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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臣-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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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印杂学书籍,林景中更是心疼。
林缚凝眉想了一会儿,问道:“能请到熟练师傅?”
“啊,”林景中只是随口暗示自己刻书能省些银钱,没想到林缚就当真,他见林缚不像是开玩笑,也认真说道,“石梁有名的出产唯茶与纸,刻书、印书之业,东阳自然也有熟练的师傅,而且手艺比其他地方要好一些,在江宁城中的大匠、名匠也有好几人……”他在林缚面前也没好意思直接说正业堂的师傅十中八/九都是东阳人,用些心思可以挖过来。
“嗯……”林缚点着头,他倒不是考虑成立书坊的事情,他在考虑活字印刷与雕板印刷的两者问题,四五百年来,历代也都有活字印刷制成的书册问世,由于技术上的不成熟,活字印刷术并没有得到广泛的应用,作为知道千年之后文明进程的林缚当然清楚活字印刷术才是大势所趋。
雕板印刷,字模都雕刻在整块底板上,一张雕板只能印一页书,所以每印一种书都要重新制作大量的印刷雕板,耗时耗力。
活字印刷只需要将单独的字模进行重新排列就可以印刷不同的书籍,只要技术成熟,就能使印刷品的成本大幅降低。
林缚只知道后世常用的是铅活字,字模用铅制成,到底是纯铅还是铅合金就不得而知,更不知道铅活字配用何种印刷墨水才好、对纸张有没有特别的要求,他看着林景中,问道:“有无懂活字印刷的师傅?”
“活字印刷?”林景中微微一愣,林记货栈也经营纸作坊,他对雕印之事略知一二,说道,“泥活字师傅倒是知道一两个,听说用泥烧制字模损坏起来特别块,烧成瓷质又不醮墨;听说以前有人用铜块制字模,但是铜难熔,一套字模制作下来太费时太力又费钱,普通书坊还真没有这能力,而且铜字模也不怎么醮墨,传到今世,只听说两京的官坊有用铜字模……”
“应该是制字模的材料跟墨水选择不对,也许跟印刷的纸张也有很大的关系,”林缚说道,“具体怎么回事,你帮我找些会活字印刷的师傅过来,看能不能找到更合适的方法。事实上,要是印书量大了,印书的种类多了,铜活字也要比雕板更省时省力,这也是官家书坊为何用铜活字模的缘故……”
“那我先找找看……”林景中点点头将这事记在心里。
林缚倒是想起一事来,两京的官营书访都归工部管辖,既然官营书坊一直都在用铜活字模印书,也许可以直接从江宁工部下手。
林景中不知道林缚又在想什么,他说道:“你前些日子跟赵主事谈论杂学,我在想这刻书印书之事可不就是杂学匠术一类?我这几天正在想东阳有没有够资格著书立论的大匠呢。即使铜活字,怎么刻字模、用什么墨水、用什么纸,听说都有绝窍,不过啊,这些即使是官营书坊的印书匠也纯粹是靠手艺吃饭,轻易绝不肯将独传之秘说出来。我后来想到,既然我们能出重金购买,解决他们谋生的后顾之忧,他们未尝不肯。只是我们重金买来的独门手艺,却要免费刻印出来公布于世,这哑巴亏吃得……”说起来,林景中还是不肯做亏本的买卖。
千年之后的专利法案保护是异常复杂的体系,林缚也只是略知一二,再说真正要推广这种玩艺,要举国之力、要数代工夫才可能成功,他这时候自然不会费心去想这个,只跟林景中说道:“商贾之事最忌不肯拔一毛以利天下,我能跟你说的,欲取天下之利,先要有以利天下的心思才行。刻书之事,初看是大亏本的买卖,但是我们真有这种以利天下的胸怀跟气魄,我们以后要做什么事情,邀聚天下名师巧匠就比别人容易几分。另外,任何学问要研究透彻,只靠一两人闭门造车是绝计不成的,一个人的心智再高明,也是有限度,聚集众人的智慧进行交流与沟通,才是正途。印成书就是要将个人的智慧与经验公布出来好跟他人进行交流、沟通。此来也有一个直接的好处,就是我们总能比其他人更早接触这些经验跟智慧。早起的鸟儿有虫子吃,商贾之利,不就是在争一个先机吗?若是可行,我日后还要在江宁成立一个学社——西溪学社聚集的都是做道德文章的圣贤之徒,他日,我们的集云学社却是要聚集研究这些淫奇巧技、匠术杂学的百工诸匠……”
“你的野心真是不小,真要做成此事,青史可留名矣!”林景中听林缚说这些,心里也觉得生出几分豪气来。
“说起来容易,”林缚浅笑道,“要做成此事,无非权钱势力四字。景中你要助我,青史可不会只留我一人的名字。只是说这些还太远,我们眼前首先将赵舒翰的这部书刻印好,再一个看看能不能找到更方便、更节约钱的印书方法,书坊之事,你若觉得时机对了,便做就是……”
“青史留名不敢望,既然决定留在江宁,便是将此身卖给你了,”林景中笑起来说道,“你有吩咐,我当是全力去做,只是书坊刻书之事,叶楷知道定会暗中阻挠……”
“他今日既然能昧着心赚我们几十两银子,还需要担心他日后暗中阻挠吗?”林缚笑着问。
“也是。”林景中琢磨着林缚所说的“权钱势力”四字,只要比正业堂有更强的权钱势力,何需怕他暗中阻挠?不要说以后了,就是现在,林景中也不怕叶楷敢公然跟集云社翻脸。真要闹起来,林景中猜想林梦得肯定也是会暗中帮他们的,他这些天越来越觉得林梦得对集云社的事情很上心,说起来,也是林梦得觉得林缚更有大作为。
林缚坐在马车里想了想,说道:“能不伤和气更好,你看这样可行不?你去找叶楷商议,我们要办书坊,他正业堂可以入两成银股。集云社的书坊能赚到钱,他就能分两成银子……”
“……”林景中微微一怔,他从来都只听说总号才有银股之事,从没有听说过下面分号、分店还能让人入银股的,他想要反驳林缚,想了想,自己却想糊涂了:为什么分号就不能让人入银股?感觉脑子绞在一起,心想林缚每每有出人意料的主意,但是细想来,却是有很大可行之处。
林缚并不知道当世的商号银股之举是何人所创,他细想来,商号银股倒是有些千年之后股份公司的结构稚形,分号也设银股,不过是将这种稚形结构多层化。
这么做的好处很明显,不影响控制力的同时,至少能缓解同业竞争的矛盾,还能聚集更多的力量。
林景中想了想,说道:“也好,那我试着找叶楷谈一谈,也许要请梦得叔出下面。”
“嗯,”林缚点点头,又说道,“狱书还有两部书稿,一部先留在宅中,另一部,我下午拿着去顾府走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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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小年夜,下午去顾府,林缚特意将顾天桥带上,毕竟他与顾家是同宗。
下午过去时,天飘起雪来,年节之前的雪被视为瑞雪,街上人看着飘雪颇为兴奋,倒是混进城来的那些个流民蜷缩成墙脚根里觉得天气愈发寒冷难熬。
顾天桥坐在马车,看林缚掀起车帘子里盯着墙脚根的流民看,说道:“街上的流民似多了起来……”
“西秦、晋中、中州等地有逃春荒的传统,今年好像比往年要早……”赵虎的见识要比顾天桥多些,他坐在车头驾着马车,回头说道。
林缚坐在马车上,心想北方灾荒严重,已经跟以往的逃春荒传统有很大区别了,塘报里透露的消息已经表明沿淮河一系地方官府开始组织兵力阻止流民大规模的南下,他想着去崇州找秦承祖他们联络的人也走了好些天,应该快返回了,也许秦承祖会招揽些断了生计的流民上长山岛,毕竟秦承祖他们在春夏之前的缉盗之战中折损太严重了,真正堪称精锐也就剩下四五十号人。
车到顾宅,顾宅内外已经张灯结彩准备着过年节了,顾悟尘今日没有去衙门,年节前后也少有官员会老老实实去衙门坐堂。
顾悟尘与妻子顾氏在后园子里赏着飘雪,顾君薰也穿着浅翠襦裙站在园子中间天真无邪的伸手去接飘雪,看见林缚与顾天桥走进来,含羞的躲到顾氏身后,也没有从园子里逃离开。
第三十九章 党争避嫌
顾悟尘看见林缚过来拜访,高兴的说道:“刚刚还说起你,你就过来了。今日小年夜,你可要留下来陪我喝两盅……”看着林缚怀里捧着锦盒,眉头微竖,说道,“你人过来就行,学别人拿这些东西过来做什么?”
“大人,你要教训我啊,待看清锦盒里装了什么东西再教训不迟啊。”林缚如今在顾悟尘面前说话也随便些,笑着先将装书稿的锦盒打开,呈给顾悟尘看,“我这些天躲在宅子里没有来拜见大人,可也没有出去胡混。这些天与江宁刑部提牢厅主事赵舒翰赵大人整理了一部书稿,今日拿来特来请大人过目……”
“哦,”顾悟尘将装书稿的盒子接过去,三百多页纸装盒子里还是有些压手,顾君薰懂事的走过来将盒子拿在手里,让她爹拿着书稿看,顾悟尘初时脸上有些疑惑,一叠书稿在手里越翻神情越凝注……
林缚趁着顾悟尘专注看书稿之时,将装有两粒南珠的锦盒递给一旁的顾氏,说道:“前些日子,晋安侯少侯爷到我宅子来,送了这玩艺儿给我,实在推脱不了,又觉得这东西留在我那里真是没有用处,想着快到年节了,就拿过来献给夫人讨喜……”他觉得奢飞虎应该带着一批珍贵南珠在江宁城里搞大派送,说不定顾家也收到礼物,他索性将这两粒南珠的来源跟顾氏说明。
顾氏打开锦盒一看,见是两粒龙眼大小的莹白南珠。她前些日子在奢家姑嫂来访时也收到奢家赠送的两颗南珠,她还不知道奢飞虎事实上送了四颗南珠给林缚,只觉得奢家竟然对待她家跟对待林缚是同一种规格,心里对晋安侯府已经是相当不悦。当然她对林缚没有丝毫的意见,偏偏听到林缚嘴里直接承认这只是他拿来借花献佛,愈发觉得他真诚可信,眯眼笑着说:“这好物什,你应该留着日后讨好你家媳妇……哦,说起这事,你过年就是二十一了,还没有定下亲吧?”
“多谢夫人关心,林缚只用心跟着大人做些事情,还无心去想这事。”林缚说道。
“成家跟立业分不开,你们年轻人脸皮子薄,我替你把这事放在心里就是,你莫要担心我不负责任给你相个丑八怪媳妇回来,总要让你看了满意才成。”顾氏微笑着说道。
顾氏在江宁也没有多少可亲近的人,平时接触的人都没有林缚来得更让人舒心跟信任的,加上夫君顾悟尘也欣赏这青年,她自然更愿意做些锦上添花的事情,便要将林缚的婚事揽到自己身上来。
林缚心里苦涩,面子上还是要装作感激不尽的样子,特别顾氏是长辈的口吻跟他说话,是旁人喜欢都喜欢不来的。顾悟尘给书稿分了神,也就没有拿林缚送南珠之事说叨,听着这边说起林缚的亲事,附和道:“林缚的确应该早成家,成家之后就能专心做事……”
“可惜那肖家娘子是婚配过的人,不然就算是寒室出身,给林缚当正室也是合适的。”顾氏又说道,很随意的拿话刺了顾悟尘一下,看她的规模似乎真是在琢磨谁家闺女跟林缚门当户对呢。
顾君薰帮她爹捧着书稿,秀眸偶尔偷窥林缚一眼,更多时间要么盯着自己微微露出襦裙的绣鞋尖看,要么盯着书稿看,也竖着耳朵听她娘站在那里嘀咕谁家的闺女。
这段时间来,顾君薰跟她娘整日守在宅里,江宁那里官宦富商的家眷也时常过来拜访,认识了不少江宁城中的小姐,听着她娘在那里嘀咕一些女孩子名字,她在一旁也心里嘀咕:这些女孩子怎么配得上林缚?却是不好意思说出口来。
顾悟尘果然将话题转移到别处,指着书稿跟林缚说道:“这处真是精妙,我之前还担心你这司狱官做不做得来,真是过虑了。你少年大才,这等的学问,天下几人能及?这部书稿,你再让人抄录一份,我替你送到燕京去,张相跟薰娘外祖都会高兴读到这等的文章……”
“书稿我已经拿去正业堂付印了,”林缚说道,“这部书稿实是赵舒翰大人的功劳,他是提携我,硬要将我的名字署上去……”顾悟尘在江宁立足总是面临缺人的问题,赵舒翰无论才学还是资历还是功名,只要楚党愿意用他,哪怕立时将他提到正五品按察使司佥事的位上都不过分,那时顾悟尘在江东就可以直接用赵舒翰当助手,虽说林缚感觉到顾悟尘有些刻意回避提赵舒翰,他还是坚持不识相的提起赵舒翰来。
“呃,”顾悟尘轻叹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跟林缚说道,“我在燕京时就听说过赵舒翰,虽然当年只是些微小事,但毕竟是陈信伯亲自点名踢出燕京的……陈信伯会不会离开相位,都是今上圣裁,我在江东若荐赵舒翰,反而给别人落了口实。”
虽说顾悟尘嘴上里不用赵舒翰是为了避免党争之嫌,但是更让赵舒翰彻底沦为党争的牺牲品,林缚心里替赵舒翰惋惜不已,心想顾悟尘竟没有用赵舒翰的气度,说话却愈发的恭敬:“林缚唐突了……”
“没什么,有些道理,你日后会明白过来的;你现在毕竟锐气十足,这也是好事。”顾悟尘倒是一点不为赵舒翰烦恼。
这会儿,顾嗣元走进园子里来,看到林缚与顾远桥也在,说道:“你们也在啊……”他脸涨红,说话满嘴酒气,看来是午后喝酒到现在才归来。
顾悟尘蹙着眉头,看着独子恨铁不成钢的教训道:“你去哪里了?今天小年夜你也出去胡闹,中饭也不回来吃,”抖着手里的书稿哗啦啦响,“你也只比林缚少两岁,我何时能看到你有著书立论的时候!回书舍去,晚饭前看到你在宅子里走动,小心我抽你一顿。”
顾嗣元挨了一顿训,酒醒了大半,在他老子面前不敢声张,低头挨训时眼睛却瞥了林缚一眼。
林缚暗道苦矣,心想:顾大人要教训儿子不拿自己出来垫背就完美了。顾嗣元对他印象本来就不佳,再给拿来横加比较,顾嗣元能对他印象改观才叫有鬼,林缚也不能说话,这时候说什么错什么,一脸肃穆的等着顾嗣元走出园子。
在晚饭前,林缚跟顾悟尘又谈了很多治狱之事,这些天,治狱的学问他几乎跟赵舒翰讨论透彻,这时候说起来自然圆熟自然,顾悟尘说道:“书稿印出来,你拿几本给我,贾大人那里,我免费送他一本,看他还如何质疑你治狱的能力!”
林缚倒觉得自己拜在顾悟尘门下,顾悟尘又一力推荐自己去治江岛大牢,按察使贾鹏羽质疑自己的能力不奇怪,留在顾宅吃过晚饭,就告辞离开。
以往顾氏收林缚的礼都是有来无往,这次林缚回去,她拿锦盒包了一只漂亮的银狮镇纸给林缚,说道:“我在江宁也没有亲近的晚辈,看着你就觉得亲切,也不用要拿什么当见面礼,这只银狮镇纸还是薰娘选的,说你指定喜欢……另外,你在江宁城里也没有别的亲人,除夕夜过来吃团圆饭。”
顾嗣明与顾天桥都要算顾氏的晚辈,当然他们是得不到这么珍贵的礼物,林缚这才觉得这段时间讨好顾氏今日算是有所回报,情切说道:“林缚自幼失牯,便觉得夫人甚是亲切,心里已经将夫人当成亲人了……”又打开锦盒看了看银狮镇纸,朝顾君薰道谢,“多谢君薰妹妹费心了。”
顾君薰见林缚如此亲切的唤她,也知道林缚没有别的意思,她却是莫名的脸先红,搅着衣角低头轻轻“嗯”了一声,不说其他话,见他喜欢自己挑选的银狮镇纸,心里也莫名喜欢得紧。
顾悟尘也甚是高兴,说道:“我还有话跟你说,我送你到前院去……”
林缚不知道顾悟尘还有什么话吩咐,也就不推辞顾悟尘亲自相送,顾氏跟其他人自然都不疑有他,也不相随出去。顾天桥远远的跟在后面,不打搅顾悟尘跟林缚谈话,他早明白在顾悟尘及顾氏的心目里,林缚是他这个族亲无法比的,不要说他了,就算顾嗣明也远远无法相比,看顾悟尘那样子,只怕是恨林缚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顾悟尘说还有话要说,一直走到前院都没有开口,林缚也不好问,赵虎、周普他们在前院准备好马车,顾悟尘倒是打定决定似的,说道:“柳姑娘是苦命人,你要好好待她……”
“呃,”林缚微微一怔,他当然知道顾悟尘没有必要拿这个试探自己,还是觉得意外,只能说道,“林缚在心里一直很敬重柳姑娘的……”
顾悟尘按住林缚的肩膀拍了拍,说道:“除夕夜记得过来吃晚饭,我不会让人去催你……”就站在前院月门看着林缚上马车。
林缚坐上马车心思很乱,顾悟尘这么说是彻底放弃要纳柳月儿为妾的心思,在他心里一直都没有觉得女人有让来让去的道理,今日听顾悟尘这么一提醒,不由更深刻的感受当真不能拿千年之后的习惯去看待这个时空的男女关系。他心思乱糟糟的回到集云居,吴齐一直守在前院,看到他们回来,就迎过来,附耳过来说道:“你猜猜谁过来了?”
林缚见吴齐这般模样,心里一喜,问道:“秦先生还是子昂?”心里想唯有秦承祖或者曹子昂亲自过来才能让吴齐如此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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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日两章已更,是两章,不要漏看了前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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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东海狐
“我过来了……”秦承祖从门房里走出来,站在廊檐挂起的灯笼下看着林缚,钱小五、赵梦熊等人都给吴齐先支使到别处去了,前院没有外人,午后积了一层薄雪,没什么模样。
相比秋后在清江浦时,秦承祖在海上生活了数月,皮肤吹黑了一些,削瘦的脸上给冷冽的寒风割开几道干裂的细口子,相貌看上去略显苍老,神色奕奕,灯下双目炯炯有神,他穿着一袭绸衫,扮成商人模样。
“秦先生能来真好,”林缚也很高兴秦承祖能亲自过来,周普与吴齐都各有专长,让他们偷鸡摸狗、杀人放火绝对要强于他人,但是说到落子布局,他们都不及秦承祖善谋,有些事情,林缚希望能跟秦承祖商量,走过来,关切的问道,“进城有没有遇到麻烦?”
“今年逃荒流民潮比往年都早,再说江宁素来升平,我们拿假牙牌进城倒是无碍……”除了吴齐派去联络的人,秦承祖就带着一名部下沿途潜行,到江宁地界后乔装成商人进城,他说道,“从崇州到江宁的水路,我要走一下才放心……”
“嗯,我是脱不开身,不然我也会再走一趟……”秋暮离开清江浦后,林缚与周普先将苏湄、四娘子、小蛮送回江宁,他们沿水路从江宁到崇州走了一个来回,林缚请秦承祖等人到正院厢房去,边走边说,“傅先生、子昂、乔冠、乔中他们在岛上还好?”
“都好,辛苦是辛苦些,其他倒还安妥,不然我也不敢轻易离岛,”秦承祖说起长山岛的情况,“入冬来有过几股东海盗从扬子江口侵入崇州、海陵,长山岛不在其航线上,没有起什么冲突。不过我们上岛之后,也不断有海盗船接近、觊觎岛上,我与子昂、青河商量都觉得忍气吞声立不了足、要打。上个月初旬将一股上岛海盗诱歼于丛林,中旬直接将要靠近长山岛的两艘海盗船逐走,之后就安静许多……”
秦承祖说的容易,林缚却能想象他们的艰辛与凶险。
秦承祖一系人马还剩下的精锐战力才四五十人,老弱妇孺却有三四百人,要在长山岛立足,除了在岛上生存的辛苦外,更要露出獠牙打消其他海盗势力的觊觎与贪念。在弱肉强食的东海,没有人会因为长山岛好相与就会对长山岛格外的客气,恰恰要其他海盗势力知道妄想吞下长山岛必会付出血腥的代价才行。
“林缚在江宁等着听秦先生、子昂在东海重立威名……”林缚笑着说。
“可我们在东海放出去的名号是东海狐谭纵……”秦承祖眯眼看着林缚。
林缚微微一愣,又哈哈笑了起来,说道:“秦先生当真好计谋,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在长山岛立足,既要立威,又不能不跟东海盗接触,岂能轻易给别人看透底细?我随意想起的那个化名就借给秦先生你们用了,这么看来,我更不能让东海狐这个威名给坠了!”林缚心里很清楚秦承祖这伙流马寇始终是一支内聚力极强的独立势力,不会轻易依附别人,更不可能将今后的希望寄托他这个没有什么势力的举子身上,之所以用他的化名在长山岛立名号,也许有感激他这段时间为他们尽心做事的因素,更主要的原因还是秦承祖在长山岛故布疑阵迷惑其他东海盗,又笑着问,“可是为什么匪号要用‘东海狐’?”
秦承祖笑了起来,笑着说:“这可是青河想出来的,你有什么不满意的,日后去找他。”林缚的反应很让他满意,虽说林缚很值得人欣赏,也很值得信任,但是现在还不是想太多的时候。
这会儿柳月儿端着茶水送到正房来,她刚才就听钱小五说有外地来的客人过来,这会儿看见林缚回来,便沏茶端来,看着秦承祖与林缚对案坐谈,周普、吴齐、赵虎、陈恩泽、林景中等人都站在一旁,也知道客人身份不凡,因为之前奢飞虎以及赵舒翰等人上门来,她可没有从周普、吴齐眼里看到对人有如此的敬意。
柳月儿万万想不到今天过来的客人原来是个马贼头子,现在改行当海盗头子了,将茶水放案上,朝秦承祖敛身施了一礼,问林缚说道:“客人过来时,宅子里已经用过餐了,我这会儿又准备了些酒菜……”
“好,我跟秦先生一会儿就过去,辛苦你了。”林缚说道,看着柳月儿在灯下这张千娇百媚的脸,又想起离开顾宅前顾悟尘所说的那句话来。
男人喜欢漂亮女人,没有什么好掩饰的,不过林缚心里清楚石梁知县梁左任将柳月儿送给顾家当厨娘是什么意图,让柳月儿留在宅子里一直都没有别的什么想法,今夜给顾悟尘一句话说得再看柳月儿倒有些异样感觉来,心里暗想:所谓心防不过如此。稍走神之际,脑子里又闪过苏湄清媚的娇容来,林缚抬头问吴齐:“秦先生过来,有没有告诉四娘子?”
“人不在柏园,我等会儿再去看……”吴齐说道。
柳月儿拿着托盘站在那里,微微喘着气,一种感觉紧紧的拽住她柔嫩的心房:林公子与客人谈秘事竟没有避开自己!她低着头,微微抑着心间的激动。
秦承祖朝柳月儿微微颔首示意,又瞥眼看了她一眼看她退出去,他过来后,宅子里什么情况吴齐都有跟他说起,他倒是一点都不介意林缚谈事不避这女子。这年代,最容易控制的恰恰是这种千娇百媚的美艳女人,只要口严就行。不像有野心的男人会出卖主家换赏银换功名换富贵,这些女子的荣华富贵与安全感只能依赖于某个男人,一旦林缚在江宁垮势,如此美艳的柳月儿,只会引来其他人的争先抢夺,命运又能好到哪里去?
酒菜准备好,林缚请秦承祖以及随他前来的两名部下移步用餐,周普、吴齐、林景中等人坐陪。用过餐后,林缚又与秦承祖回到厢房谈起利用集云栈作掩护给长山岛输送物资的安排来。
“从江宁到崇州,水路曲折近四百里,归江宁、维扬、海陵、平江四府共辖,江防区又分别属于江宁守备将军府下辖的燕矶水营与江东提督府下辖的宁海镇水营所属,除了上游的洞庭湖匪跟江口外的东海盗会时不时入境外,这一江段虽然没有成势力的水寇长期盘踞,但是也偶尔会有地方乡豪势力会进来混水摸鱼,情况相当复杂。说实话,这种情况还真不如让一家不管是官兵是江匪的势力将这一江段霸占下来,反正是要交买路钱,还不如只交给一家……”
这年头盘踞一地、有势力的江匪在一定程度上替代了官府的角色,只要商船交过买路线,一般情况下能保障商船顺利过境,就算东海盗在各自的势力范围之内打劫商船也有规矩,他们很清楚涸泽而渔的坏处,只有偶尔外来觅食的水寇势力才会究凶极恶的杀人越货,林缚知道这样的道理,才有这样的感慨。要说盗民,千百年来,官府可不就是一直在做强盗做的事情?只不行蒙上一层温情脉脉的面纱罢了。
林缚在一张简易的江东郡地图摆在书案上,跟秦承祖解说江宁到崇州扬子江段的形势,地图很简陋,但也得来不易,林缚怀疑军中有没有更精准的地图,只能勉强将意思说透。
秦承祖他们刚刚到长山岛立足,与外界接触少;林缚作为按察副使顾悟尘的门人,本身又是举子功名,有查阅普通塘报的资格,接触按察使司官吏也密切,打听江东郡的形势要远远比秦承祖他们便利、细密。
“好在林记货栈也有在走这条水路,沿途需要打点什么,需要买通哪些关节,大体上不会出差错,”林缚说道,“另外,集云社从秣陵县拿商帖;商船武卫之事也谈妥了,集云社本金虚报两万两,许向镖行雇四十人带刀充武卫……”
商帖跟千年之后的企业经营牌照性质相似,商号与商社便拿到商帖才能合法行销或坐销商货。
向镖行所雇的武卫只是将人名挂在镖行旗下,实际上是商号、商社自有的私兵,这是半合法化的私兵,要是商队觉得这些人手充当护卫还不当,那才要真正的向镖行雇佣镖师,不过规矩总是不会受到严格的遵守。以杜荣为首的庆丰行带刀武卫许两百人,林缚估计庆丰行江宁总号的护卫就有两百人左右,将散在各地分号以及随商队、商船在外的护卫集中起来,绝对是一支不容小窥的精锐武力。
商号诸多事归宣抚使司及府县衙门管辖,单单镖行一事是归按察使司管辖,监控、限制地方武备本来就按察使司的一个重要职责。
林缚又跟秦承祖说起将在金川河口建货栈之事,秦承祖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江岛大牢司狱官一职真是恰到好处……”心想林缚安排真是妥当,剩下的事情就是如何不露破绽的将人手按插进来。
林缚笑了笑,这时候刚刚潜去柏园找四娘子的吴齐回来了说道:“四娘子她们回柏园了,苏湄姑娘说也要见见故人……”
林缚想了想,跟赵虎说道:“你拿我的名帖,直接去柏园,我们明天光明正大的去柏园……”柏园仆役与护院都是藩家派出的人,只身前往给撞破大不了立即逃跑只会给当成梁上之贼,人去多了容易给撞破,给撞破后不引起藩家疑心才怪,还不如明日索性光明正大的去造访。接下来,他就将秦承祖安排在厢房里好好休息,让周普、吴齐跟秦承祖好好叙旧,他先回房休息。
第四十一章 市井八卦
林缚回到房中,拿簪子将豆大火苗的烛芯挑了挑,使房里亮堂些,外面还在飘着雪,中庭的雪积了一层,给风吹打在窗纸上,簌簌的响。
林缚拿出一张裁好的纸,拿笔醮墨在纸上写下“东海狐谭纵”五个细正字来,柳月儿看着林缚回房端茶过来伺候,她歪头看着林缚在纸上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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