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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剑名珠-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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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瘦老头儿也忙转身打下千去:“贝勒爷!”

龙天楼抬眼望去,通往后的石板路那一头,缓步走来个威猛慑人的魁伟身影,正是那个大贝勒。

大贝勒走近一摆手,瘦老头儿躬身退后,恭谨异常。

大贝勒抬眼凝望龙天楼,环目之中,威棱闪射:“是你?”

龙天楼欠身道:“龙天楼见过大贝勒。”

大贝勒道:“这是怎么回事,你闯进我侍卫营来干什么?”

“贝勒爷,不是草民闯进侍卫营,而是草民被押进了侍卫营。”

大贝勒上下打量了龙天楼两眼:“这个样子,像吗?凡是被押进侍卫营的,从来没有一个像你现在这样的。”

他的意思是说,凡是被押进侍卫营的,从来没有一个还能像现在龙天楼这样,面对这么多侍卫营的人,提着几把剑站立着的。

龙天楼道:“贝勒爷,事情是这样的——”

他把经过情形,从客栈遭袭击说起,一直说到如今。

静静听毕,大贝勒浓眉轩动道:“有这种事?”

龙天楼探怀取出手帕包,打开,现出那两根淬了毒的阎王刺,道:“请贝勒爷过目,这就是那两根淬毒暗器。”

大贝勒不经意地扫了一眼,然后转看左右,沉声问道:“是你们谁派的人?”

瘦老头儿上前一步躬下了身:“回贝勒爷,是属下派的人。”

“人呢?”

两名汉子趋前打千,龙天楼认得出,正是客栈屋面动过手的那两个。

大贝勒目光一凝道:“你们两个去抓过他吗?”

“是的。”

大贝勒又转望瘦老头儿:“既然是误会,为什么又把他带来了?”

瘦老头儿道:“回贝勒爷,原是误会是没错,可是他不该出手拒捕,还折辱了咱们营里的弟兄。”

大贝勒浓眉一扬,“呃”地一声转望龙天楼:“你出手拒捕,还折辱了我营里的弟兄?”

龙天楼道:“贝勒爷明鉴,草民所以斗胆出手,纯属自卫。”

“自卫?”

“刚才那两根暗器您看过了,这两位先用淬了毒的阎王刺袭击草民,及至草民登屋查看,他两位又以兵刃相向,草民要是不出手,就会伤在剑下。”

大贝勒道:“客栈里的事,算你是自卫,难道白家的事,也能算你是自卫吗?”

“贝勒爷,那几位找上白家,硬要拘捕草民。错不在草民,草民无罪,自是不愿任人拘捕。”

大贝勒脸色微变:“自从我领侍卫营以来,还没有人敢对侍卫营的人这样,侍卫营的人要拘捕你,自然有他们的理由,你若也有你的理由,为什么不到侍卫营来解释清楚,反而再次出手,甚至夺去他们的兵刃呢?”

“草民刚说过,错不在草民,草民不愿被拘捕。”

大贝勒脸色一变,沉声道;“我不管错在谁,我侍卫营只要派了人出去,就绝不容有拒捕事情发生。”

龙天楼听得火往上一冒,但他旋即又忍了下去,道:“贝勒爷,如今草民来了,草民想见您,想请您做主,但是情形又如伺呢?外面的大门已经关上了,如果不出手自卫,只怕草民这条命就要留在侍卫营了。”

大贝勒冷笑道:“我不妨告诉你,这是你,换个人早躺在地下横尸了,你现在还能站着说话,就应该知足。”

可真是不讲理!

领侍卫营这位贝勒爷都这样,侍卫营的人为什么蛮横跋扈,就可想而知了,也难怪,能领皇上的侍卫营的人,当然是皇上的亲信、皇上面前的大红人,这样的人谁敢惹,还能不横、不跋扈?

龙天楼火又往上一冒,刚想说话。

大贝勒那里已脸色一寒,冰冷道:“冲着有这个误会在先,我不要你的命,但是我也不能轻饶人,要不然往后谁还把我侍卫营放在眼里?你自废一只手,走吧!”

他说来轻松,跟没事人儿似的,而且,听口气这还似乎是最轻的惩罚了。

可是听进龙天楼的耳朵里,却使得龙天楼再也按捺不住胸中的火儿了,双眉陡地一扬,道:“怎么说,贝勒爷要草民废一只手?”

“你已经听见了。”

“草民无罪。”

“你冒犯我侍卫营,论罪该死,只废你一只手,对你已是天大的便宜。”

“贝勒爷,草民是来替巡捕营办案的。”

大贝勒环目暴睁:“巡捕营怎么样,就是富尔,我要摘他的脑袋,他也不敢有一句话!没有你这个江湖人,官府就别办案了?没有你,巡捕营的案子,还有我侍卫营接办,我要是不高兴,富尔他还得给我办。”

“贝勒爷领侍卫营,权威可知,草民不敢不相信贝勒爷说的话,但是,草民身在江湖,一不吃粮,二未拿俸,不能遵从贝勒爷的令谕。”

大贝勒勃然变色:“怎么说,你敢不听我的,好,是你自己找死,现在我要的不只是你一只手了,给我砍。”

有他下这么个令,那还得了。

轰雷般地一声答应,满院子的侍卫就要动。

“慢着!”龙天楼霹雳大喝,震得满院子的侍卫一顿。他探手人怀,摸出了承亲王的那纸手令:“贝勒爷,草民怀有承王爷的手令。”

大贝勒冰冷道:“我知道,砍了你自有我去跟承王爷说话,砍!”

连承亲王的手令在侍卫营也不管用了。

满院子的侍卫轰应声中,就要再动。

就在这时候,一个无限柔婉甜美的话声传了过来:“你们这是干什么呀?”

满院子的侍卫,立即垂手躬身。

循声望去,只见那通往外的石板路上,袅袅行来一个无限美好的身影,是位姑娘,美姑娘,美得清丽若仙,美得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

她,看年纪廿上下,从头到脚一身白,白得孤傲高洁,一如神仙中人。

一袭白色衣裙,但却带着一朵朵粉红小碎花。

看见她,使人很快会想到那句“玉骨冰肌,自清凉无污”。

看见她,会觉得她带着一种超拔的尊贵,自然的慑人威仪,几几乎使人不敢再看她第二眼。

看见她,龙天楼的心神,莫名其妙地震颤了一下。

她走到大贝勒身边,黑白分明的眸子微一环扫,满院子的侍卫,立时头又低下去了三分。

只听大贝勒道:“你怎么出来了?”

清丽美姑娘淡然道:“在后面听见前面吵,过来看看。”

大贝勒道:“没什么事,你进去吧!”

清丽美姑娘道:“没什么事?”

大贝勒道:“这个人闯侍卫营滋事,我不容这个。”

清丽美姑娘美目转动,望向龙天楼,当她看见龙天楼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一怔,可是旋即她又定了神,道:“恐怕你还不知道,我来了半天了。”

大贝勒一怔,旋即道:“你来了半天了?”

清丽美姑娘道:“是的,我想在这儿看看侍卫营要拿他怎么样?”

大贝勒脸色微一变,两道浓眉微微皱了一下,道:“没有人会拿他怎么样,你进去吧!”

龙天楼听得暗暗一怔。

显然,大贝勒是在瞒这位清丽美姑娘,不愿让她知道侍卫营打算怎么对付他龙天楼。

为什么?!

清丽美姑娘没动,也没说话。

大贝勒又道:“你进去吧!”

清丽美姑娘淡然道:“侍卫营是皇上的卫队,权势很大,可不能不讲理。”

她这几句话说得很平淡。

大贝勒忙道:“侍卫营怎么会不讲理?”

“不跟你说吗?我来了半天了。”

看样子,这位大贝勒似乎很在意这位清丽美姑娘对侍卫营的看法。

不管是谁,对侍卫营怎么看法,应该就是对大贝勒这个人怎么看法。

只听大贝勒道:“刚才是因为我很生气。”

“侍卫营还没碰上过这种事,生气是在所难免,你现在气消了吗?”

大贝勒转望满院子侍卫营的人:“让开路,放他走,让他出去。”

刚才要杀人,清丽美姑娘一出现,三言两语居然放人了。

这不能不说是奇迹。

其实,任何一个人,就算是个铁石心肠的人,面对这么一位清丽高洁、风华绝代的姑娘,都动不起杀机的。

可能,大贝勒突然改变主意,要放走龙天楼,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龙天楼暗暗一怔之后,抱拳躬身:“草民告辞。”

话落,他就要走。

只听清丽美姑娘道:“慢着!”

大贝勒霍地转脸望清丽美姑娘,他以为她要改变心意。

龙天楼要转身还没转身,立即停了下来,他不知道怎么称呼清丽美姑娘,称呼错了又怕不好,只好这么说:“草民恭请吩咐。”

清丽美姑娘道:“不要客气。你姓龙,叫龙天楼?”

她的话声极其柔婉。

龙天楼道:“是的。”

“来自江湖?”

“是的。”

“什么地方?”

“口外。”

清丽美姑娘一双清澈深邃的美目中,飞快闪过—丝异样光采,道:“没事了,你走吧!”

“是。”

龙天楼抱拳微一躬身,转身行去。

清丽美姑娘站在那儿没动,一直望着龙天楼往外行去,一直望到龙天楼的颀长身影转过了那面既高又大的影背墙。

大贝勒看了看清丽美姑娘,道:“一个跑江湖的,你管这种事干什么?”

清丽美姑娘看了看大贝勒,两排长长的睫毛略一眨动,道:“我管这种事,我管了吗?”

大贝勒倏然而笑:“我说错了,事实上是我自己放他走的。现在可以进去了吧!”

清丽美姑娘道:“不进去了,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大贝勒一怔:“怎么你……”

“都什么时候了,我还不该回去吗?”

大贝勒定了定神,点头道:“好吧!我送你回去。”

一顿,沉喝道:“备车。”

“是!”

夜空中,响起了轰雷般一声答应。

龙天楼一路再没受到任何阻拦。

可是他一路上却不住地诧异思索。

长这么大,廿多岁了,他从没遇见过这么一位姑娘。

长得美的姑娘他见过不少,可是从没一个能让他第一眼就心神震颤的,能让他有这种异样感受的,这位姑娘是头一个。

玉妞长得也很美。

可是玉妞跟这位姑娘,有她们的不同处。

玉妞是小家碧玉,这位则是典型的大家闺秀。

这无关出身,而是气度使然。

如果以花作譬喻,这位姑娘是一株寒梅,是一株空谷幽兰,玉妞则是一朵玫瑰,美得带刺,美得火辣辣的。

她是谁?怎么不可一世的大贝勒这么在乎她?怎么不可一世的大贝勒居然会听她的?

脑海里就这么盘旋着,他回到了白五爷家。到了院子里,看见堂屋灯火通明,只是不见人影,静悄悄的也听不见人声。

他刚要说话,背后响起了白五爷的话声:“我在这儿。”

龙天楼霍然转过身,白五爷就站在眼前。他怔了怔道:“您上哪儿去了?”

白五爷脸上有种异样表情,似乎是窘迫,却又像难过:“我不放心,跟去了侍卫营,人家不放我进去,我一点办法也没有,正急得热锅上蚂蚁似的,你出来了,见你没事,我也没叫你,就一路跟着回来了。”

龙天楼心里震动了一下,倒不是震动别的,而是因为有个人缀在他身后,他居然会一点都不知道。

看来人是不能分心分神的。

恐怕,也只有那位姑娘能让他分心分神到身后跟个人都茫无所觉。

想到这儿,龙天楼心里又震动了一下。

白五爷看了他一眼道:“怎么了?小七儿。”

龙天楼忙一定神道:“没什么!”

“没什么?”白五爷道:“要是没什么,我不信我缀在你身后能瞒过你。”

当然白五爷会这么说,因为白五爷清楚他一身修为。

龙天楼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掩饰,可是他毕竟还是掩饰了:“是侍卫营里的事。”

“侍卫营里的事怎么了,怎么个情形?”

白五爷并无意打破砂锅问到底,而是一种自然的关切。

龙天楼这里还没有答话,白五爷紧跟着又是一句:“进屋说去吧!”

白五爷说完话,迈步就要往堂屋走。

灯火通明的堂屋里,传出了玉妞的娇喝:“这是您的家,我不能拦您,可是我不许您带一个贼进屋。”

白五爷皱眉停步:“玉妞——”

“爹,我跟您怎么说的。”

龙天楼忍不住道:“五叔,究竟怎么回事儿?”

白五爷看了看龙天楼道:“小七儿,事到如今,我也只好问你了。从南下洼回来,你上承亲王府,你说承王爷不在,你等他来着,可是你身上哪来的一身香气?”

龙天楼道:“一身香气?”

“我没闻见,是丫头她闻见的。”

龙天楼忍不住自己低下头闻了闻,果然,衣裳上还有一丝淡淡的幽香,刚暗一怔,暗暗自问:这是哪儿来的?继而,他恍然大悟,“呃”地一声道:“您问我身上的香气呀?”

“不是我问,是——”

玉妞叫着接口:“我也没问,他干了什么也不关我的事!”

既不关她的事,她何必生这大气、发这大火,伤心、难过,哭得泪珠儿直流!

龙天楼心里觉得好不是味儿,双眉微扬道:“五叔,小七儿我从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不瞒您——”

接着,他就把在承王府被那位美福晋召进水榭的经过,毫不隐瞒地说了一遍,最后又道:“事情就是这样,是不是实话,天知、地知、我知。”

白五爷静静听毕,道:“我就知道一一”

顿了顿,转眼望向堂屋,叫道:“丫头,你听见了没有。”

“我又不聋,当然听见了,可是他回来为什么不说实话?”

龙天楼心里又一阵不是味儿,可是他忍了下去,道:“我认为这种事,不值得到处说。”

只听玉妞骂道:“不要脸,没见过男人,亏还是个福晋呢!什么出身就是什么出身,不知道干过多少这种不要脸的下流事儿了——”

玉妞不住骂。

白五爷摇了摇头,道:“小七儿,咱们进屋坐去吧!”

龙天楼一肚子的不舒服,道:“时候不早了,该安歇了,我走了。”

他本来想把侍卫营的经过说一遍,然后向白五爷打听那位姑娘是谁的,如今一肚子不舒服,也懒得说,懒得问了,说完了话,迈步就往外走。

“小七儿。”

白五爷叫了一声,要拦没拦住,没来得及。

龙天楼走得很快,转眼间就没了影儿。

白五爷转过来跺脚道:“看,丫头,你惹了他了吧!”

“我惹了他了?”

“怎么不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你还不知道他的脾气?”

玉妞没答话,旋即一声冷笑又道:“我惹了他了?他火儿了?好大的脾气,我的气还没消呢!让他走,有志气就永远别再进我白家的门儿。”

白五爷又—跺脚,叹了口气,直往堂屋行去。事情已经到了这地步了,他还能说什么?

第六章 曙 光

龙天楼回到了客栈,也没点灯,和衣就躺上了炕。

等到冷静了下来,他脑海里又浮现了那位姑娘。

倒不是他背地里老想人家姑娘,而是他弄不懂,那位姑娘究竟是何许人,怎么个来头,大贝勒这么在意她。

她是什么人,既然跟大贝勒在一起,又怎么会是个跟大贝勒截然不同的人。

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又想那位大贝勒。

大贝勒是官家面前的红人,又领侍卫营,年少得意,自不免趾高气扬,飞扬跋扈。

只是侍卫营未免太蛮不讲理。

在这个圈子里,仗权势蛮不讲理的,比比皆是。

但是怎么也不应该欺压到他头上来,因为他龙天楼是被五城巡捕营请来,为承亲王府办案的,尤其他又怀有承亲王的两纸手令。

这情形,可以说是众所周知,而领侍卫营的这位大贝勒,应该不会不知道。

那么怎么侍卫营偏偏会欺压到他头上来?北京城一向卧虎藏龙,来往的也好,定居的也好,江湖豪雄绝不在少数。那么多人,侍卫营不找,怎么就偏偏找上了住在客栈的他,还硬指他就是劫掳承亲王格格的嫌疑犯?

这恐怕只有一个原因:不是误会,而是故意。如果说是误会,以他龙天楼现在的身分、特权,应该是说开了就算了,怎么侍卫营还没完没了,似乎非置他于死地而后甘心不可呢?!

这种故意,也只有一种说法,那就是彼此间有怨隙,侍卫营对他是除之为快。

他初到京里,又是来为承王府卖力卖命的,怎么会跟侍卫营这位大贝勒结了怨隙呢?

想来想去,他又想到了那位承王福晋。

这恐怕是一种由“爱”成恨的报复,假大贝勒之手的报复。

那种样的女人,一旦有了恨意,报复起来是可怕的,是极其狠毒而不择手段的。

他龙天楼是来为承王府卖力卖命的,而身为承王福晋的那个女人,竟要置他于死地,就算她不是那位格格的生身之母,也不该这么不明事理。

想想,他又想到承王格格失踪一事,以及那天夜里在南下洼杀人灭口,又被他追丢了的那个“女子”。

难道说——

龙天楼想到这儿,心头猛地一震。

会是吗?

根据种种迹象看,承王格格失踪一事,毛病是出在承王府里,包括找不到线索,那位福晋下令销毁格格房里的一切东西,两名护卫两名丫头的被除名逐出承王府,进而被害灭口——。

这些事实跟如今所想的连想起来,似乎能理出个头绪了。

想到了这儿,龙天楼猛然坐起,翻身下床,开门行了出去。

天将破晓的时候,他到了白五爷家,他没进去,只站在门外喊了一声。

龙天楼以气逼音,白五爷当然听见了。转眼工夫,听见白五爷开门走了出来,穿得很整齐,似乎也一夜没睡。他皱着眉,劈头就道:“小七儿,你真跟你玉妞妹妹较上劲儿了?”

白五爷是指他不进去。

龙天楼道:“五叔,现在没工夫说这些,您跟我上巡捕营见统带去。”

白五爷一怔道:“这时候?统带哪会起这么早?”

“没办法,不起这么早,也得起这么早,咱们到了之后,叫他起来。”

白五爷诧异地望着龙天楼:“小七儿,有急要大事?”

“不错。”

“什么事这么紧急?”

“见到了统带再说。”

白五爷迟疑了一下点了头:“好吧!”

他没顾得进去跟玉妞说一声,就跟龙天楼直奔巡捕营。

到了巡捕营,天还没大亮呢,当然统带富尔还没起床,龙天楼跟白五爷在签押房里候着,硬逼当值站班的去叫醒富尔。

当值的不敢,他的确没这个胆,换谁谁也不敢,连白五爷都说:“小七儿,那就等一会儿吧!也不急在这一刻——”

“不行!”龙天楼道:“我马上就要见统带,越快越好。”

“小七儿,究竟是什么事?”

“承王府的案子我理出头绪来了,要见统带请示。”

白五爷精神一振:“怎么说,承王府的案子你理出头绪来了,是——”

龙天楼道:“五叔,就是现在告诉您,您也做不了主。”

白五爷道:“就算你要行动拿人,也不急在——”

“不,五叔,我一定要现在见统带。”

当值的说话了:“您要是一定要这时候见统带,只好麻烦您自己去叫了。”

龙天楼一点头道:“好吧!我自己去叫,天大的事我担了。”

当值的连带龙天楼上统带富尔的卧房去都不敢,龙天楼又不知道富尔的卧房在哪儿,没奈何,只好由白五爷带路了。

本来嘛,龙天楼是他白五爷请来的,真有了什么事他能让龙天楼一个人担?

白五爷一路没说话,左弯右拐一阵来到了巡捕营东北角,有个小花园,小花园里有间精舍,外头还站了两个佩带兵刃的巡捕营弟兄。

两个人一见白五爷跟龙天楼,忙迎了上来;“五爷!”

白五爷还没说话,龙天楼已然道:“麻烦哪位叫统带一声。”

两名巡捕营弟兄一惊,一个忙道:“叫统带?你开玩笑,这时候谁敢——”

另一个道:“五爷,您不是不知道,统带——”

龙天楼没让白五爷说话,道:“我知道,统带没到起床的时候,谁也不敢叫他,可是我有紧急大事,非马上请示统带不可——”

“那我们不管,天大的事也得等统带起来,现在当值的是我们俩,这时候吵醒了统带,倒霉的也是我们俩。”

龙天楼知道,光凭嘴说,这两个巡捕营弟兄是不会让他过去的,他刚要动手,只听精舍内传出了富尔的暴叫:“混帐东西,是谁在外头吵!”

那两个巡捕营弟兄登时吓白了脸。

龙天楼立即扬声道:“龙天楼有紧急大事要见统带。”

精舍里霎时没了声,过了—会儿,才听富尔仍然不悦地道:“进来。”

龙天楼答应了一声,迈步走向精舍。

白五爷硬着头皮跟了过去。

两个巡捕营弟兄哭丧着脸,站在那儿不知道怎么好。

推开门进了精舍,只见富尔披着衣裳从套间里走出来,阴沉着脸,一脸的不高兴。

白五爷忙迎前见礼:“统带!”

富尔一瞪白五爷:“白殿臣,他不知道我的习惯,连你也不知道?”

白五爷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龙天楼接了口:“统带,我有紧急大事!”

“什么紧急大事,非在这时候见我不可?”

“我跟白五爷一夜没合眼,本来可以不打扰统带直接去见承王爷去,可是白五爷跟我考虑到,如果那样恐怕对统带不大好,所以只好先来惊动统带。”

“呃!”富尔的睡意少了一些,脸上的阴沉之色,也减少了一分:“什么事?”

“承王府的案子,白五爷跟我已经理出头绪来了。”

该扛的时候,一个人扛,该讨好的时候,又带上了白五爷。

白五爷私心感激,忍不住看了龙天楼两眼。

富尔忙道:“怎么说,案子理出头绪来了?是——”

龙天楼毫不隐瞒,把他所碰上的,把他所想的,一五一十,从头到尾全说了出来。

霎时,富尔的睡意全没了,脸上的阴沉之色也一扫净尽:“什么,你,你惹了侍卫营?!”

“统带,那不关紧要,天塌下来,自有我龙天楼顶,要紧的是承王府的案子。”

“承王府的案子,你,你的意思是说,承王福晋——”

“很可能。”

“可能不够,你别拿大伙儿的脑袋开玩笑,要有证据,你去找出证据来。”

“当然要证据,我会去找。只是统带,一旦等找到了证据,到那时候再想收手就来不及了,所以我非在这时候请示统带,这件案子是不是要办下去?”

“不能再办了。”

白五爷忙道:“统带,不办怎么跟承王爷交待?”

富尔一怔,没说话。

白五爷接着又道:“统带,难的是这话不能说啊!咱们能不吭声,就这么不办了吗?当然不能。可是又怎么跟承王爷说呢?承王爷问起来,你们为什么不办了?咱们能怎么回话?”

的确,如今是进退两难,吃也死,不吃也死。

一声不吭,就这么不办了,非要脑袋不可,谁敢?

想去给承亲王报个备,又有哪一个敢去?别说承亲王根本不可能问什么理由,就算他能耐着性子问理由,怎么回话,谁又敢说是为什么?

富尔急了,天儿不热,他头上都冒了汗,直踱步;“这怎么办,这怎么办——”

踱着踱着,砰然一声拍了桌子:“怎么会惹上这麻烦?!怎么会惹上这麻烦?!”

龙天楼道:“统带,急不是办法。”

富尔霍地转过脸来:“那么你给我出个主意,你告诉我个办法!你知道不知道,我现在有多难,不办,得赔上前程性命;办,还是得赔上前程性命。”

龙天楼道:“我直说一句,以我的身分立场,能办,我就办下去,不能办,大不了我一走了之,谁也不见得拿我有办法,但是您是巡捕营的统带,我不能不来请示您,让您拿个主意。”

富尔忽然间脸涨得通红,汗迹变成了汗珠子,颗颗豆大往下滚。可是旋即那涨红的一张脸,又变得十分苍白,白得不见一点血色。他苦着脸道:“你说,碰上这种情形,我能拿什么主意?”

龙天楼没说话,站在他的立场,他不能教富尔怎么做。

同样的道理,白五爷也没吭声。

不能怪富尔没担当,碰上这种情形,谁又能有担当。

富尔颓然坐了下去,举起袖子来擦擦汗,又道:“你——真认为承王福晋——”

龙天楼道:“统带,您现在跟我要证据,我没有;不过以我的看法,恐怕是八九不离十,一旦追查下去,只怕得到的结果也是八九不离十。”

富尔砰然一声又拍了桌子,叫道,“这是什么事,这是什么事,怎么会这样?格格虽然不是她亲生的,可是她也不该会——”倏地住口不言,叹了口气,低下了头。

龙天楼道:“统带,有些事很难说,不过就这件案子来说,它一定有它的原因在。”

富尔猛抬头站起,一脸的乞求神色:“这样好不,天楼,偏劳你,你去让承王爷拿主意,我装不知道。你能帮这个忙,你的好处我会永远记着。”

龙天楼为之一怔,他没想到,富尔会有这么个办法。

很显然的,富尔是为自己打算,不让自己受牵连,龙天楼可以不答应。

但是,这中间还有他这位五叔。富尔是巡捕营的统带,他五叔才是这件案子的主办人,他要是撒手不管,任凭富尔去作主,一旦出了事,他这位五叔也难以幸免。

统带富尔为难。

龙天楼又何尝不为难。

白五爷神情紧张,两眼直瞪着他,只等他怎么答复,同样的,事关重大,白五爷也不能教龙天楼怎么做。

龙天楼迟疑了一下,他没看白五爷,但是眼角余光,已把白五爷一张老脸的表情悉收眼底。霎时间,他想到了上一代的交情,也想到了玉妞,不管玉妞对他怎么样,上一代的交情是情逾亲兄弟,是亲密而不平凡的。旋即他毅然点了头:“好吧!我去跟承王爷说。”

这句话说出口,他清楚地看到,白五爷神情松了,一双老眼里流露着无限的感激。

统带富尔惊喜激动,抢步上前抓住了龙天楼双手,握得很紧,龙天楼也感觉得出,富尔那双手抖得很厉害:“谢谢!天楼,谢谢!我是永铭五内,永铭五内。”

龙天楼淡然道:“统带言重了。”

富尔紧接着又是一句:“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龙天楼道:“我这就去。”

“好!”富尔松了龙天楼的手,道:“我送你出去。”

龙天楼想谦让,却没说出口。三个人正要往外走,一弟兄急步而入,恭谨一礼道:“禀统带,礼王府有人要见统带!”

富尔、龙天楼、白五爷都一怔,尤其龙天楼,他入耳一声“礼王府”,心里莫名其妙地猛跳了一下。

只听富尔道:“礼王府?人呢?”

“在外头。”

“说我有请。”

那名弟兄恭应一声,施礼而出。

富尔向龙天楼道:“天楼,我不送你了。”

“不敢!”

龙天楼跟白五爷正要往外走,一个精神矍铄的瘦老头儿已快步走进。

瘦老头儿太阳穴鼓起,眼神十足,一看就知道是个内外双修的好手。

龙天楼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霍然转身要走。

这时候瘦老头儿也看见了龙天楼,两眼飞闪奇光,伸手拦住龙天楼:“这位,请等一等。”

龙天楼微怔停步。

富尔忙迎了过来:“我是巡捕营的统带,请问——”

知道是礼王府来的,富尔很客气。

瘦老头从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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