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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界人生-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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条青蛇,另一个却是一个又胖又高的年轻人,面目狰狞,头发四周理得极短,只在顶上留下一片头发,颇象个茶壶盖扣在脑门上。

    练武,其实是对身体的力量、速度、反应性、柔韧性、协调性的综合锻炼,打斗中很难也不可能再讲什么套路,全靠随机应变,经过散打的训练和无数次实战打架,文光耀很自信。

    茶壶盖见这一脚势大力沉,文光耀却马上站了起来,也有些惊异,他看看青蛇,紧跟着上前,右手一记勾拳打向文光耀的左耳。

    文光耀一下咬紧了牙关,电光火石中,他抬起左手一下抓住了茶壶盖的胳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的右手又揪住了他的头发,身体顺势往前一斜,右脚自然抬起来,外脚面“啪”地一声踢在茶壶盖的鼻子上。

    鲜血立时从茶壶盖的鼻子里淌了出来,脑袋也被踢得晕晕乎乎,文光耀本想揪住他的胳膊和头发再往前一推,那样他只能扑倒在地面上,他的牙齿肯定会被硬硬的水泥地面硌掉。

    他想了想,还是把他往后一推,茶壶盖才勉强站稳。

    人群中很静,大家都被惊呆了。

    青蛇反应过来,他却不敢上前,他虚张声势地喊道,“不要动手,有话好好说,咋回事?”

    文光耀见他畏缩,大声说道,“他欺负我妹妹,”他指着黄毛小伙,“一个大男人,跟个女人家动手。”

    青蛇正想说几句什么,人群中有人开始说道,“你们几个吃白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刮风下雨做点小买卖容易吗?”这句话立马扭转了风向,大家都纷纷明里暗里数落起他们来。

    青蛇一看情况不妙,打又打不过,说也没道理,自觉脸上也无光,他看看黄毛和茶壶,又看看文光耀,“你等着,有种你别走。”他撂下一句话,就往人群外面挤。

    他率先挤出人群,茶壶和黄毛狠狠瞪了文光耀一眼,也跟着灰头土脸地走了。

    这一场打斗看得吴卓然心惊肉跳,她虽然知道文光耀在连港火车站跟拿刀的痞子动过手,却是没有亲眼看到过,这次目睹了他的身手,感觉眼前这个男人在自己心里又高大了许多,她既钦佩又柔情地打量着他,不自觉地走上去靠在他的身边。

    “走,大家让让。”文光耀却无心留恋此地,他现在就想早点坐上车离开,强龙不压地头蛇呢,这三个痞子肯定去喊人了。

    大妹文光采从小跟着哥哥打架,早已见怪不怪,看着怒气冲冲的哥哥,她赶紧笑着跟了上来,“哥,恁啥时候到的?”

    “俺啥时候到的?恁啥时候到的?恁干啥去了?”文光耀一肚子火气,两人的平原话却惹得吴卓然忍俊不禁。

    文光采从小也怕这个脾气火爆的哥哥,她不敢象跟父母那样顶嘴,“哥,俺三班倒,差一分钟都不行,俺好不容易请下假来,心里也象着火似的,这不,碰到欺负人的了吗,”她转脸看见了吴卓然,“哥,这是嫂子吧?嫂子,恁好。”吴卓然脸上有些红,“你好。”

    文光耀见吴卓然不好意思,忙说道,“先别说了,快走吧,要不回到家也快点灯了。”

    文光采一把拿过吴卓然手里的东西,“嫂子,让我来,哥,你看你,净当甩手大爷。”

    文光耀瞪了她一眼,自己快走几步进去买票,等她们二人在侯车厅里坐下,见文光采还不停地缠着吴卓然说话,文不耀打断她,“刚才那是咋回事儿?”

    “我从厂子里出来,也没吃饭,就想买个烤地瓜吃。”文光采在市里一家大型化工企业,文光耀大三那年,她初中毕业,就直接走上社会,由于没有文凭,只能到企业里打工。

    她脸上的神情开始变得气愤起来,“俺还没付钱,那个黄毛就来了,拿起一块烤地瓜就走,俺看他不给钱,就把他喊住了。”文光采看看吴卓然,又有些不好意思。

    “你净惹事,”文光耀训了好一句,“以后可不敢管闲事,别把你自个管进去。”虽然知道她的做法无可指摘,但一个女孩子,他不想她抛头露面。

    “俺的娘哎,怕啥唻?站着的那些破男人家都不敢管,俺……”看着文光耀狠狠瞪她的样子,她又把话咽进了肚子里。

    可是停了一会儿,她终究忍不住,“咦,哥,你说这些鳖孙,净欺负人唻。”她又朝吴卓然说道,“嫂子,你看我哥多能耐,小时候谁也不也惹我!”她到底不忘夸奖自己的哥哥。

    吴卓然看着这一对兄妹,耳朵旁响着他们的家乡话,感觉很有意思,等上了车,文光采把文光耀硬拉到另一张座上,非要坐在她旁边,一路上嘴里就没消停过,她这才感觉到这热情的家乡话让她有些吃不消,看来好东西不能多吃,有意思的话也不能多听。

    到了唐谷已是下午五点多,文光耀直接打了一辆车,文光采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电话还是她工作后才安装的。

    “爹坐才臣叔的三轮车往路口迎我们去了,我们往村东边走吧。”文光采放下电话,吴卓然一听这个“爹”字又笑了起来。

    三轮车在平原的农村,无异于龙城的奔驰宝马,文光耀小时候也曾梦想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开着一台三轮车在地里驰骋,父亲文德顺和母亲范连英这辈子的梦想就是能盖五间红砖红瓦的房子,而对于三轮车却从不敢奢望。

    出租车开得很快,吴卓然与文光耀并排坐在车后面,风把她的头发吹得乱飞乱舞,扫过文光耀的脸颊,让他感觉有些痒。

    吴卓然手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文光耀清楚她内心的紧张,伸手把她搂在怀里,文光采回过头来看看,吐了吐舌头又把脸转了回去。

    海西省西部温度较高,庄稼熟得也早,龙城现在正是秋收时节,而唐谷的小麦都已种上,一望无际的平原上,薄暮中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片嫩嫩的绿色,生机勃勃,给人希望。

    文家集就掩映在一片绿树中,粗粗细细的杨树环绕着村庄,勾画出起起伏伏浓重的绿荫,正值傍晚时分,家家户户的炊烟袅袅升腾,文光耀就是闻着这个味道长大的,这才是自己的家,我回来了,他不禁看了看身旁的吴卓然,还带回我的媳妇。

    爹和才臣叔正倚着三轮车抽烟,火红的烟头在薄暮中一明一灭。“爹,俺回来了,俺哥和俺嫂子在车上。”出租车刚停稳,文光采就跳下车来。

    文德顺个子很高,但背有些驼,白发也已谢顶,脸上皱纹密布,他看到从出租车上下来的吴卓然,脸上笑得更慈祥,“来了?”他的声音不大,沙沙的,很是温和。

    “大爷好。”他可比自己的父亲要老多了,象自己的爷爷,但看着他慈祥而又开心的笑脸,吴卓然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龙城人喊比自己父亲小的人叫叔叔,喊比自己父亲大的人则叫大大,或叫大爷,而连港则直接称呼大爹、二爹或者大爸,二爸。

    文德顺的脸上笑得更慈祥,“恁娘在家做好饭了,饿了吧,走,上车吧。”

    几个人爬上了三轮车,文光耀把出租车费付了,又对才臣叔笑道,“叔,又麻烦恁唻。”

    才臣叔是个红脸的车轴汉子,干的是杀猪的营生,“咦,说啥唻,可不敢这样说,都是邻里邻外住着。”

    三轮车在土路上飞驰而去,也辗起了滚滚尘土,无边无际的平原上,一条土龙在不停地向前滚动。吴卓然掩着鼻子,虽然被颠得一晃一晃的,脸上却很有兴趣地注视着村子周围的景致。

 第18章 男儿当自强~归家归家

    三轮车穿过村里的土道,在文光耀家门前停了下来。这是一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农村院落,门前是一棵老槐树,院里也有一棵,却没有院墙,只是一些散碎的石头把院子围了起来,也没有大门,只是几块木板钉在一块,权当门用。

    吴卓然却不计较这些,她兴奋地跳下三轮车,打量着这个“家。”

    文光耀抓了一些吴卓然买的零食,“叔,拿着,回去给亮亮吃。”

    才臣叔憨厚地笑笑,“俺那能要恁的东西?”

    文德顺轻轻地说道,“耀给你东西,你就拿着,也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

    才臣叔这才接过来,三轮车在门前拐了个弯就不见了。

    母亲范连英和二妹文光华听见车响都跑了出来,文光华正在读高三,明年就要高考,十一就放两天假,听说哥哥带着未来的嫂子回来,很是高兴。

    吴卓然也看到了她俩,她上前几步,“阿姨。”她轻轻问候道。

    范连英中等个子,皮肤黝黑,她把两只手不断在腰布上擦着,高兴地脸上笑开了花,眼睛却不住地上下打量着吴卓然,“这闺女真俊唻,来来,快进家里坐,走了一道,累了吧?”

    “不累。”吴卓然轻轻说道,她还是有些羞涩,略显扭捏。

    “嫂子。”看到文光采把东西往院里拿,文光华走上前轻轻拉住吴卓然的手,她是个文静的人,个头模样与文光采几乎一模一样,但胜在皮肤白净,“快进去吧,我给你打盆水洗洗脸吧。”

    吴卓然冲着文光华笑了笑,拉着手与她一道进了门,“爹,走吧。”文光耀冲着笑呵呵的文德顺说道。

    进了院,吴卓然不由开始打量起这个家来。北面是四间正房,却西面三间是土坯房,只有东边一间是砖房,西厢房则是两间更矮的土坯房。

    院子里虽然是黄土地面,但收拾得挺干净,还洒了水,金黄的玉米和谷子成堆地堆在墙边,墙上挂着葫芦、大蒜和一些农具,砖房前面还有一口水井,水井旁仍有一棵槐树,枝繁叶茂,在最东边有一间用碎石砌成矮墙的空间,可能就是家里的厕所了。

    “嫂子,我给你打水吧。”文光采放下东西,又走了出来,她来到井旁,轻车熟路地用辘辘从井里打上一桶水来,井旁放着一个木制的脸盆架,文光采用瓢把水舀进脸盆里。

    井水清新凉洌,让吴卓然精神一振,旅途疲劳不自觉消减了许多,“擦把脸,嫂子。”文光华又走了过来,递给她一块崭新的毛巾,“那啥,闺女,快进屋,好好歇歇,等会儿俺们就开饭。”范连云热情地招呼道。

    吴卓然明显感受到这个家对她的重视,不由很是感动,她不好意思道,“阿姨,你叫我然然吧。”

    范连云高兴地说道,“那然然,然然,快进屋里坐。”文德顺看他们进屋,自己在院子里一蹲,顺手拿出一支烟来,美美地抽起来。

    三间土坯房的正门上挂着一个纱帘,掀开纱帘进来,吴卓然感觉到屋里很暗,她惊奇地发现屋子没有后窗,屋顶上也没有天棚,檩条还露在外面,被做饭的蒸汽熏得乌黑,一盏电灯可能是刚刚擦过,正发出炽热的光芒。

    屋子的墙壁上仍是黄黄的土墙,只不过抹得非常平滑,进门的这间屋子应兼作厨房,砖砌的灶台里飘出一阵肉香味,灶台上面抹了一层水泥,上面堆放着一些瓶瓶罐罐,靠北墙还堆了几只鼓鼓的编织袋子,东间的砖房挂着门帘,门帘好象也是新的,看来也是刚刚换上去的。

    “嫂子,进屋里坐吧。”文光采热情招呼,挑开了西屋的门帘。吴卓然笑笑,“我自己来,你别客气。”

    西屋里面还有一个套间,也挂着一个门帘,土炕的墙上贴着一些新报纸,报纸上面则是有些发黄了的奖状,几乎全部都是文光耀的,炕下面有一只长凳和几只短凳,在靠北墙处的桌子上放着一台大约十四英寸的黑白电视机,估计就是这个家里值钱的物件了。

    吴卓然仔细地瞅着电视机上方的像框,像框里有这个家里各个年龄的照片,其中一张文光耀正坐在椅子上,露着小**,朝人们傻笑呢,这应该是过百岁时的留影,她不禁有些羞赧,赶紧转过头来。

    文光耀拿起桌上的的一个搪瓷缸子,“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水,他抹抹嘴放下缸子,大声说,“娘,吃饭吧,俺们饿了。采,你去把蟹子蒸上。”文光耀又吩咐道。

    “你回来就支使俺,俺还想跟嫂子多说两句话唻。”文光采不乐意归不乐意,还是转身走了出去。

    吴卓然赶紧从放在炕上的包里把买的东西拿出来,“阿姨,这是给你和大爷的,”她又把牛仔裤和发卡递给文光华,“这是给你的,”相对于大大咧咧的文光采,她感觉自己更喜欢这个三妹。

    “谢谢嫂子,”文光华笑道,看来她挺喜欢这个发卡,爱不释手,范连英笑着把东西放下,“你来就好了,花这些钱干什么,以后可不敢花钱了。”

    文光采也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吴卓然递过来的化妆品,她笑着说道,“嫂子,俺不用化妆品,”但看到哥哥正瞪着她,她马上改口笑道,“那你教我怎么用吧。”

    范连英从炕席下面拿出一个红包,抓住吴卓然的手塞进她手里,“闺女,拿着,俺的一点心意。”

    吴卓然慌忙想推辞,“阿姨,我不要。”

    范连英却笑着说道,“阿姨喜欢才给恁,拿着。”她不由分说把红包放进吴卓然的手里,“那行,俺收拾饭去。”

    吴卓然看看文光耀,文光耀笑着示意她收起来,看着一家人其乐融融,他突然想到自己在吴家遭受的冷遇,不由有些心寒,但看着吴卓然与三妹笑呵呵的样子,这点不愉快马上又烟消云散。

    晚饭在炕上吃,除了“赤甲红”和先端上来洋粉外,仍以肉为主,烧鸡、火腿、肉丸子、烧排骨、红烧鸡块……,吴卓然倒也不忌讳吃肉,菜虽然咸,但仍“有滋有味”地吃着,文德顺见她这样,高兴地把盅里的白酒一饮而尽。

    “哥,俺不想在化工厂干了,俺跟你到龙城吧。”文光采啃着一个鸡爪,看着文光耀说道。

    范连英也放下手里的筷子,“化工厂味大,闺女家在那干也不是个事,你给你妹找个事干吧。”

    文光耀笑道,“娘,我现在刚毕业,哪有那个本事?难弄。”

    “你不是干部了吗?”范连英好奇道,“给你妹找个事还困难?”吴卓然趁机放下手里的筷子,要不范连英就要一直催促她吃这吃那。

    “我刚到政府上班,再说两眼一抹黑,谁也不认识,以后再说吧。”文光耀知道了妹妹的想法,也不是不想办,他也知道一个没有文凭的女孩子整天在化工厂里做的都是啥营生,但却是有心无力,这让他很是郁闷。

    文光采有些失望,“那啥,哥,你可得想着这事,别忘唻。”

    饭还没吃完,村里几个年轻人却走进院子,“耀回来了?我们过来看看媳妇。”他们边说边挑开门帘走进屋来。

    看着他们嘻笑地站在炕下,吴卓然羞涩地刚想从炕上站起来,范连英一把按住了她,“恁几个吃了吗,没吃就在这吃点。”文光耀走下炕来,“你们咋知道我回来了?”

    年轻人与他年龄都不多,纷纷说道,“吃唻,吃唻,听说你当干部了?”

    一个瘦高个笑道,“恁媳妇挺漂亮,也是大学生?”他羡慕地瞅着吴卓然,吴卓然的脸都红了。

    范连英却笑道,“俊朋,俺听恁娘说,你年底就要结婚,这下好唻,家里也有下崽的人唻,恁三个也得快点,婚早结了,媳妇肚子咋还没有动静?”

    这几个人都扭捏着不说话,其中一个对文光耀笑道,“走吧,到俊朋的媳妇屋看看,搁平时谁都不让进。”

    文光耀对吴卓然说道,“我出去趟,困了你就先睡。”几个人勾肩搭背开始往外走,院里隐约传来一句,“听说你在龙城那边,天天吃大米饭、红烧肉,咋也不见你胖唻……”

    吴卓然本来对文光耀撇下她颇有微词,但一听这句话却是不由得笑出声来,“这都是俺哥的同学,”文光采也笑了,“好爱讲几句笑话。”

    吃完饭,吴卓然要帮忙收拾饭桌,范连英却又把她摁在炕上,“你在俺们家啥活也别干,不是还有她姐俩。”

    文光华也笑道,“嫂子,你坐会儿,一会儿就好。”文光采却不说话,早就开始收拾起来。

    一边看着黑白电视,一边摇着蒲扇,一边与范连英说着话,她的心思却在文光耀身上,可是到了十一点还是不见文光耀的身影。

    看着她打了个哈欠,范连英笑道,“困了就睡,不用等他,”她又转头跟文光华说,“华,你跟你嫂子睡东间你哥那间屋,采跟我睡这间,你爹和你哥睡西套间。”

    文光采撅撅嘴,“怎么不让俺跟俺嫂子睡?”她又对吴卓然说道,“俺哥每次回来,都要喝酒、打扑克一个通宵,你不用等他。”

    范连英笑道,“你跟恁娘睡还委曲你不?就你话多。”她又埋怨了一句。

    吴卓然走进东屋,东屋虽然也是这种泥墙,但有几件简单的家俱,翻着炕头上的书,又跟文光采说了会话,闻着薄被上的樟脑球味,吴卓然沉沉睡了过去。

    也许是她并不拘束,也或许是旅途太累,一路颠簸,早上醒来时,文光华早已不在身边。

    吴卓然赶紧穿衣下地,毕竟还要给未来的婆婆、小姑子们留下个好印象。当她掀帘出屋,却见文光耀正在院里抱着一只鸡跟文光华说话,他在询问她的学习成绩,但看样子却不满意。

 第19章 男儿当自强~上门讨债

    文光华见她出来,如遇大赦,“嫂子,你给你去打洗脸水。”

    吴卓然这才想起来得匆忙,洗漱用具都没有带,文光华却拿出崭新的杯子和牙刷,“嫂子,你用这个行吗?”

    吴卓然高兴地接过来,“华,谢谢你。”她也学着文光耀的称呼和语气说道,“阿姨呢?”

    “赶集去了。”文光耀接过话来,他把鸡放在地上,“吃完饭我带你出去走走吧。”吴卓然感觉他逗弄鸡就象逗弄宠物一般,感觉很有趣。

    乡村的早晨美好而宁静,远远望去,仿佛有一层轻霭笼罩着整个村庄,脚下到处可踩到晶莹的露珠,感觉清凉悦目,空气里飘散着许多种味道,有清草味、草灰味、饭香味……混合成乡村特有的清晨气息。

    一路上,文光耀不时跟叼着烟袋的老爷爷打着招呼,也不时地与放羊的娃娃开几句玩笑,羊叫、鸡鸣,牛哞、人语,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点缀着这个乡村宁静的清晨。

    中午依然是吃不完的肉,下午文光耀让吴卓然在家休息,他骑着自行车到高中的班主任家里去玩了一会儿,等到傍晚回来,文德顺拿出一挂鞭来,“你现在当干部了,到你爷爷坟上念叨念叨吧。”

    唐谷的坟茔不象龙城那样统一安置,都是在自家的自留地里,文光耀没有让吴卓然跟着,自己与老爹一起来到坟前。看着青烟在坟前冒起,红纸在嫩绿的麦苗上铺开,他发现正在烧纸的老爹更加伛偻,已经明显显出老态来,火光中,脸上的道道皱纹也更加深刻。

    往回走的路上,文德顺指着田里的一处砖厂道,“这就是俊朋的砖厂,一年好几万呢。”

    文光耀心里有些赧然,大学四年毕业,自己一个月的工资才七百多块,让他实在鼓不起勇气跟老爹晒晒自己的收入。

    快到家门前,他老远就看到自己家门前围了许多人。文光耀看看文德顺,文德顺脸上也是一幅关切的神色,二人加快脚步朝家里走去。

    邻里街坊看他们爷俩回来,都自动闪开一条道。文光耀再往前看去,父亲医院里原来的同事学宾叔和他老婆正坐在院子里,他不由一头雾水,这有什么好围观的?

    母亲、吴卓然和两个妹妹则站在正屋门前,吴卓然见他回来,脸上有些担忧,她赶紧走到他身边,伸手拉住他的胳膊,文光耀看看她,“怎么回事?”他低声问道。

    “过来要钱。”吴卓然小声说道。

    “要什么钱?”文光耀更加纳闷。

    这时,父亲走了过去,学宾叔也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他一脸的谦意,可是他老婆却仍板着脸坐着一动不动。

    “学宾,有什么事吗?”文德顺不管对谁,都是这样轻轻讲话,温良恭让。

    学宾叔刚要讲话,他老婆“呼”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老文,你来得正好,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借俺家学宾的三千块钱,都四年了,俺不要,恁是不是不想还唻?”

    文光耀的头一下大了,他并不知道家里在外面还有欠债,他看看拉着他的手的吴卓然,血往上涌,但感觉理在人家那里,他有火,却发不出来。吴卓然怜悯地看看他,手却握得更紧了。

    文德顺的神情很是尴尬,他看看范连英,又看看拉着文光耀的吴卓然。让人上门要钱就已经很是丢人,可是偏偏又赶上未来儿媳妇第一次上门。

    他看看一脸谦意的学宾叔,走到范连英跟前,“家里还有多少钱,给人家。”他又轻轻埋怨道,“有话好好说,别撕破脸皮。”

    范连英生气地低声说道,“俺是好好说来着,可是人家不让俺说,过来就开始吆喝,这不都把大家伙招来了。”

    文德顺制止道,“别说些没用的了,拿钱。”

    范连英神情却有些无奈,“家里总共还有一千多块钱,不到两千,我说,明后天再给她,她老婆死活不同意。”

    文光耀见父母在商量着,他放心不下,也走了过去,听到父母的话,他禁不住问道,“前两个月我不是给恁三千了吗?”

    范连英没有好语气,“花唻。”

    文光耀一时语塞,这次回来,他口袋里总共才装了七百多块钱,除去买蟹子和车票钱,总共剩下三百块钱。

    文德顺无奈地看看儿子,轻声说道,“要不先到才臣那里拿点?”范连英点点头,边往外走边说道,“都散了吧,有什么好看的。”街上的邻居却都不情愿散去,见范连英出去,又慢慢聚拢回来。

    吴卓然咬咬嘴唇,轻轻拉了拉文光耀的胳膊,见文光耀没有反应,她又用力地拉了拉,把文光耀拖到了里屋。

    她从旅行包里拿出一个红色的皮夹,文光耀赶忙说,“俺不能要你的钱。”

    吴卓然笑笑,用手指点了一下他的脑袋,“你还跟我分你的我的?”她把钱塞进他手里,想了想,又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二百块钱,那是昨天晚上范连英给她的见面礼,一并都塞进文光耀手里,“本来想出去旅游的,我就带了两千,早知道我就多带点钱了,这剩下的,嗯,一共是一七千。”

    文光采这时也跟了进来,她进西屋拿出一个包来,从包的夹层里掏出几张票子,“哥,俺这月刚发的工资,俺其它钱都存到存折里,取不出来。”

    文光耀看着妹妹,接过她的钱来,吴卓然的一七千加上自己的三百再加上大妹的五百,可还是差五百,“你出去把爹叫进来。”他吩咐道。

    文德顺正在陪小心地跟学宾叔两口子说话,见文光采叫他,“啥事,等会儿再说。”

    文光采道,“俺哥叫你进去一趟。”

    文德顺看看她,“给你学宾叔倒杯水喝。”他转头朝屋里走去。

    文光耀把钱递到父亲手里,“要不俺再到俊朋那里倒借倒借?”文德顺小心地接过来,仔细地点了点,他叹口气,又走到西屋,从一个箱子里取出几张票子,接着又走了出去。

    学宾叔仍是一脸不好意思,学宾婶子拿到钱,脸上的表情也好看了,她仔细地数了两遍,见钱数无误,又开始数落起来,“德顺,恁说恁家,家里有钱也不还,还要留着在银行吃利息,这都是什么事?!”

    母亲范连英这时走了回来,她手里攥着几张票子,脸上满是乌云,见学宾婶嚷嚷,她火气也上来了,“有钱会不还?有钱不早还了?你在这嚷嚷什么?”

    学宾婶把钱朝范连英眼前一晃,“恁老头子拿出来了,恁看。”她站了起来,扭脸对学宾叔说道,“走,恁个鳖孙,要不是俺来,这钱猴年马月恁也要不回来。”

    她不再废话,直接朝院子外面走去,学宾叔看看大家,仍是一脸抱歉,“那,俺先走了。”他快走几步,不一会儿,外面就响起摩托车的轰鸣声,声音渐渐远去,门前的人群见没有热闹看,也都自觉地散了。

    范连英没事人一样,“采,洗洗手,拾掇饭,吃饭唻。”

    文光采和文光华都赶紧忙开了,吴卓然洗洗手,也要去帮忙,却让范连英给拦住了,“让她姐俩干,你啥都不用管。”她拉着吴卓然的手,“家里不是没钱,就是一时凑不齐……”她也觉着这话有些假,“走,吃饭,吃饭。”吴卓然眨眨大眼睛,善良地笑了。

    大学生谈恋爱,讲的是你情我愿,却从不问家庭,也不问父母,但到了家里后,吴卓然不嫌弃他的这个家,关键时刻还拿出钱来,这让文光耀又是感动又是叹息。

    范连英安顿好吴卓然,又走到老伴身边,“才臣家也拿不出现钱来,一共六百,咦,家里哪来的钱?”她好奇地问道。

    “耀给的。”文德顺轻轻叹口气,“儿媳妇第一次上门,你说,咋就碰上这种事?”他蹲在地上,埋头抽起烟来。

    “耀,你过来,”范连英把文光耀招到跟前,“刚才的钱是你的还是你妹的?”

    文光耀叹口气,把吴卓然拿钱的事说了,范连英马上叫起来,“现在可不敢用人家的钱,将来你还怎么见人家爹娘唻?”

    “家里为啥还有饥荒?”饥荒在海西话中就是欠债的意思,文光耀很是不解,加上在吴卓然面前他感觉很是抬不起头来,语气就有些生硬。

    文德顺望望儿子,又低下头去,范连英却发起火来,“为啥有饥荒?还不是你们三个养不大的白眼狼?”刚才让学宾两口子一闹,她浑身上下好象是炸药桶一般,只不过碍着吴卓然在这里,现在让文光耀一句话,算是彻底把她点着了。

    “来,恁算算,这几年供恁三个上学,花了多少钱?家里过日子,柴米油盐,啥不用钱?地里浇地、化肥种子,那一样不用钱?”范连英气不打一处来,吴卓然在屋里听到她发火,又走了出来,她怜悯地望望文光耀,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

    “俺和恁爹,就是在家里种地,卖点粮食,菜园里能种点菜,赶集能换两闲钱,你爹给人家推拿正骨,邻里街坊住着,还不好意思要人家钱,是,你从大三就没再跟家里要过钱,采也工作了,你们俩还往家里交钱唻。”

    范连英拍拍腿,“这钱我们不敢动!将来恁还要结婚,恁妹还要置办嫁妆,恁二妹还得上大学,恁看恁爹,过年都舍不得买件衣裳,你们三个不在家,俺和恁爹就是馒头蘸酱,哪还舍得炒个菜?……”

    范连英数落着,自己却先抹起眼泪来,文光耀也忍不住泪水模糊了眼睛,文光采和文光华都走到范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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