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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珠似玉-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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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不巧,太太身子不适,这会儿已经睡下了,”嬷嬷歉然道,“不如公子稍后再来?”
“既然母亲在休息,我就不打扰了。”李怀谷抬头看了眼晌午的太阳,沉着脸出了院子。自从妹妹没了以后,母亲就不爱出院子,而他也很少在私下里见到母亲了。
他苦笑一声,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午睡过后,顾如玖从床上起身,揉了揉自己的额际,让宫女进来伺候。
换好衣服,她坐到铜镜前,发髻还未梳好,就听到身后传来咚的一声,宝绿跪在了地上。贴花黄的手微顿,顾如玖头也不回道:“宝绿,你这是干什么?”
“娘娘,请听奴婢一言,”宝绿惨白着脸向她叩首,“这些话在奴婢心中已经藏了很久了。”
秋罗见状不对,挥手让其他宫侍退出屋子,以免宝绿说出不合时宜的话,让娘娘难堪。其他宫侍在心里松了口气,顿时如潮水般退出屋子。
“你有什么话要在这个时候非说不可?”顾如玖拿起眉笔,轻轻描着眉梢,然后抬起眼睑看镜中的自己,才发现自己眼神有些冷,她眨了眨眼睛,掩饰了眼底的情绪。
“请娘娘收手吧,”恐惧与紧张让宝绿的声音有些颤抖,“您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眉笔稳稳的在眉上留下痕迹,让原本就很好看的眉毛变得更加亮眼。画好两条眉毛,顾如玖放下眉笔,慢悠悠道:“本宫要收什么手?”
宝绿咬着下唇,眼眶微红道:“奴婢担心您继续下去,会引起皇上不满,届时您该怎么办?”
“你是在担心本宫吗?”顾如玖回头看宝绿,见她穿着浅青色的裙衫,小脸煞白的模样,笑着道,“宝绿,你跟了我多久了?”
宝绿愣了片刻,回答道:“奴婢已经跟了你六年了。”
“既然你近身伺候了我六年,就该知道,今天这些话不该说出来,”顾如玖看着宝绿特意改过的衣衫,叹口气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本宫当初不该把你带进来。”
“娘娘,”宝绿在眼眶中打转的眼泪终于掉落,“您是嫌弃奴婢,想让奴婢走吗?”
顾如玖一言不发的看着她,抚了抚鬓边的银簪。
“陛下……”白贤站在外面,想要开口,哪知陛下手一抬,让他吞下后面的话。他看了看屋内跪着的宫女以及沉默的皇后娘娘,担心她说出不该说的话来。
晋鞅站在门口,看着久久沉默的坐着,心里有些心疼,又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在此时走出去。他知道自己的心态不太对劲,可是他却又纵容着自己这种心思。
良久的沉默过后,顾如玖站起身,长长的裙摆拖拽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宝绿,本宫身边不需要一个自作主张的人。”
“娘娘,”宝绿跪行上前,想去拖拽顾如玖的裙摆,可是当她看到裙角上华丽的纹饰后,又缩回了手,“娘娘,即使您嫌弃奴婢也好,厌恶奴婢也罢,可是奴婢真的不希望你丢失了本心,成为陛下讨厌的人。”
“你真的只是希望陛下不厌弃本宫?”顾如玖看着宝绿的双眼,宝绿不敢迎视她仿若能穿透人心的目光,低下了头。
“呵,”顾如玖轻笑一声,微微抬高下巴道:“你不明白,在有些人面前,我是不愿做戏的。”
“可他是皇上!”宝绿咬着唇角道,“是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
“所以呢?”顾如玖冷笑,“所以你就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奴婢没有,奴婢不敢。”宝绿跪在地上摇摇欲坠,连连摇头。
“你有没有这种心思,本宫不在乎,”顾如玖缓步走到宝绿面前,蹲下身抬起她的下巴,凝视着她的双眼道,“反正这个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是我的丈夫,与你无关。”
宝绿看着顾如玖嘴角的笑意,一股寒意从脚底窜入她的心口,无尽的恐惧袭满全身,让她全身不自觉发起抖来。
她看到了她眼中的杀意。
回忆无声无息在脑海中闪现,一幕幕的就像是无声的画面,每一幅画中的顾如玖都是笑着的,毫无例外。
她悚然一惊,原来不是皇后娘娘变了,而是她根本就没有看透过皇后娘娘。她想磕头认罪,可是皇后娘娘却捏着她的下巴,她一动也不敢动,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罢了。”顾如玖收回手,叹了口气,“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既然你不适合宫中的生活,就出宫去吧。”
“娘娘……”宝绿瞪大眼睛,在看顾如玖时,对方眼底的杀意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秋罗,替她收拾行李,让她今天就出宫吧。”顾如玖不再去看宝绿,转身望向门口,才发现晋鞅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那里。
她抿了抿嘴角,没有说话。
“奴婢见过陛下。”秋罗也没有料到陛下会突然无声无息出现在门口,她忙朝对方行了一个大礼,然后恨恨的瞪了宝绿一眼,若不是她惹出这么多事,今天这一幕又怎么会让陛下看见。
“你们都退下吧。”顾如玖视线扫过宝绿,面无表情的开口。
宝绿朝顾如玖重重磕了三个头,才颤颤巍巍的站起身,看也不敢看站在门口的晋鞅,跟在秋罗身后匆匆离开。
等离开众人的视线后,走在前面的秋罗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狠狠抽了宝绿一巴掌,因为用的力道太大,她的气息有些不稳。
清脆的耳光声在走廊上回响,仿佛连蝉鸣声也跟着消失。
宝绿红着眼眶,捂着脸颊,不去看秋罗,只是低声哽咽着。
“无耻!”秋罗从牙缝中挤出这两个字,再也不看宝绿,转身便走。
宝绿泪水涟涟看着秋罗的背影,呜咽道:“我也不想的,可是……”陛下那么好,对娘娘又那么贴心。很多时候,她会忍不住幻想,若她是娘娘,该有多好?
她也知道这种心思不对,可是怎么也止不住,到了最后,她开始嫌娘娘对陛下还不够好,不够贴心,甚至配不上陛下待她的好。
“我不想听你的无可奈何,对你的心思也不感兴趣,”秋罗回过头面无表情的道,“我跟你不一样,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可说的。”
宝绿怔怔的看着秋罗,捂着脸蹲下身痛哭失声。
白贤与何明战战兢兢的看着眼前这个状况,顿时进退不得,只好把头越埋越低,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你们都退下,”晋鞅摆了摆手,让所有人都退下了。
顾如玖见他朝自己走过来,沉默着没有说话,一时间屋内的气氛有些尴尬。对于顾如玖来说,她并不太想让晋鞅看到刚才那一幕。
殿门无声无息的关上,屋子里顿时黯了下来,除了蝉鸣声,便再听不到别的声响。
突然,她的手被握住,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到她的心底。
“心情不好?”晋鞅笑看着她,伸手摸了摸她额际的花黄,“真漂亮。”
“是啊,某人魅力无边,连我身边的婢女都起别的心思,”顾如玖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只可惜我妒性大,做不了成人之美的事情。”
晋鞅见她这样,心头一动,忍不住就把人拥进了怀中:“看到你这样,我心里很高兴。”
怀中的人一动也未动,他轻轻抚着她的后背,把人抱在自己膝盖上坐下,低声笑着道:“久久愿意为了我做这些,我有一种自己对你很重要的感觉。”
“哼。”顾如玖在他怀里哼了一声。
听到这轻轻一哼,他觉得自己心都跟着酥酥麻麻起来。
一个时辰后,晋鞅看着已经在床上睡着的顾如玖,撑着手臂坐起身,取过被扔到一边的里衣里裤穿上,披上外袍下了床。
轻手轻脚的穿好衣服,他回头见顾如玖睡得仍旧很沉,低头在她额际轻轻一吻人,才披散着头发走出外间。
“陛下,”白贤与何明见晋鞅满面春风的走了出来,还披散着头发,当即齐齐降低音量,何明动作快,领先白贤上前一步道,“陛下,李相求见。”
“这个时辰,他来干什么?”晋鞅抬头看了眼快要移到中天的太阳,皱眉道,“不见。”
何明用眼角余光去瞥白贤,示意让他去回话。白贤在心里恨得咬牙切齿,可是见何明殷勤上前替陛下束发的样子,他只好顶着烈日出了门。
见到站在树荫下的李光吉,白贤客客气气的上前拱手道:“李大人,让您久等了。”
李光吉朝紫宸殿望了一眼:“白公公,不知道陛下这会儿可有时间见我?”
“这会儿陛下正准备用膳,李大人还是先请回吧。”自从他因为收司马家好处被皇上冷待半年时间后,就不敢再与这些大世家离得太近了,现在面对李光吉,只保持着礼貌有余,亲近不足的姿态。
“既然如此,那本官便告辞。”李光吉面色有些淡淡,然后转身便走。
白贤笑眯眯的看着他的背影,甩了甩手中的拂尘。
出了皇宫,坐进马车以后,李光吉才沉下了脸。什么陛下正准备用膳,实际上是皇帝根本不想见他才是真的。
这次的纳妃事件,传到民间早已经变了味,成了他这个丞相带领着其他官员逼迫皇上纳妃,图谋不轨。皇上借着这次机会,竟然把他们李系好几位官员从关键位置调动到了养老衙门,甚至还有人被罢黜到底,连子孙后代都受到了影响。
他这次进宫本想替几位官员求情,哪知道皇上根本连见都不见他。
丞相到宫中求见皇上,结果皇上避而不见,传到朝堂之上,谁还不知道皇上对自己这个丞相不信任了?
“黄毛小儿,实在是无法无天。”李光吉暗骂一句,砸了腰间挂着的一块玉佩。
赶车的马夫听到车内传来的动静,面无表情的低下头,扬起鞭子在马屁股上不轻不重的抽了一鞭。
哪知道就在这个时候,路边突然跑出来一个女子,他拉住缰绳,但是马儿还是碰到了这个女子。
坐在马车中的李光吉被这剧烈的摇晃弄得心烦气躁,只是他在外面一直维持着温和有礼的姿态,所以伸手掀帘子前,他强忍下了心头的火气。
“发生了什么事?”李光吉目光扫到地上,见那里躺着一个年轻的姑娘,因为夏季炎热穿得比较薄,对方露出了半只雪白胳膊。
身为男人,在见到这种美景时,就算有再大的不满,也会变得勉强满意一点。李光吉是个正常的男人,其他男人拥有的劣根性,他一样也不少。唯一比别人强的地方在于,他比别人会掩饰。
所以他走下马车后,并没有伸手去捧这个姑娘,而是十分有礼的开口询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大人恕罪,小女子无意冲撞大人,只是家中母亲病重,我一时着急才惊了马,”地上的姑娘艰难的爬起身,捂着受伤的手臂,连连道歉,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惶。
李光吉这才注意到地上散落一地的药材,在烈阳的炙烤下,散发着苦涩的药味。
恰在这时,瑟瑟发抖的姑娘抬起了头来,一双似泪非泪的双眼就这么望进了他的眼中。
顾如玖觉得自己是被饿醒的,她趴在床上,看着窗棂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先洗澡还是先用饭。
“娘娘,您醒了?”秋罗见床上有了动静,端着冒着香气的粥走了进来,然后小声道,“您先用点东西。”
顾如玖拉了拉身上的被子,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着一件干净的里衣,干咳了一声,也不知道宸君什么时候替她换上的。
盘腿坐在床上,顾如玖喝完这碗粥,然后擦着嘴角问:“宝绿走了吗?”
秋罗捧着碗,面色有些为难道:“娘娘,奴婢没有把她送出宫。”
“她不愿意出宫?”顾如玖走下床,披着外袍朝屏风后走去,那里摆着冒着热气的浴桶。
脱去身上的衣物,她踩着脚凳坐进浴桶中,然后发出舒服的叹息声。
“娘娘,刚才何明把宝绿带走了。”秋罗看到皇后娘娘肩部锁骨上,带着浅浅的红痕,脸颊微微发红的移开了视线。
第72章
“带走了?”顾如玖愣了一下,抹去脸颊上的水珠,“他带人的时候可说什么了?”
秋罗摇了摇头,略思索片刻后道:“何明带走人的时候,只是说请娘娘不要为这种小事烦心。”
“是吗?”顾如玖想了想,“我知道了。”
沐浴完,顾如玖换上轻松透气的宫裙,对秋罗道,“找人把何明叫来,我有事想问问他。”
暗房中,何明看了眼面色惨白的宝绿,嗤笑道:“你也是命好,皇后娘娘愿意留你一条命。”
宝绿趴在地上喘着气瑟瑟发抖,不敢看何明一眼。
“若你不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贴身宫女,皇上必不能容下你,”何明走到宝绿面前,一把抓起她的头发,迫使她与自己的目光对视,“你知道这宫里有多少人想爬上龙床?”
宝绿嘴唇苍白如纸,眼泪从眼眶里滑落,狼狈不堪。
“你说你,从头到脚哪处比得上皇后娘娘,偏偏要起这个心思?”何明松开手,宝绿摔回了地上。
“都是做奴婢的,连忠心护主都做不到,要你还有什么用?”何明不屑的看着地上的女人,眼神如冰,“皇上对皇后娘娘情深意重,你这样的贱婢,竟也敢伤皇后娘娘的心,真是作死。”
说完,一巴掌扇在宝绿的脸上,正准备继续对宝绿用刑,外面走进一个太监。这个太监扫了地上的宝绿,小声道,“何爷爷,皇后娘娘要见您。”
何明掏出手帕擦了擦手,弹了弹袖子上的褶皱:“既然皇后娘娘召见,咱家也不敢耽搁,这个人就交给你照顾,记得留条命给她。”
“是。”来传话的太监连连点头,瞥了眼地上蜷缩着的宫女,挑了挑眉,“爷爷您尽管放心,小的定会好好照顾宝绿姑娘。”
宝绿抬起头,只看到何明扬长而去的背影,于是她扭头去看跟前站着的绿衣太监,忍不住苦笑。往日里,这样的太监面对她,向来只有点头哈腰的份儿,如今却敢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而自己却只能扑在他的脚下。
她在这些宫侍面前高高在上的地位,并不是因为她有身份,而是因为皇后娘娘赋予了她身份。离了皇后娘娘,她什么都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都能欺负她。
进宫前,她总是听别人说宫中见高踩低,生活不易,所以初进宫时,还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后来因为皇后娘娘地位稳固,掌控后宫,又受尽皇上的爱重,所以她们这些在皇后娘娘面前伺候的人,也跟着水涨船高,让无数人捧着拜着,就连皇上身边伺候的人,也对她客客气气。
被人吹着捧着,她渐渐的便忘了形,忘了这一切都是皇后娘娘给她的。
“后悔了?”绿衣太监见她露出后悔的神情,连连摇头叹息,“我六岁入宫,什么苦头都吃过,什么人都见过,但是像你这样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还是头一遭见。”
“行了,咱们也不废话了,”绿衣太监看了眼外面的日头,“既然何公公让我好好照顾你,我也不能懈怠了,要怨也只能怨你自己。”说完,他从墙上取了条鞭子,唰的一声便飞到了宝绿身上。
这条鞭子乌黑亮丽,看起来灰扑扑的没什么特别之处,但是一鞭子下去,却能让人感受到钻心刺骨的痛,偏偏身上还不留半点痕迹。
这鞭子还有个美妙的名字,叫魂牵梦绕。
“啊!”一鞭子下去,宝绿便疼得缩成了一团。疼,钻心的疼,疼得她眼泪不住的往下流。
“娘娘救命!”她哭得涕泪横流,只求皇后娘娘能派人来救她。
“宝绿姑娘,您说您这是干什么呢?”绿衣太监又鞭打了她一鞭子,见她疼得满地打滚,脸上露出愉悦的笑容,“背主还想让主子来救你,你可真是想吧好事都占全了。”
想到自己这些年来进宫后,像条狗似的四处讨好,也不能找到一个贵人,于是对宝绿这种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宫女就更加嫉恨了,连下手的力道也跟着重了好几分。
何明走进内殿,见皇后娘娘身着宽袖绸纱宫衫,青丝披肩,除了手腕上有一只玉镯,身上再无一配饰,便不敢不多看,上前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听说宝绿被你带走了?”顾如玖闭了闭眼,仰着头让宫女给她按摩头部。
“回皇后娘娘,奴婢这也是奉了陛下的命令。”何明拱手道,“见到您伤了心,陛下就动了怒火。”
顾如玖闻言沉默片刻:“这个丫头,本宫已经决定放她出宫,你回去后便把她放了吧,剩下的事情,本宫会跟陛下说。”
“奴婢遵命。”何明毫不犹豫的应了下来,他早就知道皇后娘娘会留宝绿一条命,而在这种事情上,陛下向来是听皇后娘娘的,所以他也不会感到为难。
“娘娘,可要奴婢把宝绿带过来?”何明又问。
“不用了。”顾如玖摇了摇头,“你派人把她送出宫吧。”
“是。”何明接过秋罗递过来的大包裹,包裹很重,可见皇后娘娘给宝绿留了很多东西。
何明心头一动,朝顾如玖行了一个礼后退了下去。
身为下人,能有这样的主子,实在是福气。难怪白贤替皇后娘娘跑腿,跑得这么心甘情愿,俨然有皇后娘娘近身太监的架势,若是他整日在皇后娘娘跟前伺候,大概也会起与白贤一样的心思。
不过这样也好,白贤若是有意在皇后娘娘跟前露脸,也就没有人在御前跟他争宠了。
回到暗房,何明见宝绿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提起嗓子道:“宝绿姑娘,娘娘心善,让我放你出宫,你去洗个澡,换身衣服,跟咱家出宫吧。”
宝绿缓缓抬头,头发黏在满是汗水的脸上,她只能模模糊糊的看着何明的身影在眼前晃动,其余什么也看不清。
然后有两个嬷嬷扶着她去洗澡,换衣服,然后她就被塞进一个马车里。
“宝绿,好自为之吧,这是皇后娘娘让咱家带给你的,”何明把得包裹扔进帘子里,隔着帘子他看不见宝绿的表情,但是这并不重要,“你以后好自为之。”
他转过身准备离开时,听到马车里传出呜呜咽咽的哭声,然后便是砰砰砰的声响传出,有些像是磕头的声音。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何明嘲讽般的笑了笑,转身而去。
办完宝绿的事情,何明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还没走到地方,远远就见白贤守在门口,他眉头一皱,走到白贤身边,皮笑肉不笑道,“这么热的天,白公公就这么站着,别中了暑气。”
“有劳何公公关心,为皇上与娘娘办差,在下乐在其中。”白贤同样皮笑肉不笑。
懒得跟他做戏,何明压低声音道:“皇后娘娘在里面?”
“进去好一会儿了,你问这个干什么?”白贤耸拉着眼皮,一副不太想搭理他的样子。
“我能干什么,”何明嗤了一声,“刚刚把那位送走了。”
“你说宝绿?”白贤总算来了点精神,往门内望了一眼,压低声音道,“这小蹄子倒是命好。”
“行了,别这么一副羡慕嫉妒恨的样子,”何明朝门内努了努嘴,“谁叫人家跟了一个好主子。”他与白贤有再多的矛盾,但是身份一样,都是无根的太监。不像那些宫女,还有机会出宫,所以有一个靠谱的主子或者一个肥差就格外重要。
也正因为如此,他对宝绿这种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宫女才格外的嫉恨。
“好像你就不嫉恨似的。”白贤甩了甩拂尘,白了何明一眼。
何明正想辩驳,扭头见一个身着朱红官袍的大人朝这边走来,顿时便闭了嘴。
待人走近了,何明认出此人是礼部尚书,上前行礼道:“孙尚书。”
“二位公公,皇上可在?”孙尚书对宫里太监的态度可比李光吉好上许多,加上孙家与司马家是姻亲关系,司马家现在龟缩不出,加之他的妹妹还在宫里做太妃,所以他对宫里的太监很是客气。
“请孙尚书稍等片刻,奴婢先去汇报皇上,”何明见孙尚书虽然极力掩饰,但是脸上仍旧带着几分焦急之色,所以也不敢耽搁,转身就准备去御书房向皇上汇报。
就在此时,御书房传出几分动静,随后皇后娘娘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御书房门口。
孙尚书没有料到皇后娘娘居然会从御书房里走出来,他先是一愣,然后才退后几步朝顾如玖行礼。
因为顾家与司马家那桩旧官司,作为司马家的姻亲,孙尚书面对顾家人时,总是忍不住有些心虚。所以现在见到顾如玖,也把头埋得格外低。
“这位可是礼部的孙大人?”顾如玖走到孙尚书跟前时,停下了脚步。
“回皇后娘娘,下官正是姓孙。”孙尚书低头答道。
“那你便是孙太妃的兄长了?”顾如玖想起这些日子一直在“养病”的孙太妃,眉梢微动。
“是的,孙太妃娘娘正是下官同父异母的妹妹。”
同父异母?难怪孙太妃在宫中多年,与孙家也没有多少来往,原来竟是庶出。因为大丰女子比较彪悍,很多素有清名的人甚至连妾侍也没有,所以嫡庶身份差别挺大。
大概这也是当年孙太妃与瑞王没有走到一块的原因。身为世家贵女,即使只是庶出,那也是身份贵重的千金,又怎么能去给身体残疾的王爷做妾,那岂不是丢家族的脸面?可她乃庶出,做亲王妃又差了点,所以与瑞王的事情便拖了下来,最后让先帝摘了桃。
做皇妃与做普通皇室人妾侍的差别,那可是天差地别,孙家肯定不会舍不得一个庶女。
嫡女嫁到了司马家,庶女嫁进宫做皇妃,孙家的算盘打得挺响。
“孙太妃近来身子不太好,本宫有意让她去临安别宫休养,不知道孙尚书意下如何?”顾如玖根本不打算把这些心思深沉的太妃们一直留在后宫中,谁知道她们背后还有什么心思。只是前几个月她刚进宫,就急急把太妃们赶出宫,话传出去可能会不好听。
现在她成为皇后半年有余,后宫的权利也抓在了手心,即使把这些太妃迁去临安别宫,其他人不服也只能憋着。
“临安别宫气候舒适,鸟语黄香,正是养身子的好地方。”孰轻孰重孙尚书分得十分的清楚,所以顾如玖说了这话后,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用一个与他没有感情的庶妹换取皇后以及顾家的好感,这笔账不用算他都知道该怎么做。
更何况这种后宫之事,即便皇后娘娘不跟他说,直接办了都没什么关系。现在皇后娘娘特意跟他提了一句,也算是对孙家的尊重了。
听到孙尚书的回答,顾如玖毫不意外,她朝孙尚书点了点头:“孙尚书能这样认为,本宫便放心了。”
等皇后离开以后,孙尚书顿时松了口气,看来皇后娘娘似乎并没有因为司马家的事情,迁怒到他们孙家。
“孙尚书,皇上有请。”
“有劳公公。”孙尚书笑了笑,忙跟在何明身后走了进去。
顾如玖虽然不太喜欢孙太妃,但是对于孙家的做派,也不太看得上眼。在孙家这个庞然大物面前,孙太妃不是个人,而是一项工具。
孙尚书能轻轻松松的把孙太妃放弃,不就是因为孙太妃已经没有价值了吗?
孙太妃进宫为妃,孙家真的就没得到半分好处?
可恨之人亦有可怜之处。顾如玖可怜孙太妃,但是却不会因为这份可怜,让孙太妃算计自己,算计晋鞅。
来到静安宫,这里一如往常的没有活气。顾如玖见一身浅色衣服,看起来十分憔悴的孙太妃,笑着道:“待陛下万寿礼后,本宫就送太妃去临安别宫休养,那里山环水绕,鸟语花香,是个养老的好地方。”
晋鞅的生日在六月二十八,距离他的万寿已经不到半个月。
孙太妃听到后,面上露出感激之色:“多谢皇后娘娘为我考虑得如此周到。”
不管这话是讽刺,还是别的意思,顾如玖都笑着受了,然后道,“今年乃是陛下大婚后第一个万寿礼,所以陛下还下旨召回了各地藩王,与陛下同乐。”
大丰现如今还有封地的王爷,除了瑞王以外就是原在容州的忠王。忠王是祖上传下来的铁帽子王,从血缘上算,忠王算得上是晋鞅的叔父,往上数四五代的血亲。
忠王太太爷爷那一辈,因为立下不少功劳,又受皇帝信任,于是便得了一个铁帽子王,并且还把容州划拉给他做了封地。
忠王这个爵位传到现在这位忠王身上,已经是第五代,因为他们这几辈人都很低调,所以这几代帝王也没有谁动他们,所以忠王府的人在容州活得很滋润。
人活得太过滋润,就容易犯傻,加之又有一个不爱管事的先帝,所以这导致当今这位忠王脾气有些暴躁,在容州颇有土皇帝的架势。
顾如玖年幼时曾见过忠王一次,那时候的忠王不过二十多岁,长得人高马大,在先帝跟前十分有脸面。
不过一朝天子一朝臣,先帝能被忠王那一套唬住,不见得晋鞅也吃他套。忠王鞭笞百姓,强抢民女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传到京城了。以顾如玖对晋鞅的了解,她觉得晋鞅内心可能不太待见忠王。
她甚至觉得,晋鞅大概会借着这次万寿礼的理由,把瑞王与忠王留在京城。失去了封地与亲卫队的王爷,与没牙的老虎无异。
“你说什么?”孙太妃脸色终于有了变化,她双目灼灼的看着顾如玖,“你说藩王也要进京?”
顾如玖视线从她身上扫过,然后淡淡笑道:“或许吧,本宫为人懒散,不太管这些事,所以只是隐隐约约听了这么一耳朵。”
孙太妃在心里冷笑,身为皇后,连皇帝的诞辰也不关心,这皇后也真够恃宠而骄了。这样的女人若是遇到先帝那样的男人,只怕这一辈子都要在眼泪里度过了,也是她命好,能遇到当今这样的帝王。
“陛下心疼你,所以不愿意让你费心伤神,”孙太妃开口笑道,“只是作为皇后,您这般什么都不管,怕也不太好。”若是有哪个宫女,哪个臣女上位,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本宫也是这么想,可是陛下偏偏总是担心这担心那,总觉得我端个好茶杯都能累着,所以也只能歇着了,”顾如玖笑了笑,见孙太妃这个反应,她已经相信魏太妃说的那些过往了,只是不知道那位瑞王是何等的风姿,即使残疾了也能引得孙太妃如此深情,即使进宫这么多年,也愿意为他算计这么多。
“那是你有福气,有皇上的疼宠比什么都有用,”孙太妃勉强笑了笑,然后道,“陛下大婚第一年的万寿,藩王进京为他贺寿也是应该的,如果他们要来,这会儿只怕已经在路上了。”
“可不是么,”顾如玖放下茶杯,“容州离京城很远,若不提前赶路,只怕不能及时赶到京城。”
“是啊,是啊,”孙太妃神思不属的点头,想的的却不是容州的忠王,而是另外一个王爷。
“太妃,本宫见你近来脸色憔悴不好,你可要好好保重身体,”顾如玖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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