非幻境.晶芸咬牙忍住周身痛楚没有呻吟出声,使劲翻身要爬起.

忽然,自四面传来令人感到温暖的声音:“姑娘,且莫起来,你身下的这块巨石乃是人间至宝,叫做朱雀玄床,是数十万年集天地灵气生成。躺在上面久了,自然会生出内劲儿.只要在上面睡过半年,任督二脉自通。”

那声音虽是柔和之极,但晶芸独处幽谷,仅闻其声,未见其人,难免倍感神秘,心下惶惶。耳中听了那声音后,眼皮渐沉重起来,竟欲就此睡去。于是,努力睁着眼皮,与那声音抗衡,使自己保持清醒,不致被催眠睡去。叵奈那声音的威慑力极强,饶是她全力相抗,渐渐抵挡不住睡意,心道:“这里究竟是地狱还是天堂?那声音是鬼魂的声音还是神仙的声音?

切莫听他的……”思维渐渐糊涂起来,极不情愿又万般无奈地睡去。

再度醒来时,感觉周身热流横溢,蓦地睁开双眸,已感目力较睡前强上倍余.数十丈远的细微事物,也能清晰尽收眼底。滚身爬起,晶芸但觉举手投足均具前所未有力道,大是茫然.

猛然,忽觉—股暖轰轰的热流自脊椎升起,直透顶门,悚然大惊之下,她记起临睡前那神秘声音所讲的.思维未尽,那股热流已经聚集在她鼻下人中穴,上唇麻胀欲裂,秀口张圆不知所措起来。

先前那神秘的声音又响起:“姑娘,你已功通小周天境界。见你这等模样,定是以前未曾习练过内功武艺.须知内气到人中穴时,必要以舌尖抵住上颚,俗称搭‘鹊桥’,才可将这股真气引归丹田.”

晶芸扭项四顾,仍是见不到人影,只感那声音中有无上魔力,情不自禁舌抵上颚,聚集在鼻下的真气,犹如泄洪自舌头上经过,麻痒难当,接着但听胸前咕噜咕噜声向下响去,那团气流聚集在脐下,灼热难当.唬得她娇躯颤抖,抱腹痛吟。

“姑娘,你依我所教,想象着这团热气流向四肢百骸,腹中便不痛了。”声音缭绕,弥漫空谷。

晶芸本不愿听那陌生的声音指教,但腹痛难忍,病笃乱投医。于是按照指点,想象着气团散开,流进四肢百海渐觉剧痛减缓,直至于无,反觉舒泰无比.再也不疑那是鬼魂的声音,遂生感激之情。

白光闪现,那灵猿又已现身,捧着几枚红色的山果,在晶芸面前吱吱乱叫,晶芸已明了它的心意,稍稍踌躇.便接了过来.灵猿见了,高兴得左蹿右跃,手舞足蹈.它见晶芸捧着野果并不就口,便用手比划着吃的姿势.

逗得晶芸嫣然一笑,如花一颤,不忍拂其好意,吃了那几枚山果.灵猿见了,状甚高兴,吱吱叫了几声后,弹身而起,瞬即不见了踪影。

晶芸心思慧敏,见此猿如此通人意,已猜出它是发出神秘声音之人所豢养的灵物,当下弃了手中的果核,原地飘然转身,向四周盈盈拜下,感激至极说道:“小女子落难,亏得恩公搭救,又遣灵猿赠果,感激不尽.点水之恩,当报涌泉,诚请恩公现身一见。”

“罢了,公孙姑娘。”那声音接着又悠悠道:“你的身世我了若指掌,故此才让小徒灵猿玉雪救你—命.唉!自古都是痴心的女子负心的汉。你那杨玉……”声音倏然止住,言下还欲说些什么。

晶芸对他言下之意已是心中了然,不知他何以知道得清清楚楚,对那声音又敬畏起来,又自疑神疑鬼,道:“您……您莫不是传说中的山神?!不然怎对小女子之事知之颇详。”

说罢又朝四面团团裣衽一礼。

“哈哈,笑话。我是个有血有肉的活人,哪里是愚民愚妇口中的山神,而且你的经历我曾经也有过。唉!往事逝矣,何必再提。”顿了—顿.那声音又恢复故态.朗朗道:“公孙姑娘,你出此谷后会撩起滔天欲波,与你与世未有半点好处,莫不若便在此谷之中住下。玉雪会授你拳剑内功,待得武功足以自保,再入俗世如何?”

晶芸平素最景仰的便是巾帼豪杰,只是习武无路,投师无门。而今闻言,喜出望外,盈盈拜倒,正待要说些感激之言,但闻那声音已飘向远方,缭缭绕绕的传来道:“公孙姑娘,不必多礼。”

银光再闪,灵猿玉雪又已现身,向晶芸呲牙咧嘴,同时比划着手势,意思似说:“要拜也得拜我,教你拳剑者我也,而不是我师父。所以,我才是你的师父,自应承受你一拜。”

晶芸姑娘聪慧透顶,已看出灵猿之意,忙向白猿拜去。那白猿手舞足蹈,当下便朝她比划着拳式;又折了根树枝来,以枝代剑.传授剑式。

灵猿玉雪教得卖力,晶芸又是冰雪聪明,但毕竟语言不通,教了半晌,晶芸只学得一拳一剑。饶是如此,灵猿亦是乐不可支,样子甚是满足.又吃过灵猿送来的一些野果,大抵算是晚餐。晶芸便侧卧在那块被神秘人称作是朱雀玄床的褐色巨石上,渐渐睡去。睡到子夜,轰隆隆巨响将其震醒,揉眼望去,见身前十丈以外,有团漆黑如墨的影子闪动,雷霆滚滚的声音,便是其所发。

正自惊愕,白光又现,灵猿玉雪已在她身侧现身,指指那团乌影,再指一下自己,又指指晶芸姑娘,比划了好些手势。晶芸因与它已相处半日,对那些哑语已颇熟悉,晓得灵猿是在说那团乌影是它的师父正在练剑,而我们作徒子徒孙的更不该偷懒,每日子时是练剑的最佳时候,岂能不用功。

于是,晶芸姑娘随灵猿来到一处池水前。池畔平整异常,绿草如茵,踏在上面甚是舒服。

灵猿玉雪站在一侧,命晶芸温习白日里它所传授的拳剑.水光将他们的影子倒映上去,这便是断崖上杨玉所见到的情景。晶芸正当舞拳弄剑入迷之时,忽听头顶袅袅传来呼喊她的声音,听出是杨玉在呼喊,立时怔祝念及危难时他自顾性命,弃自己如敝屣,余恼未尽,是以并不回声,并且暗暗发下重誓,这—辈子再也不理睬那负心郎,故而走到一旁黯然伤神。

子时—过,谷中奔雷之声骤敛。晶芸姑娘奔回原处,见那团乌光早以不知去向,向身旁的灵猿问了好久,但灵猿只是比手划脚、呲牙咧嘴神秘地笑着,并不告诉她那团乌光的去处。

晶芸已是心中明了,知道是自己的师祖不欲见到自己,故此吩咐灵猿不许带自己去拜谒他。

幽谷之中倒也不寂寞,闲来采花觅草,饥时自有灵猿为她送来山果.每当子午两时,必有一团乌光从天而降,发出轰轰隆隆巨响.晶芸姑娘静立在一旁,运足目力.想要看清墨光当中的人究竟是什么模样,努力数次之后,已知自己是奢望,也不再存拜见师祖的想法了。

光阴荏苒,匆匆一载有余.公孙晶芸的拳剑内力俱已颇有造诣。且每晚睡在那朱雀玄床之上,更是获益非浅,内功进境自是—日千里之势,舞拳弄剑时,也能发出飒飒风声。

这日午时过后,神秘的师祖练剑已毕,晶芸亦是练罢剑术,向朱雀玄床走去。方自转过一片桃林,不禁怔住,前面背向自己站立一人。习习山风掠过.撩起那人衣摆,宛如玉树临风一般。莫用看那人正面.晶芸已知此人必是丰采照人。心中疑惑道:“难道此谷之中又进入陌生人?”但这可能甚小,设非如此.面前之人定是自己的祖师。转念又想:“祖师剑术通神,定是练了七八十年的武林耆宿,决不会这般年轻!”

倏然,那人转过身来,面如冠玉,凤眸含威。愕得晶芸痴呆呆不知如何是好,期期艾艾问道:“你是我的祖师么?”

那人从容向前迈了数步,笑道:“芸姑娘,我正是你师傅玉雪的师傅,不是你祖师是什么?”

公孙晶芸脑中轰鸣,暗惊:“却原来祖师这般年轻、这般潇洒!他幽居谷底,与世隔绝,岂不可惜!祖师此等品貌,如在世上行走,不晓得要牵动多少红颜女杰的芳心。便连我这个徒孙都已心生非分,何况他人!”忙将荒唐念头强压抑下去,趋前欲跪下行大礼。

那人只是左袖轻摆,一股强而不厉的柔劲将晶芸扶起,微微笑道:“罢了.共处此谷年余,这是你第一次见到我的形象,思来已是对你不起,怎能再受你大礼。”说罢,向那块褐色的岩石一指道:“芸儿,你且坐下,听师祖细细讲来。”

晶芸怀如揣兔,心头怦怦乱跳,依言走到那朱雀玄床上坐下,双手支颐,扑闪着美丽的睫毛,静静地听着。

那人未开口已低下头去,晶芸发现祖师眸中含泪,心下吃惊,猜测着:“师祖这般风流倜傥,神功盖世,能有甚么不如意的呢?”那人手扶腰间一柄漆黑的空剑鞘,半晌未言,想是心中甚是难过之极。

这时晶芸才发现祖师并未携带什么宝剑,原来每日发出巨响的,竟是他在舞动—柄毫不起眼的剑鞘,更增少女探奇心理,问道:“师祖,这—年来你每次舞剑,所执的便是这个剑鞘么?”

那人缓缓点头.幽幽道:“不错,正是如此.”举目远眺,眸光深邃之极,又道:“唉,这个断魂崖害苦了大家。芸儿,你为何不再搭理断崖上的杨玉?这一年来,师祖暗中观察此人并非恶徒.虽然曾经做下令人心寒之事,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不该不再搭理他,让师祖伤心的往事重演。”

晶芸蓦地心中一动,想起他曾经说过自己也有伤心情怀.凝息侧耳,谛听下去。

那人接着道:“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当年我也曾痴痴爱恋一人,那姑娘姓陆名嫣然.唤!

造化弄人,我与她……”娓娓地讲下去。到了此时,大家已知这人便是当年的天罡剑袁星,怪不得剑若奔雷,有此惊世骇俗的身手.袁星毫不隐瞒,将自己与嫣然及逍遥浪子之间的恩怨纠缠,原原本本讲给她。非是他胸无城府,乱讲自己的隐私。试想,任—如何守口如瓶的人,这般独居幽谷数年,由来寂寞最伤人,得到与人倾吐的机会,怎能不将胸中郁闷吐出。

晶芸听着时不觉泪洒香腮,泣声道:“祖师,你又怎肯长居此谷?雷音谷虽险,但在你来说,如履平地。既然你那么喜欢嫣然姑娘,又为何不出谷去寻她?”此事令晶芸感动得涕泪交流,自是一个令人柔肠百结、缠绵悱恻的故事。顿了顿,晶芸又问道:“你初坠谷的半年中,每日嫣然姑娘都临渊凭吊,你又为何不吱一声?”

天罡剑袁星重重叹息—声,道:“这万仞深渊害人非浅,当年我也难出此谷,在下面喊又怕惊吓了她,更何况那时也未必能将声音传上去。如今你与杨公子.正和当年我们的情景相似,所以我要做你的祖师,便是不许你们重蹈我们的覆辙。如若不然,论年龄你我正好兄妹相称.故尔命玉雪教你拳剑,我则顺理成章的做了祖师,这样在你面前说话时有足够的份量,以便命你与上面的杨玉重修旧好.”

晶芸怔了一怔,随即岔开话头问道:“师祖.你方才说即便当时你减破喉咙,上面的嫣然姑娘也听不到,那么你怎又听得到她的声音?”

袁星跌足长叹—声:“唤!这可大不相同。说来好不令人扼腕叹息,当年我坠崖时已不存生望,但无巧不巧,跌下来恰巧落在你曾经睡过的那朱雀玄床上,摔得虽重,得此物华天宝护命,才在半年后痊愈,又哪有那份力量将声音传上去.”

公孙晶芸听后,瞠目结舌半响,又问道:“师祖,您从恁般高的地方摔下.竟没有摔成肉泥烂酱,这可能么?”

天罡剑袁星忆起当时坠崖的情景,犹有余悸。能保住性命,颇是感激自己现下的徒儿玉雪。往事浮现眼前:那日为了救义兄逍遥浪子,自上官老侠腰间掣出玄铁剑鞘,势如长虹刺向暗器之王陆世鹏,因功力相差悬殊,被震下悬崖深谷时已是微有内伤,因其早存死志,并不调息疗伤。耳畔风声呼啸,刮面如刀,疾速下坠之际,为遣胸中烦闷,凌空翻起筋斗来,无意中消了那下降之势。饶是如此,坠势仍如星陨,跌在下面,定成肉泥无疑.堪堪已见到谷底,袁星觑准机会,双手握剑鞘刺出。虽是剑鞘,但玄铁并非凡物,已刺入石中。剑鞘虽粗钝无比,但毕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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