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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1神圣冲击-第1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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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车厢的西装革履,他媳妇肯定把钞票缝在他裤裆里了;大商人雇佣了镖局,四五个大汉手拉着行李架,横眉立目,用凶狠的眼神和腰里的手枪枪柄,守卫着中间那个手铐锁在皮箱上的家伙。
而怀里揣着法兰西巴黎银行或者海洋银行的各种支付票据的家伙,虽然不必像这群土鳖那样带着现金,但看见那么多钞票捆、银元形状的包裹,突然开始怀疑自己在龙川能不能获得现金,会不会被这群王八蛋抢先了,自己是否做错了,也应该拿着现金上车呢?这些人,把一列三等车厢挤得好像沙丁鱼罐头一样,所有车厢满满的钞票腥味。
而这一切,仅仅是郑阿宝用那张嘴说出个意向而已。一个意向、一个梦、一个故事,只要不直接被逮进局子里去,那就够了,足以让这伙人去冒险了。这一天,从海京晚上开出来凌晨抵达龙川的第一趟客运火车开始,龙川站就发现一堆一堆的“钱袋子”滚出车厢,大叫大喊着衙门怎么走,还差多少余额,要不要排队之流的。
外地人心里下火车的时候还都是惶惶然的,但是等他们看见衙门口密密麻麻的从凌晨就开始排队的本地人那一刻起,所有的疑惑、所有的担忧、所有的不安立刻灰飞烟灭:起码这么多人想的和自己一样啊,法不责众,怕个屁啊!人家都抢,哪怕是抢盐抢屎,我也得抢啊!人家抢,我必须要抢啊!
外地人立刻拎着钱袋子的一头扎进去本地人队伍里,一边心里后悔自己保守了,不应当以看看情况的想法就带这么点钱来,应该把老子的棺材本都卖掉多弄掉钱来,一边死命的往衙门铁门前挤,想在集资册子上早点写上自己的大名。揣着汇票支票的撒丫子就往银行那边跑,原本想拿5000的,现在已经改了主意,有多少钱就取多少钱,倾家荡产押上去啊!
而原来还在观望的本地人发现火车站源源不断的出来这么多外地人疯了一样挤在衙门门口的时候,突然一拍大腿,叫道:“人家都抢,哪怕是抢盐抢屎,我也得抢啊!人家抢,我必须要抢啊!”纷纷瞪着惊恐怕挤不上的眼神回家找钱去了。
但是龙川的钱往往被彩票喝干了,于是龙川当铺前排起了长队,什么值钱都拿去当了,然后兴冲冲的跑去衙门排队,好像手里的血汗钱是炸药包一样,越早扔出去越好。因此衙门门口的人群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大,周围地上满是咬了一口的饼子、菜叶。
甚至于被捆着不能动的母鸡呆呆的看着疯狂的人们,宛如战乱四处逃亡的城市那样………放心,不是战乱,是本地人越看衙门前的人群越觉的不能错过机会,扔了手里的物件,回家拿钱去了。
这种情景就好像:衙门门口的人群宛如一只火炬,因为越来越大,烧着四周围观的“钻天猴”,围观的人噗噗的四面飞窜,全去找钱了,一会后抱着怀里的银元或者钞票飞奔而回,壮大了火炬,整个县城好像烟花店烧着了一样,满地烟花乱窜,街道上全是脸色惊慌乱跑的人,见面就叫:“哥(姐/弟/叔/爷/侄/婶),我缺钱救急,你有钱借我吗,多少都行存款也行啊!”
记者们纷纷拍照往回发报道这集资的盛况,还有被这巨大的火炬急得捶胸跌足的外地人嫌自己带的钱太少,又跑进电报公司朝本地发出“赶紧给我找钱多少都行”的急电,他们不知道,每一条报道或者电报都能激起几百个外地人和本地人一样的惊慌………“人家都抢,哪怕是抢盐抢屎,我也得抢啊!人家抢,我必须要抢啊!”
以致于挨着龙川最近的河源县在下午时分,掀起了银行挤兑狂潮,其河源火车站也惊恐的发现:铁轨两边密密麻麻的都是人,现在不论是客车还是火车,见了就扒车,不是为了逃票,而是为了比同胞更快一步,所以车厢顶上一概上面爬满了人,全是拎着钱袋子杀往龙川的。连京城金融界的洋人金融大亨都收到了手下“本行貌似出现挤兑”的警告。
龙川火车站里的方秉生又跳又叫,尽管后台易成不在,而且发完京城总部的无数急电都没回应(他不知道翁拳光没法回应,这事涉及到高层权斗,他也没法办),但是他还是在惊恐之下大吼着去找大法官发起裁决………这已经不是选举问题了,自由党图谋非法集资侵害宋右铁电,这是犯罪啊!但是他没能挤进衙门,衙门门口全是密密麻麻提着钱袋子排队的人,衙门还没上班呢?
一看见他,很多人就知道他想干嘛,宋右铁电的大员嘛,聪明的中国人用脚趾头都能想明白他什么意思。立刻无数人起来威胁要揍死他、鸡奸他、迷奸他,他妈都没被放过,想吃独食要是没后台拢着多召人嫉恨啊,所以方秉生不得已带着手下悻悻的退回来之后,发现除了眼镜片被唾沫星子喷得模糊之外,自己胸口刻着双星标志的纽扣都失踪了两个。
连齐云璐一夜之间都鸡犬升天:他今天没有去衙门,因为张其结对他修建宿舍楼的进度和速度也不满意,他今天特意来纺织厂督察手下施工进程,没想到刚接近纺织厂大门,就被一群本地商人团团围住,纷纷做贼一样询问他作为自由党边缘一员,能不能走后门插队把自己的名字写进股东集资册子里。
齐云璐眼珠一转,笑道:“这个不容易吧?”立刻好几张10元钞票掖进了他的口袋,齐云璐舔了舔嘴唇,伸手道:“好说,各位把现金和良民证给我,我去衙门和老张说说,找个空子直接给你们登记上,好不好?”
说罢,在周围人千恩万谢之中,揣着贿金,领着一群眉花眼笑的商人,提着现金口袋掉头朝衙门方向跑去,一路上又收了不少钞票和千恩万谢恨不得跪下给他磕头的家伙,当然还有更多眼睁睁看着他要去插队,但碍于他的身份敢怒不敢言只敢用眼神杀他的勇士。
于此同时,昨夜阴谋家密谋串联的结果已经在海京清晨各大报纸头条和号外上展现出来:《郑少庭爵士支持胞弟:100万宋元已经准备妥当放言:不够的我包了》《周开源爵士牵头:大宋爱国纺织行会有意入股龙梅线100万元》《大宋湘南基督教爱国商人行会:有意入股龙梅线240万元》。
《大宋北方发展促进协会:有意入股龙梅线50万元》《大宋报业行会:有意入股龙梅线50万元》《宋北铁路发言人声明:成熟专业的铁路管理公司乐意为龙梅线贡献一己之力》……。
眨眼之间,不看那些龙川本地人以及小散户,只是大亨们在报纸上宣称可以入股的金额一个上午已经高达700万,其后的财团还源源不断的在出现,而龙梅线很短,3、400万足够了。
在皇宫里喝咖啡的皇帝拿到侍卫官送来的一肘高的民间报纸,看了没两份,就变了脸色,放下咖啡杯,每份报纸都匆匆浏览了头条,愣了一会叫道:“好么,朕都没说话呢,没有政策、没有法律、没有协商,什么都没有呢啊!谁来修建、谁来管理、买谁的车头车皮铁轨、权责如何分配、朝廷如何介入,一概不明。
这种情况下,你们自己就敢要干龙梅线?我擦,这伙猴子胆子是怎么长的啊?朝廷什么时候迁都龙川了?这是卖铁路花吗?楼花?有楼花这种玩意了吗?楼花都没有,你铁路花就要起来啊!”楼花:香港人发明的,仅仅依靠图纸乃至一张嘴,就可以敛起大笔的钱来,比空手套白狼更快更犀利的思路,只适用于儒释道的国人文化。
在衙门为中心的县城里乱成一团的时候,郑阿宝正坐在一条游艇上,头顶糊住伤口的膏药彷佛一条大蛆一样趴在头发里,眼圈黑黑的他,看起来昨夜依旧失眠,于是此刻就穿着一身睡袍,仰天躺在晃悠悠的甲板上,一动不动,手里还抓着一根鱼竿,竟然钓着鱼就倒下睡着了。
看了看岸上,手下有些惊恐又有些无奈的走过去,跪在他身边,小心翼翼的拍着他的肩头,叫道:“老板,到地方了您醒醒,您让我们叫醒您的啊……”
247、应该与能够
龙川县城里面炸开了花,县城外就显得冷冷清清的,即便没有余钱入资龙梅线,大家没事做的都去县城看热闹去了,热闹,中国人永远不会错过。但是县城之外还有一个地方比以前更热闹了:王鱼家停泊家船的地方。原来不过只有12个无家可归的、瞎了一只眼的、残疾的、“懒惰的”的员工跟随他,现在不过一天过去了,江边空地多了几十个简陋的棚子,可不是容纳十几个人那么多。
事实上,现在足足一百多人坐在树荫下、棚子阴影下,或者自己扛着破雨伞遮阳,围着王鱼家,听他讲道。和县城里密密麻麻好像要发狂的集资者不同,和县城里磕着葵花籽看热闹的人也不同,这里的人大多衣衫破旧甚至褴褛,光看衣服,就知道即便铁路修了会从铁的变成金的,和他们一文铜板关系也没有,他们没有一文铜板可以进入投资业。
王鱼家,这个人在龙川长老会声名不显:以前县城里谋求成功的年轻人、中年人全追随张其结,这个人是白手起家的传奇,上帝给了他财富;县城里追求时髦、寻找得体和舒适的人,则都跟着李广西,这个人是县城里最时髦的人,上帝给了他美貌和时尚。
真大大咧咧,想过得舒适一点的,则和范林辉勾肩搭背,他为人随和,喜欢赌两手和喝点酒,不为事情烦忧,什么事都风风火火的,一惊一乍的,却不放在心上,这样的生活是县城平民欲羡的,上帝给了他喜乐与平安。
王鱼家和上面长老会三大长老相比,其貌不扬,沉默寡言,家产也不如上面几个,但是铁矿石和金矿石不放在火里煅烧,你是不知道这两块黑黝黝满是疙瘩的玩意哪个是财宝的,或者讲,哪个是惊爆你眼球的疯子。
仅仅为了心里认定的真相、为了个陌生的清国人就不畏惧得罪张其结和郑阿宝的行动,以及不畏惧穷困潦倒的决心,王鱼家用行动表明自己也可以闪闪发光,而且这个光芒其他三人也黯淡下去,他也许就是耶稣说的“信”之美德,为了信耶稣,俗世一切财宝、人情、世道冷暖都不放在心上。
郑阿宝和张其结这团烈火烧出了王鱼家这团真金,于是乎,王鱼家也出名了。当然这个光芒,并不是有人说他是信耶稣,还有人说他是傻逼,在居家闲谈里,一个真圣徒和一个大傻逼让听众屏息凝神的关注程度谁更多呢?差不多,两者做的都差不多,就看你鄙视哪个高抬哪个了。
所以不是县城里富贵的中年人、有野心的年轻人、愿望孩子出人头地的有志之士把他当真金,相反,他们把他当成一团狗屎。当他是金子的,除了教会里的一部分人外,其他的是县城让人厌恶的乞丐、船户、残疾人、穷鬼、鸦片上瘾想戒戒不掉的瘾君子,这些人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无可仰仗,对改变自己生活阶层都失去了野心,他们绝望了。
王鱼家感动他们的一点很大程度是:这个人本来可以风风光光的生活,却宁可一夜之间一贫如洗,和我们一样。所以仰慕他的信徒聚集而来,县城里这些绝望的人也聚集而来,很多是想看看这个怪胎到底在想什么,但很快他们就不想离开这人,他们在他周围扎了简易的棚子,想多听听的他的说话,他的讲道。
王鱼家本来就无事可做,已经为了张其结禁食祷告一天,看见越来越多的人聚拢了来,更加高兴,索性拿着一本福音书,不谈选举和自己的境遇,而是对着这些瞪着茫然眼睛的“社会渣滓”大谈起耶稣来了,完全把这个情景当成一个不请自来的布道会了。
然后,席向道也来了,两人并肩坐在树下,你讲得嗓子哑了,我讲;我讲的嗓子哑了,你再讲。清国人潘近星一直坐在最靠近王鱼家的地方,他不想扎棚子,昨天晚上去和玻璃厂会计白蹭了一晚,今天又来坐着听王鱼家扯,但是越听表情越凝重,说话问问题也不如以前那么犀利和嗤之以鼻了:
因为王鱼家以自己不计危难的行为显明有神。你即便不信耶稣,否认圣经是历史书,否认神化为人身来过世界,难道你要说王鱼家帮自己是疯子吗?是傻了吗?他应该践踏公义,让自己流着泪滚蛋吗?就王鱼家所作为,潘近星不敢质疑,他心里在告诉他:王鱼家明显是个疯子,所以说不定有神。
没有神,你能疯吗?你起码经营的玻璃厂不错;因为信神的不是被附体就是疯子不是吗?为了个陌生人得罪弟兄老乡朋友强权,被整得家破人亡睡破船还笑嘻嘻的,这是正常人做得出来的吗?那么这个神还不错啊!比张其结、郑阿宝那伙咋种强太多了。
而这种咋种不正是自己以前朝思暮想妄图复制他们的成功成为他们的偶像吗?偶像是卑鄙的咋种,信神是正义的疯子;若要做飞黄腾达的美梦,当要做咋种;但要是受害者,就想着大家都是疯子了。
所以潘近星越来越客气,听得也越来越认真,这个时候他打断蘸着口水翻书页的王鱼家,伸直脖子问道:“王老弟啊,你这福音上说得是挺好,耶稣这洋大人听起来也蛮不错的。
但是你不要忘了,咱们早就是礼仪之邦,孔圣孟人说得和耶稣说的一样啊,比如这个爱人如己,孔圣人也说:已所不欲勿施于人;还有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等等,这不是爱人如己吗?既然我们都有,何必多此一举,来学洋人呢?”
靠在树干上的王鱼家抬起头看了一眼潘近星,答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这句话我是知道的。以前咱们县第一地主李老爷子,就是李广西他父亲念叨过这一句,还给我们解释过,我们很佩服。
但是谁敢不交租子和租金,他会叫官差打断佃户和渔民的腿啊。收租时候就无所谓父亲和幼儿了。我印象很深,因为那次他念叨完,立刻点了癞子老丁拽上去打得皮开肉绽。老丁是丁三老头的儿子,是小丁的父亲啊!”
说完这些,王鱼家撇了撇嘴,说道:“已所不欲勿施于人是不错,但还有亲亲相隐啊!我还看到报纸上说什么大义灭亲,这个词语。孔子不让儿子告父亲,哪怕父亲杀人、偷盗、强奸、危害乡里,儿子也不能告发,叫做亲亲相隐。
我觉的把老爹五花大绑送进治安局有点过火,但是你也不能看着他把过路的女孩子拖进屋里强暴啊。假如自己的老爹无辜杀了别人的老爹,你要伸张正义,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就是把别人老爹当成自己老爹了,自己老爹不想人家杀他,别人老爹也不能被谋杀,这就是和耶稣教导的爱邻舍如己差不多。
然而孔子又说亲亲相隐,即便老爹是个罪犯,也要包庇他。这时候是亲亲相隐?还是已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不矛盾了吗?孔子孟子,这些人,我觉的嘴上说得漂亮,但是就我所看,完全没人可以做到。”
旁边的席向道,喝了一口王鱼家老婆给的茶水,润了润嗓子,插嘴道:“孔子矛盾的地方可不少呢。《述而第七》记载,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而改之。”意思是说,人都有自己学习的地方。但如果转而看《学而第一》和《子罕第九》,孔子两次谈到“无友不如己者”,意思是说不要跟不如自己的人做朋友,这不是矛盾吗?
还有《卫灵公第十五》记载,子曰:“有教无类。”意思是说什么样的人都可以接受教育。转而再看,《雍也第六》记载,子曰:“中人以上,可以语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也。”意思是说,禀赋在中等以上的,可以跟他讲高深的学问;禀赋在中等以下水平的人,不可能向他讲高深的学问,这不是矛盾吗?”
以及有人讽刺孔子说:“当时尚有周天子,何事纷纷说魏齐。”这是讽刺孔子一方面嘴上要复周礼………方法是“正名”即“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但做得又是另外一套,在当时还存在着名义上的国君………周天子的情况下,孔子却周游列国,以求于诸侯帮助达到其晋身目的,等等”
潘近星张了嘴嗫嚅了几下,还是不服叫道:“这你不能这样说,我们自古就是礼仪之邦,孔孟圣贤教导好事,你们圣经也一样,孔子可没让人作恶吧?翻翻圣贤书,全都是好话,叫人做好人。你们凭什么藐视圣人,独尊洋教呢?”席向道指着潘近星道:“老潘,你这个问题问得好,我听李医生讲过。”
知道他儿子是探长,话里的李医生是夷宋皇帝的宠儿,潘近星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了。事实上他经常反驳王鱼家,王鱼家看起来好说话,但他很少反驳过席向道:这家伙是官差他爹啊,他儿子听说是敢提着枪杀进衙门抓人的疯狂官差啊,怎么夷宋还有这么官差?不过反正席向道是有关系的人,惹急了他怎么办,不能得罪。
席向道不知道对方心里很怕他,还以为对方缩脖子是集中注意力的表现了,他微笑了一下,说道:“李医生说:任何宗教从教义上看貌似都是劝人为善的,任何法律也都是符合当地法律和文化的,你去看看,任何一条法律都是良善的,都是劝人向善的,包括清国,他们的法律也不许抽烟、也不许贪腐、也不许枉法啊。但是“应该做到”和“能够做到”是两码事。”
说着他比划了一下,皱眉道:“比如我们教会小学墙上都贴着《小学生守则》,全都是你不能这样不能那样,要这样要那样。比如你不要上课交头接耳、你要勤奋、你不要随地吐痰、你不要损害公物;你要热爱耶稣、君王;你要诚实守信;你要乐于助人;你要团结友爱;你要遵守纪律、诚实勇敢等等。
这守则假如你说完全实现的话,那咱们龙川中心小学培养的都是钢钢硬的帝国栋梁啊,我们死也瞑目了。然而完全不是这回事,小孩子太吵闹了,不拿戒尺就敢和你翻天;你一眼没看见,桌子上就刻满了‘早’什么的,这桌子你下一年级孩子还要用,要爱护公物啊!你越不让他随地吐痰,他就专门趁你看不见的时候乱吐,有一次我粉笔盒子里都被王三仔吐痰了,他故意的……”
说到这里,席向道笑了起来,指着远处一个妇女笑道:“老王家,你儿子去年干的事,你晓得吧?”那满身补丁的妇女讪讪的笑了起来,以打苍蝇的姿势猛地在面前挥了下手说道:“那小兔崽子就是贱我们也没法子,读不进书去怎么办?这不送他去龙川堂学拳了,昨天也没回家,说他给老大找药送药来着。”
“学会拳了,也不要恃强凌弱啊,你儿子就喜欢打小朋友。”席向道紧张的叮嘱道,接着转头看向潘近星,两手摊开做了个无奈的姿势说道:“小孩子都不听守则的,我们成年人会听吗?我们都知道忠孝仁义礼智信是好的,但是放眼天下千年,谁能做到呢?
因为我们人都是有罪的,我们知道天良不要让我们这么做,明明知道是坏事是邪恶的,但是我们身体还要去做。没有神,人心没有畏惧,无恶不作,那么我们都在地狱里,清国里没有耶稣,不管是你清国皇帝还是我们宋国皇帝来做都一样。百姓人人都知道应该这么做,嘴上大话也漂亮,但是都做不到,谁也管不了的,整个国家人人害我、我害人人。
人无能无力不可自救,惟独靠耶稣救我们,耶稣才是真正的王。一句话,儒家佛教都是自救,自己成圣成佛,而我们认为人自己什么也做不了,我们是被救,拯救来自于外面,来自于神。所以你要说比那家经典漂亮话说得好就认为这个教这个宗是好的,我只能说商榷了,谁家卖药的不说自己包治百病呢?治病不能看广告词,要看疗效啊。”
“应该做到?能够做到?”潘近星皱眉想了一会,抬起头咧开嘴笑了,竖起大拇指巴结道:“你们洋教道道真多佩服。”“这怎么是道道呢?这是真理。”席向道也笑了。王鱼家转头拍了拍席向道肩膀,笑道:“老席讲道比我好多了,人家从小就熟读诗书,我不行,粗人。”“行了,你接着讲吧,你做了这一把,我都佩服的要紧,李医生回来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呢。”席向道大笑起来。
周围一百多人都知道“这一把”是指什么,这可不是谁都敢来的“一把”,看着树下两个教会长老谈笑风生,浑然不放在心上,不知道多少人咽了口唾沫,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突然饿了,不是肚子饿了,旁边有信徒免费捐来的米饭,而是艳羡这两人的精神。疯子才是真正快乐的。
潘近星也咽了口唾沫,连他们的笑声都一个音调不拉的收进耳朵,虽然和他们相距不过两米,然而眼前彷佛突然出现了一道无底深渊:要信耶稣,首先就要先跳下去。跳下去,是傻逼,还是变得和他们一样快乐?潘近星摇了摇头,把这个突然出现的疯狂念头摇出脑袋去。
王鱼家把粗大的手指伸进嘴里,翻开被他翻得发黑的福音书,用鸭子嗓子最大声的念了起来:“人若因我辱骂你们,逼迫你们,捏造各样坏话毁谤你们,你们就有福了,应当欢喜快乐,因为你们在天上的赏赐是大的。在你们以前的先知,人也是这样逼迫他们。
你们是世上的盐,盐若失了味,怎能叫它再咸呢?以后无用,不过丢在外面,被人践踏了。你们是世上的光,城造在山上,是不能隐藏的。人点灯,不放在斗底下,是放在灯台上,就照亮一家的人。你们的光也当这样照在人前,叫他们看见你们的好行为,便将荣耀归给你们在天上的父。”
这时候,潘近星再次伸开脖子大叫道:“你们要做光做盐,我听你说过做光我固然晓得,张其结他们是黑暗,你是光;你做盐是什么意思?盐怎么能失去味道呢?这经是假的吧?”
听到直接大骂张其结,王鱼家和席向道都是一愣,他们不惯于这样说弟兄是黑暗,王鱼家竖起手指摆着,意思是否定。席向道叹了口气,绕过了张其结,直接答道:“圣经时代的盐和我们这里的海盐是不一样的,他们是矿盐,一块石头上蘸着盐,一家人用这种石头盐下饭,要用舌头舔的,舔得多了,盐石自然就不咸了。”
“哦,和四川那群穷比一样啊,吃矿盐的穷鬼。”潘近星不屑的说道,登时让身后密密麻麻的听众爆发出一阵大笑,前面两位长老都为之气结。
潘近星用手指点着地面继续问道:“做光可以照明,这谁都知道,你们出产的玻璃灯在福建大大有名。但做盐有什么用?给人吃啊?像我这样?”说到这里,潘近星鼻子酸了,往地上吐了口痰,自嘲般说道:“给别人当食物?这太容易了,不就是弱肉强食吗?”
王鱼家赶紧叫道:“李医生讲过,做盐是为了防腐。鲜肉在风里很容易要腐烂,必须用盐腌制了,就是腊肉、腌肉,可以放好久。一个国家也是这样,总有撒旦侵袭和捣乱,大家心灵都要纯净,基督徒就要做盐,仿佛盐腌制了肉,让它无法腐烂。
那样这可不容易,我那次受伤了,李医生给我在伤口涂西洋药水,说是和盐水一样杀菌,结果疼得我死去活来。这么看来,当盐涂上肉的时候,肉会很难受,要灭了盐;盐也未必开心,血水要冲淡它同化它,一样要坚持,这对大家都好。”
席向道低声叫了句“阿门”,然后拍着王鱼家的肩膀,对潘近星激昂的说道:“老潘,鱼家对你所做的就是我们龙川的盐,肉要烂了,他奋不顾身的涂上去了感谢神!”
周围响起了一片“阿门”和“感谢神”的声音,潘近星也愣住了,他想说什么,但还是没有说出来,最后嘴里无奈的说道:“是啊,龙川变成一大片腌肉就好了,我也不至于被人骗被人欺辱。不过听你说做盐腌肉,盐和肉斗得都挺惨了,”握拳大叫起来:“若是有神,让我做光,做光又风光又省事……”
就在这时,王鱼家背后传来一阵鼓掌声,有人大声接口道:“做光哪里省事?做光要燃烧自己的不烧怎么发光?”潘近星抬头看谁在接话茬,突然住嘴了,他眼睛瞪大了,指着王鱼家背后目瞪口呆的想说什么,却彷佛看见一条巨大的鳄鱼对他爬过来,吓得说不出来那样,张了两下嘴,自己两手突然着地,猛力后退,屁股在地上划了好长一条土道子,坐着朝后挪到人群中去了。
王鱼家和席向道扭头朝后看去,只见郑阿宝在一群人簇拥下,鼓着掌从江岸上来了。
248、送鱼
众人都抬头去看,坐在后面的人甚至拍着屁股的土站了起来,还伸长了脖子去看,只见郑阿宝满脸堆笑的一边拍手一边走上堤岸来,他身边簇拥着五六个西装革履的手下,但他自己穿了身怪异的睡袍,脚上及拉着一双木板拖鞋,走路时候,就能看到长着腿毛的大腿从下面伸出来,然而头上却还扣着一顶闪闪发光的黑丝高礼帽,这身穿着要多怪异有多怪异。
加上他两眼发黑、双唇脱皮、皮笑肉不笑的鼓掌微笑,整个人看上去好像从什么噩梦里钻出来的小鬼那般诡异。要知道,王鱼家身边所靠的树是长在堤岸上的,在上面是看不到江心的,郑阿宝一行从江边走上来真如从壕沟里爬出来一样,完全突然出现,惊傻了包括王鱼家、席向道在内的一片人,谁也想不到这个人竟然会出现在这个好似完全和他不相干的场合。
更何况此人太“鼎鼎大名”了,这已经不是他以前县城人风闻的鼎鼎大名了,而是亲眼看到、亲身体会到这个年轻人到底有多么的可怕:衙门平趟,报纸好像是他的跟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以让钟二仔从知名缙绅一夜之间变死囚、可以让横行无忌的山猪转眼就去吃京城牢饭、也可以让潘近星的历史从这个国家里变成不存在。
而县城大人物、敢把县令拉下马的张其结完全变成了他的马仔;更有甚者,有人传说翁拳光坠楼就是他亲手推下去的,虽然听的人不敢全信,但也没有人立刻敢大叫:“你胡说八道造谣的”,因为就好像看到一头巨大的动物长着獠牙利爪,撕烂过野猪、击毙过饿狼,你说他又弄死一头豹子,这说服力很难置疑。反正他不是乖乖的小绵羊。
所以郑阿宝一出现,别说听众,连王鱼家和席向道都赶紧站起来,转身面朝他而立,还不由自主的双肩并在了一起,如同荒野里的旅客看到狼影闪现那般,面上隐隐都有胆怯之色,不知道这小魔王怎么来这里了。
郑阿宝一路鼓掌,到了王鱼家等人面前,微微躬身,笑道:“哎呀,我刚刚在土堆下听了一会,两位讲道实在是精彩。”说罢竟然摘下礼帽,一脚弯曲,另一脚带着腿毛搓出睡袍后襟,左手扶住腹部,右手拿着礼帽在空中划了个弧形,伸展到左侧才停止,头恭恭敬敬的垂下,把头顶上面虫子一样的膏药对着王鱼家和席向道,穿着睡袍还来了个西洋式鞠躬脱帽礼呢。
这派头、这气势吓得王席二人没一个回礼的,纷纷朝后仰开身子,彷佛是那次疯子张三佬疯狂冲到教堂里给每个人鞠躬那样。郑阿宝毫无羞耻把腿毛大腿收回睡袍里,站直了身体,将手里的礼帽扔给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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